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于你的镜子，所言为真？”
“没错，把它还给我，尽快一点，我得赶路。”
掉在瓷砖地板上的镜子经由少女白皙的五指来到焦的右手掌上。焦作仁将那面镜子翻开，除却那张小麦色的带有较浅疤痕的脸，自己与妹妹的合影无处可寻。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办。”
“这里面的合影照片对我而言十分重要，请还给我，欧阳……佳音同学。”
凭借她皎白的肌肤与亚麻色长发，加上之前将妹妹拜托照顾时有过几面之缘，焦作仁猜测眼前的少女十有八九正是欧阳佳韵的姐姐。
“合影照？”
欧阳佳音微闭双眼，迟疑一瞬过后，将右手指放到嘴唇边缘轻轻滑动，黑色的低跟长靴轻踏着瓷砖地面，发出有节奏且稍悦耳的“嗒”、“嗒”响声。
“它被捡起来的时候，我只能看到一个人——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至于照片……并不是很明白你要表达什么。”
“照片是我和阿妹在小时候的合影，不需要我再重复了吧……这对我而言并不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事情，我不希望因为一张……”
焦作仁中途清了下嗓子，欧阳佳音将眉头绷紧，怒意不时从她上下眼皮之间的缝隙中窜出。
“问题就在眼前了。”闭上眼睛的欧阳佳音用右手直指焦作仁额头部分的位置，“是你仅凭开玩笑一般的主观臆断，胡乱推测手上拿着镜子的我就是合影的持有者，而不是对着天花板上的监视器好好想想，大厅人来人往，绝不止我一个人经过这里，还把镜子拿起来……”
“我也不……非得认为就是你拿的。那张照片，一不值钱，二非机密，但它真的是我和阿妹之间……”
“够了！”
欧阳佳音瞪大左边的那只眼睛，本应平静的碧蓝色海洋中涌起对她而言也极为罕见的狂涛骇浪，
“弟弟能遇见在爱好方面有所交叉的伙伴，老爸也同意把你的妹妹交由我们一起照顾，原本我以为，自己也可以相对信任你了。没想到……上次是阳奉阴违漠然离开的，这次的你是那种蛮横无理的，弟弟也真是够不幸的，唉……”
欧阳佳音向焦作仁径直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足以让一人抓住另一人的衣领。她把声响控制在焦作仁刚好能听到的程度。周围虽然也聚起过一些人，但其中的大多数只是看作普通的吵架，也没有好事者打算深究。
“也许问题还是在我这边，没办法，提到了阿妹我就……这次的照片我的确很难忘掉，当然，我对欧阳家的感谢不会因此改变。”
对女孩子出手绝不是被焦作仁放在前面的选择，包括用正常且有爱的方式关心焦唯仁在内，唯有这两点，焦作仁曾经就有，现在也没出现大的变化。
“我们到能查看监控的地方再好好聊，至于今天的事会如何结果，看你接下来的态度了。”
两人从图书馆一楼大厅来到二楼的走廊上，除了地下的主监控室以外，每层楼的走廊的尽头还有专管当前楼层的值班室。数名智能保安分别负责监控和在附近巡逻，由保安队长负责控制与汇总。
“这里是保安值班室，请出示工作证或是社安证，身份卡也可。”
“怎么办……我们可没有那些证件，况且就这一扇门可供进出，强行闯入不被发现简直是天方夜谭。”
面对曾一度让自己在科技博物馆门前难堪的智能保安，焦作仁无法像那个戴高礼帽的人一样快速骇入其中，更何况任何形式的非法入侵都难以逃过社安局和CDPOS的注意。
“新亚的市民不会乐意看到那些站在城市发展对立面的人的，若是要强闯进管制区域，你最好得三思。”
