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声远远听着像是山风拂过茂密的林荫,掠过万顷的依米花海。让人以为是菲俐晔最美好的时节到来了。随着声音迫近,所有美好的幻象都打破了,成千上万人的喊杀、呻吟穿透了轰轰的炮火声,浓重的烟尘从高楼间升起,形销骨立的楼宇像是一排排即将分崩离析的多米诺骨牌,又像是破损的音节,撕心裂肺的奏出凋亡的乐章。 黄沙被荒原上的烈风抛出百米的尘头,遮天蔽日。武士们的铠甲和武器上染着斑驳的血迹,头盔压着浸透了汗水的发髻,沉重的脚步声和甲片刮擦的声填补了战场上渐渐低靡咆哮。

魁梧的身影顶着烈风,坚硬的挡在一个女孩的面前,像是一堵城关。武士的胸甲上芬里尔狼神的标志已经被凝固的黑血覆盖了大半——那是菲俐晔城邦埃文斯家族的家徽。

“小姐,只能陪您到这里了。”武士沉声说。

女孩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泪痕,暗红色的眼眸,深的令人心悸。可她现在没有哭,不知道是麻木还是眼泪已经干涸了。

“从这里渡河就是索亚伲尔的国境,叛军不会在追击,您和您的族人安全了。”

“你要去哪?”女孩怔怔的望着武士那张坚硬如石刻般的脸,每一道线条都如同刀劈斧砍。

“小姐,君主的使命是让家族延续下去,而武士的使命则是战死沙场。要不是您的父亲,我早已经死了,现在是为他尽忠的时候。”

女孩的目光更加黯淡了。

“不要怕,您还在,埃文斯家族就不会灭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武士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着阳光的暖意,脸上的伤口因为这个笑容再度裂开,可他却毫不在意。

他像一位和蔼的长者,轻轻抚摸女孩的头,橙红色柔软的长发在他粗糙的手指间流淌。

“好了,星火是不会灭的,现在轮到我们了。”他突然放声咆哮,高举重剑。

这支已经沉寂残破的军队,爆发出雄浑的吼声,如同疾雷驰过荒原,把战场上的一切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杀!杀!杀!”

那是狼神芬里尔的族裔们,在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咆哮时,依然无所畏惧,依然刚毅决然!

军队化作清灰色的火流,向着远方隐隐的尘头发动冲锋,埃文斯家族最后的战士们,用血肉之躯掩护族人的撤离。

…………

在索亚伲尔的护卫车队里,茵海茨坐在车里向窗外望去,道路的两旁矗立的高楼在黑色金属的包裹下放射暗暗的光,垂直向上的线条仿佛一片钢铁的森林,机械悬浮的轨道在楼宇之间织起细密的网络,切割着灰黄色的天空,车流人流如群蚁排衙一般紧张有序的穿行,这是一座被规则束缚的城市,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座巨大机器的零件,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日复一日高效的运转,为这座城市输送血液。这也是从源石时代以来,索亚伲尔的科技能在众城邦之中脱颖而出的原因。

看着凝视窗外的茵海茨,塞涅德觉得有些沉闷,一路上茵海茨没有说过一句话。“这里和菲俐晔一样吗?”

茵海茨摇头

“我对菲俐晔城邦的遭遇很抱歉,作为盟友却什么都没有做。”

“不,没有什么要道歉的,谢谢你们……”“小姐的父亲曾经是我父亲的朋友,如果你喜欢这里,在这里能快乐,那他也会替你高兴的。”虽然父亲出发前对塞涅德说尽量关心安抚一下茵海茨,毕竟16岁的女孩经历这些,精神上一定会有创伤,但塞涅德从小就不擅长与别人交流,自己有什么心事都是藏着,比起自己在政治上叱咤、左右逢源的父亲,自己更适合在研究所中度过。塞涅德从小受益于老师凯林的指导,对源石学领域有着惊人的理解,也向往着老师凯林的理想。

凯林是泰拉世界源石研究首屈一指的人物,现任索亚伲尔源石研究所的管理者,市政局旁边不远处那幢同样高耸带着基因螺旋标志的大厦便是研究所,那才是整个索亚伲尔城邦的命脉。源石工艺在工业,军事,民用上的技巧皆出自那里,再向周边的城邦推广。

但如果说源石工艺带来的文明与繁荣是神的恩赐,那么它的反面矿石病毒则是恶魔的诅咒。这种恶性病毒通过源石辐射传播,整个泰拉大陆没有任何治愈矿石病的手段。这种病的结局是全身晶体化,最终随着烟尘从这个世界消失。而作为病毒的感染者,自身也会产生源石辐射,成为新的病毒载体,这便是人们痛恨惧怕感染者的原因。凯林在研究所的数十年时间也只是得到了抑制矿石病在体内进一步扩散的方法。

“我们到了,茵海茨殿下。”

“叫我茵海茨就好,我只是一个流亡者罢了。”

“这里是市政局,你的住处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了,另外我想你的朋友也安排妥当,过几天你就可以看望她了。” 塞涅德也讨厌这种别扭的敬称,就默认了。

“真的吗,谢谢你。”茵海茨露出了属于她那个年龄的笑容,带着少见的快乐。

这是塞涅德第一次看到这样复杂的女孩,似乎有些许多面孔,坚强的伪装,藏在内心的悲伤,倔强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