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獨自站立在海風中,身後的戰袍獵獵作響。他獨自守望在這座毫無破綻要塞的最高層,整個魔術工坊被包裹在魔力涌流之中,即使是雷達也無法偵測到這座建築外部的實際狀況。他本身的形體也不會因其他魔術師的偵測暴露在外。

他望着遙遠的海平面,像是在想着什麼,又不像有所思考的樣子。他僅僅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目的。

御主給他最後的指令是“準備迎擊一切來犯之物”,因此,他能做的也只有孤獨地守護着這座要塞。

“簡直是無聊透頂…”

狂戰士喃喃自語。

他倒不是對打發自己來做哨兵有什麼意見——他壓根覺得以逸待勞的戰術不是他的作風。

“嗯…丫頭又有新指令了?”

有什麼正在侵入自己的思想,這種令人不自在的感覺,顯然是那丫頭的遙感術。御主的影像流入狂戰士的視界中:

“狂戰士,這是最新的指令。敵對目標已經進入攻擊範圍,這就動手吧。”

“了解。”他毫不含糊。“那麼,我等着你…

不,等一等。“

站在塔頂的狂戰士似乎感受到了魔力的異動,高大的身影從距離地面幾十米的高處一躍而下,在半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擁有在魔術工房權限的狂戰士獨自一人毫無障礙地走到了建築外部。

“怎麼了?”

“喂,丫頭。”狂戰士笑道。“我就先不等你了,機不可失啊。”

“…好吧,保持聯絡!就這樣。”

魁梧的男人望了望北方遠處的密林——雖然來訪者釋放出的魔力微乎其微,但狂戰士卻是從者,本身就是靈體的,對於相同的東西有着敏銳的感知力。

狂戰士握住了虛空中的某個無形的存在,一匹黑色的駿馬憑空現身,發出了雷鳴般的嘶鳴。

四肢健碩卻不粗大,鬃毛順滑,沒人會認為這會是現實中能夠存在的普通駿馬,雖然不是幻想種,卻充斥着不屬於凡物的靈氣。

傳說中的踏雪烏騅,屬於霸王項籍的絕世寶馬。

狂戰士跨上了駿馬,扯緊韁繩,大喝一聲。馱着   狂戰士的精壯坐騎大步走上了工房旁邊的國道。這條很久之前就被修築的公路連接着省際的高速路,但因為年久失修而少有人通過。

狂戰士的寶馬開始在公路上飛奔,綴着雪白毛髮的四蹄踩踏着地面,後方高大的古建築在一瞬之間就變得渺小至極。

全力奔跑的坐騎的速度似乎比風還要快,準確的來說,它的速度甚至超越了開足馬力全速行駛的轎車,即使是滿是沙塵泥土的崎嶇路面也不能成為這位鋼青色騎士的障礙。

國道在不遠處即將匯入高速公路,追蹤着入侵者的狂戰士拉緊韁繩讓愛馬停下了腳步。

來訪者似乎逃進了密林,狂戰士通過被破壞的草木和腳印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他徑直踏入了密林中,瀛州城外的密林並不是原生的亞熱帶原始叢林,而是人類自行栽種的樹林。植被不高但卻茂盛異常,那龐大的身子在一瞬間就被整個淹沒了。被稱作烏騅的駿馬也化作一道青煙一瞬之間消失在了空氣中。

受到阻礙的狂戰士只好靈體化潛入密林,這樣不僅移動的速度會加快不止一個等級,還可以防止鎧甲摩擦樹枝發出不必要的響動。

來偵查的可能是暗殺者,槍兵這種敏銳的從者。靈體狀態的狂戰士沒有對付有着對靈攻擊手段的伏擊的能力,但狂戰士卻沒有在意這一點,繼續四處尋找着追兵。

狂戰士來到了一片森林中的開闊地帶,黑暗的密林寂靜得入死一般,只有風摩挲樹葉時發出的沙沙響聲。鋼青色的戰士恢復了肉身,朝着越來越近的氣息發源地逼近。

敵人發現了有人在跟蹤他們。或者說,故意把狂戰士引到了預先準備好的埋伏圈。

狂戰士剛剛踩斷的正是當作自動陷阱的開關,像是獵捕野獸的陷阱,升騰着炙熱魔力的罩子罩住了他的高大身體,帶着黑色箭頭的尖銳兇器潮水一般朝着他湧來。

“那麼。”

