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筋鐵林的都市裡,難得一見的皎潔月光。比九月稍涼,十一月稍暖的風,穿過樹林的一頭拂到我臉上。

一瞬衝到我面前的少女,略微顫抖的唇,一股說不出的香味。那一刻,我和這位沐浴在月光下,在和風中起舞的少女接吻了。

我不知道我是從哪裡聽到過一句話,似乎是太宰治說過,人類是為了戀愛與革命而活的。

我人生有限的歲月里,是不會遇見革命的,當然我也不想遇見。我也一度認為,我人生中不會出現戀愛。

並不是我不喜歡戀愛,而是我認為,與其讓兩個人受苦受難,我選擇一個人。這種想法,從我第一次會對別人造成困擾的時候就產生了。

不要麻煩別人。

我時常這樣提醒自己。所謂的麻煩,其根本原因應該是我自己。我不停的給他人製造麻煩,讓他人捲入麻煩之中。因為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我才會越來越孤獨。一個人的行走,與一個人的散步。

人類是為了戀愛與革命而活的。

此前,我不相信的話,竟會成真。

只有白痴才會將大學看做用來談戀愛的地方...於是我有了這樣的想法。

然後,我走在了有許多白痴的路上,來散步。

現在走的這條路,是學校里最適合壓馬路的地方。

藝術專業的學生上課教室在藝術大樓,大多只有白天有課,這裡也遠離普通專業的教學區,所以人跡罕見。散步就是要在沒人的地方散步,這絕對不是我找不到人陪我的原因。

從藝術大樓邊的馬路到我的寢室,有一條近路。穿過一片樹林,過一個湖泊,就可以重新回到馬路上,然後就到了寢室區。

要不是今天白痴太多,我一定不會走這條路。空曠的馬路即使一個人都不會感到害怕,而人再多的狹窄小路,怎麼也會讓我心裡有點怵。

我想我是自己再嚇唬自己。

我掏出手機,熟練的打開音樂播放軟件,準備帶上耳機。

嗯?

大概有什麼東西在我的左手方,從我的眼角飛過吧,而且我越發覺得周圍有奇奇怪怪的聲音了。

像那種小說里才有的,所謂的大學靈異事件,應該不會出現的吧。

我不能自己嚇自己,我迅速的轉過頭,剛準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

月亮出來了。

早前因為陰雨陣陣被雲霧遮住的月亮這個時候剛好出來了。或許是雲霧剛散,今晚的月亮別一般的亮。

皎潔的月光灑下,樹林里的一切都被照亮。我腳下踩的碎石小路,蜿蜿蜒蜒,再通向月光也照不亮的地方。而此刻小路邊的草叢中,空地里,我看到了一位少女。

我有些疑惑,但沒有發出聲音。少女在這樣一個陰暗無人的地方,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我不應該去打擾別人。

我打算不管這麼多,直接離開這裡。想來剛剛我餘光瞥到的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是那少女導致。

因為月亮出來了,所以少女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得比較清楚,這應該算是偷窺吧。作為五講四美好少年,我可不能因為這個被說成變態。

然而,少女接下來的行為,讓我想留下來。

這是怎樣一個少女呢?從背影來看,不長不短的頭髮齊肩,在這一個不太暖但也不太冷的天氣里還穿着短裙,上身套着一個黑色的外套。

我駐足在碎石小路上,就這麼看着少女,先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接着彎腰脫下了腿上的黑色過膝長襪。

少女的動作並未停下來,伸手放在腰間,看樣子準備脫下裡面的白T。

我暗叫不妙,打算離開這裡。可又想着這條路並不會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走,少女就這麼在這裡脫衣服也會被其他人看見。

在我思考到底要不要出聲的時候,少女已經迅速的將白T脫下。我本準備捂住眼睛,卻看見少女裡面穿着束胸。

少女停了下來,然後將手伸到短裙上。短暫思考我開始認為少女裡面定然還有一件。

內心湧現出好奇,我感覺我已經在完完全全踐行變態的作為了。一方面我告訴我自己偷看別人是不對的,應該離開這裡。可另一方面我又想知道這個少女到底想幹些什麼。

事態不是我能控制的。在我想這些的時候,少女已經掀起了短裙。我果然是變態吧,別人掀裙子我幹嘛不捂住自己的眼睛。

然而,我看着少女從自己大腿側抽出一把小刀。

哪裡會有人隨身攜帶一把小刀,還是放在自己大腿側。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心裡給少女貼上了怪人的標籤。

