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祭秋这山城的短短两天里,我大概明白了这座城市的街道分布。

学校秋声中学等偏老旧的建筑物为代表,建造在山体上的,是被称作“旧祭秋”的部分,而我方才所去的祭秋市康复医院、警局以及最繁华的商业街,是位于山下平原部的“新祭秋”部分。

我在这商业街游荡着,感受到了所谓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什么意思。

在寻找着能够填饱肚子的饭店之时,我遇见了预料之外的人,准确地说是认出了她的车。

那位可以称之为活力的代名词的女警,此刻已经脱下了警服,正穿着一身浅灰色格子纹饰的便装坐在车里摆弄着她的手机。

我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用手轻轻地敲打了车窗。

“……诶?秋先生?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她慌忙把手机收起,从车里下来之后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我。

“难道说,其实秋先生是一个跟踪狂,在我的身上放了GPS定位器之类的东西吗?”

听到冼流织的话,紫夏坏笑着取笑我:“秋匣又要风评被害了,在后辈的身上装定位器,我已经联想到一副病娇上司和冒失下属的恋爱喜剧了。”

我苦笑着对冼流织说道:“只是在找吃晚饭的地方,碰巧遇到你了而已。怎么样,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一顿?”

没想到听到我顺势而为的提议,冼流织听了之后脸突然微微发红了起来。

“这之前也和徐队说只要我做接应人。现在又邀请我吃饭,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约会?”

说完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胡思乱想的范畴里了,慌忙摇了摇头。

“没有这样的事,对,秋先生肯定是想要和我交流今天的收获。”

我苦笑了一声。

“就是这样,也省的明天再做交流了,而且我也很好奇这一下午你那里的调查成果。”

冼流织露出了稍稍有些失望的表情,而这一表情被紫夏看在眼里。

“人家冼流织说不定是真的有憧憬你,要好好对待这场约会哦?”

脱去了警服的冼流织,尽管穿的是冷色系的衣服,却给人一种更加青涩的感觉。要做比喻的话,她给人那种受到惊吓会卷缩起来的香草一样的感觉。

简单地选定了饭店之后,冼流织和我坐定下来。她还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也许是我自身的气场太过严肃导致的。

似乎对方也察觉到了氛围的问题,为了缓和这个,她开始说一些只和吃饭有关的话。

“忙碌了一天,秋先生一定很累了吧。你可以试试我们祭秋的特产——一种叫‘秋果子’的凉茶。喝了之后肯定能打起精神的。”

“秋果子?里面是什么?”

“嗯……大概是桂花、祭秋山茶之类的花叶泡成的茶吧,其实我也不算是地道的祭秋人,也不知道很详细,但是好喝就对啦。”

于是我在菜单的最下面找到了那个名为秋果子的饮品,打了两个钩。

在上菜的期间,我开始把我今天下午的收获讲述给冼流织听。

“……就是这样,那个名叫荆越的女老师,是和死者关系最为要好的一个了,但是从她那里,依旧没有死者那所谓的‘罪’的信息。不如说,和她的谈话里我注意到,死者南科梦似乎有极力隐藏过去的这种习惯。然后我也问了其他的几个老师,都没有什么信息。从教师和学生那里的仇杀什么的,可能性又下降了不少。”

冼流织仔细揣摩着我的话,罕见地露出正在深思的表情。

“那样的话,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又断了。”

“是啊……另外那个祭秋市康复医院我也去过了。”

“诶……?秋先生的办事效率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还以为肯定今天做不完呢。”

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了祝未央,我大概也要无功而返。

“结果果然南科梦在康复医院有配药,而且根据病历是十年前就开始的,他得的病,应该就是所谓的双相情感障碍了,和他在吃的药也相吻合。不过,这又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呢……真是伤脑筋。”

这时店家把我点的两杯秋果子呈了上来。我微微品了一口,是那种带着能深入人心的香气的花茶,这一下仿佛我一天的疲惫都被治愈了一样。

“但是你不是说过嘛,被害者最后在监控露面的样子很奇怪,这应该和犯人有一定的联系,而且,他那形成抑郁的成因,或许就是犯人所描述的‘罪’了。”

冼流织一副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表情,仿佛是今天她调查到的东西可以佐证这个论点一样。

“嚯?那你的调查肯定是有了眉目。”l

冼流织抿了一口手里的花茶,点了点头。

“嗯,如同你之前和我讨论的时候怀疑的一样,被害者在大学的时候果然是发生过什么。我联系了他的几个大学同学,从他们的片段化的语句里分析出了一些事情。”

“说来听听。”

花费了几秒钟组织了一下语言,冼流织将她今天调查到的事情用简练的话语说了出来。

南科梦的大学的同学,大都在他大四的时候和他断了联系,但在此稍稍之前的事情还是能够打听出来的。

“被害人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有找过做家庭教师的兼职。”

那时的被害人,任教的对象是一个名叫墨于沫的女孩子,当时还在上高中。

“墨于沫……?这个名字我似乎有一些印象。”

虽然有印象,但肯定不是最近的事情了,甚至可能是十多年前我还在警队时候的事情。

“然后,南科梦的同学有提到,那个名叫墨于沫的女孩子喜欢上了他。”

“我大概猜到了后面的发展了。像南科梦那样的人,优秀、全能、长相好看,不管怎么看都是受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别提是和高中正值青春期的女生独处了。”

紫夏在我身边低语道:“恐怕那是不能实现的恋情吧。”

她说的没错,这种青涩的初恋,通常都是实现不了,而正是这个引发了悲剧吗?

冼流织继续说了下去。

“南科梦当然没有回应墨于沫的恋情。但是,墨于沫似乎本来就有重病在身,在那之后可能又因为情感被拒绝而患了抑郁症。而南科梦知道了这些之后,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也因此深受打击吧。”

因为拒绝了对方,随后对方因此得了抑郁症,再到自己这里得了双相障碍,逻辑上总感觉有些不太成立。冼流织的这番说法说到底也只是对从南科梦的同窗得来的情报的总结。等明天再重新好好调查一下墨于沫这个人吧。

“他为了逃避墨于沫的事而选择来到这座山城,或许就是出于换地方转换心情一样的考虑。那么,你有考虑过,你调查到的这一点是否可能是那封犯罪声明里所说的‘罪’呢?”

接下来冼流织的答案让我惊讶。

“虽然我今天的调查成果就这么些了,但是我觉得那不是那么一回事。”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个叫做墨于沫的女孩子,还有这次的被害者南科梦,他们是同样患上了情感障碍的人吧?那么一定是能够互相理解的。况且,我不认为,仅仅是拒绝了一个人的恋爱就能被称作是‘罪’。”

紫夏看着冼流织认真而纯粹的表情,微妙地表示赞同。

“秋匣,我也不觉得那是所谓的罪,但是,不能就这么否定这件事和那个罪无关。”

坐在我对面的冼流织的执着眼神让我不由得对这个女警的看法产生了改变。

而后,她这么对我提问道:“秋先生,南科梦的心病,像是被墨于沫所感染一样。虽然这算是与案件无关的话题,但你觉得情感是能传染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