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遇到那個女孩之後,仁太與那個女孩之間似乎也徹底沒了糾葛。

父母在從大阪之旅回來之後很快就完成了離婚手續,因為母親拒絕撫養他,因此他是由父親名義上撫養着他。而父親卻也將他獨自一人留在了冬木市,自己返回了家中繼承家業。幸好在父親徹底離開之前,有將他交給在這片地方的黑道朋友撫養。

“你好啊,小傢伙。我叫藤村大河,很高興認識你。”那個女人用一種天真到讓人懷疑其心理年齡的笑容對他說。

這就是,他與大河之間的初次相遇。

晚上。

“老師,我回來啦。話說今天為什麼特地要我多準備一個人的飯,有客人嗎。”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走進屋內,有些訝異地看着仁太,“誒,這裡怎麼還有個孩子啊。”

“啊,那個孩子是朋友家拜託給我照顧的,總之有很多很多原因呢。不過接下來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到我們家裡蹭吃蹭喝吧,到時候就拜託小櫻你了。”大河說。

“嗯,我是間桐櫻,是藤村老師的學生。小傢伙你好啊,你叫什麼名字。”間桐櫻的聲音像是軟糯的年糕,又像是一陣拂面的春風。

“高坂仁太。”

在與那個女孩相遇后,仁太徹底過上了嶄新的生活。無論是大河還是櫻,都對他很好,新的生活很平靜,很舒適。再也沒有了父母的爭吵,也沒有了父母的大罵。

大家一起吃飯,一同看電視,一起討論生活中遇到的瑣事,大家彷彿真正的一家人一般親昵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再也沒有遇到過那個女孩,無法體會到太多生活的快樂,就好像幸福、喜悅始終在心中包裹着一層隔膜。

但是仁太也明白,兩人萍水相逢而已,也許自己這輩子也只能碰到那個女孩一次。也許能碰到她本身就是一種幸運,很幸運的撿回一條小命得以苟延殘喘。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到女孩,卻意外的在意那個女孩。究竟是為什麼呢,仁太用手支撐着臉頰,看着窗外想。

“今天有一個新同學介紹給大家,進來吧。”講台上,老師向孩子們介紹這一名新的同學。

“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台下的小孩子已經吵成一團。

“你進來吧。”老師向新轉來的孩子說。

“啊!怎麼是女孩子啊!”男生髮出了不幸的哀嚎。

“哈?女孩子怎麼了,涼太,你是不是瞧不起女孩子。”有女生立即反駁起來。

男生希望是男孩,因為這樣可以和他們一起玩,女孩同樣也希望是女孩,相比起異性,小孩子們更喜歡與同性孩子一起玩,這在小孩子當中是相當常見的現象。

但是,對於有些孤僻的仁太來說他們顯得有些太吵了——再熱鬧的氣氛,但是如果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受融入其中的話,這些都不過是噪音。

仁太向吵得讓他感到非常不耐的課堂看去,當眼睛從講台掃過時,卻再也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大家好,我叫風間久奈,很高興認識大家……”女孩落落大方地介紹起自己,在黑板上寫好自己的名字後轉身看向講台下的孩子們時,看到了同時將注意力轉過來的男孩。

女孩微微一愣,然後向男孩露出了意義不明的微笑,繼續說道,“希望在接下來的學習和生活中,能夠與大家一起和諧共處。”

“戚,惺惺作態的女生。”

“哼,你就是嫉妒風見同學的教養比你好!”

不出意外的男生與女生的矛盾仍然在繼續,只是此時仁太的眼中也只剩下台上那個俏麗的女孩。

“風間……久奈。”

… …

放學后。

小學生們各自結伴或是被父母接回家,在深山町這個地方,窄小的街道,密集的住宅區註定了車輛很難在這裡行駛,因此無論是貧富,孩子們的回家方式並不大。

“喲,小仁太久等了哈。”

仁太回過頭看向身後朝自己走來的藤村,沒有說話。

“一起回去吧,說起來今天晚上家裡會有客人呢,小櫻一定已經做好了豐盛的大餐。”

