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於東方升起,帶給這個世界無限的希望。

「哈……終於到了……」

一個穿着平民衣服、身披黑色披風、腰間別著一把劍的黑髮少年——光坐在馬上,尋找着他的水壺。

他從太陽升起的時候,就騎着馬穿過了兩個國家之間的荒野,現在才來到了這裡。

現在是受火元素控制的日炎季,是一年中最為炎熱的季節,所以他才選擇在早晨趕路。

在剛剛過去的復蘇季中的落雨月里,那些降水帶來的清涼在日炎季中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哈——!」

他終於找到了水壺,暢快地喝了起來,就好像是在和老友暢談着時,一口氣干下了一大杯麥酒。

在感到渾身舒暢的同時,他用纏着繃帶的左手把水壺放了回去,然後望向了高大的城牆。

城牆由灰色的磚石建成,應該還有請魔法師對着它使用固化魔法,這樣子才能讓城牆承受更強的攻擊,同時,它還受到教會的祝福,可以隔絕一切的邪惡。

城牆隔絕了城裡和城外,從城外完全看不到城內的景象。

現在,他就站在他的祖國——偏見之國克里西爾的土地上。

克里西爾位於亞德大陸東方,國王在五年前就下令禁止了一切魔女進入,因此得名偏見之國。

原因據說是在五年前,一個名為索菲娜的魔女使用魔法帶來了瘟疫。在這場瘟疫中,克里西爾的人口銳減,到現在也還沒能恢復。

從那時起,克里西爾就禁止所有魔女入境了,並驅逐了境內的魔女,燒死了索菲娜以及幾個和她有關係的魔女。

在這之前有幾個魔女莫名其妙失蹤了,但在那場災難發生后也停止了調查。

信仰始祖的教會對此並非毫無怨言,但在貴族們能使用魔法后,教會權力已經大不如前,國王不再需要由教皇加冕,教會每年能得到的稅收也在減少。

儘管外界對克里西爾的評價並不是很好,但光還是深情地看着城門,感到鼻子酸酸的——畢竟,這裡是他的祖國啊。

光把目光收回后,他輕摸馬兒的頭,下了馬,牽着它走向城門,跟在那些商人或者其它冒險者身後,準備接受檢查。

走近城門后,一個魔法師和兩個士兵向他走來,他們是來檢查入境者是否為魔女的——在能使用魔法的人之中,男性被稱為魔法師,女性被稱為魔女。

他走到光的面前,伸出右手,並將掌心對着光。

一陣光芒將光籠罩,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光芒漸漸消失。魔法師向著士兵點了點頭,然後就走回去了。

士兵們檢查了他的通行證,然後也走了回去,並打開大門。

顯然,偏見之國這個名字可不是隨便叫叫的。一旦檢測出對方是魔女,就會拒絕對方進入克里西爾,如果有魔女敢從上空直接飛入,那麼就會遭到追捕。

轟隆隆——

隨着持續的響聲,城門打開了,光牽着馬,大步地走了進去。

如果他是商人的話,就必須交商品價值百分之十的商品通行稅,但好在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冒險者,因此什麼稅都不用交。

隨着城門打開而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久違的故鄉——約瑟。

約瑟是克里西爾中一座擁有一萬人口的城市,它被克里西爾的母親河拉娜河穿過,坐落於平原上。

它是克里西爾與其它國家接壤的第一座城市,也因為有了拉娜河的存在,它變成了一個交通便利且容納了各方貿易往來的城市。

約瑟分為東西南北城以及中心的主城,而光現在位於相對繁華的西城。

當然,西城裡也有許多耕地,只是因為這邊有拉娜河穿過,因此才顯得繁華些。

西城裡面還有幾條人工開鑿的運河,運河連接着拉娜河的支流,貿易的船隻可以在這邊直接卸貨和裝貨。

進入城門后,是一條可以容納六匹馬車的道路。收穫季未到,兩邊還是綠油油的麥子。

後方傳來了隆隆隆的聲音,光向後望去,一隻體型巨大的龍佔據了三分之一的道路。

亞德大陸上只有極少部分的龍可以被普通人馴服,並用來運送貨物——比如光身後的那隻地龍。

地龍是亞德大陸上唯一一種可以被普通人馴服的龍,它全身被堅硬的皮膚保護着,全速跑起來的速度是馬的三倍。

當然,光可從未想過去買一隻地龍,即使是最便宜的地龍,也是商會才能擁有的。

後面那隻地龍身上載滿了貨物,也慢吞吞地走着。

走在路上,光總覺得有點什麼不對勁。

很快,他就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有別於其他國家上滿天的魔女和魔法師,約瑟城的天上一片空蕩蕩的,克里西爾全國禁飛,所有人都只能走陸路或者水路。

光自嘲地笑了笑,然後驅趕着他的馬,離開了這邊。

他沿着大路,繞過了祭壇和西城的教堂,一路上經過了大片的房屋和農田,趕在正午前抵達了主城。

主城是約瑟最熱鬧且繁華的地方,冒險者協會、高高的鐘樓、克里西爾最大的教堂都坐落其中。

主城也有城牆圍着,但卻不設檢查,四角有高高的塔樓,必要時可以形成保護主城的結界。

在光的前面,一個垂頭喪氣的騎士騎着馬慢吞吞地走進去后,光也通過了城門,去了每一座城都有的馬匹暫時寄放處,每一個旅行者都可以花費一定的金錢來將馬匹寄放在這裡一段時間。