焦作仁回头看到将右手掌正对自己的高瘦男子，名为黄玖鑫的社安员留着短发，将社安证举起，正面朝外。焦作仁看到他的社安号为32H89S，想要直呼其名时，他下意识地将嘴唇合紧，改用代号继续交流。
“来到图书馆不想着学习，跑到值班室附近做什么呢，焦作仁同学？”
“不要那么直接啊……事情是这样的，韭黄先生……”
焦作仁将自己在大厅将镜子遗失，以及猜测的被旁边的女孩拿走照片的可能全部告诉黄玖鑫。
“原来如此。但仅凭怀疑绝不能成为确定的依据，还是让监视器替我们还原这一切，两位请跟我来。”
黄玖鑫将自己的社安证对准智能保安上方的液晶屏幕，经过扫描并得到准许后，黄玖鑫带着另外两人进入值班室，在保安队长身旁将最近一刻钟内的监控影像全数导出。
“都说了，那张照片我没必要拿走……”
“只是说了种可能性，我当然相信欧阳佳韵的姐姐没必要把这件事和我瞒着……”
“值班室内请保持安静，妨碍公务者将被驱离。”
保安队长随口提醒一句后，焦作仁让有些响亮的喉咙暂时休息，黄玖鑫把正在播放的被导出的监控影像暂停，
“大概在七分钟之前，你把镜子落在大厅的地面上，我说得没错吧。”
一名小麦肤色且有棕红色眼睛的男性背着书包试图快速通过大厅，连额头上略浅的那道疤痕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早知道就不盯这监视器看了，还打算做个鬼脸的，哈哈……”
“只要别干些违规和越界的事情，鬼脸你尽管做好了……”
黄玖鑫用余光瞥向焦作仁侧面的身体轮廓，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停留在慢速播放的监控中。
“相较于上次在67路公交车上的表现，说你已经成为正式的社安员也不为过吧。”
“还远着呢，年底有专门的考核，能够在小半年以内成功转正，甚至直接进入队伍编制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还是争取在明年的今天之前搏一搏。”
焦作仁和黄玖鑫悄悄闲聊起来，保安队长站到门口的栏杆旁边，人群中某位打有两颗黑色唇钉的女子进入他的视线。
“对了，我听说你们的局长最近好像……”
“那件事的确还没被证实，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无论是监控画面还是个人行程追踪，苦胆都无法摆脱留宿于他人住宅且动手的嫌疑，这完全可以断送他没剩下几年的职业。”
“他都已经做到那个位置上了，居然还过不了这一关？”
“之前我和你的想法类似，也有所怀疑。但存在即有一定的合理性，东煌国内因为难过美人关而从高位落马的精英从古至今并非少数，不说早年殉职或是激流勇退，能保住名气，过上相对轻松的日子就算并不失败的生涯了。”
“希望局长别出大事，我还想在电视前再看一次联合行动呢。”
“联合行动恐怕也挺危险，苦胆先生与银幕的人磋商合作时，莲心不止一次跳出来投过反对票……好像找到人了！”
“别说好像，我想听到是或不是！”
“是有两个人在你的镜子旁边多待了会儿，我们把画面再回放一次。”
监控屏幕上出现戴着“BadBoy”鸭舌帽的人，旁边还有穿着紧身服的长发少女，似乎是之前来过并完全知晓监视器的位置那样，长发少女刚好将鸭舌帽成员的身体挡住，从两人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然后消失，前后不过半分钟时间，那面镜子自两人离开到欧阳佳音将它捡起，没有产生任何位移。
“奇怪……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与条律对着干的家伙们，除了那个戴鸭舌帽留着纹身的……”
