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面对真寒的质问,那台巨大的魔方中却只传来不屑的耻笑声。少年驾驶的机体经过数次激烈的战斗后早已伤痕累累,但尽管如此,它还是倔强地向数十倍体积于自己的对手举起了军刀。

放马过来吧。

用残余的最后一丝能量控制着平衡,真寒再次放低重心摆出了应战的架势。然而——

“什么?!”

敌方的视光器忽然放射出了刺眼光芒,紧接着便从真寒眼前唐突地消失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索敌系统尖锐的警笛声就在背后炸响。

“难道在后面!欸,怎么,动...动不了?”

想要立刻转身迎击的少年却发现了怪异的现象——无论他怎么驱动驾驶装置,魔方都没有传来任何响应。

疑惑的他扭头看了看魔方机体的状态缩略图,却发现一条表示数据切断的红线赫然划在了腰部的位置。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咔嚓。

一条不起眼的裂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真寒所驾驶魔方的腰部,但就在显现的下一刻,其纹路便迅速向两侧蔓延并最终于背侧重新会合。

一道切割的环状火花自裂口绽出,未等火星在空中最终消散,断成两截的机体便无力地轰然坠洛地面。

“该死...动啊,你为什么不动!”

坐在驾驶舱中的真寒愤怒地敲打着舱壁,试图让已经熄火的魔方重新启动。然而自腰部被斩开的机体已经彻底失去了供能,只有短路的电弧会偶尔使得机械臂做出无意识的抽动...

沉重的脚步声自前方响起,少年的余光能够从裂缝中瞥见敌机那愈来愈清晰的庞大身影。

“难道..到此为止了吗...”

少年闭上了眼睛,放弃挣扎的他就这么静静等待着肉体被割裂的剧痛,然而——

“小真,起床咯~”

“嗯?!”一瞬间,真寒似乎又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操控权。猛地睁开双眼的他向四周环视时却并未看见什么魔方,也没有什么敌人。

平静的房间里,自己正盖着毯子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而喊着自己名字的正是已经醒来的兰。

——该死,怎么又是这样的梦?

尽管梦境中的内容仍令他有些后背发汗,但这一切都随着一个哈欠而烟飞云散。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里,真寒一边打揉着睡眼一边整理起已经挂到了地上的毛毯。窗外耀眼的阳光依稀给了少年一种不祥的预感,真寒瞟了一眼挂钟后随即瞪大双眼,像奇行种一样飞奔向衣柜——

“这不是已经迟到了吗?!兰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早我叫我啊!已经十二点多了啊!”

“但是今天是礼拜六哦?”兰则是缓缓放开手头的报纸,对着快要把自己衣柜拆了的真寒如是说道。

“欸?”

听罢的瞬间真寒就从脚跟开始向头顶石化,没几秒就成了一块精致的雕塑。

——今天好像真的是休息日....

“我上学上疯了!”

满脸不愉快的真寒一边吐槽着自己,一边懊恼地把已经拖出来的校服重新叠整齐塞回柜子中。

不过这也并非真寒的问题,在这个国家严苛的教育体制下,能像兰一样还有空关心学习以外的事情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然而就在真寒为自己逐渐衰退的记忆而苦恼时,兰却突然清了清嗓子,用自信满满地声音向真寒发话道——

“来吃饭吧,小真!”

“啊?你做的饭啊?”真寒是着实没想到这个除了学习以外几乎一无是处的家伙还能做饭。

——毕竟这家伙上次在我家做饭把厨房都给炸了啊......

“那不然这个是怎·么·回·事!”说着,兰生气地拉着身上的围裙。睡眼朦胧的真寒之前完全没留意过自己青梅竹马的衣着,不过现在看起来,兰似乎的确亲手做了早饭。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奶奶我错了,去吃饭吧!”

于是在少年懒散的作揖后,两人便循着飘来的煎蛋与培根的香味走向了客厅——虽然以真寒的眼光来看煎蛋还是煎得太老了,但不论怎么说厨房没有再次惨遭爆破就已经足以令他对面前这位得意洋洋的小祖宗感恩戴德了。

而终于在两个人吃完不知道是中饭还是早饭之后,千盼万盼的真寒总算收到了铃叔的短信,其冗长的内容概括来说大约就是“我已经回来了”这样的意思。

——终于得救了!