光將馬栓在門前的柱子上,走進去和裡面的老闆說了幾句話。很快地,一個小孩子負責把光的馬帶去其中的一個馬廄,老闆把一個帶有編號的小牌子遞給光,而光則是從錢袋裡拿出一枚銀幣,交給了老闆。

光使用的銀幣是全亞德大陸通用的貨幣,三個銅幣可以購買一個麵包,一個銀幣等於一百個銅幣,一個金幣等於一百個銀幣。克里西爾的一個很大的鑄幣廠就位於南城中,受教會管理。

靠着完成冒險者協會的任務,光可以得到至少能讓他活下去的酬勞。

光離開了寄放處,他並不想立刻回家——他的家在東城,但他想在這邊先走一走。

走着走着,他去到了約瑟最為奇特且熱鬧的一條街道上。

左邊的房子是木製的,大多數是二層到三層,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有種着一小片鮮花。

右邊的房子都是灰白色的石磚砌成的,屋頂為紅色或者灰綠色,同樣的,門前也都有種着一小片花花綠綠的鮮花。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房子居然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一些裝飾。

屋子與屋子間都有綵帶相連,有的連門框和窗框都綁上了絲帶。

最近是有什麼節日嗎?

好像沒有吧。

光走進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吹着口哨,看着陽光灑在花兒上,邁着輕快的步伐,跟着這些教士、騎士以及其它居民們一同前進着。

他又看到了入城時的那個悶悶不樂的騎士,他也垂頭喪氣地走在了這條路上,但光對他的關注也僅僅只是一小會兒,很快,他就把目光投向了兩邊。

左邊的這家魚店是他經常去的——不過是釣到了魚拿來這裡賣;右邊的那家麵包店裡有他最喜歡的蜂蜜麵包……

他已經兩年沒有來到主城了,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那麼讓人懷念。

不過這裡還不是他的目的地。

他繼續走着,走過了一片花海,走進了高高的萬花大教堂,十字架在陽光下閃耀着。

儘管魔法使得教會的權力被削弱,但是信仰着他們的普通人卻越來越多——不只是約瑟這種城市,就連一些小村落都有了小小的教堂。

在約瑟,還有一個遠離主城,坐落在無邊的耕地旁的修道院,它是全國聞名的修道院,每年都會吸引一大堆想成為修道士的人。

他在這莊嚴肅穆下走進了幽靜的教堂,在募捐箱中投下幾枚銅幣。

教會信仰的是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始祖,同時教會在每個月的第一天舉行儀式,將神聖的祝福給予所有人。

第一點不說,第二點確實讓所有人都得到了益處,因此不管怎樣,大家都會遵守這個規矩。

只不過,光是狠狠地盯了一眼大主教的畫像后,才把銅幣放進了募捐箱中。

他走出了教堂,去到了一條更大的街道,它被拉娜河的一條支流一分為二,在河岸邊,有些商販在這邊已經擺好了商品。

「瞧一瞧看一看!新鮮的水果!剛剛從船上運下來的!」

「麵包!烤麵包!新鮮出爐的烤麵包!」

「舊幣換新幣!舊幣換新幣!全部通通一比一!」

在吆喝聲中,他的肚子也抗議了起來。

他走上了橋,並看向河對面的街道,想去對面買幾個麵包。

兩年未見,那邊的房子似乎又有了翻新,在和煦的陽光下挺立着。

在橋上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這條熟悉無比的街道。

也許是兩年沒來了,就在此時,他居然對這裡感到了一絲陌生。

這可能嗎?

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在橋上愣了一會兒之後,他就離開了。

下了橋,他走進另外一條路,這邊的河岸上基本就沒什麼人了,他現在走着的這條路,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按照記憶,走向記憶中的地點。

光記得,好像只要繞過這個拐角,然後再走十幾步就到了。

「你這傢伙!快點把東西還我!停下來!聽到沒有!?」

伴隨着一聲怒吼和一陣陣的跑步聲,一隻黑貓從那個路口跑了出來,嘴裡好像還叼着什麼,迅速地從光的腳邊跑了過去。

「哇——!」

就在光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拐角那邊跑出了一個人,結結實實地撞上了他。

早在光之前,一輛馬車來到了約瑟的城門前。

「吱呀」一聲,馬車門打開了,穿着長袍的莉婭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現在還算是早,只有兩個士兵在大門前值守。

莉婭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徽章,徽章背景為深藍色,下半部分有一個湖,代表着所有魔法師和魔女的聖地——聖湖。

這個徽章是魔法使的身份證明,每一個持有徽章的人都可以享受相應的特權——除了克里西爾。

莉婭沒有站太久,她把徽章拿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后,就把它放回了口袋裡。

車夫牽着馬,馬拉着車,和莉婭一起走向城門。

她一邊走着,一邊撫摸着戴在右手食指的戒指,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她可以用這個魔法道具逃走。

