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茂的奧古森林外,太陽已經西斜,但距離地平線還有一段距離。因為是日炎季,夜晚會遲些到來。

在森林內,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後地走着,前者一頭黑髮,雙目炯炯有神,左手纏着繃帶,他熟練地撥開藤蔓,率先走出森林,看上去,一定是個老練的冒險者。後者有着一頭如瀑布般的白色長發,可那美麗的雙眼中,卻寫滿了悶悶不樂,從她頭上帶着的三角帽可以看出,她是一位魔女。

她為什麼要讓陰翳掩蓋了她臉上原有的燦爛?又是什麼,讓前方的冒險者哭笑不得?

「莉婭?」

「幹什麼?!」

她氣勢洶洶,光被嚇了一跳,停頓了一下,才說了下去。

「我們等一下去買蜂蜜麵包吧?」

「隨便你。」

「我真不知道那個麵包是最後一個,我沒在意,隨手就拿了出來……」

「哦。」

莉婭仍然是和光鬧着彆扭,一直都對他冷冰冰的。

噢,原來是這樣。事情意外地簡單——吃午餐的時候,光吃掉了最後一個蜂蜜麵包。

如果是普通的倒也沒什麼,可問題是,那個麵包是莉婭不惜耗費魔力使用保鮮魔法保存下來的麵包,居然被光就那麼一言不發地吃掉了。

所以這讓莉婭很生氣。

光拿出懷錶看了一眼,現在已是午後三時,陽光依舊猛烈,把懷錶放回去后,他望了一眼遠處的小城。

距離他們離開無名小國,已經有大概三天了。

他們穿過了一片名為奧古的森林,即將去到塔瑪爾的一個小城中,它與森林同名,為奧古城。

在那座城市裡,一定能買蜂蜜麵包。

「要不這樣子吧,莉婭大小姐,等我們到了城裡,我給你買十個好不好?」

「那十個和這一個能一樣嗎?」

「那你要我怎麼辦嘛?」

「現在才知道錯?晚了!你這個笨蛋!」

她拿出掃帚,正當光想要一起騎上去的時候,她卻又狠狠地盯着他,這倒是讓光不敢動彈了。

「騎你自己的!」

光有些無奈,不過以他對莉婭的理解,等到了城裡,乖乖給她買上幾個蜂蜜麵包,她應該就不會生氣了。

他拿出那把劣質的備用掃帚,在出發前,卻又發現自己的背後空空的。

看來,是不小心把劍落在森林裡了。

「等一下!莉婭。我……我把劍忘森林裡了。」

「那你自己去找吧,我可不去。」

莉婭坐在懸空的掃帚上,顯然是余怒未消,陽光也未能使她的臉變得柔和。

「好吧……」

無奈之下,光只好自己一個人原路返回。

莉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樹木后,不一會兒,就開始來回踱步着,時不時又盯着森林的出口,似乎是在糾結着什麼。

莉婭似乎是回心轉意了,她終於按耐不住自己的心,也走進了森林中,可沒過多久,她就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光走上了來時的路,因為有在樹榦上刻上標記,因此也就不會迷路。陽光被葉子的間隙切割,化作凌亂的光塊。

本來倒也不用這麼麻煩,直接從森林上空飛過去就行了,但莉婭纏着他要從森林穿過,也就只能如她所願。

經過這裡時,因為莉婭的生氣,他把幾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莉婭身上。而現在,當一切安靜下來時,他終於開始感受到森林帶給他的安寧了。

森林是寂靜的,卻又是熱鬧的。

一切自然的聲音都是寂靜的美,正如未經雕琢的玉中有着自然。

空中迴響着知了的叫聲,涼意竄上了光的脊背。

不同於冰雪的涼,森林裡面是一種清爽的涼,讓光想起了他在孤兒院的盛夏夜晚中吃着西瓜的日子。

盛夏的夜晚,院長會去買來西瓜,然後他們一群孩子就圍坐着,開心地吃着。

身邊是高鳴着的小蟲,天上掛着的是彎彎的月牙,眼前是大家的歡聲笑語和院長慈祥的笑臉。

一路上,光聽着森林中高傲的演唱者,覺得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些夜晚中。

他一邊走,一邊隨手摘下一片葉子,又把它向飛刀一樣丟出去,葉子打在了粗大的樹榦上,發出了硬邦邦的聲音,然後碎裂。

光得意地笑了笑。

他偷偷地在扔出葉子的時候,使用水魔法將它凍結了。

他繼續走着,不由得回想起了更多。

在孤兒院的那段時光,他也經常跑去附近的樹林裡面和其他孩子玩抓迷藏。

他恰好站在了一棵大樹的旁邊,所以忍不住躲在它後面,朝着前面看了看。

前面當然是什麼人也沒有。

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劍,它好好地躺在地面上,但光拿到它之後,卻又不由得往森林深處走去。

