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立兹伸出右手对但辉摇了摇手指,吹了一声口哨:“但是你也看得出来吧,小纳兰现在可是根本没打算冷静下来听人解释,而且文林也不想在这里说明一切,你非要在这里逼他们分出结果,那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但辉的态度还是很坚决:“就算是那样...血之祭研的确做了过分的事情,那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白咏年跟着附和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在下可是很支持那位纳兰绸小姐的举动的。”

“哎呀哎呀。”

无奈的耸了耸肩,克立兹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也是完全不听人劝的类型啊,好吧,那就继续打吧。”

克立兹放下摇晃着的食指,用它直指向但辉和白咏年:“我会按照我的做法做到底的!”

“来啊,灵术师剑客的决斗,我可是期待已久了。”

“...”

白咏年比划了一下双手的武器,但辉则沉默着垂下眼眸:“我也一样,我会采取我觉得正确的做法。”

刹那之间,但辉身形一闪便已经冲到克立兹身前。

“你们的做法,我并不认同。”

但辉伸出一支手臂,迅捷而轻巧的穿过克立兹身侧的虹彩剑拍上了克立兹的胸口。

虽然作出闪避的反应卸掉了部分力道,可克立兹还是在发出一声闷哼后被击落到了湖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但辉和白咏年跟着冲入水面,丝毫不打算给克立兹喘息的余地。

陷入湖中,任湖水包裹自己的身躯,但辉铁了心要阻止克立兹带着文林逃走。

水,冰凉剔骨,清澈通透。

两人顺着克立兹留下的轨迹直潜而下,从天上射入水中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

声音也随之归于寂静,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在黑暗的孤寂世界中,人们继续下沉,下沉,直到光芒突然亮起。

一片柔和的赤色光芒亮起。红色的光芒,柔和而温暖。

一片鲜艳的橙色光芒亮起。橙色的光芒,鲜艳而甘美。

一片华美的黄色光芒亮起。黄色的光芒,华美而耀眼。

一片清爽的绿色光芒亮起。绿色的光芒,清爽而悠然。

一片晶莹的青色光芒亮起。青色的光芒,晶莹而剔透。

一片深远的蓝色光芒亮起。蓝色的光芒,深远而浩瀚。

一片优雅的紫色光芒亮起。紫色的光芒,优雅而神秘。

七种颜色的光芒,在但辉和白咏年的身旁交织起来,形成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球形空间。

“这是...”

“是灵术!”

环顾着四周光彩交织的空间,但辉和白咏年都感到了危机。

一瞬之间,他们身体周围的七彩灵力壁上,数百道细小的七彩光束向他们袭来。

“这下糟糕了,但辉兄。”

“不要慌。”

白咏年挥舞着双手的武器保护自己,但辉反手一掌释放出气浪将身旁的细小光束全部弹开,但七彩空间的攻势仍毫无停止的意思。

但辉接着释放出一道风刃斩在灵力壁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惊起,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打不穿吗。”

在光球内高速移动并不断躲避着袭来的光束,但辉皱了皱眉头。

克立兹保持着平抬双手对向前方的动作从湖面上升起,笑着吹了声口哨。

“好了,你们都给我消停一下吧。”

克立兹的身前,一个半径约十米长的巨大七彩球体缓缓从水中升起,球体的四周,七柄虹彩剑剑尖朝上悬浮在球体周围,发出夺目的光彩,它们在克立兹操控下不断释放着七彩能量汇入球体,维持着这个名为幻虹阵的灵术运行。

“滋——”

脸颊被金黄的光流极速擦过,伴随着一阵短促的疼痛,装甲头盔已经被打破的文林脸庞上的一块皮肤连同皮下的肉质被光束瞬间蒸发,赤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

“呼...呼...”

抬起右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脸颊上的伤口,不停喘着粗气的文林双臂上两块用于防御的能量盾已经光芒黯淡。

“还要继续顽抗吗,文林。”

纳兰绸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飞行在距离文林数十米远的湖面上,金色的灵御石明灭仍漂浮在她身侧。

“你的灵动装甲已经没有足够能量来抵抗我的攻击了。”

指着文林脸上的伤口和他手癌上光芒黯淡的盾牌,纳兰绸的语调自信而魄力满满。

“现在干脆的认输,我还可以让你选择你的死法。”

显示出凛然的态度,纳兰绸投向眼前男子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呼...的确,这副灵动装甲的能量已经快耗尽了。”

小声自言自语着,关闭手腕上护盾的开关,文林始终抬着头直视纳兰绸的脸庞。

莫名的寂静,只有轻风吹过湖面,吹过两人的身侧。

一脸傲然,气势汹汹的樱发少女。

气喘吁吁,一言不发的红发男子。

不同色彩的发丝随着风儿一起微微摇晃,不同色彩的瞳孔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有着不同故事的两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

“真是可悲的模样啊,血之祭研,到头来居然要用这样的姿态结束你的一生。”

将苍白长枪变回灵御石英魄,纳兰绸静静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文林,目光冷淡,而又包含着一丝伤感。

“现在你的心情,一定是愤怒而又无力的绝望吧...”