焦作仁指向屏幕上的鸭舌帽。黄玖鑫拿出面部扫描仪，得益于监视器较为清晰的视野，黄玖鑫很快从云端数据库中获得有关于她的身份信息。
“戴着鸭舌帽的那位是天照人与联邦人的混血，目前旅居于新亚市内。曾在去年入侵焯成科技的内部网络，被公司的信安部发现，所幸没有造成巨大损失，加之其本人是初犯，主动认罪接受惩罚，因此只进行了一个月的拘留……”
“不用和我讲她的故事，我只想知道那张合影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之前的监控画面有点不对劲。”
黄玖鑫将另一个监视器的画面播放出来，从大门口进入的只有戴鸭舌帽的人，紧身衣长发女孩仿佛从天而降那般，没有在一条联系内外的通道中发现她的踪迹。
“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图书馆免费向公众开放，用这种方式去……”
“远不只是这样，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妹妹在十月长假后的第一周被原本盘踞在四十六号码头的家伙们拐走，某些人能摸到你的位置，除了黑客们的搅和，你平时的疏忽也不无关系。”
“怎么连这个都……”
焦作仁的嘴被黄玖鑫捂上。与此同时，保安队长走回室内，手里拿着有些发乌的对讲机。
“总之你先去找刚才戴着鸭舌帽的人，如果能直接找到合影最好，我们会继续关注相关动向，有时间的话一定记得到A区的社安局总部备案。”
“好的……诶，她跑哪里去了？”
“你指哪位？”
“刚刚带过来一起的那位，我以为是她拿了我镜子里的照片，这次真是彻底错怪她了……”
“被冤枉的感觉没有谁能受得了，我们分头去找吧。”
值班室内找不到欧阳佳音的踪迹，也许只是她提前离开此处。焦作仁和黄玖鑫来到走廊的两段，黄玖鑫守在大厅内，焦作仁沿着楼梯逐层搜寻。
“糟糕，忘记提醒刚才的学生和社安员了……”
负责二楼值班室的保安队长接通对讲机后，连接到与其他保安队长同步的频道上。
“重点监测的联合刑警组织通缉要犯就在三楼，立刻通知社安局派遣……”
戴着唇钉的女子裹紧外面的大衣，兜帽下沿刚好挨着她的双眼，她将面罩带上，只露出兜帽与面罩之间的两抹亮绿色，拿着矿泉水瓶消失在楼梯口的角落。
……
五分钟前，新亚大图书馆。
“校际的学力竞争相较于最后的大考，其实算是小的。当然，本人只是不希望大家提前感到紧张，即使不算上学力竞争，这次的成绩也足以作为你们进行分班参考的重要依据，权重为百分之十。”
“才一成啊……怎么也得多占点，两到三成还差不多……”
“这只是四场考试中最容易的那场！看你的块头挺大，还带点凶神恶煞，表现得却像渣渣……”
“诶诶，别以为说得稍微好听点，我就不知道你在怼人喔！”
“姓焦的把手放下来！”
图书馆三楼的317号阅览室内，申齐琦坐在中间背对窗户的位置，龙欣瑶、佐渡尚文、古鹰业、黎辰砂……同时也包括将手掌对准申齐琦，被龙欣瑶差点喝止住的焦作仁。
“好的好的，我也稍微安分点就是了，这是图书馆的单间，隔音效果应该还不差……”
“你可以少说两句了。”
“咳咳……哼，人也基本上来齐了，我也就和大家，你们都是高一四班的，对吗？”
申齐琦的目光先后锁定在龙欣瑶和焦作仁的脸上，317号阅览室内回归原本的安宁。
“没错，刚刚那位男生的脾气有点冲，别太介意，他平时挺克制的。”
“这时就别混入其中了吧，佐渡尚文同学……”
焦作仁小声嘀咕着，右手转动圆珠笔，左手依次伸向书包的每个夹层。
