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基數着大約是走了兩到三分鐘左右的路程,特羅洛普上校帶着他走到了車站,乘上了一輛駛往城區的快車。因為這段時間的‘清洗運動’的緣故,城邦內正實行着宵禁制度,街上只有幾盞昏暗待修的路燈散發著清冷的光芒。

“到站了。”特羅洛普上校說完三個字后便不再多嘴,彷彿之前那個在麥基看來外冷內熱、且關照後輩的上校完全是在做夢一樣。

他保持着沉默,小心翼翼的跟隨在上校的身後下了車,走到了一處有些破舊的小木屋外。麥基下意識的朝着木屋的霧蒙蒙窗戶望去,他能感受到屋內明亮的燈光以及暖烘烘的空氣——說不定裡面的那家人正開開心心的一起坐在電視前看着晚間新聞哩,我曾經就喜歡和媽媽這樣在暖爐旁、看着電視機度過閑暇。

直到特羅洛普上校走上前去敲了敲門無人回應后,上校一腳踹飛了厚重的防盜門時,麥基才意識到自己和上校並不是來家訪的。

“該死……是、是帝國近衛軍的人!”他聽到從屋內響起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聲,同時還有一道帶着些許口音的烏薩斯語。“你們兩個近衛軍的混蛋,想要對我的家人做什麼?!”

“放下手中的武器。”特羅洛普上校頗為自然的將手搭在了自己腰間的劍柄上,但從動作來看僅僅是給對方一個警告,並沒有拔出長劍的準備。

“你們因違反了感染者管理條例4章第317條,我將對你們實施抓捕方案。”特羅洛普淡漠道。

“*烏薩斯粗口*我怎麼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男人破口大罵,握着水果刀的右手劇烈的顫抖着。麥基猜測對方應該也覺得一柄小刀是不可能威脅到近衛軍士兵的,所以他默默地期盼着對方能趕緊丟掉手中的小刀,以免激怒上校——雖然上校看上去很好說話,但麥基也不真是從哪個山溝溝里爬出來的笨蛋。儘管他不敢殺人,但他明白,凡是能在近衛軍中當個一官半職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放心,跟我們去營地走一趟,如果確定沒有違反條例的話會釋放你們的。”

“呸,下城區的感染者誰不知道進了你們近衛軍駐地的就沒一個活着出來過。”往地上啐了一口,胡茬沒怎麼注意打理過的男人嘟嘟囔囔的說道,他仍然不肯拋棄唯一能給自己一點安慰的小刀。

“快把刀放下!不要試圖抵抗,你這蠢貨!”麥基看着對方那毫無疑問是沒有意義且自殺式的行為,想要救下男人而大喊出聲。不過,結果卻只是男人將刀鋒指向的目標從上校換成了麥基,臉上的橫肉都因為憤怒而顯得十分猙獰。

特羅洛普上校搖了搖頭,直接抬起左腿,一腳踢在男人的手腕處,讓對方吃痛的喊了一聲不由自主的丟掉了小刀。在麥基看來,這幾乎就該是上校的底線了,剛剛的那一腳也是留了很多的力氣。

“你這壞蛋——你對我爸爸做了什麼!”

“塞德里克!不要——!”

當男孩母親那撕心裂肺的吼聲傳到耳中的那一刻,麥基才反應過來,看着滾到腳下的男孩的頭顱,大大的藍色眼睛中還殘留着前一秒的憤怒。

“上、上校……特羅洛普上校……”男孩熱乎乎的鮮血噴了他一身,沾的臉上到處都是。麥基有些噁心的彎下腰乾嘔起來,儘管他很想在特羅洛普面前控制住這種有違近衛軍面子的表現,但他實在是無法忍耐內心深處傳來的嘔吐感。

“我的孩子……你們……你們就是惡魔——真正的惡……”

婦女的話音還未落,房間中一道比燈光還要耀眼的光芒閃過,她的腦袋如同自己的小兒子一般,從脖子上飛了出去,傷口湧出的鮮血依舊是朝着麥基的方向噴出,灑了他一身,將他徹徹底底的染成了一個紅人。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彷彿浸泡在剛燒好的洗澡水中一般,他感覺暖洋洋的——不,有些燙,就像是開水澆在了身上一樣……麥基咧了咧嘴,他出奇的沒再有噁心的感覺,取而代之的則是滾燙的炙痛感在他的皮膚上蔓延。

親眼目睹着妻兒慘死在家中的男人,痛苦的厲聲嘶吼着。他拾起地上的小刀,一邊喊着向前撲去,一邊使勁的刺出手中的刀子。

我、我嗎?

麥基看到了特羅洛普上校那冷漠的一瞥,隨後又注意到男人沒有沖向上校,而是揮着刀刺向了愣在一旁的自己。

“嗤。”

這就是……刀劍砍在人身上的感覺嗎?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下意識的為了自保而拔出腰間的制式長劍,如同之前千百次的演練一般,劍刃輕而易舉的劃過了對方的脖頸——和打獵時割斷獵物的咽喉一樣沒什麼區別。

特羅洛普上校這時才微微點了點頭,恢復了之前的微笑。也沒在乎麥基糊了一身的變暗的血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錯。”

“馬上就會有人來處理。”邁出門檻后,特羅洛普頭也不回的補充了一句后便徑直走向外面,也不知接下來要去何處。

我……殺人了……?麥基噹啷一聲丟下了自己的制式長劍,習慣性的想要低頭卻突然瞄到了自己腳邊的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腦袋。他便只能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勢——因為向上仰頭會導致未乾的血水流進他的鼻孔甚至是嘴巴。

“長官久等了,我是下城區警衛局的感染者處理支隊隊長……”正當他還在發獃的時候,一位聽起來聲音相當粗糙的男性從後方自我介紹道。那人走到麥基的身旁行了一禮后,對着身後揮了揮手。回過神來的麥基望着他的表情,覺得他大概是在命令自己的下屬過來處理現場。

自稱為警衛局支隊隊長的男人搓了搓手,壓低嗓門,隔了一小段距離附在麥基的身旁小聲說道:“非常利落的劍法,令人讚歎的切面,長官。”

“……”

似乎是沒有得到回應,男人尷尬的笑了兩聲,繼續問道:“那個……長官,最近‘清洗’的數量有些達不到標準了——算上您這次的還差了兩個,我想……”

“隨便找兩家門牌抄上就是了。”麥基擺了擺手,心想:我又不是什麼長官,你們這群傢伙愛怎麼搞怎麼搞……該死,倒不如說,我現在還在煩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