隱匿於黑暗中,一身遊俠裝扮的男人——魔術師的從者微微一笑。他的食指與中指間夾着一枚棋子,“啪”地按在面前飄渺虛浮的“棋盤”上。

“開始遊戲吧。‘西楚霸王’。”

面對由無數利器組成,襲來的漆黑箭雨,狂戰士已是避無可避。

狂戰士睜大了雙眼,琥珀色的眼瞳變得血紅。開始狂化的狂戰士右眼發生了恐怖的異變,瞳孔分裂,靛青色和赤金色的兩個瞳孔生長了出來。瞄準了狂戰士的十六枚鐵箭矢失去了地心引力的限制,在半空中突然停滯,隨後調轉了方向,朝着陷阱發出的方向猛地發射出去。

超過A級的魔眼。也許這會讓人聯想到庫丘林的避矢之加護,這已經不再是普通的加護手段了,投擲道具的發射者在攻擊具有這種級別固有技能的從者時就會在幾秒內受到自己武器的回擊。無數自動發射弩箭和暗器的裝置在短短的幾秒內被擊毀。

敵人的背影越來越遠,眼看就要丟失目標的狂戰士大喝一聲,舉起了手中那把無形的武器,一柄與他身長相當的巨槍顯出了形體。那是一把槍頭大小入寬刃斧一般長戟,武器的表面泛着金色的以太痕迹。那瞬間爆發出的魔力流對任何事物都是致命的死亡之風。

揮舞着巨槍的狂戰士把面前礙事的樹木全部砍斷掃平,魔力中混合著寶具附帶的雷擊將樹木繁茂的森林一角瞬間化成了赭石色的焦土,而被波及到的敵人似乎也收了傷,速度放慢了下來。

掃清了眼前的小小障礙,敵人的身影終於完全暴露在他的視界中——那只是一個兵卒,一身再簡陋不過的戎裝。

“斥候……”

伏兵,斥候。還未正式交戰就埋下如此多的棋子,敵人的真面目莫非是?

此刻並不適合思考太多其細枝末節。沒有了任何障礙的狂戰士疾風驟雨般沖了出去,

在平原上遭遇狂戰士可以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前方就是高聳的峭壁,下面即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這是瀛河的支流,常年的沖刷使溪流成為了溝壑,從這個高度摔下去即使是英靈的肉身也會遭到重創。

但那斥候卻朝着深淵縱身躍下,入水聲被洶湧的波濤聲逐漸淹沒。狂戰士走上前,望向面前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

狂戰士凌厲地縱身躍下,雷霆萬鈞般降臨在溪谷中。但他卻沒有發現方才的兵士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戴斗笠、遊俠一般的從者。他手無寸鐵地站在激流中央,彷彿等待多時了。

“果然是你。”狂戰士笑道。“‘多多益善。’”

“多年不見,霸王。身手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凌厲。”從者——其名韓信,彬彬有禮地回應。

霸王擺擺手:“客套話就免了——剛剛你的斥候竊取了不少情報吧。是你的話,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嗎?”

“的確,但不是現在。”韓信笑道。“霸王可曾想過,暗中窺探的眼睛可不止我這一雙。如若我二人兩敗俱傷,那勢必被趁虛而入,豈非得不償失,”

“但你那一雙眼睛,卻勝過千人、萬人雙眼。”霸王冷笑着,抬槍指着韓信。“廢話少說!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