我躡手躡腳走到一棵樹旁,靠着樹看着少女的動作。少女將刀拿在手裡,晃了晃。果然是怪人吧,玩刀玩的這麼熟練。我對少女怪人的標籤又重了幾分。

少女耍完刀后,又伸出左手,將刀放在手臂上。少女彷彿將自己的手臂當做磨刀石,小刀在手上反覆摩擦。

怪人吧。

果然還是校園靈異事件。

我這麼想着,越發感覺周圍有些滲人,氣氛也突然變得奇怪。

少女幸好只是把手當做磨刀石,她要是直接一刀刺進去我得更加驚訝了。這麼想着,少女已經停止了她的動作。

少女開始四處環顧,像是在找些什麼。我一驚,立馬蹲下來,防止被她看見。我果然是變態吧。我幹嘛沒事幹躲起來,要是被她發現豈不就真是變態了嗎?雖然這麼想着,我身體卻很誠實。

少女像是找到獵物一般,月光下我看到了她的笑容。

但我,為什麼能看到她笑啊?她果然看的是我這邊吧。我已經開始思考怎麼和她解釋我蹲在這裡的理由了。但同時,我腳下開始移動,想着離開這裡。心存僥倖,我蹲在這裡,月光再亮也有樹和草叢,她應該看不到。

少女帶着笑容,向著我這裡走來。我想要移動,但害怕貿然的移動就直接讓踏發現我在這裡。

更重要的是,她手裡拿着刀啊。

這也太奇怪了吧。無人的小路上,月光照着少女邪惡的笑,少女拿着一個小刀向著無辜的少男走來...個鬼啊。

這是什麼奇怪劇情啊。

“等,等一下!”我迅速站起身,雙手伸向前,大喊道。

少女啊了一聲,明顯被我嚇到了,接着,我們兩人進入了長達十秒的沉默。

隨即少女又啊了一聲,迅速向後退去,步伐極快,來不及我反應,她已經因為腳滑向後倒去。

“小心!”我快步上前,然後...和少女一起倒在了地上。

其實像小說里那種男女主角滑到然後有福利的事情,在現實中很難發生的。比如我現在,和奇奇怪怪的少女額頭碰在一起,疼是真的疼。

少女皺眉,立馬反應過來,將我推開。我向著少女邊上一躺,少女順勢就坐起來立即向後退。少女慌亂的雙手四處摸索,隨即將摸到的外套蓋在自己的身上。

我嘆了口氣,根本沒空看少女。

接着又是十秒的沉默。我沒說話,躺在地上看着月亮。少女趁機將白T穿上,然後拿起刀。

面前突然變黑,不是烏雲覆蓋,是少女探頭。少女將手中的刀在我面前晃了晃,道:“你是誰?”

我抬起手,想抓住少女晃悠的右手。假若她手一抖,我整個人就完了。

少女身子向後一撤,刀也收回。我立刻向著邊上一翻,然後坐起來,和少女面對面。

“姑娘,玩刀不是好習慣啊。”這是我和她說的第三句話。這個時候,我才開始好好打量面前的少女。細長的眉毛,有神的雙眼,瓊鼻小嘴,看着賞心悅目。然而,她現在正皺着眉,瞪着我。

“事多。”少女身子向前,將刀晃在我面前,彷彿是對我剛剛那句話的反擊,同時說道,“快說,你是誰?”我們兩人處於一種對峙的局面,彷彿誰也不放過誰。

“為什麼我會被一個大晚上在小樹林里脫衣服玩蝴蝶刀的怪女人威脅啊!”短暫的沉默中,我又向後一躺,開始吐槽。

少女臉一紅,站了起來,坐到我旁邊。她抬起手,似乎是想繼續在我面前晃蝴蝶刀,想了想又放下了。同時道:“你都看見了?”

