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態度比任何人都謙卑,平常也一直小心翼翼的,但是,實際上和他有過深交的人都知道,再沒有比他更狂妄的人了。除非找到相對的解答,並且自己推翻自己,否則誰也沒法攔住……這頭倔驢。

這就是他的狂妄,他很少會改變……但,除非他自己發現到自己的錯誤。

於是,當他很快就發現到自己的所謂推理的漏洞的時候,就以最快的速度進行補救。只希望自己來得及。

睡了個好覺,雖然夢裡有腳步聲。

有兩個人在黑暗裡奔跑着。

可能是因為聽到了互相的腳步聲的緣故,腳步聲短暫地停了停,然後再次響起,甚至更加激烈。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十點五十的時候,幾乎是同時,這兩個人一同踏上寂靜且絕不平凡的三樓。在這裡,他們將會開啟……最終的試煉。

瘋婆子就是瘋婆子,胡亂的行動暴露自己的位置,可是相當於主動祈求獵人上門的吧。但是。他知道在那裡一定藏着,兩個人。等待他到達時兩悶棍將他當場打倒。因此應該先到達圖書室,當他們疑惑到來的時候主動出擊。這正是正當防衛的浪漫啊。

——如果不是在二樓仔細觀察了很久的話,松盡大概會這麼想吧。

但是,但是。

二樓,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是錯誤的。是的,也就是說一個瘋婆子正在作為獵物自尋死路。這圖書館裡的第三個人一定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是不是老海?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跑了。

是的——看似完美無缺的推理,實則漏洞百出。而當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時間實在是太晚了。他只能祈禱自己能夠再快點,再快點。一定要在那個人出事之前,將那件事告訴她。

而另一邊。

朧華正在行進。

果然是真的嗎,雖說幾分鐘前還有點不敢相信,但是沒想到現在卻已經到來了。哎呀呀,這也省得我親自上門找了——只可惜,教室里的那只是她的獵物。他們都屬於朧華,已然變成比『圖書館的鬼』更恐怖的東西,朧華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那麼。”

“那麼。”

“無視掉那傢伙。”

“直接前往教室就對了。”

腳步聲再一次激烈起來。來自左邊的樓梯口,少年喘息着,命令自己的身體前進。來自右邊的樓梯口,少女咧開嘴邁開大步。

圖書室在正中央。

他們,正在奔跑。

——那傢伙。

腳步停下。

朧華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顫抖,能夠感受到說不出來的狂喜,她已經快要忍不住了。需要一個機會來將自我完全宣洩。而她今天宣洩的太早了,以至於她的內心除了空虛還是空虛,這樣的一個空洞必須需要有人來補充。而眼前的這個傢伙,毫無疑問,毫無疑問能夠滿足自己!

她能夠聽見在自己的內心中有另一個聲音在無奈地嘆息着。像是最後的懇求。朧華幾乎將要整個暴起的時候頓住了,低低地嘆了口氣,擠出一個微笑。

“唷,松盡同學。你來了啊。”

在圖書室的門口,她向面前走來的人影揮手道。

“您好……朧華同學。花了點時間,來想明白這一切其實挺難的。”

“嚯?你都知道了?”

朧華心裡其實沒什麼底,但是她能感受到,向著她走來的這個人身上有可以讓她予以盡情享受的氣息。這種氣息讓她陶醉,讓她都快要無法偽裝下去了——

“啊,可能知道的……沒有您多。”

松盡站定腳步,肉眼估算了一下他們之間的距離,大概是一把野太刀的極限長度。她背後雖然不知道的雙手拿着什麼東西,但不出意外大概是什麼武器之類的吧。松盡四處望了望,沒什麼掩體,旁邊的門除外,他輕輕點點頭,拿出了那根鋼絲,不動聲色地插進門把手鎖眼裡。

然後走了進去,反手關上門,反鎖。

“喂喂,這是什麼意思啊。”

圖書室外,朧華走過窗戶,到達門口,以此時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小的力氣彎曲食指和中指輕輕敲了敲。

沒有回應,有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然後又是一陣腳步聲。噠噠噠噠噠煩死了。

這傢伙在幹嘛,逃避?還是說,做賊心虛?他到底知道多少呢,如果他知道全貌的話——啊,那天把他交付到了海老師手上真是個錯誤。說不定已經達成合謀了也說不定。既然如此,那就殺了吧。還沒有嘗試過,關於他呢。來試試看吧。那麼,接下來對方是要和她玩躲貓貓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開始了,這樣才有狩獵的氣氛嘛!