像是那裡有什麼東西吸引着他,正如魔法使之於精靈一樣。

他走到了森林的深處,在他的眼前的樹后,似乎有着一片空地。從縫隙中,好像還可以看到一些人為的建築物。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了過去。

在穿過擋在面前的幾棵大樹后,他看到了一個廢墟般的村莊。

或者說並不能用「廢墟」來形容它,因為它本來就已經是廢墟了。

只是會讓光這麼想的原因是,他居然在這個廢墟中感受到了「生機」。

夏日的風是帶着熱氣的,然而到了森林裡面,就變成了習習的涼風了,破敗的房子旁邊,是幾棵常青的樹。

隨着風飄過來的,還有柴火的味道。

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抬頭向上看去,儘管空中毫無一物,但是他卻覺得自己看到了升起的裊裊炊煙。

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應該看上去已經經受了歲月的洗禮的村莊地上,居然絲毫沒有雜草。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這個村子裡充滿了「生氣」。

那是生機的氣息。

就好像在荒漠中走進綠洲,迎面而來的就是這種氣息,這種氣息會告訴冒險者:這裡有人居住。

又或者說,這並不是鼻子聞到的,而是眼睛看到的。

三三兩兩的房屋、來來往往的行人、下棋的老人、追逐的孩童、清晨的雞鳴、黃昏的歸人……這一切,組成了生機的氣息。

奇怪的是,在森林的深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個村莊?

光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向著這個神秘的村莊邁開了腳步。它就像被冒險家發現的新大陸,充滿魅力而又神秘,讓人忍不住想親自踏上它的土地。

村子裡的房屋並無二樣,大部分是低矮的平房,土磚砌成的牆壁,尖尖的屋頂。

光伸手摸了摸牆壁,磚塊很冰涼,讓他覺得就好像在摸着鐵塊一樣。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錯覺,但是當他向走進村子時,卻聞到了更加濃郁的柴火味,但村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他一路沿着小路走到了一大片麥田中。

此時的小麥還未成熟,麥穗是青澀的綠色,而非成熟的黃色,它們在風中搖晃着,發出沙沙的聲音,就像是舞動着的風鈴。

這一大片麥田讓他感到心曠神怡,然而也加深了他的疑問。

所有人都消失了的廢墟村莊,為什麼會有尚未成熟的麥田呢?

掃視着麥田的周圍,光發現了一間看起來還不算太破舊的房子——至少,它的屋頂和牆壁還沒有倒塌。

他試着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間房子的保存狀況比其它的好了些,讓光所意想不到的是,這裡面居然還有着完整的傢具。

雖然並不是全新的,但是也足以看出,這並不是經歷了多長歲月的事物。

屋子裡有着濃郁的柴火味,光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中,感覺真的好像進入了一個普通的家庭中。

他試着用手指在桌子上抹了一下,發現桌子很乾凈,並沒有灰塵。桌子上還有點濕潤,感覺像是剛剛擦過。

桌上的油燈也亮着,橙紅色的光芒把桌子周圍染紅了,光看着那舞動着的火焰,感覺它似乎已經燃燒了上百年。

這家人去了哪裡呢?

如果不是因為外面的景象,光真的會覺得他是無意間闖入了一個普通的家庭。

他轉過身,凝神着油燈。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油燈里的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着,隨後,等到油耗盡了,火焰也就消失了。

桌子也正在以人能觀察到的速度腐爛着,光有些驚慌的抬起頭,發現牆壁已經開始變得更加破舊,隨時都有可能倒塌。

他趕緊跑了出去。

在他跑出去沒多久后,這間屋子倒塌了,一些散落在地的土磚逐漸地變小,變成了沙子。

在極短的時間內,光曾經走進去的屋子,也變成了和其它建築一樣的斷壁殘垣。

光在驚訝之餘看向了麥田,發現綠色的麥子迅速地成熟,變成了金黃色——然而,這個景象也並未持續多久。

它們並沒有人去收割,因此也像那張桌子一樣,怪異地開始腐爛,然後消失。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內,這一大片麥田已經消失不見了,變成了空地。

