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越来越习惯早起的秋若宁一如既往地来到训练场,向怀忘兰请教对真气的掌握。

她到现在都无法习惯没有手机和那些日用品的日子,所以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事情上避免她自己分心。

毕竟,多掌握一份技巧就是多一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资本,更不用说真气还是只有少数人能掌握的东西了。

只是,还没有到训练场,秋若宁就感受到了异常。

最明显的就是怀忘兰只是默默地站在训练场上,没有像平时那样练习,也不像是在休息。

等到秋若宁缓缓地靠近,她也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怀忘兰平时练武时用的那柄金属长枪的枪尖断掉了,就落在她的脚边,而怀忘兰只是怔怔地看着断在地上的那已经变得有些粗糙的枪尖。

训练的武器坏掉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秋若宁能猜到怀忘兰在想些什么。

她用温柔伪装了自己的表面,实际担忧早已占据了她的内心。

总是让别人不要担忧,实际上她自己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

这种时候,恐怕会把任何变故都当成一种不祥之兆。

而此刻,秋若宁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怀忘兰身边,把那根断掉的枪尖捡了起来。

“姐姐来此有何事?”然而怀忘兰的反应相当出乎秋若宁的预料。

先不说每天秋若宁都会在怀忘兰练武停歇之余来向怀忘兰请教关于真气的方方面面,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奇怪。

还有,这一瞬间的怀忘兰吐出了一句相比于平时十分冰冷的话语,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冷漠和尖锐。

而也就是这一刹那——

秋若宁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怀忘兰的右眸是如血一般的红色,而左眼则是如夜幕般的黑色。

但是现在,她的左右眸颜色十分诡异地……调换了一下。

右眸的黑暗如同要吞噬周围的光,左眸的血色像是刚舔舐过伤口。

然而这种异常也就持续了大概一秒,下一刻怀忘兰就像是一副贫血要晕倒似的模样摇晃了一下,而秋若宁也顾不得一些礼节,直接一把搂住了怀忘兰的胳膊,避免她直接倒下去。

“多谢姐姐……忘兰方才有些头晕,现在已不打紧了。”

而看上去有些虚弱的怀忘兰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眸的颜色已经恢复了原样,甚至语气也变得温软起来,让本来还挺疑惑的秋若宁内心中涌起了一股想要照顾她的念头。

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冷漠和异常全是秋若宁的幻觉。

“妹妹今日气色不佳,还是就此歇息为好。”秋若宁没有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只是冲怀忘兰轻轻笑了笑。

“嗯。”怀忘兰倒也没有像秋若宁以为的那样非得坚持把每日的训练做完,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不动神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怀忘兰的手里抽开了。

“我送你回房歇息。”秋若宁也很自然地收回了手,轻轻抖了抖左手过长的袖摆。

“姐姐不必担忧忘兰的身体,忘兰随后会去向母亲请安,姐姐可要一同前往?”这一刻,怀忘兰看向秋若宁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股与平时无异的坚定神色,原本有些虚弱的神色都仿佛因此而好了几分。

“就听妹妹的。”而秋若宁也只是点了点头,毕竟最近几天,在每日训练过后都是如此。

之后,在前往正厅的途中,两人一路无言。

秋若宁偷偷打量着怀忘兰的侧脸,尽管怀忘兰一向柔和的神色中透着几分隐隐的紧绷,但是这明显是担心远在峡关的父亲和兄长的状况所致,完全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近乎突兀的冷漠……果然是幻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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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算是自诩在唯物主义的光辉下成长的秋若宁,内心也涌起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突如其来的变天让涌动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冷风吹散了阳光中仅剩的温暖,近乎狠冽的雨点无情地拍打着屋檐,旋即在大风的呼啸中撞上了糊着油纸的窗户。

原本秋若宁还以为这玄沂大陆只有晴天一种天气,但是现在啪啦啪啦的雨声敲碎在了石板路的间隙,让秋若宁感受到了越过池塘里摇摆的荷叶爬到脚边的寒意。

雨很快就停了,但乌云并未散去。

光是这样的话,秋若宁也不会大惊小怪,毕竟来得快去得快的大雨不要太常见。

但是,当雨停了之后——

“这……怎会如此!”

当她们离开正厅,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怀家上到怀忘兰的母亲下到那些佣人们全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一地淡黄色的花和绿叶被雨水碾碎到了泥土里,潮湿的空气弥漫在满院的破败之中,原本傲然挺立的槐树枝上只挂着被冷风吹落的凄凉。

“这什么鬼情况……”

一脸惊讶的秋若宁看着眼前缭乱的怀家大院,要知道就她刚才的体感,这场雨不过才持续了五分钟最多十分钟,甚至没有打雷。

区区一场风雨能把一个院子的槐树花叶全吹散?这是妖风还是槐树是纸糊的?

“夫、夫人!大事不好了!”之前秋若宁在来到怀家的时候听到过名字,那位身材瘦小的“小赵”正跌跌撞撞一脸惊慌地从远方跑来。

小赵还未开口,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的怀忘兰母亲已经一脸绝望之色。

要不是怀忘兰动作够快扶住了她,她可能已经瘫倒在地了。

感觉到有些不妙的秋若宁看着气喘吁吁的小赵跑过来的方向,咬着牙不顾自己这身不便活动的衣裙,笔直地跑了过去。

她记得那个方向,那里是她第一次和怀忘兰的母亲见面的那三棵槐树所在的方向。

在那一天之后,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了,那三棵槐树确实并非院子四处点缀用的普通的槐树。

那是怀忘兰的父亲怀寰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在他们小时候一人一棵亲手种下的。

那三棵槐树也随着三位少爷的长大不断成长,而在怀忘兰的三哥死去的那一天,她的三哥种下的那棵槐树,也就是秋若宁第一眼觉得奇怪的那棵槐树枯死了。

从以前开始,怀家上下都觉得那三棵槐树有灵性,冥冥之中代表着怀家三位少爷的气运。

而三少爷种下的槐树随着三少爷的死去而枯死后,没有人再怀疑过这一点。

也因此,怀忘兰的母亲没事就会到三棵槐树下的石椅上坐坐,为自己的儿子祈愿。

怀家是秋若宁穿越过来遇到的第一批人,或许是因为秋若宁的幸运,怀家上下的人对秋若宁都很好。

所以,秋若宁也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也能好人一生平安,她也一直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知识帮助他们。

“不是吧……”

而现在,秋若宁只看见一地狼藉。

三棵槐树被近乎诡异地连根拔起,凌乱的树根交错着化为让人恐惧的画面,淡黄色的花瓣散乱在交错断裂的树枝之间,被撕烂的绿叶如寿衣般盖在倒塌的槐树上,飞溅的泥土好似喷涌而出的血液。

反倒是那石桌石椅,还好端端地坐落在那里,但在这一刻的冷风中只突出一个诡异。

秋若宁完全无法理解,仅仅凭刚才那短时间内的风雨,是怎么把槐树连根拔起的。

花和叶都散落了,光秃秃的枝干好像在倒下前就提前迎来了终结。

她不想去思考什么迷信,但是眼前的一幕早已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底膨胀。

最终,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从她身后慌忙靠近。

秋若宁转过身,正对上了怀忘兰那几乎失去了神采的异色双眸,血红与黑暗像是交错着沉淀在了她满脸的绝望之中。

风雨已至,而噩耗,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