“朧華同學。”嗯嗯你說我聽着,不過先說好我可不是那種聽人說完話才動手的傢伙。雖然是這麼想的,可她卻在說:“你說唄,我聽着。”

“呼……”

把耳朵貼在門上,閉上眼睛的話大概就能知道他現在所處位置吧。順便還能估計一下解決掉的話要多久。嗯,大概是在門對面,門對面?那挺簡單的,把門踢翻把他壓死,還省了自己直接動手了。隔着什麼東西打人大概就像吸血鬼殺人一樣,也是一種有意思的事情吧?

那就,

五指成拳。

3——2——1。

邁開雙腿。

正拳出————

“我要保護您。”

好好好知道知道明白了等我殺了你再聊攻受的事……啊,哎。他剛剛說什麼來着?朧華的拳頭停滯在半空中,最後伸開五指,一臉茫然地再次敲了敲。然後聽到了對方的下一句話。

“經過我剛才的觀察,以及之前的推理,現在,我終於得出了結論。您每天晚上都會被誤認為鬼…”連這都知道,相當於是在亮牌了吧?朧華皺了皺眉。“因為有另一個人在冒充您行動啊。”

前言不搭后語。那麼剛才那句話就當是老鼠忽悠貓的蠢話,那麼我們繼續——

“上方,那個燈,真的就只是一個方塊。所以說,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圖書館真的有鬼。”

方塊的燈真的只不過是燈而已,假設女孩是鬼的推論被發現是錯的,那麼如果她不是呢?

是了,這就是松盡所明白的。

“而這個鬼,利用着您每天晚上都會在圖書館睡覺,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來遊盪。作為擋箭牌。”

朧華逐漸狂躁了起來。這傢伙,到底是想說什麼。

“利用您的秘密來傳播這個傳聞,然後一手反向操作,徹底讓這個傳聞成真……能夠這麼做的,也只有老海,海老師了。雖然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是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得逞的,您放心吧。”

聲音認真而堅定,聽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心機。

朧華到來的原因是因為此事把她卷了進來。而之所以選擇自己,一是那天晚上自己遇見了她。這是圖書館的鬼傳聞期間唯一一次非正常情況。朧華看到了自己,連夜把自己送到了老海那裡,而老海,也就是鬼,選擇緊隨其後離開。在她之前一步回家。

再然後,進行欺騙,留住自己。

在今天,利用朧華需要他人幫助的特點把自己帶進來,然後在零點之前,或者就在這段時間附近當著她的面對他做什麼。這樣的話,她就會老老實實當一輩子的圖書館的鬼了。

“那你倒是說說……我到底有什麼秘密啊。”朧華無聲地笑了起來。說了一大堆廢話,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大概這就是獵物的思維吧,嘛嘛,不急不急,反正自己真想殺了他的話,只需要一瞬間就夠了。

“您,就是,我見到的鬼。卻不是圖書館的鬼。”

儘管中間亂七八糟的,但,回答正確。

你可以死了。

朧華輕輕拍了拍大門,然後往後退出一步…結果就聽見了來自對方的聲音。

“我不想再看到您被他人誤解了。”

“班上的所有人都在害怕您,唯一願意接近您的老海其實是想利用您,而我也因此在今天下意識的對您進行猜疑。”

“您選擇了我,儘管我現在才意識到。您選擇了我賦予信任,而我卻沒有回以行動,這是我的錯誤。實在是抱歉。”

“哈,殺了你啊……你這傢伙,是在憐憫我嗎!?”被挑起最敏感的神經,朧華叫道。

“我要保護您。既然您選擇了我,我就應該負起責任保護您!您很傻,而且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婆子……但是,我不能再放棄您了。

