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基的腳又踢空了。

他羞惱的咬着牙,望向正拿起破木板子往妻兒身上遮蓋的中年薩卡茲族男人,然後又偷偷瞄了兩眼和其餘士官站在一起的上校特羅洛普。許多同僚和上官都說特羅洛普的身手和源石技藝幾乎完美無瑕。“特羅洛普同志的揮出去的拳頭就彷彿弩箭一樣迅速。”有一次格羅斯准尉在灌了瓶杜松子酒後,一邊打着酒嗝一邊對他們這群新兵如此吹噓,“他那源石技藝就彷彿流星一般,既耀眼又讓人完全反應不過來。”而當特羅洛普問起這屆新兵的表現時,另一位士官搖了搖頭、哼了一聲回答說:“一群蠢貨,他們的水平就跟匍匐於野外源石蟲的卑微弱小沒兩樣。”

“呸,你們這群下賤的畜生,還想抵抗帝國的法案?”麥基悄悄地用眼角的餘光瞥着周圍的情況,害怕他剛剛的表現被格羅斯准尉甚至監察的特羅洛普上校給看了去。但是准尉今天可沒把心思放在他們這群菜鳥身上,他正掐着一名兩眼無神的年輕婦人往後院走去,臉上堆滿了笑容,時不時的露出了他那泛黃的不整齊牙齒。

該死的,格羅斯那傢伙不怕傳染礦石病嗎?

先前與他同期的一名新兵、且兩人的家鄉都是同一座移動城邦的小夥子,就因為在緝捕感染者盜竊犯的時候,被對方身上的源石劃破了皮膚,甚至還咬了兩口。麥基想到那件事不由得有些難受——那是多麼開朗幽默的一位兄弟,他口中關於那些卡西米爾佬的笑話可逗得大家樂了好幾天。

泰拉在上,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但願那兩人能和他們說的一樣,給我們的好同志最棒的治療吧……麥基在心中暗暗地祝福着同鄉的新兵——在被確診感染礦石病的下一刻,那位同袍就被系著不知名袖章的兩名烏薩斯族給帶走了。

他又瞧了瞧瑟縮在牆根的一家人,想找出個穩妥的解決法子,但最後還是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用佩劍把木板給劈成兩半了。他無奈的看向遠處的同期,大部分的人都在猶猶豫豫的不知進退。數位成為帝國近衛軍好幾年的士官們叉着腰站在它們的身後,罵罵咧咧的催促着他們的行動。這時候,距離麥基大約七、八米距離的一處小棚子內響起了痛苦的慘叫聲,聽起來十分的滲人。

“見鬼,真*烏薩斯粗口*的見鬼!”麥基注意到了站在屋外的那位士官使勁的踹了踹了破鐵皮棚子的支撐住,對着裡面的新兵大聲叫罵道,“你這蠢貨的腦子都拿去泡酒了嗎!我他嗎的跟你說的是一刀解決麻煩,你給老子砍了一半扔下刀想跑是什麼毛病!”士官厭惡的低頭望了望腳下的水泥地面,麥基隨着對方的視線看去,卻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一灘暗紅色的液體正緩緩地從鐵皮小棚子內流淌而出。再考慮到之前士官叫罵的事情,他握着制式長劍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了。

“廢物,下次再出這種問題我會親自把你按在他們骯髒的血液里……給我讓開。”他看着那位士官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在棚屋內女人和小孩有些刺耳的尖叫聲中踩着血水邁了進去。不一會,求饒聲和叫喊聲戛然而止,棚屋內安靜的像是齋戒日的夜晚一般,只不過從窄小的門戶流出來的鮮血如同溪水般蔓延開來。

麥基好想扯開嗓子大聲喊出來,可他的聲音卻是硬生生的被堵在了嗓子眼裡。我現在一定挺滑稽的吧——他想象到自己現在這幅大張着嘴巴的模樣,無奈的在心底里嘆了口氣。

他只覺得咽喉那裡火燒火燎的彷彿塞了一塊煤炭,麥基倏地從正哭嚎着的一家人前面轉身,在幾人不解的目光中飛快的往房門方向沖了過去。

格羅斯准尉在他的背後喊道:“麥基!你這膽小鬼給我回來——你再跑一步試試看!我會把這件事記錄到你的檔案裡面。居然臨陣逃跑,你小子可把我們的臉全丟沒了!”

於是麥基在小院的柵欄門外停下了步伐,緊咬着牙關轉過身,眼眶卻已經有些濕潤。他吸了吸鼻子,勉強看向提着褲子剛從後院回來的准尉行了一禮:“准尉,請恕我請個短假……”

格羅斯系好皮帶,指了指房間內抱在一起的感染着家庭,一邊大笑着一邊斬釘截鐵的質問道:“區區幾個感染者就把你難住了?列兵麥基·托德,你要上哪去啊?!”

麥基不敢和准尉瞪過來的嚴厲眼神對上,“我剛想起來今天還沒維護營地的磁軌炮……”他別過臉去磕磕巴巴地說,並抬手壓了壓腦袋上的灰色絨毛帽子,好讓他頭頂有些顫抖的烏薩斯族圓耳不那麼明顯。說完,他便再度轉身逃離了現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著營地跑去。

“廢物、軟蛋!*烏薩斯粗口*真丟烏薩斯族人的臉!”在奔跑時吹來的凍人寒風中,麥基隱隱約約聽到了身後准尉的叫罵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