“看見了,對A要不起。”我無力的回復道。

少女一聽,直接向著我肚子就是一拳。我猛地受到攻擊,整個人都不好了。我揉着肚子坐起身來,和少女開始拉開距離,警惕地看着她。

“下流,混蛋,誰問你這個。”少女開始不停地罵我,“我是問你看到我剛剛做的一切沒有。”

其實我剛剛吐槽的時候已經說明了一切,但少女顯然沒有放在心上。我也自動屏蔽了她罵我的話,緩緩站起身,拍乾淨身上的泥土,道:“我沒看見什麼奇怪的女生脫衣服玩刀做奇怪的事情。”

見我陰陽怪氣的說話,少女顯然有些不高興,但對我又沒有其他辦法。

場面又陷入尷尬的境地。我說走吧,感覺又有點不好,說不走吧,站這裡又更加尷尬。

少女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手機,屏幕光打在臉上。少女估計是看了時間,然後對我道:“今天的事情,你不能說出去,不然我和你沒完。”

我擺擺頭,完全不放在心上。誰願意和這樣一個奇怪的少女扯上關係啊喂。我不想我有一天醒來面前晃悠一個蝴蝶刀。

少女看我隨意的樣子,冷哼一聲,道:“用下你手機。”

我警惕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幹些什麼。少女見我防賊一般的模樣,惱道:“我手機沒電了!”

我姑且相信她,將手機遞給她。少女拿着我的手機搗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具體做了什麼。少女一遍玩手機,一邊隨意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專業的,大幾?”

短暫時間,我雖然覺得少女很奇怪,但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也沒有多大的戒心。說警惕她,其實就是怕她再做點奇怪的事情而已。所以我還是好好的回答了她。

“許淮,網絡與新媒體專業,大一新生。你呢?”末了我追問她。

少女將手機息屏,還給我,威脅道:“如果今天的事情有人知道了,那我就說大一新生許淮騷擾青春美少女。”

我意識到自己是被坑了,微微皺眉。但想到我其實不會再說什麼,與這少女也不會有太多糾葛,也沒太在意。

少女滿意地點了點頭,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將外套拉鏈拉上,雙手插兜,從我身邊經過。

“姐姐叫程非言,你去打聽打聽,有誰敢惹大三的程學姐的。”少女從我旁邊走過的時候,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轉頭望着少女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程非言,動畫製作專業大三學生。上課除了遲到早退就是遲到早退,因為成績出眾,替學校獲得了很多獎項,學校默許了她的行為。聽着好像是個和我一樣的五講四美好學生,可她是一個大姐頭,很多混混都聽她的話。

所以這個程學姐,其實是妥妥的壞學生吧。

聽到她的名字,我有些吃驚。

嘆了口氣,等她走的遠了一些,我也離開了小樹林。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這一天,僅僅是我和她故事的開始。

這一天,我與命運女神邂逅了。

我不知道程非言到底在小樹林里幹些什麼,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那天晚上會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其實說到底我沒太多興趣,那種打架鬥毆樣樣在行的學姐,我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等我回寢室我才發現,我的微信上多了一個微信,聊天記錄也是奇奇怪怪,彷彿是在搞顏色。看了聊天時間我明白了,程非言用我的手機的時候,就是在搗鼓這個。

程非言設計了聊天記錄。

按照她的說法,若是事情被知道了,那麼我就真的是騷擾學姐了。

我點進去這個微信號的朋友圈,看了看,裡面除了一些素描圖和用繪版畫的圖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生活照。我其實不能斷定這是程非言的微信號。

我想着發一個消息過去試試,但當我看見那大紅色的感嘆號的時候,我知道了。

要說心機,我還是玩不過這姑娘。

後來許久我就再也沒見過程非言了。我也沒有向其他人說明過這件事情。

我不太喜歡與人交流,話不投機半句多。一個陌生的班級里,我能說話的也就兩三個,算不上朋友,只是能聊天。

所謂友人,只要幾個就好,當然不是在這些人裡面。

我也是因為生人勿進的死臉,自然沒有人會來搭理我。

程非言與我不是同一個專業同一個學院,更不是一個年級。她的行蹤我完全不知道,但我能從周圍人的嘴裡,聽到她又幹了什麼事情。

每天我都可以知道她又沒上課啊,又和老師頂嘴啊,又帶着一群小混混打架啊。說實話我完全看不出來那樣一個美麗的少女,會做這麼多事情。

當然說到底,這些事情與我無關。

然而到後來,這些聽說的消息也沒有了。我也不會去向別人問。這個少女,似乎就這樣在我世界裡消失了。

奇怪的少女,我本認為不會有太多的糾葛。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沒了她消息,我卻有點彷彿失去了什麼,想知道她在做什麼的心情越來越強烈。

