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了镇子的入口,这里是一个早已经废弃的火车站站台,本来这条铁路就不是为了修建给运人,是为了运煤才修建,所以站台也仅仅是为了给需要休息的司机,或者在值班室等着上班的工人,站台设计得非常简陋。仅仅有一个遮阳棚和铁皮修建的小屋子,小镇已经不用这个站台了,如果要出去的话,需要坐长途汽车,所以站台早已经没有人保养,因为年久失修,遮阳棚已经破破烂烂,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梅雨季节不断有雨水通过缝隙滴落到下面的座位上,将座位的铁支架腐蚀得锈迹斑斑,上面得塑料座位则有着不同颜色的污渍,根本没有让人想做的欲望,至于用来休息的铁皮小屋,它的锁早已经坏掉,整个屋子成为了一个放大版的铁皮大盒子,可以通过玻璃看到里面掉落在地上的水壶,还有两个已经变为零件的木质板凳。

平常大家都到这里的时候,都是匆匆走过,更多人想着如何才能够把这里全部给拆除掉,方便长途车站一直通到这里来,但是幽谷响却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即使是如此破败的景象,她也安安静静地记住每一个细节,或许她知道,总有一天她可能也会与三轮空分别,不知道要等到多少年后,才会有人再一次走进洞穴,愿意带着她出来看看,所以她竭尽一切的时间,希望将景色记住,在日后无尽的封印中,能够有回味的东西。

三轮空没有催促她,他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究竟和小镇有什么无法分别的地方,他放不下这个和她一样孤独的女孩,但是却没有任何帮助她的办法,最大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她的眼睛四处看看,所以他不想打破这段时间。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打扰一下,露取神社,是在这里吗?”

三轮空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就像随处可以看到的普通上班族一样,打着皱巴巴的领带,穿着廉价的西装,脚上的皮鞋看起来并不合脚,有些小,整个鞋子被撑得鼓鼓囊囊,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而且鞋面上沾染了不少的泥土,他也没有时间把他擦去,看起来他走了很久的路,从长途汽车站到达小镇需要不少的距离,中年男子很明显还没有适应走山路,看起来气喘吁吁,疲惫不堪,更让人觉得他劳累的是他的目光,明明只是中年,看起来却像是临终之人的样子,三轮空看过临终前老人的样子,对一切都不再抱有期待,偶尔会在想起一两件以前事情的时候,闪动一下光芒。

就像死鱼一样,三轮空在心中想,他微微鞠躬表示欢迎,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这里都很难见到外客,所以遇到外面来的人,镇子上面的人都几乎会表示欢迎,大家都对外面的世界所有好奇,“您是要去参拜吗?那么这几天算是幸运,最近我们要进山举行了祭祀,将进入露取神社的通道给清理出来了,现在去的话会方便不少。”三轮空知道露取神社虽然破旧,但确实是一间很古老的神社,偶尔会有外人知道这一点,不过他也懒得说洞穴的传闻或者说铁轨上面的树林之类的事情,反正幽谷响不会轻易杀害进入露取神社的人,他也不愿多说,免得这个男子担惊受怕,徒增无聊的烦恼。

“哦,不用,我只是确认我到达的地点而已,我来这里办些事情,我看过你的照片。”那名男子说,“你叫三轮空对吧,我认识你的哥哥,三轮海,他不是要去城市里面读高中了吗?我来这里接他,顺便做点事情。”

“我叫铁骨嗪地,请多关照。”他向三轮空伸出手。

三轮空打量着这个男子,铁骨,日本有这个姓吗?看起来不伦不类,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姓氏,或许他只是想和自己开个玩笑,毕竟看自己是个小孩子,想取个比较帅气的名字来糊弄自己?三轮空看着铁骨嗪地伸出的手,他并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而且他也很少和人接触,但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伸出手握了握,“我是三轮空,我哥哥和你很熟吗?”

“如果您愿意带我去他那里的话,他会认识我的。”铁骨嗪地露出友好的笑容,他看起来和其他的大人不一样,其他的大人在三轮空这样的孩子面前,总是会露出一股威严的样子,表明自己是大人,但是铁骨嗪地却完全没有这样装模作样的气场,将自己的疲惫,甚至有些自卑的气场都没有保留地展现在三轮空面前,不过看起来他虽然很想和三轮空交谈,但是却并不懂得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方法。

两个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的奇怪气场,铁骨嗪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最终三轮空打破了沉默,“我哥哥三轮海应该还是举行毕业典礼,如果你很着急的话,我可以直接带你们去学校的操场。”

“不不不,我不是很急,那个,先让我去露取神社看看吧。”铁骨嗪地明明已经是中年的上班族了,但是却连个和小孩子说话都显得很不自然,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才显得这样疲惫吧,三轮空想到。

“好吧,我把地址写给你,你回来后可以去找他,我要先回去了。”三轮空从自己的书包中抽出一张白纸,将自己家的地址写在了上面,递给了铁骨嗪地,三轮空想去其他地方转转,然后回去了,虽然铁骨嗪地和他看起来都不擅长言谈,但是他确实没有什么和中年大叔聊的兴趣。

不过铁骨嗪地看起来对他还挺有兴趣,“你这是什么?这只鸟看起来还挺乖的。”

他伸出手想去碰幽谷响的化身,三轮空本能地往后退后了半步,将铁骨嗪地地手拍开,“关你什么事情。”

看起来他确实不像是一个成熟的中年人,按照他这个年纪,应该很熟悉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但是铁骨嗪地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被三轮空拍开后,一点尴尬和生气的意思都没有,笑了笑,不过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真是一只很特别的鸟,好像沿着这条铁轨就能够去到神社了吧,那么,再见了,三轮空。”

他朝三轮空挥了挥手,三轮空不由得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他想去确认幽谷响的存在,但是扭头的时候,却看到了肩膀上留下了几枚白色的不知名颗粒,三轮空不喜欢和周围人挤来挤去,所以他能够确认自己的衣服究竟在哪里会留下痕迹,从操场出来到车站,他很确信自己没有和任何东西发生接触,而且这几枚白色的颗粒明显也不是寻常的东西,虽然是白色,但是却偶尔会闪烁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他捏了一枚在手中,颗粒闪动的时候,他甚至有种看到了太阳的感觉,他将肩膀上的东西全部都拍到了地上,如果说没有其他的东西的话,这些颗粒就是铁骨嗪地留下的,实际上他刚刚碰到了三轮空的肩膀,只是三轮空自己没有察觉到,三轮空有些沉默,如果刚刚他触碰到的不是自己的肩膀呢?不过想着想着他就笑了笑,自己有的时候也会冒出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或许自己是电影电视剧看多了,自己唯一的异常也不过是能够看到妖怪而已。

幽谷响突然离开了他的肩膀,在三轮空的周围盘旋,“我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这还是幽谷响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直都是停留在三轮空的附近,即使三轮空要休息,也会停留在他的枕边,妖怪不用睡觉,所以她的化身一直没有离开过三轮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