将英魄变成另一件武器,一把做工精致的黑色短弩。纳兰绸收起明灭,左臂泛起黑白相间的光芒。

“但是,这也是某种循环,因为当年我爸爸被你杀掉的时候,他也一定怀着这样的心情!”

少女颤抖的眼神,纳兰绸赤红的瞳孔,映射出的是被赤红箭头射杀的父亲的身影。

“那一刻,我所感受到的心情是就是愤怒和绝望...爸爸他,一定也是这样的。文林,你现在也该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吧。”

感伤之情渐渐的转化为不受控制的愤怒,复仇之炎正灼烧着少女的心灵。

“哎。”

黑白相间的灵御石天察从少女左手中显现,那颗小小的石头发出一声叹息,然后从内部吐出一件物体。

赤红的箭头,赤红的利箭,这正是当年文林在血之祭礼时使用过的武器。

由文林制造的杀戮武器,控灵能力不够强的生物,只要被这支箭矢特制的箭头划伤,就会因为体内的灵力受到刺激致死。

“现在,是时候偿还当年的仇了。”

纳兰绸举起手中的短弩,稳稳的装填上“血祭之失”,瞄准了身前的文林。

“不管当年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这枚箭矢射出之后,这一切都将会结束了吧。噩梦也好,仇恨也好,火焰也好...都将以你的死结束,文林!”

“可我现在还不能死,纳兰绸。”

文林在战斗中第一次对纳兰绸开口说话了。

纳兰绸的身体突然坠入水中。

“刚刚那是?”

文林身上灵动装甲的胸口处闪烁着淡淡的白光,在最后关头,他操控他之前散布出的那些可以干扰灵力控制的粉末用它们把纳兰绸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使用灵御二十的纳兰绸很强,但这个20岁不到的少女本身的能力还是太弱了,被粉末突然包裹住后瞬间纳兰绸体内的灵力就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让她连操控灵御二十和飞行都做不到。

“成功了吗...但干扰剂也就只有这些了,必须赶紧走。”

体力已经抵达极限的文林看着目瞪口呆而又无所适从的纳兰绸因为不会游泳直接沉进湖水深处,深知干扰剂的效果不能保持太久。

“她毕竟也学习过控灵,总不会至于就这么淹死的。”

面朝湖面,虽然知道纳兰绸现在已经听不到他所说的话,但文林还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而说到。

“下次再见了,纳兰绸,不用对这次的胜负耿耿于怀。放心吧,我总有一天会主动来找你的...为了弥补我的错误。”

文林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准备离开,但他的装甲现在的状况已经无法再支持长时间的飞行了。

“克立兹!你那边怎么样,我的灵动装甲已经能源不太够用了。”

“唉,你这个人,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吗...好了,我带你走吧!现在的确不太合适让你们谈话。”

在漆黑的湖底注视着水面上的文林离开,将他的背影铭刻在瞳孔中,却做不了任何事情。连移动一步都做不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这样,被湖水彻底吞没,纳兰绸眼中溢出的泪水和湖水混在一起。

而在与黑暗的湖底相反的另一个光彩夺目的世界中,一身白衣的但辉,仍在不断的高速移动着,以此躲避“幻虹阵”的攻击。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用全力直接把这个障壁破开吧。”

但辉看了看旁边的白咏年,虽然他不太想在这个有些还不太清楚底细的人面前拿出真正实力,但也没办法了。

但辉屏住呼吸集中精神,他的皮肤开始渐渐变成白色。

而就在这时,幻虹阵的色彩突然黯淡了不少。

“怎么回事...”

“唔,但辉,构成这些能量壁的灵力减弱了。”

“是吗,既然如此。”

但辉没有多作犹豫,他立刻向四周发出强力的冲击气流,同时攻击能量壁的每一处。

“呜啊!等等,我还在这呢!”

“咔嚓——哗啦——”

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声和碎裂声,就像一个被打碎的玻璃球,七彩空间被瞬间瓦解成四分五裂的一块块碎片飞弹出去,并在半空中消散成细微的灵力碎屑飘落溶解在天海湖中。

湖面映照出但辉白色的身影,飞行在天海湖湖面上,破解了幻虹阵的白衣男人站稳身姿,他抬起头颅,看到了不远处正在高速逃离这里的两道身影。

“那个用剑的灵术士逃走了吗,怪不得他的阵法失去了能量,还有文林也逃走了,但是纳兰绸呢。”

“那位姑娘好像是落进水里了?我能感受到灵御二十的波动正在从水下传来。”

但辉抬头望向前方天空中正高速逃离的两人,不如再不追赶,无异于放走了他们,接着他看向空无一人的平静湖面,纳兰绸状况不明,生死未卜,说不定现在正遭遇生命危机。

“你去追他们。”

“诶,可是我大概追不上那个灵术师...”