空地里開始出現了綠色的植物——雜草迅速的佔領了它,藤蔓爬上了牆壁,周圍變得更加涼爽。

一陣風吹過,雜草搖擺着,光也打了好幾個噴嚏,身體就像風中的小草一樣,也跟着它們動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之前的生機的氣息已經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自然。

一種物是人非的感慨湧上了他的心頭,他已經沒有餘力去想着為什麼了,只是沉浸在這種變化帶給他的感嘆中。

他經常聽到別人說「滄海桑田」,然而現在才第一次地感受到,這種強大的、自然的力量。

是啊,人是無法與自然抗拒的。

失去了人的力量,自然就會捲土重來,收回屬於它的一切。

又在那裡站了一陣子后,他決定離開了。

站在一開始的那個入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

也許是他眼花了,或者是受到的震撼太過於大,在那一瞬間,他看到所有的雜草又消失了,所有的建築都變得完整了,甚至還能隱隱約約地聽到小孩的追逐打鬧聲,以及狗的汪汪聲。

然而這隻持續了一瞬。

他揉了揉眼睛后,這一切都又消失了。

光長出一口氣,希望他看到的這一切只是錯覺。

他的頭暈乎乎的,就如剛從夢中醒來。

當光走出森林時,莉婭還沒醒來。

她靠在一棵樹邊,懷裡抱着光送給她的那頂帽子,光靠近后,能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也只有在這時候,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的臉上,讓它恢復了原有的燦爛。

不知不覺間,原來他已經離開了那麼久。

「莉婭?」

也許是聽到了光的聲音,她的睫毛動了動,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你……」

「我回來了。」

「啊,是啊,你回來了。」

她顯然是還沒有睡醒,獃獃地看着光。

「你還沒睡醒嗎?」

「……」

光在她面前擺了擺手。

莉婭的臉色看上去很疲憊。

「你很累嗎?為什麼要抱着帽子睡覺?」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刺激到莉婭什麼地方了,她整個人從地上一躍而起,迅速地打開了次元口袋,把帽子丟了進去。

「嗯……劍拿到了嗎?我現在感覺有點累。」

「拿到了,你……還生氣嗎?」

莉婭愣了一下,然後叉着腰,挺直腰桿,大聲地說:

「是!我很生氣!」

光這才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應該是沒什麼事了。

「是是是,我的主人——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了什麼嗎?說出來絕對能讓你大吃一驚。」

「你看到了什麼?」

光將他的所見娓娓道來。

「我在森林裡,看見了一個村落。在那裡面,我看到小麥的成熟,而後腐敗;我看到了房子的迅速老化,然後變成了斷壁殘垣;我還看到了油燈裡面的油,在短短十幾秒中,就全部燒完了。」

莉婭嚴肅地盯着他看着,她的那雙眼睛,彷彿能看透光的一切想法。

她突然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用憐憫的目光看着光。

「你……該不會,是餓傻了吧?難道剛才那個麵包還不夠你吃的嗎?」

「才沒有!我真的看到了!不信我們一起再去看看!」

莉婭也好奇了起來,但從時間上來說,他們是去不了的。

「但如果我們現在去的話,我們就來不及去到奧古城了。」

莉婭說的沒錯,這一去一返,再加上趕路的時間,他們去到奧古城時,可能城門已經關閉了。

露宿一晚倒也不是不行,但不幸的是,他們的帳篷被森林的野豬毀掉了。

「也是……」

「不過,我們可以在要離開之前,回來看一眼。」

光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出發吧。」

他拿出備用掃帚,但是莉婭卻用她的掃帚壓在了上面。

「怎麼了?」

「原諒你了……所以……你可以回來了。」

她別過頭,小聲嘀咕着,那模樣可愛到讓光心跳加速,光真怕他會忍不住,直接緊緊地抱住她。

坐上莉婭的掃帚上時,光依舊準確地和她保持着距離。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和她緊緊挨着,不用顧忌這麼多……

奇怪的是,不知道為什麼,莉婭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水準,飛行過程中,掃帚忽高忽低,搖搖晃晃。

