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可能害死了一只蝴蝶——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它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双腿,要是我能早起跑一步,可能它就不会死在我的手里。
捧着它的尸体,我哭了很久。而且,我还把它带回了家。
家里没有人能够理解我,他们说我不听话,调皮捣蛋,还弄得满身泥巴。我把蝴蝶放在他们眼前,他们让我丢掉。为什么?是他们没有爱心吗?
我自然不会听他们的话,趁着夜晚没人,把它偷偷埋在了家里的后院,还用木牌做了一个小墓碑,写着“小蝴蝶的墓”。
不过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他们要我把院子填平,还要把木牌丢掉。
我平时明明很听话的,那一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把木牌从他们手里抢过来,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可是,就在今年,我们搬家了。
走的时候,我来到之前埋蝴蝶尸体的地方,想把它一起带走,可是找了很久,我也找不到它,我的内心非常自责,我觉得是因为我的懦弱,导致它被家里人丢掉了。我只能带着那块碑一起离开。
刚刚来到新家,我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妈妈就要我和她去隔壁家里问候。
「为什么要去啊?」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各方面都要别人多多关照,所以要先打一声招呼,这是礼貌。快跟着吧,天翊」
我并不是很想去,因为我很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的小墓碑。
但是习惯听话的我没有做出反抗。
「对了,送点伴手礼吧。天翊,你去挑几个橘子过来」
我选了几个长相不好的橘子以表示我的不满,但她似乎并没有发现。
「嗯,很好,走吧」
“叮咚”妈妈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小段时间,门才打开。
「你好,我们是刚刚搬到隔壁的……啊,是小朋友啊,你一个人在家吗?」
开门的是一个女孩,她摇了摇头。
「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吗?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哦,还好我们不是坏人呢」
又是一次摇头。
「好了,天翊,你快和妹妹打一个招呼」
妈妈叫到我了,我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听话。
「你…你好,我叫天翊……」
我的声音小得可怜。
「我叫嘉懿」
她叫嘉懿,第一眼看过去时,她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满带愁容的女孩,明明才和我一样的年纪,是失去过什么吗?
看见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和她做朋友。
在妈妈的邀请下,她直接来了我们家。
接着,我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好了,特别是在她的生日以后。怎么说呢,感觉她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惆怅了,明明才六岁。
我觉得是时候和她分享我的心事了。
有一天,嘉懿还是老样子来我们家。父母都在工作,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嘉懿,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什么?」
「你来我房间吧」
我带着她来到我的房间,拿出了藏在抽屉里的小墓碑。
「就是这个,我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里?」
「小蝴蝶的墓?这是给谁准备的?」
「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蝴蝶吗?」
「是,是一只蝴蝶,蓝色的,因为我的原因,它,它……」
只要一提到蝴蝶,我就控制不住情绪,它确实是我的一个遗憾。
「小天,你别哭啊,你慢点说」
嘉懿看见我很伤心,抱着我。
「它的翅膀本来是很美的,蓝色的,大大的,可是,我没有保护好它……它的翅膀被撕碎了,破破烂烂的……」
「它现在还好吗?」
「它已经死了!而且尸体还被我家人丢掉了……所以,所以,我不是很喜欢他们……」
「你不要哭了,它看见你哭肯定会更伤心的,说不定它这会儿就在天上看着你呢」
「真的吗?」
「嗯,我爷爷说,每一个死去的灵魂都会变成一颗明亮的星星,为别人照亮黑夜的路。可能现在,我的爷爷和你的朋友都在看着我们呢」
「可是,小蝴蝶的墓该放哪里呢?如果被家里人看到,他们一定又会把它丢掉的……」
「我们后面不是有个小山坡吗,把它插在那里吧」
「小山坡?有吗?」
「你来了这么多天都还不知道嘛,不过也不奇怪,那边没有什么人去就是了。所以我觉得那里是一个好地方」
「太好了,你能带我去吗?」
「嗯,走吧」
房子后面确实有一个山坡,我们沿着山路向上走。
「emm,放在哪里好呢?」
「嘉懿,你看那里!」
「哇,好大的树」
沿着我的手的方向看过去,有一棵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树,它的树干很粗,可能要六个小朋友手拉手才能围上一圈。
「这里可以吧」
「嗯,很不错呢,好有神圣感。小天太厉害了」
我们两个跪在一起,因为没有工具,所以就用手在刨泥土。
过了一会儿,我们刨出一个小土包,然后把木牌插了上去。
「小蝴蝶,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小天,你还真是喜欢它呢」
「……说不上是喜欢吧」
此后,我们定期上来看看蝴蝶。
不仅如此,我们还经常来这里玩,这里变成了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连立轩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如果立轩把嘉懿弄哭了,她就会到这里来向我告状。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想念蝴蝶了,甚至还会觉得那样做很幼稚。我基本上能理解当时家里人的意思了——一只虫子的死不足为奇,甚至可能还会把家里弄脏。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完完全全就是为了躲避家长的看管,到这里玩。
小学刚刚毕业,嘉懿搬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知道这个地方。我上来的次数就没有那么频繁了。
进入初中以后,我慢慢忘记了这个地方。
只剩下一块木牌倒在土堆旁,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
只是没有想到,我小时候的一个举动,给那只蝴蝶带来了不止一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