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像神靈的代行者,肆意決定其他生靈的命運。

我既不屬於泰拉,也不屬於現在棲身的巴別塔。

但我知道,從他們把我從我的世界帶來開始,我就已經不屬於自己。

他們給我的身份不低,是研究員,但好像只是挂名,沒有實質性的工作。除去醫生以外的其他成員都只與我保持禮節性的交往,讓人覺得自己不像是重要的研究人員,而更像是因為隨時可能會被拋棄所以刻意與之保持距離的實驗動物。

而且還是用於研究傳染性疾病的實驗動物。

至於醫師,除了例行的身體檢查和心理健康診斷以外也會儘可能地避免與我的直接接觸。他們和其他人不同的只有時不時在看似理性的目光下閃過的慾望的陰影,像是想要把我剖開,再把並沒有女人味道的身體里裡外外看個遍。

是我的身上有什麼秘密?

不,這種事想也知道不可能,我只是個普通人,要說有什麼特別也只是對很多事情有比一般人更高的容忍度。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現象在我身上出現了,真是讓人既高興又鬱悶的可能性。

心情有點莫名其妙的複雜,以至於出現了心律不齊的癥狀。

也許這種心情和戀愛中的少女相似?沒戀愛過的我實在沒有可以拿來作對照的心理狀態,實在很難保證這種類比的準確性。

唯一的例外,是一名平常總是做着平淡裝扮的少女,她那雙耳朵應該是某類貓科動物,看起來有點像猞猁的雙耳。

嘛,也不知道是不是。

她叫凱爾希,也是醫師,從她和其他醫生的互動來看應該有着比其他人高得多的 地位,也許是個醫療組的領導人,就像是醫院裡的院長一類的人物?不過這些都和我沒什麼關係。

她雖然成天板着張臭臉,但跟那些總是笑眯眯的盯着我的傢伙不大一樣。

跟那些麻木沒有生氣的眼睛不一樣,那雙眼睛雖然冰冷卻滿溢着知性,總帶着靈動的光芒。

而這個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的小女孩,姑且,似乎對我有點興趣。

我的處境可以說是相當差,除了其他人微妙的態度外,就連生活環境似乎也是特別準備的。

專為小白鼠準備的環境。

宿舍的情況很糟,第一次進宿舍的時候差點被房間里到處都是黑色的灰塵嗆死。

漂浮在空中的粉末有着詭異的反光,質地很硬,像是某類礦石,硬度很大,在我試圖用手採集時成功在我手上留下小小的傷口。

這東西像極了做生物實驗時準備的疾病的病原體——雖然比起病毒和細菌之流這些粉末實在過於顯眼。

總覺得其中孕育着什麼陰謀,當然,也可能是只宿舍的光線不太好才讓普普通通的粉末變成這種蘊藏着陰謀的模樣。

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是后一種可能。

看起來凱爾希對我的興趣並沒有濃到能改變我的狀況的程度,那些粉末每日出現,從未缺席。所有人對於我的遭遇都只是投來或是同情或是嘲笑的目光,沒有人向我說明過,也沒有人來幫忙打掃。

他們在畏懼着什麼,來到這裡之前我所從事的行業給我帶來的是對情緒的高度敏感。他們一定是在畏懼着什麼,某種我一無所知的東西。

那種眼神像是在看某種怪物,像是人類看着與自己異質的存在的眼神實在是無益於人的心理衛生。

我難道會暴起攻擊他們么?

真是可笑至極。

粉末的事向上抗議了很多次,但是每次的傳訊都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響應。

只有凱爾希會用認真的眼神聽我抱怨,雖然不會對事態有任何積極的影響,但聊勝於無,有一個能對其傾訴的人還是能讓我心裡有些被安慰的感覺。

我挺相信她的,沒有任何的理由,也許只是因為她眼神里的清澈。

所以去找她的頻率還蠻高的,但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我都會去找她喝茶。

後來也就慢慢和凱爾希的熟絡了起來,也經常在沒有事情的時候去找她一道用餐,一起喝喝咖啡,聊聊巴別塔里的日常八卦。

她其實挺煩的,但是沒有迴避我,是因為愧疚呢?還是有什麼其它的像是“這種情況正是巴別塔所樂意看到的”這樣的原因?