不過,隨着遠離森林,她的疲倦也一掃而空。光這才放心了,也許莉婭只是剛睡醒,沒什麼精神而已。

在離開森林時,光一直覺得有什麼在看着他們。

「啊——我復活啦!」

次元口袋裡的大部分空間已經被蜂蜜麵包所佔據,莉婭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從麵包店走了出來。

夏日的夜晚,大街上人來人往。

天上高高地掛着月亮,幾片浮雲來了又去。

光跟在莉婭的後面,表情痛苦地摸着他的錢包。

「真是的,有必要買那麼多嗎?」

「這是對你的懲罰!」

莉婭似乎真的已經沒什麼問題了,臉上的疲倦也一掃而空,從她一邊走着一邊哼着歌看來,確實是心情不錯。

他們現在已經進入了塔爾瑪的國境內, 這裡是距離無名小國最近的一個城市,但實際上,它們之間也隔着廣袤的奧古森林。

整條街道上都是由灰白色的磚塊搭建而成的房屋,屋頂是由四片三角形的石板組成的尖尖的四稜錐。

從這裡一直向北走去的話,就能到達未被魔法使召喚的精靈的居住地——蘭蒂森林,但是在抵達蘭蒂森林前,還要穿過亞徳大陸上最大的一片沙漠——卡那拉沙漠。

同時,它們也組成了亞徳大陸上的奇觀:茂密的森林和荒涼的沙漠成為了鄰居,並且互不干擾。

據說,在五百年以前,卡那拉沙漠並不是沙漠,而是一片大草原——當然,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它會變成沙漠。

所以,在塔爾瑪內,越靠近北方的城市,所受到的風沙的影響就越大。

不知道那片森林裡面的村莊到底怎樣了呢?

如果可以的話,光真想馬上回去看看。

「光,你說梅莉老師和伊鈴娜她們去了哪裡?」

「我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問了這個?」

「沒什麼……」

莉婭心裡一直存有愧疚,她明白伊鈴娜對於光是什麼感情,和光一起旅行,簡直就像是把光搶走了一樣。

只不過讓她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梅莉老師也一起離開了。

梅莉老師是從塔瑪爾去到多娜任職的私人老師,從她十三歲那年就開始在公爵的府邸住下了——也就是她父母失蹤后不久。

可以說,在她心情最不好的時候,是梅莉老師和伊鈴娜給予了她安慰,讓她度過了那段灰暗的時光。

說實話,光他也很想念伊鈴娜和梅莉老師。

畢竟,他曾經都誤會過她們,以為她們是那個神秘人——沒想到是他自己。

並且,儘管被自己拒絕了,但是伊鈴娜仍然還是給予了他勇氣,讓他現在不會後悔自己過去的選擇。

所以,他也很想再次與她們相遇,並問清她們離去的理由。

儘管不清楚為什麼,但是光一直都覺得,只要他們這麼一直旅行下去,總有一天會和她們重逢的。

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大,不管她們去了什麼偏遠的地方,他們一定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某個地點,驚訝地對視。

他本來想要用這種可能有些不切實際的話來安慰莉婭,但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光。」

「怎麼了?」

「你說我們和她們還會再見面嗎?」

被莉婭這麼一問,他終於把他們說出來了。

「會的。她們一定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候等着我們,所以,我們也要繼續我們的旅程,這樣,我們總會遇見她們的。」

「那和伊瑪呢?」

「雖然幾率很小,但是肯定還是會有的。」

莉婭沒有再追問下去了,只是在那裡一邊走着,一邊眺望着前方遠處。

光被她這麼一問,想到了更多。

「也許,我們會與索菲娜姐姐和威廉哥哥他們再相見,也是有可能的呢。」

莉婭的回答讓他心裡感到一陣溫暖:

「一定會的,真的,這是始祖告訴我的。」

教堂位於奧古城的北方,在造訪了它后,光和莉婭被告知:主教外出有事。於是,他們只能擇日再來。

返回旅館的路上,他們途徑了一個小小的廣場,月色下,那中央矗立着的雕像顯得格外神聖。

那是始祖達米婭的雕像,這座城市裡的大街小巷都充滿了始祖的身影,也許是雕像,也許是畫布……

儘管不明白為何始祖的神杖會在這裡被找到,但這座城市對於始祖來說,一定是一座很有意義的城市。

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向著始祖的雕像祈禱,準備離開時,他們發現了一個漆黑的身影,在夜色籠罩下,他顯得格外神秘。

