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叆叇的白雲隨着微風浮動,遠處的城鎮如同煙霧中的光影一般若隱若現,縱橫交錯的小路究竟把我帶往何處。行人穿梭在繁忙的十字路口,我卻不記得他們中的哪一個曾與我相識,或為摯友。究竟什麼時候起,我們竟變成了路人?

睜開雙眼,強烈的陽光傾瀉入瞳孔使我不得不再次把眼閉上,窗帘是拉開着的,光線透過窗台上的勿忘我鋪在地上顯出一片斑駁。現在的時間是.....呃......我拿起床頭的鬧鐘。8:45,不過還好今天是星期天,不用擔心上學的問題。周末的我向來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但是經常沒有辦法如願。

“咚~咚~咚~”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聽到一陣粗暴的敲打窗戶聲。如果不予理會的話,這個聲音就會一直持續到我醒來為止。

“好啦好啦,聽到啦。”我昏昏地朝窗外揮了揮手,那陣煩人的敲擊聲才終於停下來。

“所以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啊,快點起床下來吃飯了,我媽媽做好飯了喔。”

敲我窗戶的,是我的鄰居孔佳。姑且算是鄰居一說吧,因為我們兩家雖然住的都是類似別墅的獨立房屋,但是只有這兩間房子的間隔卻意外地近,大概只要在兩家的窗口前搭上竹梯就可以當做棧橋從一邊爬向另一邊。我會這麼形容當然是因為她確實這樣做過。不過自從那次摔斷腿之後,她就改用那條折斷竹梯上拆下的竹竿敲擊我的窗戶。“高中就不要睡懶覺了啊。”聽她丟下這句話后,我才慵懶地從床上爬起來。

“第五要快點啰,孔佳快要把盤子都吃下去了。”

現在叫我起床的是孔佳的媽媽,李阿姨。大概在我的記憶開始之處就是她一直在照顧我。至於我的父母,我並不記得有關他們的事情,或者說我對他們的印象僅僅停留在桌子上的相片和攝影機中簡短的錄像,也許我和李阿姨母女僅是幾天前才生活在一起的。正是因為不記得之前的事情,這種想法才愈發堅固。死去的人會消失,以及好好生活的人也會突然消失,消失掉的人會被別人忘記。我所了解的,就是這樣。因此,這個世界是沒有葬禮存在的。但這僅僅是最近幾十年才發生的事情。因為聽老一輩的人經常會講到戰爭死人,或者是家裡親人生病逝去的故事。其實只要還有眼睛,最簡單的證據就是,現在還會有以前的墓碑存在,墓碑上面確實也刻有逝者的名字。只不過現在這些墓碑大多都沒有人祭掃了,因為根本不記得墓碑下的人是誰,所以連這一步工作都省了。剩下一些仍有祭掃的墓是以前偉人留下的。為什麼他們還有人記得呢?我現在連這句話是問誰的都忘記了。不過我還記得他回答我的話。

“也許是因為世界是最近才發生異變的吧,比如說造物主突然討厭人類所以才想到讓人類慢慢消失這樣的事,但是如果把記憶全部刪除的話工作量會太大,所以他是想偷懶的吧。”

“證據呢?”“證據就是……..近代的名人,逝去的那些,你還記得嗎?”

他這樣說確實讓我無言以對,好像真的越來越少了,近代的名人。所以我更加確信最近才在媒體中提到的“路人化”的世界。

“結果你又睡下了嗎?快點來吃飯了。”

聽到孔家在喊我我才從空乏的幻想中蘇醒過來。我整理好床鋪,穿好衣服,沿着迴旋走廊走下樓梯。我們兩家住的都是相同的兩層獨立房屋。看樣子我的父母在離開之前還為我留下了好大一筆財產,不過我現在所使用的也只是這間房子就是了,因為上學還有日常的花銷都是由李阿姨支付。所以說我能夠很好地生活到現在,完全多虧了她。通常來說早飯都是由李阿姨來做,一日三餐中的大部分也是由李阿姨解決的。所以與其說是鄰居,我覺得可能會更像家人,我甚至不知道我與父母的相處時間是否比得上李阿姨。床頭上的全家福大概是在我6、7歲的時候照的吧,以灰白的富士山為背景,我騎在父親肩上,媽媽挽着父親的手臂。但現在我卻完全不記得這件事情。好像憑空捏造的一般。

“抱歉,久等了。”我這麼道歉着在石桌邊的石椅上坐下。李阿姨習慣把早餐地點設在自家房子外的涼亭里,因為上下班的人都會在這邊經過,坐在這個地方吃飯總會感覺有些不自在。

“太慢了。”孔佳這麼說著從桌子下方踢我的腿肚。

“不可以使用暴力。”李阿姨一邊說著一邊用長柄湯匙敲我們的頭。

“等等,為什麼我也要被敲?”