到達城門下,莉婭從容地站在那裡任憑魔法師檢查。奇怪的是魔法師在檢查之後,居然對着身後的士兵點了點頭,表示莉婭不是魔女。

士兵又粗略地檢查了一下馬車和車夫,以及莉婭給出的通行證——那是來自鄰國多娜貴族的證明,然後就打開了大門。

莉婭則是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

之後,她重新坐上馬車,車夫帶着她穿過了西城,來到了主城的城牆外。

莉婭拿下她的行李,將五枚銀幣交給了車夫后,就自己走進了主城。

「真的一個魔女都沒有呢……」

走進約瑟,莉婭從行李中拿出一張關於它的地圖,她發現自己要去的地方位於東城,而這邊是主城。

莉婭清楚她的目的地,那是位於約瑟東城境內的聖湖,所以她才來到了克里西爾。

同時,這也是她旅程的第一站。

莉婭看了一會兒地圖后,決定先去隨便逛一逛。她撩了一下頭髮,白色的長發掠過她的耳朵,然後拿起她小小的行李,沒有目的地逛着。

她一邊走着,一邊打量着這個所謂的偏見之國。

「除了沒有魔女外倒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嘛。」

大路兩邊是和其它國家的城市無異的商鋪,也有着馬匹寄放處,也能在這裡看到幾個有名的商行的分行,一輛輛的馬車在大路上飛馳而過。

走着走着,她就來到了一條熱鬧的街道。

莉婭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趣的街道,左邊的房子的木製的,而右邊的是石制的。

盯着它們看了一會兒后,莉婭混入這些行人中,呼吸着熱鬧的空氣,饒有興趣地看着兩邊的店鋪。

奇怪的是,在這行人裡面也有一些行蹤詭異的人,他們都捂住了左手,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走着走着,莉婭鬼使神差地走進了一家舊貨商店。這裡面什麼都有,各種各樣的小掛飾,具有年代感的珠寶盒,一堆不知真假的古代銅幣,大多數是贗品的首飾等等等等。

而一把小小的鑰匙吸引了莉婭的目光,她拿起那把鑰匙端詳着,它的頭部有着奇怪的花紋和一些划痕,整體有着一種年代感,總而言之就是一把不知道是什麼門的不起眼的鑰匙——但是它卻被莉婭一眼就注意到了。

該說是緣分呢還是什麼呢?

看了一會兒之後,莉婭決定買下它。

櫃檯里的店主看到莉婭拿着鑰匙走過來,於是殷勤地說:

「哎呀小姐您可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看中了這把鑰匙。我和您說啊,這把鑰匙是我祖上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據說可以打開某處的大門呢!這樣吧,您是我今天頭個客人,您要是中意的話,這把鑰匙就賣您一個銀幣吧,怎麼樣?」

莉婭在心裡對着那個「據說」嗤之以鼻,這種商人的「據說」大多是不可信的,要不然它怎麼才值一個銀幣?

莉婭裝出很喜歡的樣子,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着,但是又不開口說話。

「這位小姐,您覺得怎麼樣?」

聽到他這句話,莉婭才不慌不忙地放下鑰匙,從錢包里拿出一個銅幣,放在了攤主面前。

「這……小姐,您是什麼意思?」

莉婭不說話,只是微笑着並看着店主的眼睛,就好像在說:這把鑰匙只值一枚銅幣,你自己看着辦吧。

雙方就這麼對視了一陣子后,他妥協了。

「行吧,您是今天第一位客人,我就把這把鑰匙賣給您了,算是賣個人情,往後還請您多多照顧生意呢。」

莉婭聽到店主這麼說,就點了點頭,然後拿起鑰匙走了。

路上,她想起了她哥哥曾告訴過她的話,於是先去了萬花大教堂,並在教會設立的募捐箱中慷慨地投下幾枚金幣。

她的哥哥告訴過她這規矩,只是大概他也沒想到,莉婭慷慨過頭了。

離開了那片永不凋零的花海后,她不知不覺中就隨着行人來到了一條更加寬敞的街道。

兩邊的房子被一條河分隔開了。

此時太陽剛升到半空,但路上的人完全不比剛才的少。

四處洋溢着愉悅的氣氛。

同剛才那條街道,這邊的房子也有綁着絲帶。

是有什麼節日嗎?

由於沒有目的,於是莉婭上了橋,走到了另外一邊的街道。

走到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她拿起鑰匙,仔細地看着。這把鑰匙完全沒有什麼出色的值得購買的地方,可是莉婭就是被它吸引了。

就像一種莫名其妙的緣分。

把玩了一陣子,莉婭把鑰匙放回了口袋,準備去找點什麼吃的。她把徽章又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后,準備放回口袋。

這時,她被迎面而來的一個騎士撞了一下。

那騎士心不在焉的,低着頭,似乎很失落。他走路時看着地面,因此撞到了莉婭的肩膀。

「十……十分抱歉!」

莉婭沒有在意這次小小的碰撞,走向了大路,把手插進口袋裡,然後,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好像少了點什麼的樣子,那個熟悉的觸感不見了。

「糟了!我的徽章!」

剛才撞到她的那個騎士早已消失在人海中,那麼莉婭就只能指望着是掉在地上了。她立馬跑了回去,幸運的是,徽章是掉在了放在地上的乾草上。就在她準備走過去撿起徽章的時候,一隻黑貓闖了出來,把她的徽章叼走了。

「喂!你這野貓!放開我的東西!」

莉婭反應過來后,拔腿追起了貓。

於是一個少女和一隻黑貓就開始了追逐,黑貓是本地貓,對着這一帶的路很是熟悉,它東拐西拐,莉婭只能勉強保持貓在她的視野里。

黑貓繞來繞去,莉婭已經開始有點力不從心了,她快被繞暈了,在那隻該死的黑貓繞過一個路口后,她發現那個路口繞過去就是大路了,也許這樣子會容易追上它一點。於是莉婭加快速度,想要一口氣拉近和黑貓的距離。