“我来简要说明下期中考试的规则，九门课程，三天时间考完，上午考语、数、外这些主课，下午则依次是物化生与史地政。这是大家自高中入学考试以来，第一次进行评价维度较多的测试，容错性比较大，稳定发挥即可……”
诸葛老师留下的卷子本来不多，但每个任课老师都留上题量或多或少的一份卷子，加上必要的校对，少说也需要十余个小时。
“刨去做卷子的时间……说是一点不剩也没那么夸张，但也够呛了……”
焦作仁把手挪到书包的第二个夹层，摸了下自己与他人联系用的另一部手机，
“反正空下来的时候就多陪阿妹好了……”
“主课分值每门160分，其他课则按百分制计算，前者乘以75%，后者乘以四分之一，累加起来就是期中考试成绩的最终结算。”
申齐琦用手肘撑着桌面，将上臂撑开，两手向前摊， “学力竞争……说的不好听点，其实就是杜培哲借着他们的优势在得瑟，副会长和书记都对他多有微词……”
“这不是挺显然的事情？哪有做哥哥姐姐的去针对自己的弟弟妹妹……”
“这回是你需要闭嘴了，佐渡尚文同学。”
焦作仁把手挪到最小的夹层中，佐渡尚文朝他吐了下舌头，被他直接瞪上一眼。
“这时候就该看看我和阿妹的合……等等，合影呢？”
焦作仁快要把最小的夹层从里面全翻到外面，平时永远在包内的镜子不愿被那小片的空间所束缚，似乎留在了大图书馆的某片区域。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就在这里自行安排，有不懂的可以直接向我询问，我会尽量……”
“我可以先出去一趟吗？”
焦作仁将右腿跨出，半边屁股离开椅子，目光朝向门外的走廊栏杆和下方的大厅。
“这不用向我申请的，本来就是互相约好自愿出来学习的，不必像在学校的安排一样……人跑哪里去了？”
“别在意这种屁股坐不定的家伙，学长。不过有一说一，除了在纪律上有点叛逆以外，他的其他方面还是值得肯定的，尤其是在大扫除时很积极……”
“嗯……我有预感他在这次的学力竞争中会发挥出不俗的贡献。另外不要忘了，除了这次期中考试和之后的期末考试，十二月底的艺术节可是重头戏。”
被预约的317号阅览室暂时作为致良知高中学生的自习场所，可坐六十余人的室内仅留下焦作仁暂时离开后的空位。
……
“Htio bih pitati...”
“你想要做什么？我不太能听懂你的话。”
在三到四层的楼梯转角，眼前的女子将大衣敞开，遮脸的面罩放在脖颈处，长直的白发将从窗间射入的阳光遮挡大半，焦作仁看到她的双手划出一个矩形，
“你是……找这个？”
焦作仁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女子连连点头，用手指向标题的外语字母。
“原来要去外语图书阅览室……外语书籍都在四楼，上去半边台阶就是了。”
焦作仁在前面引路，将女子带到外语图书阅览室后，她并没有立刻进门，焦作仁迈出右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左臂被某种强硬的力道束缚住。
“看起来只是个并不知情的毛头小子，但目击者还是少一点的好，是时候……为今天上午暂时收尾了。”
左臂靠近手腕的部分变得有些暖湿，钻心的痛感紧随其后，焦作仁迅速将目光移回左边，红色薄毛衣的袖口变得更加饱和，类似于爪子的铁器件穿透毛衣袖口扎入皮肤和肌肉深处。
“你……做什么！这里是大图书馆，市中心的安保力量远比那些偏远的区域强，要在这里闹事，你可真是选错地方了。”
四楼的走廊正在整修，施工用的仿生智能刚好还在维护，除了焦作仁和那位女子以外，很难再找到第三个路过这里的人。焦作仁将自己用于联系且随身携带的那部手机拿出来，准备拨打社安局的报案电话。
“Nema koristi（没用的）.”
