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點，青川宅院

如果李曜仍然能夠正常思考（顯然他不能）的話，那麼他就應該會發現這個宅院內部完全不是在外部看見所設想的樣子。

雖然擺設的確是洋風，但空間邏輯絕對違背了常理。任何一道門都通往下一道一樣的門，任何一個樓梯無論上下樓都會回到最原來的地方，宛如鬼打牆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確認了，在那裡存在的東西——

“吸血種...”手電筒照出一個駭人的情景。一隻青紫面孔，紅眼睛，露出獠牙的人型怪物，正在大塊朵頤着一隻手臂。

這本應只在神話傳說中存在的生物就這樣活生生出現在李曜的面前。他一陣眩暈，視覺和聽覺一下子模糊了起來，眼前飄起了雪花。

怪物沒有給他冷靜的時間。它敏銳地掉過頭來，與李曜視線相交。不由分說地，它就像是捕食獵物的蜘蛛一樣飛撲過來。

“！！”所幸李曜在絕境中還保留了一絲神智。電光火石之間，他拔出了貼身攜帶的銀色匕首。

飛撲過來怪物，與那銀色短劍視線相交的瞬間，當即收斂起了動作。李曜乘機避開了它的撲殺，轉頭繼續和它對峙。

就像是害怕着銀色短匕似的，怪物尖聲嘶吼，如同是恐懼着的狼狗一般的習性。尖叫震耳欲聾，李曜的鼓膜似乎都要破裂。他強忍着心臟狂跳的慌亂、想要逃跑的恐懼，高舉着十字架，念出了禱詞：

“我既滅殺，我亦創生。我既傷害我亦濟世。無一人得逃離我手，無一人不收我眼底！”

十字架在燈火照映下閃耀，怪物如同被釘在棺木里的死屍般扭曲了身體，發出了慘叫。

奏效了！李曜狂亂的心中終於浮現出一絲竊喜。

“回歸塵土吧。敗走者、衰老者為我所召。對我委身，從我而學，為我效忠。賜汝休憩。不忘歌頌、不忘祈禱、不忘我名、我身為輕，解放汝於萬物之重苦！”

他繼續吟唱着，手電筒映照出吸血鬼漸漸融化而冒出的白煙。

那怪物因為痛楚而狂亂地手舞足蹈起來，但很快就停了下來，因為它的身體漸漸僵硬。李曜在一瞬間，對於它居然產生了一絲憐憫。

但他終於還是想起它啃食人的屍骸的景象。他雙手緊握匕首，閉上眼睛朝前衝刺，使出全力扎進怪物的身體里。

怪物發出了不成聲的絕叫。在震耳欲聾的悲鳴聲中，它的軀體就像是溶化一般，急速腐化了。

啊。該死。這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這種怪物的確存在？難道我們一直以來所否定的存在、空想的噩夢，其實都是真的？

李曜這才察覺到，他的後背、手心都已經濕透了。他為闖進這個魔窟後悔不已。儘管剛剛僥倖地打敗了怪物，但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支撐下去了。

“小范？”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李曜扭頭看去。一個少女扎着長辮，戴着眼鏡，一身雪白的衣裝，月光正好灑落在她身上。正是阿奈學姐的身影。

“學姐……？”

“小范，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呢！”學姐三步並做兩步，慌忙跑到他跟前，握住了他的手。

多麼冰冷的手啊，就像冬日早晨的寒霜。

“…因為我很擔心阿奈學姐。”李曜低着頭。他背對着月光，令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所以你就到這裡來了？”

李曜抽出他的手，盯着“學姐”的泛紅眼睛和呼之欲出的獠牙。

“...沒錯。”

李曜一把將她推開，高舉起十字架——

“我既滅殺，我亦創生。我既傷害我亦濟世。無一人得逃離我手，無一人不收我眼底...咦？”

李曜驚愕地發現，十字架已經被削成兩段。他壓根沒反應過來，事情就陷入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低頭看自己的胸膛。眼前長得像學姐一樣的怪物，它的利爪正深陷其中。等待他反應過來后，前所未有的劇痛撕裂着他腦內的每一條神經，眼前像廢舊電視機一般，飄起了雪花。他叫不出聲，也使不上利器。銀色匕首當地掉落在地。

他聽到了鮮血滴落的聲音。時間停滯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世界，那裡不存在什麼妖魔鬼怪，而曾經的重要的回憶卻逐漸湧上心頭。時間和空間正在逐漸被壓縮成一個小小的方塊，而李曜卻，什麼都做不了了。

但是，誰都沒用注意到，他在地上流淌着的鮮血，將一個好不顯眼的魔法陣填塗盈滿。

十字架項鏈斷裂，噹啷地掉落在地上。

“——！”怪物驚愕地發現一束耀眼的紅色光芒，將它與獵物隔了開來。那光芒越來越強烈，就像一隻有力的臂膀，將李曜從無限下墜的深淵一把抓住，將他的意識拽回了現實。

“弓兵的從者，遵循召喚而來。嗯？好傢夥。初次見面就留給我練手的怪物嗎？”

在再度失去意識之前，李曜聽到了這樣的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