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莉斯的主導下,軍方很快就對外公布了關於間諜的“調查結果”,“羅伯特”作為間諜的嫌疑算是暫時得以被洗清。

因此,出院以後,瀧月得以回到屬於“羅伯特”的宿舍,而不用再回去那個陰暗潮濕又骯髒的牢房。

宿舍內的擺設和在盧克斯宿舍內所看到的如出一轍,沒有什麼可供娛樂的東西,只有兩張單調的床,窗台上擺着一小盆仙人球的盆栽,床尾的書桌上擺放着一盞還是用拉繩式開關的舊式檯燈和一個相架,天花板上吊著一把褐色的大吊扇。除了那盆盆栽和相架以外,其他的東西大概都是“官方”的擺設。

趁着同住的室友不在,瀧月開始憑着仍殘留在身體深處的直覺調查房間里屬於“羅伯特”的東西。

就算不知道房內哪些東西是“羅伯特”的,只是憑着直覺,總能很自然地猜中。雖然不知道原理是什麼,但至今為止,所有關於“羅伯特”的東西,都能通過這種“直覺”,準確地找到。

——雖然這樣隨便亂翻別人的東西不太好,但這都是為了自己能更快更好地適應扮演“羅伯特”這個角色。

瀧月以這樣的理由對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於是他蹲到床邊,翻開軍綠色的布制背囊。

一把手槍、一把短軍刀還有一個銀色的十字架吊墜和一些證件。

裝在裡面的東西屈指可數,感覺沒什麼可以讓他更深入了解到“羅伯特”這個人。

唯獨那個銀色的十字架吊墜,從看到的一刻起,就十分在意。

即使這是瀧月第一次拿在手上。

大腦中自己不曾經歷過的記憶再次被喚起。那些關於這個銀色十字架的記憶。

“把它帶在身上,願主保佑你的平安。若感到迷惘,看看這個十字架,只要不違背主的勸誡,主就一定會在你的身邊。”

“知道。我會永遠記住你的話的,塞拉修女。”

——這是“羅伯特”離開孤兒院時修女送給他的如同護身符一樣的飾品。

在後來的日子裡,他都一直十分珍視這個銀色十字架。

儘管這個銀色十字架本身對瀧月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但既然是養育“羅伯特”的修女給他的護身符,瀧月覺得還是應該把它戴到脖子上更合適。

接下來,瀧月又走到嵌入到牆壁內的衣櫥前。

他打開衣櫥,裡面只放着幾件樸素的軍服,沒有其他衣服。

走到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由於已是傍晚時分,光線並不充足,於是瀧月拉了一下拉繩,打開檯燈,並拿起相架。

相架內的照片大概是“羅伯特”在孤兒院時拍的。

照片內只有塞拉修女一個大人,其他都是小孩子。

但這無阻瀧月認出相片中還是小孩的“自己”和盧克斯,畢竟兩人的變化其實都不算很大。

——真懷念......

正當瀧月看得有些入神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用力地用手勒緊他的脖子。

瀧月頓時感到呼吸困難,頭也轉不過去,無法確認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想不到其他辦法的他在情急之下也只能猛拍對方的手。

這時背後的人終於鬆開了手。

“咳!咳!咳!咳!咳!”

瀧月摸着喉嚨一個勁兒地咳嗽。

“為了慶祝你洗脫嫌疑出獄的熱情擁抱!”

因差點窒息而說不上話的瀧月轉身看向“犯人”。

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看上去比“羅伯特”還要年輕,綁着帶有淡黃色閃電花紋的橙色頭巾,兩鬢露出一點點深藍色頭髮的矮小少年。

——有人會這樣給人慶祝的嗎...?

瀧月不禁在內心打起了問號。

“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

少年跳坐到自己的床上,鞋子也不脫就把腳也伸直放到床上去。

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樣把談話繼續下去的瀧月開始嘗試像電腦那樣“掃描”那些屬於“羅伯特”的記憶,找出這個人到底是誰。

——諾威...諾威·克勞斯。

——宿舍室友...

——機動人偶兵...

——同為坦佩特出身的難民。

蘊含著這些信息的記憶斷片一點點浮現在腦海。

“就沒有些更普通和正常的慶祝方式嗎?”

瀧月搓了搓剛剛被緊勒着的脖子。

“平常不都這樣打招呼的嗎?”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這樣和別人打招呼啊......

瀧月繼續在心裡吐槽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做得有些過火,諾威從床頭拿起了一包東西拋給瀧月。

“來,請你吃這個。”

瀧月接住了那包東西。

看着那包東西的封面,瀧月很自然地低聲說了幾個字:

“油炸土豆片......”

——明明是沒見過的文字,但卻能知道它們的發音和意思,這種奇妙的感覺......

雖然已經不會像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所反應的那麼大,但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對,這可是我珍藏起來,全國限量三萬包的雜果味油炸土豆片,現在為了慶祝你沒事回來就請你吃吧。”

瀧月皺起眉頭,有點疑惑地看着這包薯片,然後又看了一下諾威,像是十分期待的樣子。

——既然他這麼有熱情地要請我吃,還是試一試吧。

“那我不客氣了......”

瀧月打開了薯片的包裝袋,隨意地伸手進去拿了一塊出來。

看上去和平常自己吃的薯片沒什麼區別。

接着他把薯片放到口中。

然而下一刻他就想把咬到一半的薯片吐出來。

——甜的!?還有一股榴蓮的臭味。

對於瀧月來說,本來就不適應吃甜的薯片,但也不至於想吐出來,最致命的無疑是榴蓮的那股味道。

——這種薯片恐怕只有老媽才吃得來。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點記掛起自己喜歡吃榴蓮的母親。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

瀧月最終還是堅持不住,僅僅嚼了兩下,便把手中的薯片放到一邊並跑到洗手間把嘴裡的薯片都吐了出來。

看見瀧月的反應,諾威拿起薯片站到洗手間的門外問:

“這麼難吃嗎?”

瀧月咳了幾聲后說:

“真不知道還有榴蓮味的油炸土豆片。”

“現在才知道原來你不喜歡榴蓮味啊。這包油炸土豆片有幾種不同的顏色,不同顏色的味道也不同,看來你是拿到了榴蓮味的。”

諾威一邊吃着薯片一邊說。

瀧月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用水漱口。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想到把薯片做成榴蓮味還要弄成全國限量啊!

儘管吃到了這樣奇怪的薯片,但現在可以說是他來到這裡后最放鬆的時間。

可惜的是,這种放松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原因是當晚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洗澡所看到的這副“身體”。

——這真的是一副十七八歲少年的身體嗎?

這是瀧月第一次一絲不掛,赤裸裸地審視“羅伯特”的身體。

映照在鏡中的這具身體,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痕多達十幾二十處。

刀傷、彈痕、燒傷......

林林總總各式各樣的傷疤都有。

雖然也有類似“身上的傷痕是男人的勳章。”這樣充滿讚許的說法,但這副年紀輕輕就已經滿身瘡痍的身體,帶給瀧月的更多是可以稱之為震撼的衝擊。

根本無法想象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或者應該說,根本不敢想起,他曾經經歷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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