但走近一看,這不過的一個小小的旅行商人罷了,他見光和莉婭走來,把身邊的大袋子里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

「歡迎,請看看吧。」

光饒有興緻地看着那些商品,但莉婭卻沒什麼興趣,於是站在一邊等他。

在那些雜物中,光發現了一本書。

他將它拿起,像是找回了童年時的寶藏一樣欣喜。

那是一本給小孩子看的故事書——《勇者凱諾的冒險》,威廉五年前送給他的那個凱諾人偶他到現在還保存着,存放在次元口袋裡面。

這本書勾起了他的回憶,他毫不猶豫地就花了五個銅幣買下了它。

然後,把它鄭重地放進次元口袋,放到人偶的附近。

突然,另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串紫水晶手鏈,光可以斷定,那是真正的紫水晶,也許是剛剛製作完成,或者是前主人保存得非常好,它看上去十分嶄新。

他還清晰地記得,五年前在河畔邊遇到莉婭的時候,她的手上就是帶着這種紫水晶手鏈。

光拿起它,詢問價格。

沒想到這居然要花掉他五十個金幣,正當他猶豫的時候,他想起了一首小時候聽過的歌。

「一根稻草

換來兩個蘋果

兩個蘋果

換來一根釣竿

一根釣竿

換來一隻母雞

……

最後的最後

一根稻草

換來了一匹駿馬」

於是他摘下從伊瑪公主那裡得到的戒指,能被一國之君使用的魔法道具,想必應該也不會低級到哪裡去吧?

但是光可不會那麼蠢,按照他的估計,指環部分的秘銀就已經價值連城了。他把魔法寶石摘下,然後單獨拿出了指環。

「我能用這指環換這手鏈嗎?」

那商人也是識貨人,直接應承下來,看上去,他應該能賺很多——不過,對於光來說,他也覺得自己賺了。

商人還送了光一本羊皮紙做成的書,光沒細看,隨手丟進了次元口袋的角落。

拿到手鏈后,他把它偷偷地放到了莉婭的法杖旁邊,想給她一個驚喜。

當他完成這一切的時候,莉婭卻已經不知所蹤。

「莉婭!」

他試着喊了一聲,但是並沒有得到什麼回應。

身邊空蕩蕩的,一陣微風吹過,在月色下,此刻顯得十分寂靜。他看向旅行商人,可對方也是搖搖頭。

莉婭獨自一人去了哪裡?

好在他平穩的心跳錶明,莉婭應該沒出什麼事。

如果說有什麼是光能絕對信任的,第一肯定是莉婭,那麼第二就是他們之間的羈絆。

這個小小的羈絆已經幫助了他們許多次,甚至還救過他們的命。

根據光對莉婭的了解,她應該是在跟他開玩笑。

於是,他和旅行商人道別後,就裝作不知道莉婭不見了,慢慢地走上了回旅館的道路。

果然,還沒一會兒,莉婭就從黑暗中跑了出來。

「喂,笨蛋,為什麼不來找我嘛!明明主人都不見了!」

她甚至有些不滿,在光發問之前對他發出了質疑。

「你這是在幹什麼?」

「本來今天想回去森林找你的,沒想到沒找到,就想讓你來找找我,彌補一下我下午的辛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什麼不來找我?!」

「因為我感受不到你遭遇了危險啊,顯然是某人童心未泯,這麼大的人了還喜歡開這種玩笑。」

「哼,那不是為了考驗你這個僕人的忠不忠誠嘛!」

「所以,我們回去吧?」

「走吧。」

眼前的這一幕,和當初他們在約瑟的再會頗有幾分相似。

之後,他們慢悠悠地走回了旅館。

回去的路上,光總覺得有人在看着他們——也許是天上的明月,也是其他的什麼。

在光早上去過的廢墟中,一個身影在一堵破牆下站了起來。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月光下,看着這廢墟,搖了搖頭。

她的眼睛如藍色的天空般深邃,她的長發如瀑布般柔順,而她,日復一日地做着相同的事情。

於是那飛龍也就日復一日地被殺死,可最偉大的魔法也抵不過時間的流逝,終於有一天,飛龍再也無法騰空而起,村子也淪為廢墟。

但,轉機已經來了……

命運的輪盤再次轉動,這讓她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