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一切好似都雜糅在一塊兒，又那麼輕飄飄的，連自己的身體都感覺不到了。
不……大概是在什麼地方站着吧？因為腳底還有些堅實觸感。
記得之前是去幫貝奇找了主人，然後在調查的路上還和糯糯撞上了，那之後就是去……對，是要在威爾倫之前找到貝奇讓它提前回去的，所以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來着……
耳朵邊充斥着風卷殘葉的沙沙聲。
一邊回想，魔女一邊納悶着周遭的聲音從何而來。
熙熙攘攘的腳步、雜糅在一塊的叫賣、不知名器械轉動的鏗鏘。
之前待的地方應該沒有這麼吵鬧才對。
睜開眼，魔女發現視野里格外亮堂，似乎不知什麼時候又到了早上，一個不錯的晴天。
寬敞的街道，錯落有致的建築，熱鬧非凡的市集，雖然只是在今天逛了一小會兒，不過魔女還是覺得自己對這個地方不算陌生。四下看看，兩旁的樹叢，身後的巨大石獅鷲，這裡正是克斯底穆爾城的卓恩之門附近。
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估計就是今天才見過的那些剛出芽的樹葉，現在已然發黃甚至於飄落滿地，它們被風拂動時的聲響也正是一直在耳邊漂浮的白噪。吹來的風裡夾着些寒意，下意識裹緊身上的黑袍子，魔女發現它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厚實了許多，夾着短絨的毛邊在傳來柔軟觸感的同時，也讓她暖和不少。
“喂，臭魔女。”
腳邊的聲音讓佐伊驚得一顫，連忙低頭看去，正是那隻圓滾滾的黑貓。
“糯糯？”
“愣這幹嘛，不是說有人找你有事嘛？”
“嗯？誰找我啊？”
“明明是你自己說有人給你捎了口信，現在還反過來問我了？”
“唔……”
看胖貓那一如既往的鄙夷眼神，應該也不是在說謊話騙她，不過也不知為什麼，佐伊發現自己的腦子裡完全沒——等等……
塵封的罐子被打開，於是記憶一股腦的涌了上來，雖然胡亂雜糅成一團，不過若只是想找個事情的起因，還是能慢慢理出來的。
“對！是伊萊讓我趕快進城一趟。”
“所以你這是間歇性失憶嗎？”
於是魔女與貓繼續往前。
“一時間沒想起來嘛……啊！”步子猛停，佐伊想起什麼似的一拍手，“說起來，我們是要去找貝奇來着？”
“啥？”
“貝奇啊！”
“誰啊？”
“一隻黑色的狗狗……我們才分頭行動這麼一小會兒，糯糯你就給忘了？”
“你什麼時候還跟狗去鬼混了？我反正是沒見過。”
“可貝奇它還是糯糯你先發現……”
明明應該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佐伊的聲音卻是在逐漸變小，倒不是因為糯糯又給了什麼臉色看，而是連她自己也突然想不起了口中貝奇的具體樣貌。
“我發現什麼了？”
“沒、沒什麼……”
“你今天還真奇怪，先是莫名其妙站原地發獃，現在又在這裡說些什麼不明所以的話，是不是早上吃黑麵包吃壞肚子了？早跟你說了別在奇怪的地方省吃減用你不信邪，現在好了吧，腦子都餓出問題了……”
雖然是在損她，不過糯糯嘰里呱啦說的後半段魔女就沒怎麼聽了，現在的佐伊正同往常一樣，因為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思緒而選擇性失聰，當然，這是她的一貫作風，習以為常的糯糯並沒有深究下去。見她還在出神，便接著說道：
“快走啊，還傻愣着。”
“哦哦……”
嗅覺也在逐漸恢復，支着鼻子嗅嗅，漫布空氣中的不止那股熟面味道，還夾雜着些不知源起何處的醇厚果香，不過隨着車軲轆碾起的灰塵，這一切也在連續咳嗽幾聲之後消失不見。
如此車水馬龍似乎也正是克斯底穆爾的日常街景，沿着石質街道，魔女終於是繼續朝前邁步。
“不過說是找我有事，怎麼也沒見他人……”
再往前一點就該是那位胖廚子的麵包坊。想着或許麥克斯可能知道那位衛兵的去處，佐伊也只是這麼念叨一下，便讓自己的步子加急不少。
“興許是看你正好閑得慌，就想着給你找點事情做，這麼說起來，你前些天不正好也拜託他給你找份工作嗎？”
糯糯的話讓魔女很是意外。
“我還拜託過他這種事？”
“又開始失憶了？”
“……且不說是不是我真的給忘了，我覺得我們的關係也沒那麼好啊。”
畢竟今天才剛剛認識。
“哼，我倒記得你讓他幫忙時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樣。”
“唔……是嗎？”