真寒长舒了一口气。要是铃叔还打算在外地呆几天的话,不论是他的精神他还是钱包都要因为受不起兰这样白吃白喝瞎折腾而崩溃了。

解脱之后心情大好的真寒哼着小曲三下五除二地就清洗完了碗筷,随后不顾兰的阻拦强行替她打理好了行李,拎着她本人与两个大箱子飞奔下了楼。

两人方才在打闹中走到门口,一辆看起来十分高级的商务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就在真寒正怀疑是不是被黑帮盯上了的时候,车窗却主动降了下来——

“呦,我家女儿给你添麻烦了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铃叔之外真寒实在是没法联想到其他人了。

“是添了很多麻烦啊!铃叔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和我嬉皮笑脸!”

——受了一个晚上的折磨,身心俱乏的真寒已经不想说什么客套话了。

“啊哈哈哈,那还真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能能快点走就已经帮大忙了...”

将两大箱东西丢入后备箱后,真寒还得忙着把进行着困兽之斗的兰也塞进车里。终于,尽管父女俩都一个劲地瞎起哄,真寒好歹是成功地完成了自己送客的义务。

“那我们先走了啊,你也记得要来玩啊!”

“嗯,啊,哦,好的”

真寒态度敷衍地应付着铃叔的邀请,同时对趴着车窗向后投来怨恨小眼神的兰挥了挥手,目送着吵闹的父女二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总算是又回到我和平的生活了啊。

终于清静下来的真寒在往回走的时候瞟见了附近新开的大排档,望着来来去去的送餐车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家昨晚被洗劫一空的冰箱——如果他不能只靠喝水存活下去,他就不得不去一趟超市了。

于是乎,无奈的真寒只得叹着气前往附近的公交站,为自己钱包默哀的同时搭上了前往市中心超市的公车。

......

......

“可恶..好重啊。”

在柜台结完账之后,真寒双手拎着两大袋食物摇摇晃晃走上了大街——其中一袋是新鲜的肉和蔬菜,另外一袋则是罐头食品。但是不论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毋庸置疑的是这两坨将塑料袋撑变形的商品绝对轻不到哪里去。

“我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然而少年的哀嚎声很快就淹没在了城市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中,在快节奏的大都市里,没有利益关系的路人自然没理由来为你解决烦恼。深谙此道的真寒艰难地转了两圈肩膀,独自忍受着双臂上巨大的重量,迈开了回家的步伐。

——倒是这两天我怎么总是在搬运重物....

想起了昨天的遭遇,真寒不禁在内心默默吐槽了起来。独自走在繁华的街上,霓虹灯与电子投射的广告标语在漫天飞舞、夺人眼球,但他此时只想要好好享受一会和平的生活,在下周一开学前度过一个懒散的周日。

真寒低着头自顾自走路,不去注意周围的场景,也许这片刻的和平,才是他最需要的。

但是少年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将要踏上与“和平”截然相反的道路。

毫无任何预兆,真寒的手机忽然以最大的音量响起了铃声——分明记得自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但怎么还是会在公共场合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急忙掏出手机的同时真寒再次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是兰么?还是推销的广告?到底是谁这么多事啊要死了嘞.....?!

然而还未在心里咒骂完,少年在看到屏幕上所显示的一切之时大脑便陷入了空白:

来信人:共和国政府(000000)

加米斯联邦已向我国宣战,全国进入战争状态。

仅此一句简短的通知信息,就让真寒突然间手足无措。一直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他同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一样,对战争的了解只停留在课本以及游戏上。突然被告知自己所在的国家卷入了战争,少年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会吧....假的吧....”

真寒握紧了拳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消息。情急之下他抬起头四处环视试图找个人商议一下看看是不是谁的恶作剧——然而,街上的每个人都如他一般不知所措,谨慎地相互确认着。

“喂...是真的么”

“我不知道啊,怎么办啊....”