我是個寫文章的人,到了最後我感覺我寫東西的時候腦海里都是當初月光下照亮的少女。

這算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麼是不對的。

還是一個夜晚,我打開了我的微信,從那上面,我看得到半個月前,程非言利用我手機偽造的消息記錄。

其實我不明白,這樣一個令許多人害怕的程學姐,為什麼要做這麼麻煩的事情。其實只要她說出來她叫程非言,我根本就不會做什麼。或者說,她不說,我也不會做什麼。

但這都是我之前的想法。我突然間,有了一種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去的想法。我想告訴學校里的其他人,那個叫程非言的姑娘,會一個人在大晚上,做着奇奇怪該的事情。

我果然是白痴吧。

我在心裡默默的罵了自己兩句,手滑在屏幕上,保證我的屏幕處於亮中。

看着那個紅色感嘆號,我突然像是着魔一般,點了一下,然後提示我不是好友。

我接着熟練地,點了添加好友。

我正想着對方看到會怎麼想,又想着這是不是程非言的微信。

然而我還沒怎麼想,已經傳來驗證通過的信息。

有點...快了吧。

我這麼想着,打開聊天界面,打算說點什麼。

但話要從何而起,我要怎麼說?我為什麼要沒事幹去打擾別人?程非言這麼久沒有消息,我是不是應該問一問。但別人還能立即通過驗證消息,還能正常的用微信,應該沒有什麼吧。

不管怎麼想,我是為什麼要去問別人,我和她有什麼關係。

明明當初他威脅的我,我又為什麼要去關心她。

過於複雜矛盾的心理縈繞着我,然而那邊已經開始顯示正在輸入中。

“老地方。”

短短三個字。

哪裡老地方,小樹林?

我正想具體問一問,然而消息一發,又顯示了紅色感嘆號。

不愧是程非言啊。我笑了笑。即便如此,我也拉上了自己的外套,向著小樹林去。室友看我要出去的樣子,簡單問了兩句,我也沒說原因。

下樓時路過自動販賣機,我也順便買了兩杯咖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晚上我要買兩杯咖啡,或許是我看着兩杯順眼吧。

穿過寢室區前的馬路,走上碎石小路。再往前便真的是程非言所謂的老地方了。

如之前一樣皎潔明亮的月亮,月光灑在碎石小路上,照亮我前行的路。

所謂害怕滲人的路,如今竟也變了,我倒覺得自己的步伐有些輕快了。

我無奈的停下腳步,自己笑自己。調整好狀態,我又繼續向前走。

不算茂密的樹后,一片空曠的草地,如同初見時一模一樣。少女穿着黑色外套和短裙,過膝長襪被脫在一邊。

這一次唯一不同的就是少女將那齊肩短髮給扎了起來,更加顯得清爽幹練。

少女背對着我,一個站在靠近湖的位置,低着頭,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我走過去少女並沒有發覺,或許是過於入神。我輕聲咳嗽了兩句,少女還沒反應過來。

吹起風,少女伸手擋住裙擺。我走上前將還算暖和的咖啡放在她臉上,暖了她,也嚇了她一跳。

少女立即轉頭,整個人還往後退了一步,險些站不穩落入湖中。少女死死地瞪着我,眼裡說不完的惱怒。

“給。”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我將咖啡遞給她,直接坐了下來。

少女也接過咖啡,坐在我旁邊。“誰讓你加我的?”兩人見面的第二句話。

我乾咳一聲,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明明是學姐你自己通過的驗證。”我打開咖啡,說道。

程非言將咖啡遞到我面前,我嘆了口氣,將我剛剛打開的給她,接過她沒打開的這杯。程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也沒反駁我了。

“學姐,大晚上的應該學習啊,叫我出來幹嘛。”我們兩人似乎只有短暫的沉默,我不得已打破這種氛圍。

程非言白了我一眼,道:“被學校里知名的美少女叫出來,不應該是你這種死宅的榮幸嗎?”