邁過幾階石梯，便能瞅見一枚掛在門前深色木牌，刀刻的凹槽塗著紅漆，魔女當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牌子……說起來，現在它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見到的時候還要新一點？
不過……之前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個女孩發現自己又想不起來了。
“喂——”
糯糯刻意壓低的聲音讓魔女回過神。
“嗯？”
不過佐伊也沒來得及和胖貓進行什麼眼神交流，畢竟在她正準備低頭的一瞬，一隻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
“佐伊！正說找不着你……原來你直接過來了啊……”
“啊……”
眼前正是那位找她有事的衛兵大叔，似乎是因為跑過一段路，本就亂糟糟的灰發因為汗水黏在額頭，伊萊說起話來也是一幅氣喘吁吁的模樣。
“不過這樣也好，省去了我到處找你的工夫……啊哈哈……”又是幾個深呼吸，這位大叔似乎才緩過勁來，直起身子沖魔女笑了笑。
“……所以你找我什麼事？”
“其實是這個麵包坊老闆拜託的，我實在是找不到幫手，只能來拜託你了，走吧，我先
帶你去認識一下。”
“那倒不用了，麥克斯和我早就認識啦。”
“呃？什麼時候的事？”
“也不是很久……咦……我們好像……還不認識？”
腦海里這下沒有了和那位胖廚子相識的記憶。
“總之先不說這個，跟我來。”
“欸！”
讓魔女意外的是伊萊竟然很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
趁着佐伊還沒回過神，他們便已經到了“糯絲庭磨”的店門口。那位胖廚子正在店裡來回踱步，眉頭緊皺。
“麥克斯。”
聽見伊萊的聲音，他像是見到了救星：
“伊萊！你可算來了！”
“介紹一下，這是我找來的幫手，她叫佐伊，因為我那邊工作實在是走不掉……”
“啊隨便誰都行啦，比起這個我得趕快過去！”
魔女正想和他打個招呼，沒成想這胖子竟然一臉焦急地脫起了身上的廚師服。不過在伊萊扭過頭來沖她道了個歉之後，她也沒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了。
“呃，抱歉，麥克斯他的事情確實比較急，要是放在平時，他肯定不會這麼沒禮貌。”
“所以究竟發生什麼了？”
“他的妻子剛剛被送去醫院……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天過後，麥克斯應該就要當爸爸了。”
“原來是這樣。”
的確是件要緊的事情，聽見如此緣由，魔女似乎也能理解為什麼這位胖廚子如此着急了。
“這個忙其實說什麼也該由我來幫的，不過因為衛兵隊那邊的事要趕過去，實在走不掉，就只好叫你來了。說來也是不巧，我的那些熟人朋友今天都正好有事，畢竟明天就是入冬的日子，他們應該都打算為冬慶祭典做些準備，衛兵隊那邊估計也是要商議與這相關的事情。”
“沒關係，這種事情儘管叫我來幫忙就好啦，要我做什麼？”
“就是簡單的看看店，幫忙賣賣麵包之類的，你知道，很多麵包放到第二天就不好吃了，所以想讓你盡量幫忙賣一些……這麼說起來，”在櫥櫃里掃視一圈，伊萊的視線很快便停在一個紅彤彤的糕點上，“昨天麥克斯還說自己新做了一種糕點，希望今天能大賣，沒成想今天就遇上這檔子事，說起來我記得這好像是叫……”
循着他的視線，佐伊也注意到了那個東西，一個名字幾乎馬上就要脫口而出，可惜到最後還是沒想出來，她只好臨時改了口：
“嗯……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希望一切順利就好了。”
“你說得對。”
敲敲腦袋，伊萊抱歉地笑笑。
“我先走了，店就拜託你們了哦，伊萊，還有小個子。”
寬厚的手掌往佐伊的肩上拍了拍，麥克斯櫥櫃后躋身而出。沒有多看店前的二人一眼，便搖着圓滾滾的身子跑出了門，雖然聽他的語氣迫切，匆匆忙忙的模樣也挺有勁，不過以他如此身材，魔女還是有些擔心他能不能及時趕到。
等等，這胖子剛剛是叫她小個子？
佐伊總覺得自己和他應該沒這麼生分。
“喂！臭魔女！快醒醒！”
不過在她摸着下巴納悶的時候，糯糯的聲音便在耳畔響徹起來。
嗯？醒……啊！原來這是……
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魔女眼前的一切已經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