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是历史课,这是我为数不多所喜欢的科目,所以我早早的回到了座位上等待。不过说实话,我也并没期待有新的知识,因为我在学校学到的内容还没有那个书呆子和我嘀咕的多。更何况那些没干劲的教师,他们的教学方式只是照着课本原话念一遍而已,无聊透顶。

铃声响后没多久,一名中年大叔出现在门口。这个人就是学校里唯二的教师之一,他叫马纳吉米尔·卢斯坦汀。他体型消瘦,有些驼背,头发乱蓬蓬的,双眼无神。因为面部脂肪过少,让颧骨显得格外惹眼,胡茬也长得七扭八歪,衣服上偶尔会看到几处补丁,一眼就看得出他有多邋遢。又因为名字太难记,我们私下里都叫他邋遢大叔。

邋遢大叔来到讲桌前整理了下文件,用他半睁着的睡眼扫了一遍全班,无力的说着:“请大家把书翻到31页,我们今天要讲的是‘古代世界大战’与其影响。因为这部分的历史文献流传下来的不是很多,内容会比较少,大家把我说到的重点随便记一记就好了”

“好~”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做出回应,紧接着传来了哗啦哗啦的翻书声。

嘶啦——!

“啊~什么啊,又撕开了,这些书还是一如既往的劣质啊~”坐在窗边最后一排的我皱着眉。

“还不是你对待书的方式那么粗暴的原因。”我前面的琼斯头也不回的说着,从语气上来看,他略微有些生气。“知识的载体就要温柔的待它,这样它才能保留的更久,不断地让更多人得到这——”

“白痴!” 我二话不说朝他头顶就是一手刀。得赶快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在他说出更肉麻的话之前。

“呜呜呜……好痛哦,丽塔,你下手就不肯轻点吗,呜呜呜……”

“唉~”侧身坐的我叹了口气,用手掌托着下巴不耐烦的说:“你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会因为疼痛就哭啊……”

妮娜看到了这一幕,鼓起腮怒视着我。看到那个可爱到引人发笑的表情,我只好苦笑着耸耸肩予以回应,然后拍了拍琼斯的肩膀。

“抱歉,真的很痛吗,我帮你揉揉吧?”

“诶?不、不用了,总觉的很可怕……”

“哈!?……”

意识到哪里不对的琼斯立马放大音量。“总、总、总、总觉得很可怕呢!古代世界大战!”

“没错,琼斯同学,古代世界大战非常可怕。”急中生智的琼斯向老师求助,即将击中少年颈部的两只手刀则立即被我收了回去。

“诶……说到究竟有多可怕呢。”邋遢大叔接着话茬。“这场战争差点毁灭了这颗星球,根据为数不多的文献记载,古代人类掌握着超乎我们想象的科技,他们采取以划分国土边界为形式的国家制,以获得更多资源为目的,近乎疯狂的研究战争武器。从这些文献描述来看,古代人类大致是一个冷血、好战但又极度崇拜科技的形象……呃…”邋遢大叔迟疑了一下,大概他觉得把这些告诉这个年龄的孩子们有些不妥,他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不过同学们不用太在意,历史总是笼统的。更何况只是依靠这点文献的推论,一定有什么复杂的因素在里面。如果我们的祖先真的都是冷血的战争机器的话,如今的我们也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对吧?所以说我们人类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存在。”

“荒凉的废土,肆虐的病毒,贫穷的我们,这就是伟大的遗产咯?”我旁边的安德森坐着“摇摇椅”用不屑的口吻说着。

听到这番话的孩子们纷纷沉默不语的低着头,眼神里透着哀伤,那是只有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该有的眼神,而它却出现在仅仅10多岁的孩子们脸上。

“恶魔!古代人都是恶魔!”

“没错!妈妈、妈妈就是被他们制造的病毒杀死的!”