“那是因為你的腦袋太遲鈍了,敲一下說不定會變好。”

“不許模仿媽媽的語氣。”接着孔佳又被敲一次。孔佳一邊抱着頭,同時抗議:“湯匙,湯匙啊,這下湯匙要怎麼用啊?”

“都怪孔佳,害我還要回去換湯匙。”

“把早飯地點設置在家裡不就好了。”

“但是這樣沒有氛圍啊。”

在這裡吃飯才沒有氛圍。我本想這麼頂嘴,但是忌憚阿姨手中的湯匙,所以就自己抱着盛滿粥的碗小啜起來。有時候看着她們母女兩人鬥嘴比吃飯這件事情本身有意思多了。不過從外表看起來,她們反而更像姐妹。孔佳喜歡把亞麻色的長發披散開來,而阿姨習慣把棕色頭髮燙卷,紮起搭在肩上。所以這樣看來,阿姨像是長孔佳幾歲的鄰家姊姊。好像孔佳是混血兒來着,所以發色應該是繼承了父親的基因…….孔佳也這樣說…她有這樣說過嗎,她的父親?已經記不得了。

第五真是好辛苦呢….”阿姨手背拖着臉蛋眯眼笑着對我說,“都上高二了,一定非常緊張,吃完飯還要學習…..”

李阿姨的誇讚讓我好羞愧,其實我根本沒有打算學習來着。

“他才沒有打算學習,而且我也是高中生啊。”

“因為孔佳才上高一嘛。”“高一也很辛苦啊。”

“哼~~~”李阿姨笑的時候總會把眼眯起來,明明有遺傳給的孔佳大眼睛和湖碧色瞳孔,笑起來卻覺得不明所以,所以我有時候會好奇阿姨在開心什麼。

“他才沒有打算學習,而且他的英語和數學超級差,英語老師說他的口語就好像亞馬遜雨林里的蛙鳴一樣。我倒是覺得他的英語最多能把韓國人氣死。”

“明明你說的更過分吧。不對,等一下,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們老師說的話。”

孔佳小我兩歲,學籍比我低一年,上學同校但是不在同一樓層。所以說沒理由會知道啊。

“所以說我猜的就是真的嘍。”孔佳使壞地朝我做了鬼臉,不出意外地又被阿姨錘了頭。

“但是第五的日語很好啊,說不定以後會出國哦。”

“出國后被餓死嘛?明明什麼都不會。”

日本啊…..我這樣想着陷入沉思。其實我還保留着我大部分的記憶,甚至連曾經在日本生活過這樣的事情也依稀記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某些人消失的緣故,在日本的那些記憶回想起會有些困難,所以我並不記得自己是在東京待過,還是在大阪生活過。但是如果我姓第五,名字卻叫良人的話,那麼我的父親一定是中國人,母親則就是日本人了。我想這應該是我從沒有認真學過日語卻對日語如此熟悉的原因。

“吶,第五,“孔佳突然這麼叫我,”你以後真的打算去出國留學嗎?”

“還沒有想好,怎麼了?”

“我想也是,因為你根本不會做飯嘛。”

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盯着桌面上的粥被勺子剷出的漩渦看個不停。“如果第五要出國的話,我們全家就一起去好了。”李阿姨又興緻勃勃地幻想起來,“如果第五要留學日本的話正好可以給我們作翻譯,這樣去買買買的時候就不會有交流障礙了。如果是英國和美國的話,那就讓孔佳來做翻譯好了,這樣購物的時候也不會有交流障礙。”

阿姨好像在不知不覺間沉醉其中了。但是為什麼留學的目的是購物啊?似乎我和孔佳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所以只是看着阿姨默不作聲地將早餐填進肚子。

“欸?你們好像變得很冷漠啊。”阿姨像撫弄寵物犬一樣摸着我的頭,“這個時候第五不是應該來吐槽我的嗎?”

“原來你知道啊。”

“呀,太好了。我們的第五又回來了。”

我很難明白阿姨每天都很亢奮的原因,也許是我自己太過萎靡?雖然孔佳經常會形容我像蔫掉的向日葵,那是我很難想象究竟有什麼好開心的?不過有時候確實看着以前毫無意義的錄像,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傻笑出來,基於這個原因,我從側背包中拿出了我的攝影機來。我才剛剛點開攝影鍵舉在面前便被孔佳搶了去。

“讓我看看你的相機。”

“不要亂動,快給我。”

“我要看看你都拍了些什麼,我最近可是經常聽到什麼‘第五經常會去拍攝裸模‘這樣的話,我要確認一下。”

“如果有這樣的好事請一定叫上我。”孔佳的擔心真是莫名其妙。

“有這種事情的話孔佳要不要嘗試一下呢?”

