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华之羽吗,复制品的复制品就不要取那种嚣张的名字啦!”

克立兹用余光瞟了瞟漫天袭来的飞剑,却是并不在意。

数百把千华之羽如同暴雨密集刺向飞行中的克立兹。

这时一道红色光芒从克立兹头顶划过,将银色的“羽毛”们全部撕裂,并把天际染红。

橙色的剑光则从侧面刺过,一连折断了十几把长剑,给天空添上了橙色的光彩。

然后,黄色的,绿色的,青色的,蓝色的,紫色的...

相比数量庞大的银光之羽,七支七彩长剑的光芒看起来是如此的薄弱渺小。

但是,任凭银色长剑发动多么疯狂有力的攻势,都始终无法突破这七支长剑组成的虹色屏障。

仅仅是七支长剑的光芒,就这样盖过了银灰色的剑光,将天际染成虹色。

“虽然更加灵活了,但实际破坏力和刚刚的剑江没什么区别嘛!”

彩虹之光一路深入至银光的源头。

“这种花哨的招数还是收起来吧!”

纳兰绸的双瞳映照出克立兹将紫剑握在手里,向她斩来的身影。

“花哨的招数?是这样吗,唔!”

无数念头,从少女脑海中闪过。

千华剑的招式变化多端,纳兰绸也对每一招都做好了练习,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发现不管是哪一种招式,都无法帮助自己解开眼前的困境。

她只是懂得使用这些招数,但并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或许,跟这个人之间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胜算。”

“铛!”

千华剑的剑刃与紫色虹彩剑的剑刃撞击到一起。

开始使用虹彩剑之后,克立兹经过灵器强化的华灵力已经比纳兰绸更强。

而他们的战斗经验更是不用多说,纳兰绸完全无法和克立兹相提并论。

“铛!铛!铛!”

两把长剑在半空行云流水的挥动着,电光石火的碰撞着。

吃力的勉强招架着克立兹的攻势,纳兰绸的身体和反应速度都愈发难以跟上克立兹的猛攻。

“还要再练练呢,小纳兰的剑法。”

“铛!”

随着如同交响乐结束一般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从纳兰绸头顶斩落的虹彩剑,将千华剑和纳兰绸一起击向地面。

纳兰绸已经意识到她是无法在正面战斗中战胜克立兹的。

“咚!”

随着重物坠落地面所发出的震动感传过全身,纳兰绸的衣服和头发都沾满了灰尘。

“咳,咳。”

不住咳嗽着,在扬起的烟尘中纳兰绸勉强站起身子,她已经感到有些乏力。

“虽然我还有很多招式没有施展出来,不过,肯定都是没用的。”

咬着牙懊恼想道,纳兰绸一边喘着气一边抬起头。

“嗒。”

眼前数米外,身侧环绕着七支长剑的克立兹从天空降落到地面,追击着他的那些银剑也已经被他全数击破。

“想要打败他,一般的招式是不可能奏效的吧...说不定要动用那个。”

纳兰绸的左手手臂,银蓝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可是,那个东西只能使用一次,果然还是应该留到杀文林的时候。”

纳兰绸的右手手臂,紧握着千华剑的剑柄。

“那么,要认输吗...可是这个人刚刚才和我立下了约定。”

少女身前,微笑着的紫发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如果你输了,那你就放弃复仇吧。”

那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也可能是认真的。

“我...”

平静的内心,更便于诞生温和理智的想法。

然而,纳兰绸的内心并不安宁,她的脑海深处,始终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赤色的火焰,炽热,耀眼,使空气都沸腾起来。

憎恨的火焰,灼烧她的心灵,灼伤她的身体,照亮着她眼中的整个世界。

“我...”

赤色的双瞳,正是她内心情感的映照。

“我,不会再软弱了。”

在这些火焰的包裹中,少女哪怕遍体鳞伤也会继续前进。

“在向文林复仇之前,我决不允许自己再向任何人显露出我软弱的一面!我,不会认输的!”

“你...”