“我们省离加米斯也不是很远吧...”

“呜呜......”

原本繁华喧闹的街道在这一瞬间仿佛跌入了冰窟,恐怖与不安的阴云笼罩在共和国的上空,预示着即将降临的暴风。

忽然间,四处高楼外立面上悬浮着的广告屏幕突然变成了黄白交错的警戒色,反复闪烁着,用极大且醒目的三角与感叹号的标志试图吸引人群的注意。

“快看上面....”

“快看...”

随着人群中的小声嘀咕,人们纷纷抬起头注视着四周的显示屏幕,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就像期待着主救赎的信徒们一般。真寒也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矮楼的一个显示屏,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在短暂的等待后,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正拿着稿纸的男主持人的身影,而真寒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他每天都看的中央TV的新闻直播的主持人,换而言之,现在的事态已经使得政府不得不紧急进行通告了。没等真寒多想,屏幕上的主持人就以一种镇定的语气开始报道。

“各位共和国的居民,现在临时播报一则紧急新闻,就在刚才,加米斯总统弗拉奇·米尔绕过国会宣布对我国开战。”这时,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身穿加米斯军装的男人的影像,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前些日子刚刚上台的加米斯新总统“弗拉奇·米尔”。

稍作展示后,画面又切回了主持人身上,“我国外交部已经向加国提出了严正交涉,我国提出明日两国首脑展开紧急会议以便深刻交换意见。同时世界各国都谴责加国的侵略行为,但至今加国否决了全部和平提案,鉴于此,我国决定但凡高三及以上完成基础教育的民众即可参军,非重点高中取消高三年级,以缩短人才培养周期。下面,将会由我台转播世界各国的意见与态度......”

还未听完所有的新闻内容,真寒就意识到了态势的严峻——加米斯联邦这次应该是铁了心要和星瓷国开战。尽管号称有机会进行商谈会议,但从目前加米斯的态度看来,最重能和解的机会可以说几乎为零。

而且最重要的是,真寒所处的“市四中学”并非重点高中——这也就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他已经是一个毕业生了。虽然不愿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考入重点大学进入魔方研究机构的梦想可以说已经彻底破灭了。

“啊啊啊为什么!!F**K!!”真寒愤怒地一拳打在了一旁的行道树上,甚至在上面打出了一个明显的凹槽。“凭什么,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正当真寒面对上级决策而愤慨不平时,他的手机又响起了铃声。本来就已经烦躁不堪的真寒连看都没看手机一眼,按下接听键没好气地说道

“喂?谁啊你?!”

“你就是真寒吧。”

“?!”

此刻在真寒手机中响起了低沉声音,充满了威严与压迫力,就算时隔多年没有听过,真寒也马上能分辨出来,这就是已经和他母亲离婚多年的“父亲”。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他会有我现在的电话?撇开家庭因素不谈,战争期间收到军队的通讯,总让人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真寒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回答——

“是我。”

“现在马上回家,我在等你。”

“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

在被告知自己的“父亲”已经在家中时,真寒不安感觉在一瞬间变得更加强烈。尽管他立刻试图打探对方的意图,但未等他开口电话就已经被对面粗暴地挂断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的忙音。

挂断电话后,真寒低着头站在拥挤的接头。尽管电子屏里还在源源不断地播送着关于战事的最新消息,但真寒已经没有空暇去在意这些了——一面是被战争击碎了的梦想,一面又是在家中的原本已经毫无关联的“父亲”,尽管天空无比的晴朗,但无情的命运已经在他的脸上投射下了一片阴霾。

“不管他想干什么,”沉思片刻,真寒猛然下定了决心。

也许我不够强壮,也许我不是天才,但好不容易获得的和平生活,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这次,一定要.....

怀揣着悲愤的思想与决心,真寒向着家的方向飞奔了起来,尽管世界刹那间天翻地覆,但他的脚步却未带有半点犹豫,

“不能,让那个男人从我这里,再夺走任何东西了....”

顺带一提,他双手依旧拎着两大袋食材,奔跑中严重影响了平衡,回家的路途中摔倒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