反正我就這樣常常跟她待在一起。

但是一問起那些粉末的事情,凱爾希絕對不會正面回答。

也許那種像是礦石粉末的東西是我所不應該接觸的機密事項。

每當我提起的,她總會把腦袋撇開以避免與我對上視線。

那種躲閃的目光里藏着的情緒我並不討厭,那種帶點猶豫和愧疚的欲言又止的眼神飽含着善意。

是很可愛的眼神。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很讓人驚艷。

會讓人很想欺負她的眼神挑起我埋藏已久的願望。

所以我毫不猶豫的利用了她的愧疚之心,把手伸向她的頭頂。

耳朵很好摸,和貓科動物一樣能翻折向任何的方向,折過去之後如果鬆開手還會“撲簌撲簌”地彈回來,這種柔軟的觸感讓人難以自制。

我一直都很不擅長面對貓科動物,從自制力的角度來看,完全對這樣的生物沒轍。

從見到她的那一刻就很想捏了,那對耳朵,和我家家貓一樣的毛色,讓人很想像是對待被帶來之前家裡養着的貓咪一樣對待凱爾希。

叫聲也很引人遐思,和平常冷淡的樣子反差很大,讓人很想再多捏幾下。

但是果然還是算了,醫生的表情就像是警告我別再繼續的訊號,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那雙眼睛盯着我,一種會在社會上失去棲身之所的錯覺襲上心頭。

寒意從脊髓直躥到後腦,嚇得我放開了手中能任意翻折的毛茸茸耳朵。

“鬧夠了?”她皺起眉頭,臉帶怒氣,但非常奇妙的由始至終都沒有用行動制止我。

如果不是我從心而動一直摸下去也可以吧。

“不行。”被她看穿了。

偷偷在心裡記下揉耳朵會讓她生氣。

但是,之後也要繼續請耳朵小姐多指教了。

結果這成了我們用餐時的例行鬧劇,凱爾希每次都會用很滲人的眼神看着我,但從來不打斷,Mon3tr也從來不在這時候出現。

當然和我適時收手有關,但是她藏着的事也是她不反抗的原因之一。

她當然沒告訴我些黑色的礦物粉末是什麼,只說還沒到告訴我的時候。

她不會告訴我的,我相信。

被人冷落的境遇後來有所好轉,大部分人們對我不那麼畏懼,就好像我變成他們的同類了一樣。

研究資料也一摞一摞的被搬到我的新辦公室,辦公室挺大的,前提是沒有那些佔地方的資料。

我想被改善的可不是沒有工作的狀況。

總覺得以後的生活要和咖啡相依為命了。

嘖。

現在也只能苦中作樂,翻閱資料的羅夏博士甚至常常哼出愉悅的曲調。

這不是我,嗯,絕對不是。

資料里比較吸引人的是名叫礦石病的不治之症。

源石……和那些黑色的礦質粉末好像哦,不如說那就是源石吧喂!我每天在接觸這麼危險的東西嘛!

不過我現在並沒有染病,每次身體檢查的結果都是十分正常的健康人體征。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對粉末採樣分析了,結果是活性炭。

嘛,我真的不想再追究,活性炭會划傷人手這種事怎麼都不對頭吧。

以巴別塔的工作效率趁我不在把粉末換掉也是絕對有可能的,甚至讓機器檢測源石的結果顯示活性炭也不無可能。

但是,姑且就把以前的黑色礦質粉末也都當做活性炭吧。

我又不是傻子,又不是哪裡的弱智搞笑角色,他們以為這樣的小把戲能迷惑我這樣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人才嗎?

但是果然,我是被當做實驗動物了。

實驗是關於源石病的?還是做源石與人體的異常反應的實驗?

