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秋若宁与怀忘兰在经历一段时间的跋涉之后,成功进入了雨幽国境内。

“妹妹觉得这头木牛能直接进入城池之中么?”秋若宁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毕竟,纵然她知道被悲伤所环绕的人需要安静,但是身为心理咨询师的她也同样懂得另一个道理。

要有人站出来开启对话让气氛不那么沉重,不然沉默只会让一个人陷入胡思乱想的深渊。

“姐姐觉得呢?”怀忘兰估计也是觉得这问题问得很没有水准但是不便指出来,所以就把问题抛回给了秋若宁。

秋若宁本想接一句“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但是没有人能接梗所以只能作罢,无奈地耸了耸肩。

事实上,就算是秋若宁再开心再想打出名声,她大概也能清楚这个木牛或许并不适合出现在普通人的面前。

这玩意若是直接靠近城池,恐怕会被当成攻城兵器拦下来吧,要放在原来的世界性质大概相当于开着有坦克外表的奔驰车进城一样,逮住就是百口莫辩,非法改装车辆的解释都救不了你。

不过好在,无面之书居然提供了一个收纳的功能,也就是这木牛能够收回到无面之书里,就是需要花点时间。

所以每当靠近哨卡和城池之前,秋若宁都会把木牛收进无面之书,改为步行。

她还偷偷试了一下,当有人(指怀忘兰)坐在木牛里的时候,木牛是没法收尽书中的。

不过,这样一来,就必须得跟怀忘兰解释一些事情了。

“能将木牛收入书中,此乃中华奇术。”

才怪啊,中华才没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呢,起码现实中没有。

秋若宁在内心如此嘀咕。

“这便是姐姐总是书不离身的缘由?”不过怀忘兰似乎并没有过多追问无面之书的事情,不过还是眯起了那双异色的双眸,静静地打量秋若宁,“许是忘兰没能参透那书,所以才无法窥见其内容么?”

“妹妹若是感兴趣,姐姐改日可教你。”秋若宁只能如此打马虎眼,毕竟这无面之书她自己都没搞清楚呢。

“中华的确是个玄奇之地。”而怀忘兰则是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你们玄沂要神奇一点,你可是从城墙上跳下去一点事都没有的人啊。

“若是忘兰继续跟着姐姐,他日能随姐姐一同到那中华去见识见识么?”

“……”

怀忘兰的这句话倒是微微刺痛了秋若宁的心。

假如五年目标能成,无面之书所写不假,那时的她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改变自己的死局。

那一刻,恐怕怀忘兰就会被留在这里,独自一人。

“嗯。”

秋若宁轻轻点了点头。

心理咨询师要对病人真诚,但是从她开始学习的那一刻起,她的导师就如此说过。

——有时候,真诚并不代表实话实说。

“届时,定会带妹妹去看。”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是怎么挤出来的,毕竟这不是她第一次撒谎了。

却是她第一次,如此厌恶撒谎的自己。

后来,没有经历什么太大的波折,秋若宁和怀忘兰便成功进入了雨幽国境内。

离开黎贡城时李甫帮她们弄了一个身份,黎贡城贩卖新奇物品的商人。

毕竟,离开了紫安也没人会认怀忘兰这个怀家家主的身份(不如说离开黎贡城就已经开始打折扣了),而秋若宁根本就是个黑户。

不过,好在雨幽国对其他国家的商人往来并不严厉,甚至好像没有“关税”之类的概念,所以这个身份出行会方便一些。

这种由黎贡城单方面出具的证明虽然不一定会有什么大的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好。

比如过哨卡的时候,看见是两名女子,一般不会抱有什么戒心和怀疑。

最多眼神不太对劲,而想要动手动脚的已经被怀忘兰顶回去了。

而现在,好歹是成功进入了雨幽国境内。

秋若宁此行的目标是雨幽国的都城——安川,安川又称狼都,因为雨幽国的护国神兽是名为翼狼的神兽,故都城获此称呼。

从李甫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雨幽可能发生政变,不靠近都城是没有办法了解问题的。

毕竟这一路上经过的哨卡和城池,秋若宁都从当地人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

结果就是知情人甚少,这也让秋若宁不得不感慨探子是真的厉害。

当然,也还有一种十分天真的猜想就是探子消息有误,秋若宁也巴不得是这种。

不过,她在与一名从都城安川来的商人交流时,对方露出了一些小道消息,所以秋若宁估计多半还是安川那边有事,并且做了一定的隐蔽工作。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到那边去看一下。

秋若宁本来是这么想的。

而今天,就发生了一点变故。

秋若宁的下一个目标是雨幽境内的一个城池——文涂,这个城池是她们要前往都城安川最短路径上的必经之地。

在一个岔路,秋若宁决定走下木牛活动活动筋骨,离文涂也有点近了,让秋若宁有些犹豫是不是要从这里开始把木牛收进无面之书然后走路前往文涂。

“雨幽境内都是如此么?”

秋若宁瞟了一眼四周问道。

“姐姐是指?”正端庄地站在秋若宁身后的怀忘兰反问。

“就是……”秋若宁用无面之书指了指四周,“感觉这一路上的植物都蔫掉了不少,可是到了日子?”

她还记得之前怀忘兰起码带着她前往峡关的一路上,那些植物都长得挺茂盛的。

而感觉雨幽也没有说是离紫安有很远的距离,就体感上而言秋若宁觉得气候差距也不大。

但是自打进入雨幽境内,一路上山野间的植物感觉都耷拉着个脑袋,大部分植物都已经开始落叶,本该被绿色覆盖的山野之间开始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色。

“非也,忘兰虽懂得不多,但也知现在并非落叶之时。”

这样么?