「你這傢伙!快點把東西還我!停下來!聽到沒有!?」

「哇——!」

但是說完這句話,她就撞在了想要拐彎的一個路人的身上。

看來這隻貓是別想追上了。

今天,是我結束歷練后回到約瑟的第一天。

就在那個該死的拐角,我和那個魔女相撞了。

明媚的陽光下,我和她簽訂了莫名其妙的契約。

我想要拒絕,但是她卻告訴我這是做不到的。

我想要逃跑,但是卻一次次地與她相遇。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我們的相遇,真的是天意。

於是,我最後還是跟着她走了。

她說她失去了魔力,因此才能躲過檢查。

她說她要去聖湖,因此才能恢復魔力。

她說,一等到她恢復魔力,就幫我把契約解開。

但今天有一點令我特別在意。

一隻叼着什麼的黑貓,躲在牆后微微地探出了頭,偷看了我們一眼。

——

「哎呦……我的頭……」

光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跌坐在了地上。

他站了起來,拍走身上的灰塵。

「你沒事吧?」

「沒事。」

光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了右手。

她冷冷地回答后,靠着自己站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向光,而光也看着她。

眼前是一個穿着長袍的女孩子。

兜帽已經從她的頭上脫落,白色的長發如牛奶般流過了肩膀,藍水晶般晶瑩剔透的雙瞳摻雜着警惕,她猶豫着,小巧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但是卻沒有說什麼。

是她……

他對眼前的這一幕感到很熟悉。

他身邊還殘留着她身上的香味——是熟悉的,且淡淡的茉莉花香。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相撞了。

那是在一年前——那時是收穫季的麥穗月,光正好在鄰國多娜進行歷練。

他的目標是一個盜賊,那個傢伙偷走了光的錢包,他們一路追逐着,在一條小路上,光不小心撞倒了莉婭。

沒想到,他們現在又相撞了一次。

他們就這麼對視着,不知道為什麼,光覺得莉婭此時的眼光有點奇怪。

「我說,因為你的原因,害我追不上那隻貓了呢。」

「那隻貓怎麼了嗎?」

「它偷走了我很重要的東西!」

莉婭的態度讓光莫名地感到了生氣。

「關我什麼事,我也是恰好路過而已啊!」

「因為你我才追不上的,你得幫我一起找它!」

光望向後方,那隻貓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約瑟這麼大?你讓我怎麼找?!」

她沉默了。

在一段不長不短的平靜后,她擺了擺手,就像是打發一個僕人一樣。

「算了,你走吧。」

光現在只想趕緊遠離這個不可理喻的傢伙,他在轉身之前,再次看了莉婭一眼。

明明是一個外表很可愛的傢伙,沒想到態度卻這麼差。

光看着她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這裡是偏見之國,她的魔女身份要是被發現的話,輕則被驅逐,重則被燒死。

然而,根據他所了解到的五年前那場所謂的「災難」的真相來看,進入約瑟的魔女很可能會面臨的是后一種結局。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能預想到的後果,遠比莉婭能想到的要嚴重。

他嘆了一口氣。

儘管對她還是很火大,但他也不想看到莉婭經歷那種下場。

據他所知,大部分魔女都認為在克里西亞被發現魔女身份只會被驅逐,但是,這裡是約瑟,是五年前災難的發生地。

就當,是對讓她追不上黑貓這件事的賠償吧。

「你,是魔女吧?」

莉婭沉默了,她的眼神里多出了慌亂,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着光,隨時準備逃離。

光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後,壓低了聲音,對着莉婭說:

「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還是趕緊離開吧!你的身份要是被發現了,絕不是被驅逐這麼簡單,你會被燒死的!這裡可不是克里西亞的其它地方,這裡是災難的原發地!」

莉婭愣住了,也許,她是第一次看見光這樣子的人吧。

「謝謝……但我有我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也有不被發現的把握。」

儘管對於光的警惕降低了,但是她還是和他保持着合適的距離。

說完這些后,光轉身想要離開。而就在這時,周圍吹過了一陣猛烈的風,他在強風中又摔倒在了地上。

然後,在這迴旋的氣流中,他的身下出現了微弱的光芒。

光芒越來越強,一些清晰的線條也開始出現在地面上,沒過一會兒,它們就組成了一個圖案。

它就像是由六片菱形組成的翅膀,每一個菱形都是獨一無二的,但他們精妙的組合,卻像是一種自然的排列。

它是「尤里烏斯之翼」,據說它是始祖的精靈尤里烏斯的翅膀形狀,常被刻在教會的牆壁上,以此表明教會的信仰。

光閉上了眼睛,感到自己正在被什麼改變着。

那是一種久遠的呼喚,就好像這個契約已經存在了上百年,並一直在等待着他,直至今日。

剎那間,光感到他和眼前這個人建立了某種聯繫。

他感到手背出現了一陣強烈的灼痛,就好像有人用燒紅的烙鐵按在了他的手背。

光緊閉雙眼,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等到那疼痛消失后,他臉部緊縮的肌肉才舒展開來。