同样的部件——她的另外一副钩爪，从她右边的袖口中弹射出来，却不对准焦作仁的右臂，而是穿过其偏上部分的区域。当钩爪被快速收回后，焦作仁的手机落到大厅中央偏南的位置。
“顺便一提，只要是能看到我们的监视器都已经暂时停止工作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追踪信号的来源，不过……很难的哦。”
眼前的人比试图将自己拖回过往的“董姐”明显难对付许多，上次能够在博物馆门口阴差阳错地将“雷轰”击败，只是推测博物馆不敢在黄金周的科技展上用模型代替实物，哪怕是特勤干员才能用的追踪导弹。现在焦作仁除了书包背后的不锈钢保温瓶以外，几乎是手无寸铁，这场遭遇战的结果已经没有太大悬念。
“我们不会戴兜帽……更不会……唇钉……”
脑海中出现上周那封“獾”用于提醒他自己的邮件，走廊旁边贴着一张有部分缺损的通缉令，但还能依稀辨认眉毛一下的右脸颊部分。眼前那位肤色惨白却面容姣好的美人居然正是“行走的两百万新亚币”，联合刑警组织都在全力追缉的目标此时距离焦作仁不到十步距离。
“你……果然就是联合刑警组织在找的目标……”
忍住剧痛将扎入左手腕部附近的钩爪拔出后，焦作仁用右手暂时撑住墙面，血流顺着左手的指尖滴落，很快汇成一条细流。
“行走的两百万新亚币……是你逼我拿的……”
自己无法脱身寻求支援，报案的手机也被打落到远处，避免遭遇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与其去赌侥幸逃脱的可能性，不如直接进行最后一搏——从南江洲故区离开之前的焦作仁如此认为。思索的同时，焦作仁松开右手，接住倾斜的书包旁边滑落出来的不锈钢保温瓶，举起来靠近自己的头顶。
“Bojim se da je opet ludo（恐怕又疯了一个）.”
焦作仁将钩爪摔到附近的地上，抬脚将其踢到未完成施工的走廊凹陷处，受伤的左臂被藏到身后，他迅速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下意识地用握紧保温瓶的右手挥过去。
她不紧不慢地伸出右脚，向右前方迈步，同时把自己的身体向右闪，右手直接格挡住焦作仁的右手，并顺势抓紧焦作仁的右手腕，后者手上的不锈钢保温瓶滚落到楼梯口附近。紧接着，她迅速用身体顶向焦作仁肩后部，趁焦作仁没反应过来，她用左肩顶住焦作仁后肩后，同时右手握紧焦作仁的手腕往右后拉，她的左肩向左下方发力压下去。
“啊嗷——”
焦作仁被摔在地上，由于事先没有准备好迎击策略，他难以躲开后续的当头重击，眼前被一片昏黑迅速包围，倒在地上暂时昏厥过去。
“不能像在科萨克拉夫先生的老窝里，或者是冲击伙伴的巢穴中那样……完善的试验都市可不像南欧伦曼的纷杂之地。”
两颗黑色的倒三角唇钉随着她嘴角的晃动而上升，她重新裹紧大衣，向更高的楼层飞奔过去，焦作仁周围的监视器很快恢复原先的工作状态。
“相较于去他家里深入调查，娜斯塔西娅更会偏向于直接把我抓回去……破碎的故土、赴死的伊利亚、离家远走的孩童……怀特西尔的无耻混蛋……”
……
“Sei finalmente sveglio（你终于醒了）.”