“那就努力追。”

但辉没有过多犹豫,他急忙降下身形,冲入水中搜索起少女的身影,一旁的白咏年只好有些尴尬的前去追赶逃走的两人...最后的当然是跟丢了。

红日燃烧着,淡红逐渐变为深红。

夕阳西斜,距离发生在天海湖上的激烈战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纳兰绸女士,你私自离队追击血之祭研失败,灵术师小队也没能抓住那台灵机,因此迪斯长官已经下令立刻取消这次文林抓捕计划。请您和我一起回去,与长官商讨接下来的事宜...并且也请你详细汇报一下您今天私自去追击文林之后发生的事情。”

夕阳下,天海湖边某个小镇里的一间旅店中,一个军官模样的年轻男子正站在轻闭双目的但辉身旁,对床铺上的少女传报上级指令。

“不...你去跟他们说,我会...继续一个人追捕文林。”

侧躺在床铺上,披着一身白色睡袍,散落一头樱色长发,纳兰绸面色苍白,纤细的身躯配上低缓的语调,让人感到一种无力脆弱之感。丝毫看不出半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迪斯大人对你的擅自行动感到很生气,特别在知道你还失败了之后更是已经决定之后要惩罚你了。”

“是...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你...唉。你好好休息吧,纳兰绸小姐,你一直以来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会向迪斯大人如实上报你的状态并向他求情的,不过请你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这个军官是一直跟着迪斯的副官,他和迪斯一起见证了纳兰绸这几年来的成长,他当然也知道现在纳兰绸情绪低落的原因。

“谢谢...你快回去吧。”

纳兰绸翻过身双瞳呆呆望向窗外的夕阳,她用轻柔的声音命令,不,应该说是在请求军官离开。

“是。”

军官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顺便看了看一旁的但辉后就打开房门离开了旅店。

“但辉先生,还有白咏年先生。”

听到少女的呼唤,但辉张开双眼从墙边走到纳兰绸的床前,而白咏年则在向军官表示他和但辉都只是路过的灵术师后从房外走了进来。

“谢谢你们今天帮了我,但却辜负了你们的信任,居然在正面战斗中输给了文林...你们已经可以走了,不用担心我...”

“嗯,可纳兰姑娘你还要继续去一个人追击文林吧?”

“我...”

“那就不用对我客气,文林杀了你的父亲对吧。他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却连一句道歉都不敢对你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管那个叫克立兹的灵术师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他的。我白咏年一定会和但辉兄一起帮你报仇雪恨!”

白咏年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嗯,我也不会走的,我跟那位叫文林的人其实也有些关系,我现在很好奇他的事情,所以我会帮你继续追捕他。”

但辉注视着神情木讷的纳兰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但凡稍微聪明一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这些话并不是出自真心的。

听着这两个偶然遇见的协力者不同的说辞,微微沉默片刻,如花朵般娇美憔悴的少女,轻声吐露了两个字。

“谢谢。”

“不用多谢,我们先出去了,你一个人休息一下吧。”

“嗯,好好休息吧,纳兰姑娘。”

注视着少女饱含复杂感情的双眸,但辉轻叹一声,带着白咏年走出了房间。

“真是的,碰到这种状况我实在是做不到一走了之啊。”

但辉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道,而他的话正好被一旁的白咏年听见了。

“但辉兄,你刚刚说你和那个文林有关系?那是真的的吗。”

“是有那么点,不过你就别多问了。”

“你真是个充满了神秘感的男人啊,但辉兄~”

“你也差不多吧,白咏年...虽然你一直在称我为但辉兄,可你的年纪未必比我小吧。”

“这个兄只是我加上的敬称而已,和实际年龄无关。我喜欢这么说话,但辉兄可不要介意。”

“我如果真的介意早就把你赶走了。”

“呃,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吧,不但没有,目前为止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

“啊啊,你的确一直在帮我。虽然我不太想承认我的价值观会和你这种奇怪的人一样。”

“奇怪的人这种称呼有点过分了吧?我只是很喜欢古代灵术师的风格...”

正在门前交谈着的但辉和白咏年,忽然听到了从墙壁另一端的房间内传出的声音。

那是,一位数年来的自信和坚持被对方完全碾碎在黑暗中的少女所发出的抽泣之声。

“不谈那些了,总之就让我和你一起帮帮那个女孩吧。”

“嗯。”

听着这样的声音作出决定,但辉的眼神不再矛盾,而是充满决意。

房屋中,哭泣的少女,她那因为被仇人打败而碎裂的内心正在强大的执念下快速拼凑在一起。

“文林,我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天的边际,光芒闪耀着。

名为太阳的光球,照亮别人,也照亮自己。

人的心中,火焰燃烧着。

名为仇恨的火焰,灼伤别人,也灼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