不過都沒什麼所謂,對這個世界裡既沒有身份也沒有經濟來源的我來說比起餓死街頭,當一個不需要為溫飽發愁的實驗動物也許更好。

再說現在也沒有什麼異常狀況發生,身體也十分健康。

我的身體狀況是凱爾希少數不對我隱瞞的信息。

所以,一頭栽進研究里就好,這些事是我無法改變的,跟我也實在沒多大關係。

我也不想有多大關係。

很突然的,凱爾希叫我去檢查身體,還親自陪同,全程也沒有其他醫務人員來接手。

這很奇怪,雖然平常也時不時會是她來通知我,但是她從來沒陪我一起去檢查科室過。

只會拿着我的檢查報告一直翻來覆去的看。

而且今天前所未有的由她一個人為我做檢查,一切都跟平常大不相同,所以檢查結束后我向她問起。

以後你就是我的病人了。

她回答的語氣很強硬,很酷,讓我的心跳很不整齊。

“從今天開始,我會定期為你進行生理學檢查,另外……記錄你生命徵象與意識狀態的權限也僅限於我,明白嗎?”聲音冷淡,卻像怕我不懂一樣做着簡單的解釋。

“知道是知道了,但是……為什麼?”總不能說是我現在是你專用的實驗小白鼠吧。

她把目光從手中的檢查報告挪到我的臉上,又挪了回去。

“你不需要知道,”語氣沒什麼起伏,“服從安排,我是你的上級。”

嘖。

我知道,把她只當做醫師是我最初的誤解。她一直都不只是醫師,雖然總是穿着白大褂隨身攜帶着藥品,但凱爾希實際上是巴別塔的研究人員,是個全才,研究領域比我廣闊不少,權限也比我高許多。

最真實的例子就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高的權限,甚至連“凱爾希”是不是她的真名都不知道。

所以現在是超高上級心潮澎湃體驗生活來當基層醫師結果選中我來做這個觀察對象?

“我就這麼成為特別觀察對象了?”

“還是你想現在就被一群中年大叔推到解剖台上解剖?”

我可不想。

“但是我有什麼特別的?”

你很特別,很特別。她說。之後她就靜靜的翻閱我的檢查結果。

我則是倚着桌子看凱爾希翻閱我的體檢數據,她那眉頭越皺越緊的樣子越看越像是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怎麼啦,”趁她不備繞到她的背後,輪流戳着那對時不時晃動的可愛耳朵,“我身體出什麼問題了嗎?”

“有問題,非常有問題,”和平常不一樣,她完全沒搭理我戳她耳朵的手,連眼神都沒給我一個,而是喃喃自語,強調我身上問題的存在,“你的體檢報告竟然和正常人一點區別都沒有,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我感覺她就快要她就快自己把事情抖出來了,現在讓我考慮下到底是推一把還是攔一下。

“你一直都在接……”

我還沒想好,你讓我再想想。

她話說到一半被我用手掌把嘴捂上。

雖然這並沒有什麼用——凱爾希在我捂住她的嘴之前就已經自己把嘴閉上。

“可能我體質特殊,我從哪來你應該知道的,”尾音有點上揚,把手掌換成食指,點在她唇上,“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算你欠我的。”

我妥妥的一副威脅的語氣,順便詐下她看看她知道多少事。

她沒說話,冷着臉,一副“我姑且聽聽你想幹嘛”的表情。

說起來這嘴唇真軟,我都想咬一口了。

“我想摸你的耳朵,不準抵抗,讓我摸個夠。”

她愣着瞪大眼睛的樣子和平常大不相同,是事態脫出掌控的表情,沒有了平常那種遊刃有餘。

“嗯,好。”她的聲音很小,顫抖着,像在壓抑着什麼。

我,第一次看到凱爾希紅臉的模樣。

她真的很可愛。

順帶一提,這次她紅着臉被我摸耳朵的樣子比平常的表情有趣多了。

我們多待了十多分鐘。

以及,凱爾希那對柔軟的耳朵真的十分讓人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