耳边是自己几乎听不明白的语言，焦作仁睁开眼皮，不断地眨动，漆黑的浓雾仍未从他的眼前散开。
“欢哥？我耳朵没出问题吧，他不是早就去上班……”
左手周围的痛感让焦作仁很快清醒过来，房间的灯被打开，他平躺在铺有淡蓝色被单的铁板床上，半边身体有些发麻，左手一直到肘部的区域被大片的灰白所覆盖，暂时难以挪动。
“我可不打算放着我的线人不管。特洛伊（Trojan）那玩意把我们计划保护的人掳走，至今还没有下落；然后在别人家里设伏，试图暗算我们的大姐头；再往后居然对我的线人出手，幸亏伤得不严重……”
“不严重？你的用词可还行……”
焦作仁从铁板床上翻身坐起，左半身体的那条金刚臂被石膏困住动弹不得。若是左手能像伤势较轻的右手那样继续用力，焦作仁没准能把“獾”脑袋上的高礼帽一把拍下来，
“但这种伤势往常不应该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吗？怎么会……”
“这要问你自己了！怎么会在市立中央病院里被社安员找到……你以为我真就放心，让你离开‘银幕’的监控范围吗？”
“獾”将左手掌展开，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摁在焦作仁两边的锁骨上，将刚起身的他重新按回去后，左手掌沿着焦作仁的躯干向上移动，最终卡到下巴附近，手掌开始收缩。
“那天你在空教室的所作所为，是时候在你身上重现了……”
“獾”的大拇指和中指稍稍向后挪动，将对呼吸的阻碍降到较小的程度。
“我知道那天的行为对你很不敬，没想到欢哥会这么……总之别……”
“开个玩笑的。”
焦作仁脖子上的压迫感很快消失，黑色的高礼帽边沿贴上他的腹肌，去除之前染过的痕迹后，焦作仁看到有些蓬松且散乱的浅棕色短发。
“制裁者不能危害同伴或盟友的安全，第三条写的很明确。”
焦作仁在“獾”的帮助下将左手固定住，离开设施内的医疗区域，
“你的线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那当然，不过你是最独特的就对了。”
“这一类话，我猜谁站你旁边你就会对谁说的。”
“被你看出来了啊……反应和洞察力都有所长进了，不错不错。”
焦作仁不时看着身体左侧的房间，之前自己进行联合行动准备的射击训练区域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新来的基础成员必须通过相对严格的训练才能转正，否则不能独立接受委托……这些是题外话，我接下来打算说的，是三条非常重要的事情。”
“獾”没有戴上那顶黑色高礼帽，而是将其放在前胸与左臂之间的位置。
“首先是昨天发生在图书馆的事情，那个通缉要犯目前不知所踪，你的东西由银幕的成员帮忙收拾过了，幸亏那天来大图书馆的制裁者还挺多……另外你在四楼的血液被清理了，提醒一下，唯独遗传信息是很难被修改的。”
“我的身份尚且没被别的社安员知道吧。”
“Questo è sicuro.你永远可以相信由他亲自修改的身份卡。第二件事有关于我们和社安局的合作，你先猜猜看发生了什么？”
“这个压根不用去猜，你们又分道扬镳了，对吗？”
焦作仁背着残留有血迹的书包，与“獾”来到距离地面只有两层的住宿区，每个单间配备着新型的起居用具和环境维护设备，从新亚市本地或是俄伦西亚招募来的基础人员大都在这里进行休整。通道的尽头是类似于停车场的平台，两人坐上中间一辆喷涂黑色哑光漆的绝品M3。
“即使理念相同，也会因为接近对立的行为方式产生难于弥合的分歧，后续的联合行动就不必指望了，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Corretta.最后就是关于你的特质了。”
“獾”依照“银幕”的惯例，拿一条黑布给焦作仁，看着他主动蒙上眼睛。
“你会为了眼前的收益冒上极大的风险，甚至难免让自己受伤或遭遇损失，绝不是那种懂得权衡利弊的商人类型。你的冒险除了被原始的野心所驱使，更多地带有一种试图进行补偿的动机，尤其对于你的妹妹。用五十万新亚币将你好友的孩子赎回；面对通缉要犯纵身上前与之搏斗……另外，还有你非常纠结的，上次少给了你的二百多块钱，我算是给你加倍还清了，再有，你得想一下……”
“那件事我既往不咎。你的下一句话是，你得想一下为何绕远路就是走捷径，是不是这样？”
“错倒是没有，可你怎么蒙着眼睛都能如此不安分……无论如何，我得带你离开银幕空间，报个方位吧。”
“獾”将钥匙插入锁孔，把高礼帽放到后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