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是我啦。说书的,也是做解说的,你忘了我了吗。”

说书客来到剑藏身边坐下,和刚刚在赛场上一样把手放在剑藏胸口,以灵力替他调理补充灵力。

“不,没有。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您...唔!”

在说书客的灵力汇入剑藏胸口的刹那,剑藏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阵,原本疲惫得无力睁开的眼睛因为疼痛瞪大,说书客见状连忙转换控灵方式,帮助剑藏消除疼痛同时喃喃自语道:“果然啊,果然...”

“唔啊,您说,果然,什么?”

“没事,之后再说。我们先聊聊别的吧,来,喝点水。”

说书客隔空取过放在小桌上的纯净水杯,以控灵技巧帮助躺着的剑藏毫无障碍饮下水流滋润喉咙,混合在水流里的灵力滋养躯体,令剑藏总算可以流畅的开口说话。

“谢谢您。”

“没事,举手之劳罢了。”

剑藏望着说书客,说书客看着剑藏,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小房间一片寂静。

说书客闭眼笑道:“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话才好吗?”

“啊,这...”

剑藏本想辩解却一时语塞,正证明了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是。

“不奇怪,别紧张,毕竟我们昨天那次见面很尴尬嘛。”

就在昨天差不多同一时间,说书客找上剑藏直接粗暴的询问了他记挂已久的师兄叶黄粱的事,结果一番令剑藏搞不清状况的交涉后,说书客大发雷霆离开。剑藏不知道那时说书客气得马上离开后经历了什么,现在也还是不太清楚当初教会他归一化决的“恩师”究竟与说书客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去。

他当时不好意思找一脸别扭的赤梅追问,之后也没机会找说书客问个明白,结果现在说书客突然找上了他令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合适。

“刚刚是您在擂台上把我扶下来的吧?”

“哦。你还记得啊。”

“稍微有点印象,唔...用说书客这个称呼来称呼您还是太奇怪了。感觉不够尊敬,解说员火焰也只是个外号,能请问您的名字吗。”

“尊敬不尊敬什么的我不在乎,不过你真这么在意的话,那就叫我‘仙明’吧,这是我最近才用过的假名,我挺中意这个名字的。”

“假名?”

“我原本的名字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是吗...”

“是啊,在你师傅背叛我之后,就基本没什么人会用我原本的名字称呼我了。知道我真正的名字的人基本都死光了,活下来的也跟你师傅一样从此隐名埋名,我想找他们都找不到。”

“诶,这,告诉我这些事情没关系吗。”

剑藏一脸迷茫不解,说书客表情释然:“哈哈,你肯定早就想问我这些问题了吧?不用不好意思,你又不是外人...你师傅,叶黄粱选中了你。他把未空派灵术师传给你,让你成为他的继承人,那你就有资格知道他过去的事情,知道我们未空派的事,也有资格学习更多的未空派灵术。”

“叶黄粱,昨天你也提到过,这就是那个叔叔的名字吗?”

“嗯,这是你师傅的名字,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吧。”

说书客每说一句话都会停顿一下,过去的万千场景在他眼前不断闪现,很多事情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自从昨晚开始他就逐渐把那昔日带给他悲伤和快乐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都想了起来。

“他是你的师傅,那我就是你的师叔。以后,就由我教你未空派的灵术。”

“仙明师叔...”

“从最基本的开始,你的归一化决用的不错。但还有很多小问题有待加强,你得要学习其他未空派灵术才能加深对未空派灵术根本理念的理解,别担心,你现在才二十岁,还有很长时间,绝对足够你慢慢提升自己。”

“可...”

“不只是灵术。”

说书客看出剑藏想说什么,但他没让剑藏接着说下去:“还有别的事情,未空派的过去,你已经无缘得见的那些前辈的事,就都由我告诉你。”

“可是...”

“别担心,我现在可是以讲故事为生的人,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呵呵。”

“可,咳!”

剑藏还是没有找到插话的机会,但不适感令他无法控制的发出了剧烈咳嗽。

说书客继续以灵力为剑藏消除不适,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小心,否则脆弱的剑藏可能马上就要因为灵力带来的损伤再度陷入危险。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行了吧?”

“...”

“仙明师叔,我的伤怎么样?”

“你安心养病就是,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您不说我也感觉得到,我已经没办法控灵了。别说控灵,连行动都...咳咳。”

强行运作归一化决所带来的反噬症状相比一般吸取太多灵力带来的负面症状更加复杂,现在剑藏的身躯已经被无数灵力摧残成了一触即碎的玻璃宫殿,就算说书客这样的灵术师和赤梅手下的专业医师们一时也找不到好的治疗办法。

现在,能治好剑藏的希望极其渺茫,正如他所说,别说继续当灵术师,就连做回能自理的正常人都很困难。

“别放弃。”

剑藏眼中充斥着失意绝望,但说书客并未跟着唉声叹气。

“这世间万物,皆由华灵力而生。”

说书客突然讲起人尽皆知的华灵力,剑藏迷惑注视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华灵力令人们有了许多可以使用的能力,可以做到许多不靠华灵力就只是妄想的事,同时也让人们会因华灵力遭遇各种天灾以及患上特别的病症...”