收起了微笑,克立兹注视着纳兰绸的面孔一时语塞。

因为,他感受到了纳兰绸的双瞳中所透露出的情感。那正是支撑着那个女孩不断要求自己,磨练自己,让她可以一路克服挑战走到今天的动力。

那是纯正的梦想吗?不,那是仇恨,火焰般的仇恨。

“还真是,猛烈的‘仇恨之火’啊...”

仿佛看到了纳兰绸身旁的火焰,克立兹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男子身侧,七支虹彩剑一齐摆出攻击姿态。

“仇恨这种东西,还是早点湮灭比较好。”

克立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

“在它,将人焚毁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之前。”

“啪!”

克立兹用力一跃,在空中对着地面的纳兰绸控制七支长剑发动刺击。

“刷!”

如同真正的彩虹一般,七道色彩各异的光束,从云端向地面倾斜而下。

“啊!”

吼叫着,已经被情绪支配了身体的纳兰绸胡乱挥动千华剑,企图将彩虹的攻势挡下。

银光一闪,纳兰绸手中千华剑的剑刃猛然增长了一倍左右,光芒也显得更加的耀眼。

“铛!”

划破天际的银光将领头刺来的青色长剑成功击飞,但剩余的长剑却如彩色旋风一般,围绕着来不及作出更多反应的纳兰绸周身极速流动起来,直到六把长剑以剑尖指向纳兰绸各个要害的状态同时静止。

少女手中在她的催动下暂时增长了剑刃的千华剑渐渐恢复原状。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地平线上,只残留着淡淡的暗红色光芒。

纳兰绸身后,两条缎带缓缓飘落,这是刚刚虹彩剑在围绕她的身体飞行时,被无意斩落的束发缎带。

纳兰绸脑后的双马尾立刻散开,披着一头樱色长发,手中紧握着已经派不上用处的复制千华剑。纳兰绸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半空中的克立兹。

将刚刚被千华剑击飞的青色虹彩剑抓在手里,克立兹看着地面上的情况耸了耸肩膀。

“总算是结束了。”

从半空滑降到披散着樱发的纳兰绸身前,克立兹歪着头,吹了声口哨。

“那我们就按照约定,去吃顿晚饭再说吧。”

“我,输了吗...按照约定...不...还有的。”

纳兰绸默默的低下头,她低声自言自语着,在情绪很不稳定的情况下想出了一个可以扭转局势的办法。

“还有胜算,这样的距离下突然出手的话,能行得通的!”

这一刻,微风扬起,将纳兰绸的及腰长发吹得向前飞舞。

纳兰绸的左手手臂,在克立兹认为已经对方已经放弃了的情况下泛起新的光芒。

和飞舞的少女发丝一样的樱色的光芒——樱色的灵御石,樱色的“梦留”。那柔和的光芒与舞动的樱色长发融为一体。

“喂,你!”

樱色光芒遮蔽住克立兹的视野,让他调集华灵力的速度变得迟钝,使男人没能抵挡住紧随其后的另一颗灵御石。

克立兹的意识仿佛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感觉他身旁的一切都高速扭曲,变成了另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是,哪里?”

眼前的景象,一开始非常模糊,使他不禁自己对自己提出疑问。

但是在下一瞬间,他便将这个疑惑忘却了。

因为,他现在所站立的,这位于高山顶端,白云环绕的石制祭坛,正是他所朝思暮想的地方。

“这个祭坛是,这里是,哥哥他杀死我父亲的地方?”

为什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一瞬间,那些过往景色又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记忆逐渐清晰。

这里不单是他的义兄杀了他父亲的地方,也是他为了他父亲报仇杀了他义兄的地方。

“我怎么会又到了这?”

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他只是迷茫的四处张望着。

“你来了啊,克立兹。”

“啊...”

