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帕善坐在砂楚腳下，輕輕拉了拉他的褲腿，然而砂楚沒有看他，只是說了下去：“明明打獵的只有我們幾個，為什麼要和什麼都幹不了的人一起挨餓。”砂楚的語氣並不重，但是帶有不容置疑的不滿。
高大叔的頭低的更厲害了，他就是砂楚說的那種什麼用都沒有的人。趙琛琛咬緊了嘴唇，她也不能說話，因為她更是什麼用都沒有。
姬康看着砂楚，有些困惑，有些震驚，但慢慢變成了瞭然。
他們是不一樣的，其實雖然相處得很愉快，其實他並不了解砂楚，不了解他的人生經歷，了解砂楚是否如他一樣將自己看作了性命相托的朋友。
小芥末開口了，語氣很沖：“我們不是隊友嗎？不應該一起承擔一切嗎？”
砂楚笑容更大了：“天真。”
他語氣很輕，但是每個人都聽清了，那些沒有參與過打獵的人將頭低下了，而打獵小隊的人也沒有說話，趙琛琛明白這是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這樣想過。
砂楚伸手將頌帕善從地上拉起來，接著說：“我們組隊是為了更好地活下來，不是為了把你們都背在我背上。”
搖了搖頭，砂楚看向頌帕善：“頌帕善，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挨過餓，我們走吧，回到以前的日子。”
頌帕善惶惶看向姬康和趙琛琛的方向，又看向砂楚托着他手肘的手，很有力，以前在公司時，砂楚只是他手下新來的員工，依靠他的指導。頌帕善在公司幫了砂楚很多，而到了這個世界后，砂楚的能力要比自己強得多，他依靠着砂楚，兩個人活得還不錯。他不能離開砂楚。
“我們······我們一定要走嗎？”頌帕善輕聲問。
“頌帕善，我會養着你，但是不想養着這麼多不認識的人。”
頌帕善沒有看身邊的人，這段時間他和隊伍里的人已經熟悉了很多，他不敢看身邊低着頭的人，只是又看了看姬康和雲崢他們的方向。趙琛琛和他對視，看到了他的不舍和決然。她沒有開口挽留。
頌帕善伸出手拉住砂楚的手：“我和你一起。”
頌帕善和砂楚拉着手，隔着五米的距離看向曾經死生相依的戰友。姬康站着，恍然間想起戰鬥中頌帕善為自己擋住一記重擊，臉上卻露出笑的場景來。
他握緊了手，生出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和作為男人卻被認為沒有能力的恥辱來，他想問為什麼要這樣，好朋友不應當一起經歷一切的嗎。石化開始，從腳部迅速石化到小腿。小芥末的眼睛紅彤彤的，一隻箭已經搭在了弦上。
一個溫暖的懷抱貼近了身體，石化的手被拉住。石化停止，姬康聽到趙琛琛的聲音：“頌帕善，砂楚，就算要走，也要帶走你們今天的肉。”
一隻柔軟和冰涼的的手握住了小芥末搭在弦上的手，三娘看向小芥末，他眼淚流了下來，一觸即發的翌弓消失在他手中。無聲流着淚，小芥末轉身向後跑去。
砂楚愣了愣，終究拉着頌帕善的手走了過來。
“高大叔，麻煩切兩個人的份額來，多切一些，多切的地方從我的份額里扣。”周希夷柔柔地開口，她看到趙琛琛想開口，明白這就是趙琛琛想做的，但是趙琛琛已經將自己的兩頓都分給了別人，餓了太久了。
高大叔顫顫地從地上撿了刀，切了兩塊肉來，頌帕善接過去，想說什麼，終究閉上嘴。轉過身去，他將自己定義為背叛者，無法說出謝謝或者對不起。
砂楚定定地看向周希夷和趙琛琛，而後又看向姬康，姬康已經卸去了所有防備，表情沒有了剛剛的激動，帶着一絲塵埃落定的冷淡。
砂楚開口，語氣很輕：“我很喜歡你們，可是你們身邊好人太多了。好人，可能活不了很久。”
砂楚和頌帕善走開了，將要離開眾人的範圍時，頌帕善看了一眼砂楚，向他低聲說了什麼，砂楚點了點頭，頌帕善便開口了，聲音很大：“如果有對這種情況不滿的人，可以跟着我們離開，記住，我們隊伍里只要有用的人！”
姬康被趙琛琛拉着手，冷淡地看着，並不干涉他們的舉動。
接着，頌帕善大聲點了幾個名字，都是打獵小隊的人和能力對於攻擊有幫助的人，比如里翁和忒亞：“這些人，才是真正有用的人，你們如果願意一直將陌生人的性命背負在自己身上，就呆在這裡，如果想做一個強者，擺脫掉這種沒有意義的壓力，就跟我們來。”
砂楚和頌帕善離開了，他們剛剛消失在林中，就有攻擊小隊的另一個人突然站了起來，衝到高大叔面前，倉促地要求將自己今日的份額拿到手，剛拿到手，他說了謝謝，便沿着砂楚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里翁站在原地，看着頌帕善和砂楚離開的方向，口中嘟嘟囔囔地表示不滿，他覺得不應該就這樣離開，這樣太過於不像個男人。
然而忒亞站了起來，姿勢優美地走到了高大叔身邊，將自己的份額取走。里翁震驚地看着她：“忒亞，為什麼要離開？”
忒亞拂開自己額頭的金髮，看着砂楚離開的方向，目露狂熱：“我們被賦予這種能力，並不是為了和弱者呆在一起的。我要和他們走，成為強者，找到作為強者的價值。”
忒亞深深地看了里翁一眼：“你是一個有魅力的男孩，可是並不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成熟的男人應當知道自己應當捨棄什麼。”
里翁着迷地看着忒亞盈着樹影的湛藍眼眸，是的，我應當捨棄不值得的東西。
然後里翁跟着忒亞走開了。唯一剩下的那個西方人，走到高大叔面前，聳了聳肩：“我的妹妹離開了，雖然她不歡迎我，但是如果離開她，媽媽一定會擔心的。”他是頌帕善點到名字的攻擊小隊的一員。
陸陸續續，又有一些人離開了。
一個一直低着頭的男人也站了起來，低着頭走到了高大叔面前，伸出手，周希夷艱難地開口問他：“你為什麼離開？”
頌帕善的名單里沒有他，他的能力是召喚出一個小哨子，發出大到令獵物昏厥的聲音，可是也會使身邊所有人昏厥，因此並不適合進入打獵小隊。
他囁嚅着說：“他們也許需要人幫他們烤肉······”拿到了自己的肉，他輕聲說：“你們是好人，可是砂楚說的對，這兒，好人很難活······”
姬康看着他的背影，沒有表情，雲崢走過來，他們兩個自然是在砂楚和頌帕善的名單上的，平靜地，他們沒有任何想法。
雲崢將手搭在姬康肩上；三娘走過來，在背後抱住了趙琛琛；樹后，小芥末趴在周希夷懷裡啜泣，她的手拂過他的後背······
趙琛琛沒有看走過來拿食物又離開的人，她只是盯着地面，看樹葉隨着人的腳步翻起來又落下去，輕聲地，趙琛琛對自己說：“做個能活得長長久久的好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