說起來,已經與藤村一起生活了快五個月了,連回去的路也走得輕車熟路了起來。

儘管才入春季,氣溫卻已經相當適宜,路邊樹木嫩嫩的葉芽悄悄地在樹枝中冒出了頭。

“遇到什麼好事了嗎,今天的心情不錯嘛。”藤村說。

仁太的腳步一頓,沒有回話。

“說起來一會要來家裡的那個孩子好像也和你是一個班呢。”大河並沒有因為仁太不理睬自己而感到沮喪,繼續說著。

大概正因為她是這樣的笨蛋性格,因此才有那麼多人喜歡她吧。

“你看到了嗎,你們班今天那個新轉來的女孩!那個…..那孩子叫什麼來着?風見什麼……?”

“風見久奈。”實在有些看不下去這個笨蛋了。

“哦豁,這個女孩居然能讓小仁太開口,看來一定魅力不小,很可愛吧!是不是很可愛!”

“笨蛋。”實在不想理這個笨蛋教師,仁太加快了腳步。

不過誰讓這個笨女人有一個不錯的家世,因此就連這樣的個性都能變得順理成章。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個性,因此似乎偶爾也會有家族方面關係好的小孩擺脫她照顧一下,如此想來她所說的孩子多半也是如此情況。

“餓死啦~~~~小櫻~~~士郎那傢伙回來了嗎。”一回到家中,藤村就開始大聲嚷嚷起來,一點都不像一位合格人民教師。

“飯還沒做好哦,老師。”間桐櫻非常了解藤村地回答了藤村真正想問的話。

“學長的話還要一會才能回來,他現在和遠坂學姐在一起吧,因為聽說那個孩子似乎暫時會寄住在遠坂學姐家裡。”櫻在一邊回答藤村一邊在廚房中做飯。

“誒?那遠坂這次是想長居住了嗎?”大河問。

“這個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現在想這個也沒用,等他們回來就知道了不是嗎?”

該說什麼呢,真不愧是笨蛋,果然很快就能想開。

衛宮士郎和遠坂凜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身旁隨着一位年紀和仁太差不多的女孩,身上還穿着穗群園學院小學部的制服。

比普通亞洲人白皙很多的膚色,淺褐色的頭髮與眼瞳,精緻的五官,臉上充滿了朝陽般的溫暖與自信。

“我們應該在見過面吧。”吃過飯後,女孩捧着一杯茶在仁太身旁坐下。

仁太回過頭,看了一眼女孩重新回過頭看着手中的手機:“嗯。”

“那就好,我還以為我記錯了呢。”女孩露出了笑容,“因為不管是先前也好今天也好,你一次都沒主動對我說過話呢。”

仁太依然盯着手中的手機,等了半天才遲遲哦了一聲。

“不喜歡我嗎?”女孩輕輕挑了一下眉。

“並沒有。”相反心跳的非常快,這樣的心情非常奇怪,只有在這個女孩的面前才會有這樣奇怪的反應。

即使氣溫還未回暖,卻並不會感到冷意。究竟是因為今天的家中格外的熱鬧還是確實氣溫已經變得適宜實在有些不好分辨。

“那……那個,今晚的風很舒服。”醞釀了許久,仁太磕磕巴巴的說,聲音小道自己都不認為女孩能聽清。

“啊,是的。”女孩說。

“久奈,我們該回去了。”這時坐在客廳內和大河她們一同聊天的遠坂凜呼喚到。

“誒?好的。”坐在一旁的女孩立即起身,腳步噠噠地跑進屋子,跟着女人離開了。

“跟小士郎一起住在家裡多好啊。”藤村一邊起身一邊抱怨着。

“起碼今天就免了吧,剛剛回來還得去家中幫這個孩子安排一下日程。”穿着紅衣的女人有些求饒地說。

“那好吧。”大河無奈之下只好放女人帶着女孩離開了。

“好了,別發獃了,人都走了。”一旁的大河從身後抱住仁太,“吼吼,沒想到我們的小仁太比士郎還早熟,這麼小就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啊。”仁太否認着,不禁感到臉上有些發燒,只好努力低下頭試圖掩蓋內心的情感波瀾。

“誒?明明有,把臉抬起來讓我看看,是不是臉紅了。”大河非常惱人地調戲着仁太。

“沒有。”

“有的吧?”大河這種傢伙總是會在莫名奇妙的地方上敏感起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要去洗澡了。”仁太掙開了大河的懷抱,站起身離開了客廳。

“我說老師你這也太過分了吧。仁太還是個小孩子啊。”

“有什麼關係嘛,孩子就要從小抓起。”

“你這種教育思想真是相當的可怕啊,老虎。”屋內唯一的成年男人說道。

“是大河啦!”