忽然,熟悉的声音传来。

抬起头,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顶端的座椅上的,正是在几十年前被克立兹所亲手杀死的,他的义兄。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身穿装饰华丽的长袍,克立兹的义兄手持长刀,从座椅上站起,沿着台阶向克立兹步步逼近。

“既然来了这,你也已经准好准备与我决一死战了吧。”

克立兹的义兄和他长得完全不同,他是由克立兹的父亲收养的孤儿,并且,也是克立兹父亲所杀之人的遗子。

“当时你父亲因为嫉妒我们一家的财富,杀了我的父母然后收养我来夺取财产...我居然叫了那种人渣这么多年爸爸,真是让我作呕。如果不是我偶然知道了真相,我这一辈子在他眼里估计都只是个滑稽的小丑吧。”

边说着,但辉义兄的语气愈发显得愤怒凶狠,他握着刀柄的手臂也跟着颤抖不止。

“不,哥哥,我爸爸他,他从做了那件事情之后就一直为此感到后悔了!他在那之后都是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育...你,你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想法就!”

与回忆中一样的情景再度呈现在了克立兹眼前,而他只能和回忆中一样,徒劳的发出悲伤的怒吼。

“少说那些没用的了,反正那个男人都已经被我杀了。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向我复仇吧。你想报你父亲的仇的话,那就动手吧!让我们来一决胜负!”

那时的克立兹究竟恨不恨他的哥哥,答案是肯定的。

而让克立兹做出对昔日家人举刀相向的决定的,也是他义兄所说的话。

“先跟你说好了,如果你输了...反正我现在也已经是杀人凶手。我接下来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跟你一起长大的那个恶心的小镇,那个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回忆的地方毁掉,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我已经无所谓了。如果你对那个地方还留有怎么眷恋的话,就用全力来打倒我吧!”

“好啊,你这么想打,我也不会留情了!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用全力,打倒面前的男人吗?

那时候的克立兹最终拼尽全力的打倒了同样一直为了成为灵术师而学习控灵的义兄,可是,在那之后...

“是,你赢了啊。克立兹,弟弟,这样....你的仇恨也就消除了吧。呵,我清楚,仇恨这种东西,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消除的,这真是一种愚蠢的情感啊,如果我能够像那些故事里的人一样通过宽恕来消除仇恨的话,我也不会...但我,就是在‘爸爸’死了之后才宽恕了他,真是好笑啊...弟弟啊,以后不要再制造仇恨了,否则就只会引发更多的悲剧...我在杀了爸爸之后就打算这么死在你手里了,虽然会让你也变成杀人犯,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不再记恨我吧。咳,咳...不要再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去过属于你的生活吧,只要离开这个国家,在这个时代也就不会再有人追责你了。”

那就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

“老说我过于圆滑,明明,你才是最会骗人的家伙啊...为什么要骗人呢!为什么!激怒我,只是为了寻求你自己的解脱吗!想通过自己的死来消除仇恨吗!混蛋!笨蛋!你这么做了我才更对你感到不爽啊!你这个大笨蛋!”

克立兹缓缓抬起低垂着的头颅,面对身前那个正站在不远处的男性。

可既然,我现在还有一次机会...居然,我还有一次机会...

双目,不知不觉的流出泪水。

“你,不用再骗人了...”

声音,颤抖着,身躯,颤抖着。

“我原谅你了,哥哥。”

“你,说什么?”

“我,原谅你了,我不再怀有仇恨了。哥哥...”

五指松开,克立兹手中的虹彩剑掉落到了地面上。

“这样,就够了吧...”

流淌着泪水的脸庞微笑着,克立兹向一脸难以置信的男人迈开步伐,缓缓靠近了他。

“你。说你...不再怀有仇恨了,对我?”

刚刚一脸刚毅决然的男人,此时的声音,也已经颤抖了起来。

“恩...”

两人,愈来愈近。

“你,宽恕了吗?宽恕了杀害自己亲人的人。”

“啊,我宽恕了,我做到了。哥哥...”

在白云之中,在石山之上。

两人,面对着面,四周无比安静,两人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世界,都仿佛为他们而静止了。

“我做到了,不用夺走其他人的生命,也能终止仇恨。”

“我做不到!”