孩子们悲愤交加地诉苦,这让邋遢大叔顿时手足无措。只有琼斯小声嘟囔着:“没弄清真相前,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理性的想想呢,历史不可能只有教科书上那么简单。”

我听到了琼斯不服气的口气,于是打开话匣。“我倒是很理解这些人的感受,毕竟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在和死亡打着擦边球。疾病也好、饥饿也好…亲人、朋友不断的失去,那些日子,感觉只要活着就不会有好事发生……如此迁怒于那些“恶魔”的我们,如此费力活下去的我们,怎么可能还会有想要了解真相的余力啊。”

琼斯听罢,忧伤地望着窗外这片荒凉的景色。“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也要先弄清真相再下结论,这样不负责的我们和我们口中的‘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哦~!真不愧是书呆子,即使身处这样的世界也能这么想,了不起,了不起~”

“被你这种无脑暴力女夸奖,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疼疼疼疼疼疼疼!!”

“看来邋遢大叔救下你的这条命,你不想去珍惜啊?”我从后勒住琼斯,在他耳边冷笑道。

“疼疼疼疼!喉、喉咙!要、要喘不过气了!”

保持这个姿势的我思考了一会。“话说回来,我也…不打算怨恨那些古代人。”

“诶!?但、但是,丽塔你的父母不是因为‘TD病毒’而…即使如此你也……琼斯的脑袋被我勒在桌子上,诧异的看着颠倒的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些始终是过去了的事情了……昨天已然过去,明天还未到来。未来就在我们手中,想要吃饱肚子的世界,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靠双手去创造。那些‘恶魔’曾创造的文明有多伟大,从那些遗留的零件中我就能感受的到,他们最后失败了,但是我们绝对可以成功!”

“……看来值得钦佩的是你才对啊,即使失去双亲,即使经历了孤独,即使被人恶语相待,你依然相信着未来,相信着大家的未来。如此坚强的你……”

……

“……因为啊,活着不光只是失去,还有很多美妙的获得。父母去世之后我获得了叔叔和婶婶给我的新家,获得了知识,获得了快乐,获得了好多好多。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我遇到了你和妮娜,这两个最棒的宝物。所以今后的未来一定还会更加精彩。”我朝琼斯龇着大牙,爽朗的笑着。

琼斯看着这么笑着的我看的出神,本已搭在眉毛上的眼镜顺着额头滑落到了桌子上。

“琼、琼斯,你这样的姿势…没问题吗?”伴随着下课铃,跑过来的妮娜一脸担心的问道。

“诶!?”意识到自己依然被我锁喉的琼斯,脸已经胀的通红。

“……”

“丽、丽塔!快放手!要死了!”

“嘻嘻~我可是很记仇的哟,这是昨天的份,吃我一招老树盘根!”

“死、死了……!!呕——!”

“啊……”

弗多纳家(琼斯家)——

放学回到家的琼斯像往常一样,读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厚书。琼斯的爸爸名叫安东尼·弗多纳,是学校的另一名教师,正因如此安东尼先生房间的书异常的多,这也给小琼斯阅读的兴趣提供了最好的场所。

因为一会和丽塔约好了在老地方玩,所以今天就快速复习一遍这本名叫《光芒的所在》的书吧。琼斯这么想着,这是琼斯最喜欢的书之一。故事讲的是在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小镇上,一名天性懦弱的少年, 经历了一系列冒险,一步一步走向坚强,最后牺牲了自己重新为小镇夺回了光芒。或许是憧憬,或许是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他带着特别的感情细细品味着书中的故事。琼斯兴致正浓,他的妈妈却来到琼斯面前。他的妈妈名叫布丽芬·兹达,是一个有些严厉的母亲。

“这是什么?”布丽芬太太手持着一个残破的旧玩具,眉头紧皱着问道。

那个旧玩具正是昨天一切的起因,琼斯不想忘记弄哭一个女孩子的自己是多么差劲,所以他决定要一直留着它。

琼斯别过头,没有作声。他知道他的父母很反感自己与丽塔来往。

“你又和那个丽塔去捡垃圾了吧,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和那种人有来往。不然大家对她的恶劣印象也会传到你头上的,枪打出头鸟,平平安安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这个道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明白。”

“……”琼斯并不打算听这个母亲的说法。

“那个怪孩子即不听话又不讨人喜欢,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好好听话,好么,我的琼斯。”

“……”

“你以前一直做的很好,不是吗?”

“所以……”

“嗯?”