離開了房間,傳出的對話依然能傳入耳中,但是仁太波瀾不定的心卻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我在意… …那個女生嗎?”

… …

其實生活有些時候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突然加入而變得有所波瀾,依然會平靜又安穩地進行着。

那個名叫風見久奈的女孩在各種方面都表現出如本人外表般出眾的素質,也毫無意外的沒有與仁太的生活產生過多的交集。

儘管兩人經常聚集在同一屋檐下,偶爾有些對話,偶爾一起出行,並沒有發生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況。

在這段日子裡仁太開始逐漸接觸刀劍,有了自己的專長,學習依然不太像樣,仍然沒有與父母見過面,仍然感受不到活着的樂趣——除了和風見久奈在一起的時候。

他有些時候也在奇怪這樣複雜的心情。但是一直沒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無趣的死小孩。”這便是久奈對他的評價。

明明是有一定侮辱意味的話,他也說不出太多回復,因為事實正是如此,何況他也不願反駁,甚至會希望女孩能對他說出更多的話。

但是啊,一個註定閃耀世間的天才是不可能對一個平庸無奇的死小孩有什麼興趣的。

因此,兩人之間註定最後分道兩方,再無交集。

事情本應如此,但卻結果並非如此。

那是一個夢醒的午後,記不起昨天晚上的飯,身上為何纏着繃帶,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為何在醫院的床上。

柔和的風吹起白色的窗帘,乾淨的陽光灑在房間中,女孩趴在床邊,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羽翼般不時顫動一下,陽光下淺褐色的頭髮看起來有些晶瑩。

雖然少女的膚色本就非常白皙,但此時看起來略微有些憔悴,仁太看着在陽光下白色的胎毛可見的少女,不禁想要伸出手去觸摸。

窗外鳥鳴清脆,綠蔭蔥蔥,就連春風也格外溫柔。

已經記不得久奈究竟是何時醒來的了,而女孩在醒來以後用着一種相當複雜的神色看着他。

其中的意義他至今也沒能想明白,也許是因為被順毛得非常舒服?仁太常常這樣想。

而在那天不久之後,久奈與他的關係越來越好,距離感越來越小,同時也向他傳授了魔術。

只是當得知他的魔術迴路是普通人的平均水平時,那種失望的神色讓仁太感到些許難過。

因此,他揮刀越發用力,刀也越來越快,彷彿這樣就可以將兩人之間的差距略微彌補一點。

努力地去像正常孩子一樣笑,努力變得幽默起來,努力像個正常人一樣。

當然,這樣的改變都發生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中,就好像大河的魚尾紋,少年少女的身高,味增湯中的味道變化,細微不起眼,也確切的存在着。

春去秋來,兩人便已經成為一名國中生了。

“這樣的生活有時候真希望能一直維持下去呢。”那天少女捧着手中的茶如此說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成為一名偉大的人嗎?”他有些詫異地看着少女。

少女看着他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沒什麼,只是突然在想,偶爾有一個英雄來拯救自己的感覺也不差。”

“哈哈會有那樣的人嗎?你怎麼可能會需要其他人來救啊。”他想了一下說道,只是感到喉嚨有些乾澀。

“說的也是呢。”少女說。

在那天不久之後,久奈便消失了,徹底從高坂仁太的生活中消失了。

推特上的消息,手機里的短信,還有關於這個人的生活資料,都彷彿凍結在了那一天。

… …

“久奈!”少年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

不知何時,胸膛有力地起伏着,背後已經滿是冷汗,向他反饋活着的真實感。

原來… …還… …活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