睜開雙眼后,他發現右手手背正中央也出現了「尤里烏斯之翼」。

光看着它,覺得它彷彿是穿越了五百年的時光,來到現在,又覺得它好像是自他出生就已經存在於他的手上,絲毫沒有異樣。

但光卻從沒聽說過,在人的手上也能看到它。

他看向莉婭,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怎麼回事?!是你幹了什麼嗎?」

莉婭卻在短暫的沉默后,提起了一件往事。

「你知道嗎,我以前曾試圖和精靈簽訂契約,然而卻失敗了。」

她說的契約是指魔法使與精靈簽訂的契約,在亞德大陸上,魔法使可以與另外的一個種族——精靈簽訂契約,成為其主人。

精靈是亞德大陸上一種神奇的種族,他們身形極小,約有成年男性一個巴掌大,居住在亞德大陸西邊的蘭蒂森林中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

在合適的時機,每個精靈都會被他們的主人召喚至身邊簽訂契約,沒有簽訂契約的精靈無法使用魔法,簽訂了契約后的精靈可以使用主人所屬的屬性的魔法。

魔法的屬性有七種——土火風水光暗渾沌,其中渾沌是最為神秘的一種屬性,自從五百年前的始祖達米婭,就再也沒有人擁有這神秘的屬性。

最初其實只有渾沌這一屬性的存在,而正是始祖的恩澤,才使得這世上有了其餘的六種屬性。

但是沒有人知道渾沌魔法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光明白她說的是哪件事情。

一年前他們相撞的時候,莉婭正好在進行契約魔法,但是被光撞倒后,魔法隨之而停止。

「很抱歉打斷了你的契約魔法,但是現在是什麼情況?」

莉婭聽了他這句話,疑惑地看着他。

「你打斷了我的魔法?我們認識嗎?」

光愣住了,獃獃地看着莉婭。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們這次的相撞並非是第一次發生。

「我的記憶里從未有你,你不會是被撞傻了吧?」

光有些失望,儘管他和莉婭只有一面之緣,但是他對打斷莉婭魔法這一事一直存有愧疚,可是沒想到她已經忘了他了——雖然他那是只是匆匆說了句抱歉,然後就繼續去追小偷了……

「但不管怎麼樣,至少今天成功了。」

光避開她那幽怨的目光,看向一邊。

等等……

光眼睛的餘光瞥到了他的右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它看着。

「難道說……」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子。」

莉婭不斷地向他逼近着,光雙手撐地,連連後退,直到他後背碰到牆壁,他才停了下來。

莉婭蹲了下來,雙眼盯着他,二人的臉越來越近。

光緊張地感受着她的氣息,臉越來越紅,而她的臉也變成了桃色。光的臉想要別開,卻被她的手緊緊地捧住。

「別動,乖乖聽話!」

光不由得緊緊閉上了雙眼,在極度的緊張中,他感到似乎有什麼撥開了他額頭上的頭髮。

接着,一種溫暖而潮濕的觸感貼上了他的額頭,而他手上的「尤里烏斯之翼」也閃爍了起來,就好像是光劇烈跳動的心臟。

他睜開眼,臉更紅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莉婭。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莉婭那微微濕潤的嘴唇。

他努力地想要移開眼光,卻又一直被它吸引,心砰砰直跳着,「尤里烏斯之翼」在這時卻平靜了下來。

莉婭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抱在胸前,微微看向光的右邊,說: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莉婭,從現在開始,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只要契約建立了,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這不可能……」

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快,讓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沒有看到你手上那個符文嗎?那應該是契約的證明。只要有了它,我就是你的主人了。這是無法改變的,好了,跟我走吧。」

光咬緊了牙,感到一種無名的怒火在他的身體里撞來撞去。

他曾經因為自己的平民身份而飽受貴族歧視,現在又憑什麼要他成為被貴族指使的僕人?!

他猛地站了起來,拍走身上的灰塵,準備離開。

「我不可能成為你的僕人,也不可能跟你走。」

要他承認這種不講道理的人是他的主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莉婭微微抬頭盯着他,眼裡是翻滾着的怒氣,她跑到光的身前,張開雙臂擋住了他。

「也就是說,你要反抗主人嗎?!你這是對待主人的態度嗎?!」

「我是不可能承認這種契約的!明明沒有經過我的同意,為什麼要強迫我成為你的僕人?!」

他們對峙着,誰也不讓誰。

「不管怎麼樣,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們之間的契約已經建立,你最好給我當一條乖乖聽話的狗狗!」

「我就是餓死,死外邊,從拉娜河跳下去,也不會承認你是我的主人的!」

說完,光突然就轉身逃跑了,而莉婭愣了一下之後,也追了上去。

「你這個笨蛋!給我停下來!」

「我要是停了我就真的是笨蛋了!」

光拼盡全力地跑着,莉婭在後面狂追不舍,那個樣子簡直就是一隻在追捕獵物的老虎。

搞不好被抓到了也許真的會被吃掉吧。

光感受到了莉婭那強烈的殺氣,逃跑的速度也隨之加快。

他跑進一條小路,靠着對約瑟的熟悉在一條條小路中拐來拐去,很快就把莉婭甩開了。

「呼……哈呼……哈……」

確定她沒有追上來后,光靠在牆上喘氣着,雙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剛才被莉婭親了的地方——這應該是一種儀式吧?

這一定是一個錯誤。

那要怎麼辦呢?