“所以我才会这么懦弱,所以我连玛蒙那个混蛋都不敢还手啊!!”琼斯再次为自己的软弱哭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家门。

“玛蒙?等……琼斯?你居然跟地主家的儿子动手了?你解释清楚!琼斯!!”刚反映过来的布丽芬太太跑到门口呼喊着。

……

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的身影,我停下了手头的挖掘。

“嗨~难得今天来的这么早,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琼斯低着头走到我身边。“丽塔…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坚强?”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认真的问。“怎么了,琼斯?难道说玛蒙他又欺负你了?”

“不是的!!!”琼斯突然大吼。

“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像丽塔一样坚强!我想成为理想的自己,想果断!想勇敢!想不被你说窝囊!想为黑暗的世界带来光芒!但是我为什么无法做到,连还手的勇气都无法做到,连反驳的勇气也无法做到,连改变自己都无法做到!”

看到这样的琼斯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软弱,我没用,我是个废物,我……”

我明白,琼斯,你很痛苦。但是,不是的……不要这样讨厌自己……

“我……我想成为男人啊——!”

我温柔的抱住了早已泣不成声的琼斯,然后扶着他的肩膀注视着他,小小的雀斑在他泛着红晕的脸上清晰可见。“笨蛋,别这样,哭着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酷。没关系的琼斯,你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男人的,因为你可是有着肯陪伴在我身边的勇气呀,毕竟我是个笨蛋,净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不是的,丽塔!为什么,明明是我太软弱了。”

我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吗,琼斯,在我们8岁时相遇的夏天,”

听到这里琼斯害羞地低下头:“嗯……”

“哈哈,你这家伙。”我想了想继续说:“那个时候的我,刚经历过父母去世的痛苦,活得像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形空壳,冷眼旁观着这个无聊的世界,每天漫无目的的散步。就在那一天,我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你,话说你这家伙可真够狡猾的,居然事先调查我的喜恶……

“你在哭什么!这样也算男孩子吗!给我起来!”

“因为妹妹,我的妹妹走丢了!哇啊——!”

“妹妹?真是麻烦,别哭了,我帮你去找。”

这么说着,我帮你去找妹妹,什么妹妹嘛,后来我才知道妮娜根本不是你妹妹,为了勾起我对家人的思念你故意这么说的。然后呢你把我带到了一个小屋里,随即妮娜将她事先准备好的古代仪器点亮,顿时绚丽的光芒盈满整间屋子,无数幻想般的美景映入我眼帘。

“这是……什么”

“不知道!”

“啥?”

“我们只知道看到这个我们就会很开心,所以我们想把这份心情分享给你,因为你看起来很悲伤。”

“我、我才不悲伤。”

当时的我真的很开心,第一次得到陌生人的善意,而且是毫无理由的。为什么呢,那种感情是那么的温暖,感觉心灵的保护壳被融化掉一般。

“嘿嘿,那、那个,虽然悲伤的事很沉重,很痛苦,很绝望……但是没关系,只要不是一个人承受的话,一定没关系,有朋友一起承担的痛苦完全不会痛。所、所以,你一定需要朋友吧,我们做朋友吧!”

——

“你是这样说的哦。这份能拯救我的温柔绝对不是软弱,它是比任何手段都要强大的力量,我明白的啊,琼斯,虽然不知道你心中的男人是怎样的形象,但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好男人呐。”

“真的……吗。”

“真的哟,相信自己吧,你应该知道吧,生理上来说我们这个年龄只能称作男孩或女孩,男人要20岁来着?啊~对我来说这种问题太难了,总之相信未来的自己吧,琼斯这么爱读书,你的烦恼一定会有一天自己解决的呀。”

“啊,是啊,说的没错啊……谢谢你,丽塔……”

“不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嘛。”

我们温柔地注视着彼此,笑着,泪水就这样划到下颚。

“啊,你又哭了,爱哭鬼。”

“你、你也是啊。”

“我才没哭,这只是眼屎,太晚了,我困了!”

“你说谎的能力也太差了吧!脑子有多笨才会说这样的谎啊!”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咿——!”

……

“噗——”

准备像往常一样想行使暴力让这个臭小子失忆,但是他的防御姿势实在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啊,那个姿势,哈哈哈哈哈……”

“啊?有什么好笑的啊。”

“哈哈哈哈哈……”

绝望世界中的夕阳洒在二人身上,映着闪闪橘光,照出了一幅充满希望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