“撕拉——”

克立兹眼中的世界,被剑光刺得粉碎。

“啊...”

意识恢复清醒的克立兹透过满目泪水,注视着身前用千华剑贯穿了自己胸口的纳兰绸。内心百感交集的他勉强笑了笑,接着便随着纳兰绸将千华剑拔出仰天倒下。

“扑通!”

倒在地上的克立兹身侧,因为他意识模糊而失去控制七支虹羽剑,凌乱的散落一地。

不停的喘着粗气,漫头大汗,情绪尚未恢复平静的纳兰绸将染血的千华剑变回灵御石英魄收回体内,而她身边还漂浮着另外两颗灵御石。

樱色的梦留,淡紫色的香残。

他们的能力,分别是干扰对方的灵力运转,与制造精神幻觉。

作为能够干涉意识的灵器,香残曾被司月礼国的人施加过能力限制...可即便如此它仍旧能针对一些人内心的软肋发挥出异常优秀的效果。

激烈躁动的心情逐渐变得冷静下来,寂静的废墟中,纳兰绸在战斗已经结束的现在放出了新的灵御石。

嫩绿色的光芒,嫩绿色的徳宁。

在嫩绿色的光芒下,克立兹胸前的伤口渐渐的愈合了。

注视着躺倒在地面上昏迷过去的克立兹,纳兰绸依旧一言不发,虽然胜利了,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身体上的伤口已经康复了。

但是心灵上的伤口,能够愈合吗?

怕是永远都不会了吧。

“就这样吧他放置在这里没问题吗?主人?”

在突然凭空响起的男性疑问音中,纳兰绸俯下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七把长剑都收起来放在克立兹身侧。

不管是论灵力强度还是战斗经验,她的水准都完全不如克立兹。

虽然最后是纳兰绸赢了,可获胜的方式让她感到一种罪恶感。

“没问题,他的伤口都已经痊愈了,灵彩也没受太大损伤,灵术师的生命力没有那么脆弱,他自己之后就会慢慢醒过来的。”

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少女的左臂中传出:“嗯,这个男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虽然他有些习惯我不太看得顺眼。”

“这个世界上有故事的人多了去了...他的故事,与我无关。”

“是,我不多说了。”

披散着樱色长发,纳兰绸低下头看了看仍旧神志模糊的克立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体,迈动步伐准备离开。

“主人,就这样走了吗?要不要给他留一些话呢?”

“...”

而随着那道男子声音提出建议,纳兰绸停下了。

在光芒渐渐黯淡的天穹下,少女回首一顾,脸上的表情中满是忧伤与遗憾。

“这场决斗是我赢了。但我对这样的胜利方式并不满意,所以我不会夺走你的虹彩剑...就当今天的事情从没发生过吧。”

在朦胧的晨曦中,地平线上,被清晨的阳光掩盖身躯而看不清样子的少女正沿着地平线迈步前进,她脑后的樱色长发随风飘扬。

“你说,你做到了宽恕他人,用这种方式来消除自己的仇恨。但是,我做不到。”

手中捧着天和国安全部门所寄来的消息报告,少女一边拭去额头上的汗液,一边加快了步伐。

“所以,我要继续我的复仇,等到我用自己的方式把仇恨消除的那天,我们再见面吧。”

将信件收在怀中,少女抬起头,转过身子,面向朝阳,斗志昂扬的向前走去,背影溶解在朝霞之中。

“纳兰绸留 天华历1912.10.7”

“居然还有落款啊...”

收起少女留下的纸条,从荒野上苏醒过来的克立兹,背起用布带缠好的虹彩剑,将目光投向远处,面朝太阳正在升起的方向。

“仇恨吗...把那种不吉利的词挂在嘴边可不是好事。”

克立兹苦笑着吹了一声口哨,从染着血的胸口口袋里取出香烟与打火机,熟练的将烟头点燃。

朝阳之下,点点火星漂浮在清晨崭新的空气中,那是燃烧的烟草碎片飘零时所形成的炎之碎屑。

“我可不能就这样看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炎的故事,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