光除了去要求莉婭解開以外別無他法,但是他又不想去面對這個可怕的傢伙。

猶豫了一會兒后,他還是決定先去找莉婭解開契約。

畢竟,逃避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靠在牆上休息了一會兒后,光繞出了小路。

然而這個時候莉婭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了,光實在是找不到她,於是只好準備先回家。

而當光在想着那些事情的時候,莉婭此時正靠在一堵牆壁旁邊休息着,一邊喘氣一邊罵著光。

「哈……你這個笨蛋!難道你不知道……契約的重要性嗎?」

可能光無法理解,魔女對於這個契約是很重視的。換句話說,即使她是和一隻螞蟻簽訂了契約,她也會很鄭重地將自己看做是這一隻小小的螞蟻的主人,並且做好一個主人應盡的責任。

莉婭感到很失落。

這種被契約對象否定的感覺,比不能使用魔法還要難受。

「我被自己的契約對象拋棄了……不過,為什麼一個人類可以和我簽訂契約呢?這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有關嗎?」

她自言自語着,離開了。

讓她感到糾結的一點是,她一直覺得,光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她不可能遇到他。

但是因為沒有什麼依據,所以她也沒有過多地去在意它。

東城位於西城的對面,馬兒早上才長途跋涉過,炎熱的下午也耽誤了一些時間,所以光花了兩倍的時間才回到了東城。

他打開懷錶一看,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把懷錶放回后,他抬起頭,看着久違的東城。

有別於主城的繁華熱鬧,儘管被相同的太陽所照耀着,東城卻呈現出了破落的面貌。

主體的森林、雜亂的耕地、無規劃的破舊房屋,以及早已廢棄的老教堂,一同組成了東城。

因為五年前給約瑟帶來災難的索菲娜正是東城人,於是那偏見的國王不僅禁止了魔女入境,還一度禁止東城人離開東城。

甚至為了區分東城人與其他人,他還下令每一個東城人都要在左手手背綉下一個刺青。

光驅趕着馬兒經過了一座橋,經過了這座橋,就是東城的範圍了,道路兩邊是和西城無異的房屋,但是卻多了幾分雜亂和破舊。

他在過橋之後下了馬,在橋下靠近陸地旁設立的錢箱中投入了一枚銅幣。

每一座橋都有募捐箱,每一個路過的行人都會在裡面投下自己的金錢。

據說只要這麼做了,來世就可以得到更好的命運。因此就算是窮困潦倒的貧民,也會虔誠地投下自己破舊的銅幣。

過了橋沒多久,光就經過了當年燒死索菲娜的那個祭壇,祭壇不遠處就是聖湖所在的森林。

他在祭壇前停了下來,然後盯着那個十字架看着,他盯着它,彷彿只要看得足夠久,這個十字架就會就此倒塌。

十字架終將會有倒塌的那天,但是在這上面被燒死的人,卻再也無法相見了。

而後,他繼續前進着。

路上大部分是平民,或者應該說,是比其他地區的人低賤的「賤民」,騎士們和教士們是不可能來到這種地方的——在他們看來,污穢的東城會玷污他們神聖的職業。

甚至連商人們也很少來到這邊,大家都認為東城人是卑劣的,是不可信任的。

教堂也已經廢棄,因為國王認為東城人不配得到教會的祝福,不配信仰始祖。

甚至,東城人還無法使用經過教會祝福的石頭來搭建房屋。

他經過了那些已經失去規劃的農田,經過了已經廢棄的教堂,經過了狹窄的道路,來到了一個院子外,三棟平房和一面牆圍成了它。

從牆頂垂下來的爬山虎佔據了幾乎一整堵牆,從爬山虎的間隙中還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一些孩子的畫。

光下了馬,把馬栓住,然後慢慢走了進去。

這裡是東城的「孤兒院」。

是的,光是一個孤兒,是在八歲那年被院長撿回來的。

他已經離開這裡兩年了,當他再次踏入這個熟悉的院子的時候,覺得鼻子酸酸的。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開了兩年,光明顯地感到這裡多了幾分陌生感。

光走進了最中間的房子,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穿着粗麻衣服、慈祥而頭髮花白的老人。他有着長長白白的鬍鬚,坐在椅子上,隔着桌子看着光。

院長那慈祥的笑容,這個笑容自從光見到他的那一天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

看着院長,光又覺得淚水在眼裡打轉着,他走到桌子前,用變了調的聲音說:

「院長,我回來了。」

然後光就一直站在那裡看着院長,等待着他的回應。

「少年,請問你有什麼事嗎?看你的裝束,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聽到這句話,光愣住了。

院長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麼客氣地和自己說話?

「院長……我……我是光啊!我在歷練了兩年後回來了!」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光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於是再次確認。

「院長,您真的不認識我嗎?」

「我並沒有關於你的記憶……」

光雙手一拍桌子,發出了「咚」的一聲。他就這麼雙手撐着桌子,直直地盯着院長。

「不可能啊!院長,您想想,我就是被您帶過來啊!您回想一下,光的名字還是您給我取的,您還記得嗎?我的木劍掉進了井裡,還是您給我重新做了一把。在我睡不着的時候,是您坐在床的旁邊給我講故事。在我成為準冒險者的時候,您還讓我兩年後一定要回來!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沒有忘記!為什麼您會忘記了呢?!」

光一連對着院長說出了這麼一大段話,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院長。

但是即使是這樣子,院長也依舊沒有想起什麼,院長搖搖頭,用遺憾的語氣斷絕了光的希望。

「抱歉呢,年輕人,我十年前的往事都能說出來,但是我確確實實沒有你在這裡生活過的記憶……」

聽了院長這句話,光雙眼迷離,盯着空氣笑着。

「哈哈……哈哈哈……居然沒有我的名字……這真的不是玩笑嗎?」

院長擔憂地看着他,並搖了搖頭。

光的眼中逐漸失去了昔日的光芒,腦海中刮 起了混亂的風暴,隨之而來的是無數的問題。

今天是怎麼了?

