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阴森的灯光,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狭小的空间,潮湿又冰冷的环境,刺激着神经末梢,仿佛有蚊虫叮咬着身体从上到下的每一寸肌肤。

身体不自主的向里缩了缩,因为自己的动作,木制的坐椅发出咯吱吱的声响。

隔着中间的长桌,坐在对面的男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手上厚厚的一踏资料。

和照片上留着寸头,穿着半袖带着的眼镜的文弱男生截然不同。

自己要审讯的人,留着齐肩的短发,发尾处不规则的微卷,轻薄蓬松的空气刘海可以看到清秀眉眼。一张温婉动人的鹅蛋脸,乌黑的眼眸,微翘的鼻子,厚薄适中粉嫩的嘴唇。

如果不是那副依旧厚重的圆形眼镜,没有人可以单凭外貌认出她们是同一个人。

她,不,他穿着黑色的长袖低领毛衣和深色的牛仔长裤,蜷曲着坐在对面。

“不用紧张,这只是例行询问,走个过场。很快你就可以离开了。”男人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在安抚着受惊的猫咪。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黑色的钢笔和一本手掌大小的笔记本,随后翻到后者的一页,问道。

“赵零露,是吗?”

“是…”

“2097年生人,毕业于联邦科学技术学院网络技术专业,目前无业?”

“嗯”

“资料上你是男性。”

“…”

“个人嗜好?”

“…”

“我想,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提到这个问题,他的语气终于听起来有些起伏,不像之前充满疲劳无力的感觉。男人低着头一边在笔记本的其中一行上写着一边说道。

“抱歉,我没其他意思。说真的,你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女生都要好看。”

“…”

“……”

“咳咳”从审讯室角落的扩音器中传来女性的咳嗽声,打断了男人的不礼貌的询问。

“哦,不好意思跑题了,你可以不用回答。”男人有些尴尬笑了笑,继续问道。

“你今天下午见到嫌疑人的时间是几点?”

“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我没有看具体时间。”

“从你接触嫌疑人到嫌疑人离开,都只有你一个人,是吗?”

“嗯”

“说说你对嫌疑人的印象。”

“她…穿着一身黑白色的女仆装,给人一种很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是隔壁家的小妹妹。金色的头发扎成了可爱的双马尾,她的皮肤很白,瞳孔是湛蓝色的,身高差不多一米五左右…。零露一面努力回忆下午时少女的样貌一面说道。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有人在追赶她,让我帮她藏起来。”

“藏什么?她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应该是她自己…”

“你同意了?”

“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也许她说的是对的?”男人停下手中的笔,有些好奇的问道。

“因为警笛…”

“???”

“当时有从窗外传来警笛的蜂鸣,我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最近一段时间,警笛在附近好像非常的频繁。但是如果她是受害者,那她至少应该努力向警笛的方向跑,而不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判断错误…会有什么后果?”

对这个问题的零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没有想过。

“她停留了多长时间?”

“不算很长,几分钟以后她就离开了。”

“这中间你们有发生过其他事吗?”

“…有”零露有些迟疑,思考了几秒后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零露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她可以去自首…”

“我从她的年龄判断,认为她不会犯有重罪,自首可以取得从轻处理。”

“然后呢?”

“她没有听我的,之后就离开了…”

“你对嫌疑人的身份有什么了解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见她。”

“你还有其他的事要说吗?”

“应该没有了…”零露想了想,说道。

“谢谢配合,收拾一下吧,过一会你就可以回家了。”男人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笑了笑,笑容温暖干净。

“我去放松一下”他扬了扬手中的打火机,先一步离开了审讯室。

望着关上的门,零露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下来。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少女的脸庞和那双落寞的眼神。

“只要被抓住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我们…出生就是错误吗…”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样的事和他这个蜗居在家里的人看上去毫无关联,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结果现在却被请到警察局喝茶…

审讯所的走廊里,男人望着窗户外漆黑的夜空,自从几年前联邦决定探索这颗星球外的那片深邃星空开始,每年都会有大量的航天器升空,不计其数的太空垃圾环绕着星球。再加上灯光,大气污染。自己已经多久没看到闪闪发亮的星星了呢?

“队长,有线索吗?”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男人摸索着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肺里吸进熟悉的烟草味,一点一滴的缓解着自己一天的精神疲劳。

“没有,东西呢?”

“没找到…”

“另一边呢?”

“线索断了,线就断在他那里。”

“呵…”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没打算问出什么来。”

“那…”

“她们会帮我们找出来的…”

黑暗中,只有一个红色的光点闪烁明灭。

秋日凌晨的凉风,略过零露的脖颈,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虽说很快,但零露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接近5点的事了,他拒绝了对方提出的送自己回家的请求。赶在天完全亮之前,站在了自己家门口。

房间的地上散乱着自己看过的漫画和衣柜的里衣裙。

昨天用过的碗筷还静静地躺在洗碗池中。

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不断滴下水滴。

安静充斥着周围每一处空间。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间不足30平的小房间来来回回的寻找着他们的目标。

他什么都没有收拾,就这样钻进被窝,把头埋进枕头。

长久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如同有一股电流从脚底窜到头顶,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呻吟。

纷乱的思绪复归平静。

他想起一件事。

右手顺着胸口滑到腹部,停在肚脐的位置,在那里,有一团火热。

嘴唇有些火热。

耳边响起的是少女的声音。

“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不然,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