我不知道老海是個什麼東西,到底是從窗戶爬進來的傢伙還是突然出現的惡鬼……監控攝像頭是關着的,我半小時前偷偷下一樓去了一樓把門關上,鎖得死死的。

如果老海真的是鬼,那就讓我來徹底讓圖書館的鬼這個神話……徹底在這裡結束吧。”

“放心吧,您會繼續您的生活的,哪怕它多麼不被他人理解……只要它的源頭和我一起在這裡被埋葬,都不會再有任何人阻止您了。”

安靜。

“……小屁孩,你想幹嘛。”

——朧華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已經說過了。”

松盡看了看手機時間,十一點五十五,來不及說廢話了。

在將行時,松盡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哦對了。那個,我其實一直覺得,那天晚上的您很好看。嗯,就是,很好看。”

臉紅得快要炸了,松盡捂住臉快點動起來吧。如此向自己下令道,松盡從衣兜中取出來一隻紫色的羽毛筆。他將它握在手上,然後向著圖書室深處走着。他記得教師座位的位置,他希望自己在對方到來之前自己先到達能夠等待對方出現的位置。這很重要。

“你這傢伙,把鋼絲拿走就是為了這個嗎……開門,不然我就打破玻璃進去。”

“很抱歉,是防彈玻璃。”

第一次把自己胡扯般的推理告訴別人,第一次向別人信誓旦旦的許諾,第一次和女孩子說這麼多話。臉真的快紅炸了。

他低頭望向手中的羽毛筆,彷彿握住了力量一般。只要有這個,松盡就會充滿自信。這是愛倫坡引擎曾經贈送給他的東西,他將之作為護身符,重要的信物,以及,將來見到愛倫坡引擎正臉時,送給ta的東西。

該說什麼已經想好了。

物歸原主,嗯……就這樣吧。

如果以後能活着見到ta的話。

松盡在辦公桌前停下來了腳步,辦公桌上擺着一台安靜的筆記本電腦。松盡知道這正是朧華秘密的一部分,她每天晚上都要在這裡睡覺,同時玩電腦助眠。

噢……話說回來,那個,他遇襲的那天晚上,《灰燼.皇帝》好像斷更了。

話說回來,愛倫坡引擎好像長得不高的樣子。

你說,會不會朧華就是,他魂牽夢縈的愛倫坡引擎呢。

真是的,這件事意識到的,太晚了。實在是太晚了,一如既往,自己……根本不太擅長應對女孩子啊。

此刻,這些都不重要了。

“老海……或者圖書館的鬼。”

松盡向虛無下令。

“給我滾出來。”

那麼,一直到奔向地獄,也繼續中二且狂妄自大下去吧!

0:00

朧華聽到了嘶吼聲。

發生了什麼。

她發現自己的拳頭落在門上起到沒有任何波瀾,事實上她的額頭已經不癢了,手心裡也沒有奇怪的液體了。

力量,流失了。

零點鐘,明明應該是鼎盛時期。

那個蠢貨。

她每天晚上從圖書館出來以後都會詛咒這該死的東西讓她沒法痛痛快快的寫東西,唯獨今天晚上,零點鐘到來的時候,她痛恨它們沒有出現在她身上,真是有夠煩人的。

明明才正式認識第一天,說什麼奇怪的話呢。

她沒有那巨大的力量,沒有鬼兇惡的靈魂。她有的只是一個狂妄的外殼,和一個殘破不堪的內心。

他付出了什麼,幹了什麼。煩死了。

為什麼,要搞得他們好像很熟一樣。

為什麼,那份詛咒的力量。

為什麼,為什麼唯獨今天晚上不給她。

為什麼唯獨今天晚上沒有給我角與爪,為什麼唯獨今天晚上沒有給她以狂熱與邪惡,為什麼唯獨今天,找茬嗎。

她不是所謂的白髮赤血姬嗎……怎麼,怎麼會連把門砸開這件小事都做不到,真是讓人火大啊。

——他們都是狂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