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多奇怪的事情?

為什麼大家都忘記自己了?

自己應該怎麼辦?

他毫無頭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甚至連院長的聲音都不再注意。

院長的眼神明顯就是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它是不會說謊的。

也就是說,他,光,是不存在於他們的記憶中的。

「少年……」

一陣恐懼湧上心頭,他大叫一聲,跑出了房間,跑出了孤兒院,把栓住馬的繩子鬆開,跨上馬,狠狠地甩了甩韁繩,馬便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光就這麼坐在馬上,狼狽地離開了他的家。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終於明白一開始感到的那種陌生感是因何而來了。

他想起了莉婭看他時的眼光,仔細一想,它似乎和院長是一樣的。

陌生而又帶着疑惑。

他就這麼任憑馬在路上飛奔着,吹了好一會兒的風后,他才緩過神來,回到了主城。

一路上,他看着太陽漸漸地落到了地平線以下。

等到回到了主城,夜幕已經降臨了。

自從明白了這個事實,世界在他的眼中就開始變化了。

他彷彿變成了一隻初入叢林的小鹿,孤立無援,而名為「不存在」的野獸正蠢蠢欲動,將要把他吞噬。

他頭暈暈的,什麼都思考不了。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地上的幾片落葉。

「對了……差點把這個給忘了。」

他現在還是准冒險者,只有登記成為了冒險者,才可以去接下更高的任務。

經過今天這麼一折騰,他居然差點忘記了這件事。

他決定先不想那麼多,先去登記完再去找旅館。

也許,睡一覺,世界就恢復了呢?

於是,他來到了一個高大的建筑前,並走了進去。

這裡是約瑟的冒險者協會,只要在這裡完成登記並歷練兩年,就可以成為一名由冒險者協會認證的冒險者。

成為冒險者后,就可以接下更高一級的任務。

光穿過被魔法礦石照亮的大廳,聽到有人在談論着什麼幽靈,但是一般這種情報都是胡編亂造的假消息,所以光也就沒有去多注意什麼。

除了酒館外,冒險者協會也是一個交流消息的好地方,只要不是太離譜的,這裡的信息的可信度會高很多。

光徑直走過大廳。

「伸出你的左手。」

一個魔法師讓光伸出左手,有別於魔女和魔法師,識別冒險者可以直接從他們的手上的印記中識別出來。

光伸出了他那綁着繃帶的左手。

在他的左手上,還有一個印記,那就是冒險者的印記,通過識別魔法,那個魔法師就可以感知出他的信息。

可是,當那個魔法師使用感知魔法后,卻並沒有和光的印記產生共鳴。

那個魔法師皺了皺眉,說:

「你並不是協會承認的准冒險者。」

這是光第一次遇到這樣子的情況,他雙手直接拍在了桌子上,身體前傾,看着他,說:

「有什麼原因會導致這種情況嗎?」

「不知道。」

一時,光也想不出自己還能說什麼,他看那個魔法師似乎也是無計可施的樣子,於是就準備離開。

光握緊了左手,轉身走向大門。

他眼神迷離地走過大廳,這時一個猴子一樣的小子湊了上來。

「大哥,我這兒有點有趣的情報,您要不要聽聽?」

光認出他是剛才在和別人談論幽靈的那個人,但是光對此毫無興趣,於是他一邊走,一邊擺擺手,想要拒絕他,但是猴子男還是跟了上來。

「您真的沒有興趣嗎?是個絕密大情報呀!弄得好的話可以獲得絕世珍寶的!」

「不用了,沒興趣。」

光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出了大門,漫無目的地走着。

夜風吹打在他的臉上,這讓他清醒了些。

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

但是將今天早上在孤兒院的經歷聯繫起來,光明白,這絕非偶然。

他的存在消失了?

走着走着,他走到了白天與莉婭相撞的河岸邊。

熱鬧的河岸已經安靜了下來,一個人都沒有。

現在是日炎季中的星耀月,顧名思義,受微弱的風元素和較強的火元素影響,在這個月份的夜空中,雲的數量會減少很多。

因此,能看到更多且更明亮的星星。

此時,上弦月已隱去,陪伴着他的,是這些小星星們,但他無心去關注它們。

他感到很悲哀,心中已是一片死寂,就如沒有波紋的死水般。

他已經沒有任何動力來驅動這雙腳了,於是就將雙手靠在欄杆上,望向平靜的河。

光就這麼看着,好一會兒才回頭,又看看已經關門了的店鋪,路上只有他一個人,這使他感到心中一陣酸楚。

要麼是他的記憶錯了,要麼是世界錯了,這麼一想,還是他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比較有說服力吧?

但是自己的過去真的是不存在的嗎?難道他只是自認為是一名准冒險者,騙了自己兩年嗎?

難道他從八歲那年就開始欺騙自己了嗎?還是說因為什麼原因,所以捏造了一個謊言?

除此之外,那就是世界錯了。也許是世界出了錯,他的存在被抹消了。根本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既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名為「光」的個體,那麼也就當然不可能存在「光」的事情了。

可是,世界怎麼可能會出錯呢?

