雲樺一愣。

她有些驚訝。雖然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真的能完全不為所動。

但比起驚訝,她心裡其實更多的是委屈。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確實是在觀察明鏡台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的看呆了,這是事實,可她也承認了啊!

她裝什麼了?憑什麼要被這麼侮辱?

難道把姿態做低一點就是在裝嗎?可調整發言時的神態動作以提高社交的成功率不是社交的基本嗎?

雲樺越想越委屈,眼眶一陣發酸是有淚水要湧出,但卻被她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她的自尊不允許她流淚。

稍微平復一下情緒后雲樺對明鏡台拉出了一抹笑容:“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哪知道明鏡台看到她這種順從的姿態,眼中厭惡之色更甚。

顯然雲樺的順從在他眼裡還是在裝。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為什麼……

雲樺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力感自心中瀰漫而開。她身為皇女,在各種場合應付過的男人也不少了,但像明鏡台這樣油鹽不進,自己越示好還越招致反感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

軟的不吃,硬的……明鏡台能從那些獵妖人手裡把她救出來,她想來硬的恐怕也來不起。面對這樣一個男人,雲樺第一次感到了無力。

明鏡台可不管這個小女生在想些什麼,他只是想讓她消停點。如今目的差不多已經達成,他便想繼續伏案研究。

就在這時——

咕嚕……

雲樺一愣,繼而尬住。

明鏡台動作一頓,繼而起身向房門走去。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雲樺的肚子第一次叫喚了。在她失去意識這段時間裡她的肚子可沒閑着,哪怕注射了葡萄糖也還是會隔三差五的開始叫喚。

一般來說這時只要喂點東西就好了,但奈何雲樺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根本無法正常進食搞得明鏡台一點辦法沒有,只能先這麼忍着。

現在雲樺既然醒了,他就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見明鏡台似乎要走,雲樺下意識的起身,就想說些什麼。

經歷了這麼多事她的心裡其實滿是不安。明鏡台雖然身份不明,但至少目前並沒有對她表露出惡意,有他在雲樺多少也會安心一些。

而現在,他要走了。

雲樺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默默地躺回了床上,任由明鏡台離開。

她不知道明鏡台為何離開,不知道自己開口要說些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明鏡台怎麼會回復她呢,他這樣一個冰山似的人。

而他走後,偌大的書房裡只餘下了雲樺一人。孤身一人面對純白的天頂,那一個又一個原本不想去多想的疑問漸漸掙開了理智的束縛,在雲樺的腦中炸裂開來。

這裡到底是哪裡?他為什麼要救我?他知道我的身份嗎?他有什麼目的嗎?他之後會把我怎麼樣?

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一個又一個未解的疑問在腦中嗡嗡作響,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說不上深邃,卻怎麼也無法驅逐的恐懼。

恐懼來源於未知,雲樺雖然自小受到嚴格的訓練,但說到底其實也就是一個20歲出頭的小姑娘而已——還是個離家出走孤身在外的小姑娘。雖然她儘力的不想表現出來,但事實是,她確實在害怕。

她此時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被獵妖人抓走會更好一些,那樣至少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不用像現在這樣在恐懼中煎熬……

也許是腦中混亂的思緒已經讓她的精力到達極限,也許是心中的恐懼讓她無暇顧及其它,總之雲樺自己都沒有發覺,她先前一直控制着不想流下的眼淚此時已如潰提般湧出。

面龐的淚痕之下,詭異的紫光若隱若現……

……

半個小時后明鏡台端着剛做好的粥走出廚房。可當他回到房間時雲樺已是兩眼禁閉,呼吸粗重面色潮紅,兩隻小手無意識的顫抖着,最重要的是皮膚之上覆蓋上了大片詭異的紫色!

虛無的侵蝕!

明鏡台立即將餐托放在書桌上,快步上前握住雲樺的手。

兩掌相觸的一瞬間,明鏡台渾身一顫——一股不屬於他的巨大恐懼順着雲樺的手湧入了他的心中!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面前的女孩一個人蜷縮在無盡的黑暗裡,抱着頭在恐懼的浪潮中苦苦掙扎。

是虛無之力!雲樺體內的虛無之力抓住了她心中的不安並將之放大為恐懼,正用以摧殘雲樺的身心!

而那不安的源頭正是明鏡台!

“哼!”

明鏡台冷哼一聲,手中湧現道道電芒,一拳擊出,竟以一種極其蠻橫的架勢硬生生在恐懼化作的黑潮中打出了一個無法閉合的窟窿!

下一瞬,一條通體銀鱗的巨龍自通路中騰出,長嘯一聲,道道驚雷炸響,竟是將黑潮生生擊散!

霸道的雷霆之力!

……

明鏡台不着痕迹的鬆了口氣。

在他全力的搶救下,雲樺身上的虛無之力消失了。

但他還是不放心,將心念順着雲樺的手臂在她體內又上下檢查了四五遍。

畢竟這虛無之力實在太過詭異,他先前以為已將之祛除,沒想到竟還有殘餘,而且強大到足以影響雲樺的身心。

確認虛無之力已經被徹底驅逐后明鏡台就欲鬆開手,卻在此時感覺到自己掌中的小手動了動,似乎想要握住自己。

他向雲樺的臉看去,發現此時她正紅着眼眶,微仰着滿眼滿眼淚痕的面龐,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我、我不會逃跑的,也、也不會……做什麼的……”雲樺說話時還在不停的輕輕喘氣,“你救了我,是個好人……可你能不能告訴、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至少也告訴我……你想把我怎麼樣……”

“像現在這樣,我、我真的很害怕……”

“真的、沒有在裝……請你相信我……”

經歷了恐懼與虛無對身與心的雙重摧殘,她終於無力再思考什麼社交手段,發自內心向明鏡台示弱了。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明鏡台盯着雲樺的雙眼,沉默片刻后說,“你也不用擔心我有什麼目的,我只是有事路過順手救的你。你把身體養好之後我會把你送回家,我保證。”

“真、真的嗎?”雲樺的眼中一下就有了光。

“……真的,我保證。”

“那你為什麼要沉默一下!”雲樺直接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可疑!”

但剛說完她就後悔了——她一個求助者,跟求助對象這麼說話是不要命了?

“因為在考慮要不要回復你。”明鏡台卻平靜的回復了她,“我不習慣把一句話說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