“啊,是啊。”

“华灵力并无对错善恶属性之分,如果华灵力是个人,那他一定是包容万象的圣人吧。阴阳,水火,天地,乃至善恶,华灵力衍生出的一切将会相互抵消化为混沌,这就是我们未空派的灵术理论。人也是一样,容纳了正负两极,经历了悲欢离别,深明善恶对错的人才算是成熟。”

说书客边说着便从口袋里又抽出那把扇子,并未将其张开,而是以手指跳动着它呈圆弧旋转。

折扇一头朝上,一头朝下,旋转至半圈时头尾颠倒,但在旋转整整一周后便回到了原本姿态...扇如此,人如此,世界规律亦是如此,周而复始,轮回均衡。

“你的伤肯定有治好的办法。自古以来,多少疑难杂症最终都被人找到了与之相对的解法,既然有一种东西存在,就必然会与之相对的东西。你没办法去找就让我帮你去找,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复,到那时候,我再代替你那个不敢露面的师傅好好指导你该怎么做,让你成长到超乎他想象的地步。”

“真的,可以吗...”

剑藏看着说书客手中还在不断旋转的扇子,虽提起了一点希望可说话时还是没什么底气。

“你不会想就这么放弃吧,剑藏。”

就当剑藏还在为自己的情况苦恼时,病房的房门被在外听着两人对话的人伸手推开。

以接受治疗后已经可以自由活动的沙特为首,百华剑,天蛇,明仪,婉承,这几位和剑藏都有过不少互动的青年灵术师来到了剑藏的病床前。

他们是来鼓励剑藏,支持剑藏的。

百华剑道:“剑藏,你刚刚做得很好。比我估计的还要好了无数倍,你很厉害,我虽然本身就知道你实力不俗,刚刚还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天蛇道:“现在还有一位灵术师前辈愿意教导的,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千万别放弃啊,只要挺过这一次,你一定能实现我们的梦想。”

明仪说:“如果你在跟我们打的时候也用了吸收屏障灵力的方法,我们两个估计也没办法站在这里了。真是多谢你手下留情。呵呵,你那一击很漂亮,如果你继续成长下去,以后总会有能靠自己的实力使出那种攻击的一天的,我期待到时候再跟你打一场。”

婉承说:“这次的确是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后可别这么莽撞了哦。如果你有放弃的念头那我可会狠狠嘲笑你的,战胜了我的人,哪能因为自己的一击带来的副作用就此心灰意冷啊?你可别开玩笑了,好好配合治疗吧,我也能帮你问问我认识的医生。”

四人的话语剑藏听在心里,看着这些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大哥大姐们的模样,回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和他们在一同努力锻炼的场景,剑藏以他现在所能使出的最大力气攥紧了拳头。

“我也,不想放弃...”

剑藏的眼眶不知不觉开始湿润,他的情绪催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他此时并无法自己为自己失去泪水。

“我,会成为我梦想中那样的的灵术师的!”

“只要你这么想,就一定...能做到。”

说书客默默以手指替剑藏拭去眼角泪珠,沙特站在旁边以极小的嘴角弧度笑了笑:“能和你成为搭档,我很满意。”

“我也是,谢谢你,沙特大哥。唔,对了,比赛结果最后是怎么判的?”

明仪摇了摇头:“你问这个吗,还不知道。当时说的是比赛中断。”

婉承接着发表意见:“解说不也在这吗?‘火焰’大叔,你应该知道结论吧。”

一开始担任解说时給自己起了个“火焰”外号的说书客摇了摇头:“不,我是这次被主办方临时叫来当解说的,和赤梅她们还谈不上熟。不过我猜,他们也还没想要该怎么办。”

百华剑单手托腮:“这场比赛也没什么裁判,最后要怎么判定应该就是看主办方,赤梅女士的决定了。”

天蛇苦笑:“那,她估计会直接把剑藏跟沙特的组合判输吧。毕竟她的好朋友被这次战斗波及,我看她真的很生气,而且最后的确也是灰研占优...”

正如天蛇所说,就算现在赤梅判沙特组败北人们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她也的确有那么做的理由,可当事人沙特却并不这么认为:“如果她真打算这么做,刚刚散场的时候就该宣布结果了,她现在应该还在犹豫...现在这个状况,剑藏和赫肯定都没办法在明天之前好起来,不管怎么做,二对二的规则就没办法继续了,她会打算怎么安排呢。”

明仪闭眼调侃:“说不定是让你和灰研组队去决赛?那可...呃。”

明仪面朝沙特和门口开着玩笑,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视野中。

除了行动不便的剑藏之外,其他人都同时转头面对门口人影,剑藏尚没来得及问出发生了什么,来客就开口主动表明来意。

“我有问题想问剑藏。”

灰研套着一件白色病员大褂,双臂还缠着绷带护具,她面色有些苍白,状况明显不佳,不过她平时本就给人安静冷淡的印象,现在体力不足也并无太多反常表现。

除了依旧坐在剑藏旁边的说书客之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向后退开两步给灰研让出一条能走到剑藏身边的道路,仅凭声音没辨认出来者是谁的剑藏在看到灰研的脸之后吃了一惊。

“呃,灰研...选手。你找我有什么事?”