與其說世界錯了,倒不如說是他自己錯了才好解釋一點。

但是,假如——只是假如,假如自己真的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話,那應該怎麼辦?假如他的一切都被抹消了,那麼他應該怎麼證明他自己是誰?

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是不存在。

自己將會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沒有人知道自己是誰,也沒有人關心自己是誰,彼時的親人朋友將變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就連自己曾經養過的小貓,都會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到這裡,光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珠。

不管是誰的錯,自己都面臨著一個問題——接下來怎麼辦?

是將錯就錯,還是找出真相?

近期的話還好說,隨便找個旅館湊合。長遠看來就麻煩了,他沒辦法回孤兒院住,又不能去接任務賺錢——也許只能靠打打小工賺點錢了。

光順手摸了摸他的錢袋,卻發現口袋裡空空如也——真是雪上加霜,他的錢袋估計是在哪裡掉了,或者被小偷偷走了。

光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想,光都覺得他的未來變得朦朧起起來。

而一想到孤兒院,他就想到了院長那個陌生的眼神,他的鼻子又酸了起來。

他轉過身,靠着欄杆坐下,然後忍不住把頭埋了下去,啜泣着。

「終於找到你了,你這笨蛋,讓主人找得這麼辛苦。」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光猛地抬起了頭。

星河璀璨的夜空下,那個可愛的女孩站在了他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聽到了她的那句話后,光終於忍不住了。

沒想到,在這個自己被拋棄了的世界上,居然還有人願意接納自己……

原本以為她會放棄的……原本以為她見到自己後會痛罵自己的……

可是,上面說到的那些她都沒有做出來,而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伸出了她的手。

光一邊看着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一邊讓淚水在自己的臉上肆意流淌着。

這個他白日聽起來討厭至極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卻是那麼的悅耳。

「找了你一天了,回去吧。」

莉婭丟下這麼一句話后就走了。

光站了起來,用手背擦着眼淚,跟着她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覺得自己彷彿聽見了「尤里烏斯之翼」的高歌。

「真香!」

光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莉婭買給他的蜂蜜麵包,然後意猶未盡地說了這句話。

此時是日炎季,因此壁爐中也沒有火焰,只有桌上的光元素礦石發著亮光。

莉婭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在這柔和的白光中狠狠地瞪了光一眼。

「真是個笨蛋!」

看來她的氣還沒有完全消掉。

看到光吃完了,莉婭才接著說了下去。

「說吧,都發生了什麼?是被誰欺負了哭成那個樣子?我立馬幫你去教訓他!」

光回想起了他那狼狽的樣子,一想到他這樣子還被莉婭完完全全看見了,他就覺得臉頰發燙。

「事情是這樣的……」

光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向莉婭說了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光越說聲音越小,到了最後幾乎都聽不到他的聲音了,說完,他就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莉婭的回復。

莉婭嘆了一口氣,說:

「真是的……你這個笨蛋……」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說不清,是一種主人對於契約者的感應吧。」

這時,光反而開始慶幸有這個契約的存在了——但這也不代表他會喜歡它。

「對了!先說好,我可不準備做你一輩子的僕人,最多就這麼三四天,等你事情辦完了,立馬就把契約解除了!」

聽到他這句話,莉婭用腳狠狠地踩了一下地板。

「你這是和主人說話的態度?!」

光被她嚇得站了起來,呆立在那裡不敢說話。

莉婭繼續說:

「首先,既然我是你的主人了,那麼你就要完完全全聽我的話,明白嗎?」

光狠狠地點了幾下頭。

看到光聽話了,莉婭才說:

「第二,我來你們克里西爾是為了取回我的魔力的,而且,這是我旅行的開始,沒想到第一天就被你毀了。」

光怎麼也沒有想到莉婭居然是因為這個才來的,怪不得她可以逃過檢查進入偏見之國。

不過這也使他鬆了一口氣,既然她暫時失去了魔力,那就基本不會有被發現的風險。

「你失去了魔力?什麼時候的事情?那我們這兩件事有聯繫嗎?」

「誰知道呢?等我們去了不就知道了?走吧,帶路。」

莉婭站了起來,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去哪兒啊?」

「浴場。我找了你一天了,累死了。」

等到他們回來之後,約瑟已經安靜下來了。

「哈——好睏啊……」

「你,出去。」

「幹什麼啊?!」

「你出去就是了!」

光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莉婭砰的一聲就把門關上了。

莉婭走進房間后,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他在外面站着,就像是一個年邁的老管家。

等了一會兒后,莉婭才打開了門。

她已經換上了柔軟而舒服的真絲睡衣,光看到她的時候,還聞到了她出浴后的香味,他一下子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害羞和困意交織在一起,變得有些奇怪。

「進來吧。」

他點了點頭,邁着僵硬的步伐走了進去。

「那個,我睡哪啊?」

「地板上。」

莉婭丟了一個枕頭給他。

儘管他還想爭辯些什麼,但是這時白日積攢的疲憊一口氣被釋放了出來,他也就那麼迷迷糊糊地躺了下去。

莉婭先是走過去看了好一會兒他的臉,然後才把元素礦石的光芒熄滅,上了床。

「他……為什麼可以和我契約呢?」

莉婭喃喃自語着,並重新看向光那邊,而光已經進入了夢鄉。

「也許,我們以前真的是認識的吧。」

但是莉婭怎麼想也想不到其它什麼東西,於是只好作罷。

在黑暗中,她總覺得自己確實是忘記了什麼。

她蓋好被子,很快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