“學姐是在侮辱我把。”我對着程非言假笑道。

程非言抬起右手,手中的咖啡晃了晃。我勉強抬起我的與她碰了一下。說實話我搞不懂喝咖啡還要碰杯是什麼意思。

“死宅真噁心。”程非言也皮笑容不笑地說道。

我嘆了口氣,道:“還好我不是死宅。”我轉頭看着程非言,程非言白了我一眼,又開始沉默。

“小學弟~”程非言突然拖着長長的音叫了我一聲。我整個人一震,總覺得她要搞事情,轉過頭看着她。

Chu~

鋼筋鐵林的都市裡,難得一見的皎潔月光。比九月稍涼,十一月稍暖的風,穿過樹林的一頭拂到我臉上。

一瞬衝到我面前的少女,略微顫抖的唇,一股說不出的香味。那一刻,我和這位沐浴在月光下,於和風中起舞的少女接吻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彷彿轟的一聲炸掉了。

程非言只是和我簡單的嘴唇接觸,一瞬就離開了,我甚至覺得和我的距離彷彿又拉遠了。

“學...學姐?”我不明所以,但不知道怎麼開口。

程非言其實沒有離我更遠,相反她離我更近了,整個人彷彿都要貼在我身上。程非言黯淡了眸子,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幽幽地說道:“讓我靠一靠。”

話音剛落,我就感覺到我左肩傳來她臉頰溫柔的觸感。

更加不明所以了啊喂!

“生活很苦...”程非言沒頭沒腦地說道,“但你的唇很甜嘛。”我聽得出她強裝的笑意,但也沒說破。

“是學姐唇釉甜吧?”我打趣道,雖然不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但她肯定是心情不好吧。

“好累啊。”程非言繼續道,“再讓我靠十分鐘,你就可以滾了。”

便是這樣一個少女,前後態度分明,彷彿剛剛和我接吻的不是同一個人。我無奈地笑了笑。

程非言見我笑,惱道:“臭弟弟,你難道還想和我發生什麼嗎?你還只是個弟弟而已。”

被如此吐槽,我伸手準備掰開她的頭。但程非言順勢打開我的手。

那個夜晚過去也有段時間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回來的。反正當我到寢室的時候,我的外套已經沒了。室友追問了我幾句,我也沒說什麼。

我本想着讓程非言哪次出來的時候將外套帶給我,我外套不見肯定是她當時帶走了。然而也是和上次一樣,程非言的消息日漸少了起來,最後我完全不知道她的消息了。

象牙塔里,誰會在意誰的行蹤。像程非言這種所謂的大姐頭校霸的角色,突然沒了消息其實也不會有太多的關心。就好像上個熱搜的事情,熱搜一過,什麼消息都沒了。大家都不是畫中人,哪來閑心關心畫中事。

我後面有幾次嘗試加她的微信,但最終都沒再被接受過。

程非言,又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

說到底我也不應該關心這種事情。我完全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的任何過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有什麼困難。

我難道只是因為那一天夜裡,那一個吻嗎?

大學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死宅,突然有一天被學校里知名的校園女神強吻了。

說到底這個劇情只會出現在輕小說里才對,而且,我根本不是死宅。

但就如同之前一樣,我時刻會想起來程非言的事情。無論是她的白T和短裙,還是好看的眸子。兩次的林中相見,我都印象深刻。

這就是所謂的好奇心害死貓吧。我想得越多就會陷得越深。不論是什麼,我好像已經和那個少女,牽連在了一起。

我專業的課程並不多,基本上也沒有一早就要起來上的課。所以我一般都是睡到九十點過,再慢慢起床去食堂吃早飯。

然而當我一出門,一路上行人的議論紛紛,讓我開始覺得有事情發生了。我的手機也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當我打開震動不停的手機的時候,聊天群里已經被消息轟炸了。我也不會去插嘴,只是一個人默默的往上翻聊天記錄。

然後,我發現了一個截圖。

圖片像是來自貼吧,是幾張插畫的圖,後續還帶着幾句評論。大概看了一眼,只有一句話映入我的眼中。

天才少女程非言抄襲同班同學畫作獲獎,被揭穿后竟想花高價買賣。

這樣一個標題,不管真與假,已經在校園裡傳開了。最主要的是,所謂被抄襲者,已經在發了帖子自證清白。而另一方的程非言,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或者說,程非言已經有半個月沒出現了。