“才不要。”

“不要。”同時被我們兩人吐槽,阿姨一瞬間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要我考慮是不是該道歉才好,不過她還是展開雙臂阻止我搶回相機。“孔佳快

跑,老鷹來嘍。”

“又不是在玩老鷹捉小雞。”但是阿姨擋住我,即便伸開手也完全伸不到孔佳那裡。我很害怕她會找到一些已經消失的人的影像,在這之前我完全沒有想過要怎麼瞞過她,又很不會撒謊,所以如果她突然問我:“這裡面的都是誰啊,為什麼我都不認識?”的話,我應該沒辦法很好地欺瞞過去吧。

“媽,這個要怎麼用啊?”

孔佳的話突然要我有種石沉大海的安心感,不得不說,雖然生活一直都承蒙阿姨的照顧,不過她似乎在這方面也沒有什麼神經。所以在她們研究片刻之後,還是把相機還給了我。

“總之以後不可以拍攝那些東西知道了嗎?”

“如果有好看的女生照片就加洗給我啦。”

我突然對這對母女的性格差異感到擔憂,只好關閉電源將我的Sony收進包里,然後“好好好”地答應着不知道是誰的話。大約片刻之後,阿姨才驚訝地大叫一聲出來:

“糟了,上班要遲到了。都怪你們…..”我們還沒有從驚嚇中反應過來,阿姨已經朝着停車場的方向跑去了。

“周末也要上班嗎?”我從一邊嘀咕着說。然後我聽到背影中傳來的話:“總之你們先去玩吧,我中午就會回來,孔佳記得做午飯。”

“誰知道呢?”孔佳也捏着臉回復我,然後滿臉不情願地嘀咕着:“又要我做飯。”

我們就這樣無聊地坐在一起足足有十分鐘,盛早餐用的盤子早就空了。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孔佳問我說:

“你不去學習嗎?”

“我才不要在周末學習,難得才放一天假,晚上還要上自習。”

“說的是啊。”她贊同似的苦笑了一下,然後收起餐具回到屋子。我便一個人半倚在涼亭邊纏起的葡萄藤上。老實說,雖然不想學習,但我還真的不知道這個時間該去做什麼。我一邊用手指敲着桌子,一邊想着晚上的事情。雖說不想學習,但晚上的作業可是一點不會少啊。我仰起頭,模糊着焦距眺望天邊舒捲的雲層。燈籠似的太陽吊在不遠處信號發射器的頂尖上,我拾起腳下的樹枝,無論怎麼挑撥都絲毫不見它上升或者下沉的跡象。

“多少也讓我找點事情做吧。”我這麼想的時候,發現天空似乎稍微暗了下來,一滴紅茶般的液體從天空融化的燈籠上面滴下來,然後很快在地面上擴散開來。呼啦啦~~下雨了。我循着腳下的雨點朝稍遠的地方望去,空氣中已經彌散了一層霧蒙蒙的灰霾,雨聲漸漸清晰起來,很快我便嗅到空氣中灰塵的氣味。這樣我便更加不願動彈,不管怎麼說,涼亭還是避雨的,所以就算趴在這裡也完全不會淋濕。

“這個天氣真適合睡覺呢…….”這樣想着我真的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然後伸長懶腰,將襯衫的領口往上提了一下,便趴在石桌上睡下去。結果我睡得很得意,在這之間也一直沒有人喊我。所以醒來的時候,我差點以為到了下午。天晴了,地面才剛剛濡濕的樣子。只是下了一陣太陽雨而已,我試着站起來伸出手試探涼亭外還有沒有雨在下,結果因為大腿完全麻掉而差些栽倒。

現在是幾點了?如果才過了一兩個小時的話我是會很苦惱的。似乎上學時間長了以後,連如何利用空餘時間這項技能都被丟棄了。一方面真誠的希望時間過快一點,另一邊又確實不希望迎接晚自習。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矛盾我都處理不了。就算問其他人也一定會得到“腦子壞掉了”或者“鬼才會希望休假的時間短一些”這樣。

“吶,孔佳,無聊的時候你都會做什麼?”

“學習啊。”

“如果不想學習呢?”

“那就睡覺?”

“剛睡醒的人要怎麼辦?”

“那麼你看着太陽等死好了。”

這樣在大腦中驗算一邊覺得還挺有趣的,無可救藥的是我真的覺得她一定會這樣說而不這麼無聊了。“最少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啊,你不是喜歡拍照嗎?”

我覺得想象中的孔佳說話還有些道理,便從包里拿出Sony向著對面的橙紅色的景緻按下快門。不過因為是有一些年頭的攝像機,所以照出來的相片像素並不高,所以我需要經常刪除一些不清楚的照片。就當我這麼做的時候,我不小心點到了錄製的影像。然後出現一段到處亂晃的影像。

“讓我看看你的相機。”

“快還給我。”

“我要看看你都拍了什麼…..”