正当秋若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的时候,一股萧瑟的风吹载着落叶拂过秋若宁与怀忘兰的裙摆。

“姐姐,有人靠近了。”而怀忘兰已经面色凝重地提醒了一句。

秋若宁先是愣了一下,才通过一言不发的怀忘兰望向木牛的视线意识到什么。

而很快,就算是没有怀忘兰如此敏锐的秋若宁也觉察到了。

有一股嘈杂的声音正沿着大路从文涂方向过来。

那是一支骑兵队伍,一眼看上去大概二三十人,身着统一的棕色皮甲皮盔,手持长枪一副轻装打扮,飞快的马蹄扬起阵阵沙尘,向着这边快速赶来。

这支骑兵队中间立起了一面三角形的旌旗,上书两个大大的“文涂”。

这大概是文涂的士兵,规模不大,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不过,就算是秋若宁也能感觉到,这帮人虽然一开始可能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但是,现在是了。

毕竟这个木牛怎么说都太显眼了,早知道就早点收起来啊啊啊啊啊。

秋若宁在内心如此咆哮,但还是佯装镇定,像扇扇子一样轻轻扇动着手里的无面之书,眯起双眸打量着正带着剧烈的马蹄声靠近的文涂士兵。

很快,这支骑兵队便来到了秋若宁和怀忘兰身边,士兵们利落地在一旁勒住缰绳,整齐地停在一旁,连包围都不需要。

为首一名身着偏金黄色铜铠的人驾着马缓缓走向秋若宁和怀忘兰,头盔下一张严肃的脸上去去有些年轻,大约不到三十岁,黑色的眸子先是瞟了一旁的木牛一眼,但又很快落到了秋若宁与怀忘兰的身上。

“你们是何人?”

“回将军的话,是从紫安来到这雨幽经商的商人。”秋若宁顺手出示了李甫帮她们单方面开的证明,然而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瞟了一眼,想了想之后,便从身上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举到身前,上面用黑色的笔画着一男一女两个头像,看上去像是两个小孩。

“我等奉命捉拿这两名逃犯,你们可有看见?”

逃犯?小孩子?

虽然秋若宁一直很想吐槽你们就拿这种毛笔画找人真的能找得到么,但是此刻她还是故意摆出一副认真打量着那张纸上的两人,端详了几秒,最后才摇了摇头。

“回将军的话,未曾见过。”然后,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敢问将军,这两人是犯了何法?”

“不该问的别问。”对方十分不客气地将纸收了回去,从这个反应,秋若宁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然后,领头男性的目光便落到了一旁的木牛上,大声问道,“这是何物?”

“回将军的话,此乃涯国的木牛,用于搬运货物十分便利。”秋若宁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但还是尽力保持镇静,脸上挂着一副自然的微笑看着那领头的人,“这木牛也是托家父的福才能从涯国的朋友那边获取,而木牛上的货物正是要卖到那文涂的。”

秋若宁开始满嘴跑火车,先是用眼神瞟了一眼文涂的方向,从这些小动作上加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然后又快速地瞥了一眼那名领头的男性,看见他虽然一脸的严肃,但是目光除了落在她们和木牛身上之外,在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不会一直看着自己,而是会焦虑地望向两条岔路口和四周的树林。

秋若宁知道这是什么反应,她在心理咨询来访的病人身上见过太多。

那些不想来找她咨询,但是硬是被家里人带来,就着急想走的人都是这副表情。

加上那张疑似通缉令的画像……秋若宁也确信了,这支小队在追捕画上的两人,并且很急,但又因为她和怀忘兰带着这么大一个木牛出现在这里,所以不得不顺便问一句。

你很急是吧?你赶时间是吧?

秋若宁感觉自己的心脏此刻跳得飞快,快速流动的血液让她感觉到脸开始有些发烫,但是她还是壮起了胆,笑着冲领头的男性来了一句:

“这批货物都是些新奇玩意,将军若是愿意赏脸可上车一看。”

她能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默默站在她身后的怀忘兰不动神色地拽了一下她的衣摆,并且很用力。

但是秋若宁不仅无视了怀忘兰的提醒,甚至走向了那木牛,大大方方地推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然后又故意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追问了一句:“对了,敢问将军,若是能找到这两人,可有酬劳?”

“黄金五十两。”领头的男性只是冷冷地甩出了这么一句。

靠,比自己帮峡关打完一场仗拿得还多。

“这可是小女子经商一年都赚不到的钱啊。”站在门边秋若宁又刻意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继续追问,“那敢问将军,这赏钱要到何处才能领取?”

“你可知这两人的动向?”领头那人又问了一遍。

“回将军话,不知,只是想先问——”

“等有本事找到了再说吧!”而领头的男性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了秋若宁的话转头冲着他身后的士兵挥动自己手里的长枪下令,“你们,从这条路走!剩下的人,跟我走这边!若是发现了两人的踪迹,便直接打信号!”

说罢,便利落地将队伍分为两支,一支向着另一条岔路跑去,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向秋若宁她们的来路跑去。

匆匆地扬起两道沙尘,很快便随着绝尘的马蹄声一同远去。

“呼……”

而突然放心的秋若宁长舒了一口气,急忙试图调整心情平复着自己刚才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若是要说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

秋若宁慢慢地远离了木牛的门,待到四下无人之后,背对着似乎空无一人的木牛内部,轻轻笑了笑:“五十两黄金,不知听了有何感想?”

那是短暂又漫长的沉默,微冷的风吹过了这片寂静,好似背对着木牛的秋若宁只是在自言自语。

而怀忘兰则是站在秋若宁身边,神色凝重地盯着木牛那敞开的大门。

直到最后,一名少年缓缓地从木牛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