我彷彿都是隔了半個月才會看到程非言。我又嘗試加她好友,然而這一次沒有如願的通過。

當我傍晚回到寢室的時候,經過一天的發酵,事情已經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程非言雖然在平時言行上有着過分的舉動,但她一直以來都是作為一個成績優異的學生存在的。學校的諸多榮譽里,也有她拿回來的。

程非言是學校中的名人,而這次名譽侮辱,卻一直沒有出來澄清。

或者說,已經找不到她人了。

當這樣的言論在網上流傳,並得到同班同學們的證實后,關於程非言的言論便更加不堪了。抄襲事件彷彿已經板上釘釘,得不到翻轉了。

我想找到她。

突然間,我彷彿只有這一件事情要做。

說干就干,於是我便開始去打聽關於程非言的一切。

當我找到程非言的同班同學后,卻被告知,程非言從來都是一個人。程非言不僅上學是時來時不來,而且在學校里也沒有朋友。她班上的同學,甚至都沒有程非言的聯繫方式。

我雖然有她的微信,可她並不會通過我的申請。要怎麼找到程非言,成了最大的問題。

等到了傍晚,事情更加嚴重了。

學校發布了關於程非言事情的通知,表示已經着手調查,而程非言作為當事人拒不現身,事件一度停滯。

這樣的話讓學校里的學生更加地確信,作為一個學校聯繫都不肯現身的人,程非言確實是抄襲了。

寢室的室友也在討論這個問題。在他們看來,程非言並不是一個熟悉的人,這樣的風雲人物只能是大家嘴裡的談資。至於事情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們並不關心。

我覺得我在寢室或許待不下去。

從程非言的抄襲,到個人作風,到家庭,似乎因為一件事情,他們已經將這個人的標籤全部撕掉,又重新貼上了更加惡毒的標籤。

只要是這樣,我從心底就想生出一種反駁的心理。這種心理並不是因為我與程非言接觸過,天然對她帶有濾鏡。而是我認為,對於完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我們,在背後如此嚼舌根,如此的對人不尊重,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既然如此,我想着出去走一走。

我帶着外套出門,走下寢室樓。寢室區前的馬路上依舊是來來往往的人,或許那些偏僻的路上也是。人們不會因為這樣一個小事情而改變自己的生活。

一想到這裡,我心情更加不爽。

程非言不是這樣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我打一開始就是這種想法,容不得別人辯駁。

為什麼我會這樣想?對室友隨意談論不爽我可以理解,但我是為什麼要有這種奇怪的思想。

我搖了搖頭,不想去思考這些東西。撇開所有的不談,我都應該找到程非言,找到她,然後呢?

我應該問出真相?可是真相不一定是如我所願的吧。如果程非言真的說,是她抄襲了,那麼我應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她?

我再次晃晃腦袋。何必這樣思考?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我掏了出來。

微信里是一個申請消息,熟悉的頭像,熟悉的ID。

我先是驚訝,后是一喜。程非言會加我,那她應該也是想找我。但一想到上次程非言加了我后就將我刪除的經歷,我不禁有些咋舌。

笑了笑,我還是將程非言通過申請。

“小樹林,老地方,十分鐘不到你就完了。”

簡短的幾個字,看不出任何感情。我想回復一個收到,卻又顯示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啊,我應該想到的,不這麼做就不應該是程非言了。

我去嗎?

這個時候我卻猶豫了。我想找到程非言,這個想法是有的,可就如同我想的那樣,找到后,應該說什麼呢?

十分鐘不到你就完了。

我看着程非言發的消息,莫名的笑了笑。

我明明,不該是個想這麼多問題的人。我從來就不是這樣生活的。

打定想法,我將手機放回兜里,向著熟悉的地方走去。

依舊是皓月當空,風更加冷了,人更加稀少了。

我走上碎石小路,今天的月亮並不亮,前面的路顯得黑暗,我看的不太清晰。

我走到熟悉的大樹旁,程非言果然就在小樹林里,坐在湖邊,雙手環抱着腿。我突然不想出聲打擾她,看着她的樣子,竟感覺我不應該來一樣。

“滾進來,臭弟弟。”程非言輕鬆地說道,這傢伙早就知道我來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走了進來。程非言自始至終沒有回頭,估計是等着我坐到她旁邊。

“你幹嘛啊,加我那麼多次。”今天說的第二句話。

我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她。

程非言沒有追問下去,繼續道:“你也知道了?”是抄襲的事情?我點點頭。

“對啊,我抄襲了,就是這樣。”程非言淡淡地說道,我不明白她說這話帶着怎樣的感情。

如果她真的抄襲,我當時應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她?