看樣子應該是失誤才錄下來的,取景窗上的影像對着柏油地面不斷地點頭,看樣子孔佳按了好多鍵也沒有找到相冊在哪裡。“什麼嘛,連這麼簡單的標識都看不懂。”我感嘆着想要刪除這段錄像,然後一個聲音叫住了我正要按下刪除鍵的食指。

“孔佳快跑,老鷹來嘍。”

“又不是在玩老鷹捉小雞。”

我這麼回放了幾遍還是不記得剛才發生過這樣一段對話,我抬起Sony轉了半圈試圖看到錄像中被擋住的聲音來源。當然,那是做不到的。那麼,她是誰呢?

“第五快來吃飯啦,午飯做好了。”孔佳這麼說著解下條紋圖案的圍裙朝涼亭這邊走來,由此我突然想到了什麼?

“做什麼呢?又在偷拍嗎?”

如果被她搶走看到的話就糟了,我怔的一下把相機背到身後,嫻熟的摸索按下關機鍵然後放回包里。本以為這樣做會欲蓋彌彰,但是她卻意外小心翼翼地把伸到一半的手縮了回去,然後轉過身晃了晃捏在手心的圍裙對我說:“快點吃飯嘍。”

我想追上去問個究竟,但是要如何開口呢?我這麼想着的時候,孔佳頭也沒回地問我了:

“你剛才為什麼要在外面睡覺?不怕着涼嗎?”

“因為下雨懶得回家了,雖然也不會被淋。倒是你也不把我喊醒或者披件衣服什麼的?”

“我又不是女朋友,才沒有那種義務。感冒的話,那就要怪你自己非要把早餐地點決定在涼亭吧。”

是我要求在屋外吃早餐的?孔佳是再說什麼呀。她這麼說我便愈發有種不安的感覺在頭頂迴旋。這種感覺在我將孔佳炒的雞蛋夾進嘴裡的時候變得更加堅定了。這個絕對不是我之前吃過的味道。

“不要每次都叫我做飯嘛,你自己也試試看,反正我的水平也不會比你高多少。”

孔佳在盛米飯的時候這麼抱怨道。但是我記得是你自己說要做的啊,還有早餐,設置在涼亭也是你的主意啊。出於某種敏感,我還是“哦哦哦”的答應着她。但是味蕾是不會騙人的,一定是什麼人消失了,我這麼堅信着。

“怎麼了?就算我不小心放鹽太多也不用露出那種表情吧。”我抬起頭直勾勾地盯着孔佳,很快又把視線下移到桌面上,雙手不安地抱着包里的相機:

“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奇怪?你說什麼?”

“沒什麼,算了…”“你很奇怪耶。”孔佳過來要摸我的額頭,被我擋開了。

“真的沒什麼。”我端過碗,把裡面的飯菜全部倒進嘴裡之後,我逃離了那裡。回到家躺在床上,一遍遍翻看早晨留下來的影像。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很熟悉卻說不出名字的感覺。她是孔佳的媽媽吧?因為我聽到錄像中孔佳有問“媽,相機要怎樣用啊”這樣的話,但是我連這一點都沒辦法確定,當然也沒有辦法告訴孔佳。她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一直沒有什麼反應,所以她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人們會消失,然後會忘記這個事實,因此就連這個事情,我也沒法對她說出口。孔佳的媽媽……..是姓什麼來着…….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攝影機待機至自動關閉之時,我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我聽見窗子上咚咚咚的聲音,本以為是孔佳在敲窗戶,爬起身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又下起了雨。比早上下的那一陣要大很多。雨點敲擊雨棚的聲音好像觸動的鋼琴白鍵跳動。我將窗戶關好,窗帘拉起,將室內圍成一個暗室,我蹲在床腳,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打了一個噴嚏之後,我扯過被子抱住自己。近些年來我身邊的人消失了多少呢?我翻開藏在床底的相冊,如今它已經增加到第三本,裡面記載了我從相機中沖洗出來的些許印象。黑色平頭,身材高大的崔平;帶着眼睛,帶着眼鏡,好像學者一樣的程浩然,以及總是留着七喜頭的許振。現在的我盡能依靠照片背後的備註來辨認他們,我不知道除他們外消失的人還有多少。雖然我有隨身攜帶相機拍攝的習慣,但我的相簿在最近幾年數位相機普及之後便再沒有增加過。究竟是找不到沖洗相片的店家還是自己根本疲於記錄這件事我都忘記了。床頭的全家福靜靜地躺在相框中,我只記得它是我六七歲那年拍攝的。我抱着照片中完全陌生的父母,昏昏地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