“嗯,我直说了。”

在场众人除说书客外都无比关注的盯着灰研,好奇她特意来到这里究竟是要问什么

“你刚刚为什么要使出归一化决吸收屏障的灵力?”

“这...”

唯一没有抬头看灰研,还是在注视着剑藏的说书客早就猜到灰研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于是他对剑藏建议到:“别急,剑藏。好好想想,然后对灰研说清楚你当时的想法就行了。”

“哦,好。”

剑藏在整理思绪期间,灰研接着道:“你那招可能会害死你自己,你不会不知道吧。稍有差池你的下场可不只是躺在床上而已,你还立即丢掉性命,当场死亡。”

灰研乍一眼看上去除了衣着外一如既往,可她一开口就让人明显感觉她现在和比赛前心境状态有所不同,那种淡然孤寂感已不复存在,她此时的确是在迫切的想知道剑藏为何要做出刚刚的决定——也不知是她被那一击打成重伤了才如此在意,还是单纯的好奇。

“刚刚那不是生死战,你没必要拼到这种程度。”

输了就是输了,承认技不如人也不会危及生命,强行作出那一击虽然的确起到了不凡效果,但从结果上看完全是“自讨苦吃”。

婉承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她心中其实怀着跟灰研一样的想法,只是没说出口。

“况且,就算你做到了那种地步也没办法打败我...你心里应该是有这个预感的吧。”

大胆的一击,惊人的一击,超越极限的一击,赌上性命的一击,重创了灰研可未能将其击败。

剑藏身为灵术师对于对手的实力和自己的实力都心知肚明,究竟这一击能起到怎样效果,他虽不至于出手前就完全看透,可也能预测出个大概。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击恐怕还是不足够直接令灰研倒地不起...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灰研无法理解剑藏究竟是怎么判断的,为了什么目的而决定的,面容俏丽的少女紧皱眉头,俯身贴向剑藏。

剑藏动弹不得,他看着灰研的脸庞缓缓逼近,深吸一口气答道:“那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所谓最好,不是指“保命”这方面。而是最有可能打败灰研的办法。

“既然登上了擂台,既然有跟你交手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做到我所能做的一切,全力和你打一场,才不算留下遗憾...理由,大概就是这样吧。”

深有同感的百华剑跟天蛇相视一笑,人类,特别是“斗士”,总是会在一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仅是因为他们不愿轻易服输,也是因为他们不愿违背自身的“心愿”。

有一种说法是,甘愿贯彻自己心愿的人才算是战士,才算是强者。

一直在追求强大的灰研似乎不能理解这种道理。

同时,明仪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沙特回想刚刚战斗的场面,说书客依旧看着剑藏,目光欣慰。

灰研的脸和剑藏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其他人都认可了剑藏所说的话,唯有她依旧迷惑不解:“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做到快把自己害死的程度吧...你现在这样,以后要怎么办?”

剑藏浑身动弹不得躺在床上露出苦笑:“我的做法的确很莽撞,现在也不是完全没一点后悔...可我当时,满脑子都只有一定要那么做的念头。就算再来一次,我,可能也还是会选择那么做吧。”

“...”

极致的辉煌,极致的绚烂,闪耀之后往往伴随着黯淡无光的陨落下场,虽然可悲可叹,却还是有无数人追求着那份闪耀。

那是超乎“理性思考”之上的,只属于少数人的“生存之道”。

灰研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非常直接的评论道:“我不觉得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为了一时冲动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明显是错误的决定。”

她的观念令她不会做出也无法认可剑藏的做法,剑藏的解释令灰研感到失望,她边叹气边打算离开房间。

其他人听见灰研的话也没有与她谈论反驳,他们并无跟灰研扯上过多关系的意愿,而就在灰研伸手开门的时候,房门被新的来访者打开了。

星夜听说了第二次比赛的状况后,连忙爬下病床赶来剑藏的房间探望情况,正巧在门口听见了刚刚灰研与剑藏之间的对话。

星夜挡在灰研身前,宝石似碧蓝双瞳与灰研冷淡的视线交融:“你没资格评论其他人应该怎么做。”

“...”

灰研没有回答,可眼神不自觉的闪烁动摇了一下。

星夜向前迈动步伐,将灰研“逼退”回房间里。

少年的视线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他从大家眼中看出,这些人都是站在剑藏一边的,于是他正气凛然的对灰研说道:“有那么多人认可他,支持他,赞扬他...不管你如何看,剑藏的选择都是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