在沒見到她之前,我這麼想過。但我沒想到,我真的就要選擇用一個表情面對她了。

抄襲,真是這樣嗎?

我本是低着頭在思考的,卻感覺有一束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我偏頭,便對上了程非言黯淡的眸子。

深邃的眼神,我根本看不出來她再想些什麼。我只是簡單的楞在那裡。程非言也一直盯着我,直到我不能適應她的眼神,側了側臉。

程非言輕笑一聲,用着陳訴的語氣道:“你在心裡瞧不起我把。”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沒有說話。程非言又道:“突然之間發現,學校里的風雲人物,連續獲得多個獎項的人,她的所有獎項,都是抄襲來的。所謂的風雲人物,是真的風雲啊,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裡。”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不是這樣的?簡簡單單的安慰,她不需要的吧。我從來就不知道程非言的想法,遇見她兩次也沒有過多的交流。她現在需要我安慰嗎?她說這話到底是用着什麼樣的感情。

我一瞬間明朗了,程非言,我對她竟完全的不了解。

程非言繼續笑,道:“你走吧,來了也來了,我的目的也達到了。”

我一愣,我過來並沒有做什麼,竟就要我走了。程非言到底是什麼想法?可我突然覺得,我不應該走。

我一直以來,想要找到程非言,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找到她,聽到她承認?

程非言要是真的說是抄襲,我到底應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她,這樣的想法,我從來就不應該有啊。

程非言,是不會抄襲的。

突然間,我想說出這樣的話。不是沒來由的相信,而是我確定。即使我們兩人只有過短暫的相處,可程...學姐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雖然她是一個喜歡做奇奇怪怪的事情,無論是情感還是什麼都奇怪的人,但她一定不會抄襲。

不是沒來由,是從那雙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眸子里,從她毫無感情說出的那些話,從她一直盯着我,等着我回答的神情里看出來的。

即使她根本沒帶任何感情,她也想聽到吧。她那樣看着我,就是想聽到從我嘴裡說出的話。

“學姐...不會抄襲的。”我轉過身來,看着學姐的側臉,堅定地說道。

學姐一驚,眼裡突然多了一些感情,像是欣喜,卻一閃而過。短暫的一刻,我是看見了這樣的感情,從她的眼睛裡。

學姐盯着我,莫名的笑了笑,然後轉過身子。

兩人短暫的沉默后,學姐又轉了回來,看着我,眼裡閃爍着莫名的光。

“小學弟...”學姐叫着我。

我一愣,不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程非言一瞬間衝到我面前,一股香氣飛入我的鼻子。我感受到兩瓣略乾的嘴唇。又一次,我被程非言親吻了。

這一次的時間,比上次的長。

我瞪大雙眼看着程非言,程非言閉着眼睛。我生平第一次覺得,姑娘的睫毛竟然如此好看。

程非言睫毛顫了顫,離開了我。

我不知道此刻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她。或者說,我其實一直以來都不知道應該用怎麼的表情去面對程非言。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我覺得我在程非言面前,很難有我自己的想法。

程非言這樣做是幹什麼呢?

我不知道程非言這麼做的意義。

程非言見我楞在這裡,伸手拍打我的頭,道:“臭弟弟,幹嘛啊。漂亮姐姐親你你還不願意嗎?”

程非言雙頰染上顏色,看起來心情好想好了很多。

“學姐...下一次能別在捉弄我了嗎?”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只能將這歸類為她的惡搞。

程非言笑了笑,無奈道:“因為你,太可愛了嘛。”

程非言捂着嘴看着我。她折算撒嬌嗎?我一時間沒有弄明白。

那一天,我又被學姐強吻了。

我心裡只有這一個感受。

程非言看着眼前莫名害羞的小男生,眼裡含笑。

真是可愛啊,許淮。

竟然會有人,這樣對我。

人類是為了戀愛與革命而活的。

在這之前,我沒有想過我會和這樣一個少女,陷入旋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