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把勁的話，可是沒辦法打敗我的。”
須田龍一俯視着不斷喘氣的阿雅，雕刻得宛若佛像的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破碎的零件散落了一周，鋥亮的佛體現在千瘡百孔，然而，現在卻是他佔據了上分。
“卑鄙小人，就知道玩骯髒的伎倆！”
阿雅生氣地皺着眉頭，一邊說話，身體全像是畫質不清晰的畫面一般，有些部位甚至變得像是像素一般，那些精巧設計的結構在不斷崩塌又反覆搭建，彷彿在那體內，有什麼東西正不斷吞噬着阿雅的賽博機體數據一般。
“我承認你很了不起，居然能夠一邊戰鬥，一邊進行編程修復自己的機體。”
“不過你沒有理解，這才是戰爭的本質，無所不用其極。”
須田龍一的表情完全沒有變動，既沒有感受到自卑與慚愧，也沒有尊敬與驚訝：“只要能夠獲得勝利，無論使用什麼手段都是值得的。”
“是你太自大了，沒有想到我會在體內植入病毒程序。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和你決勝負。什麼京都第一黑客，這種騙小孩的名頭隨便給誰都行。”
阿雅抬起頭，望向須田龍一那在病毒的侵蝕下幾乎變成一具空殼的賽博機體，臉上露出了混雜着氣憤與震驚的表情，但隨後又被像素化的模糊塗鴉給取代。
“須田龍一，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忘記了黑客條約嗎？就是因為有黑客的存在，才能夠更好地阻止境外勢力與AAW的破壞，警察才會默許黑客的活動，成為名副其實的黑客之城。你是想要Gaia對京都也進行清掃，變成東京那種只有被篩選過的情報才能出現的數據焦土嗎？”
“不！”須田龍一大笑起來，“我最痛恨的就是像你這樣的想法，彷彿Gaia是無法反抗的神明一樣，這哪點像是歌頌自由的黑客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Gaia只會在特定的時期容忍我們的存在，但是，已經到達極限了。無面人事件就是最好的信號，Gaia將黑客的存在正面擺了出來，引起民眾的憤怒，想要誘導輿論，制訂清除黑客的法條。在東京等地帶已經穩定下來的現在，Gaia已經可以騰出手來，對付這片京都了。”
須田的話語越來越激憤，他的說法讓阿雅小姐甚至沒辦法開口反駁。
“沒有察覺的是你們，想要讓黑客消失的也是你們！無論AAW的統治者多麼蠻橫殘暴，都比善良正確的Gaia要好得多！”
“人類的國家，不需要一個不理解人類的統治者！”
阿雅小姐努力抬起手臂，擺出戰鬥的姿勢：“或許你看到了一些我們沒能看到的事情，但是你忘記了一點。須田，人類的力量還不夠強大，這個時候與Gaia決裂，只會讓日本重新陷入戰火之中。”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須田龍一冷哼一聲，金黃色的佛掌砸落，阿雅小姐正要行動，雙腿卻突然變為像素花的色素快，一個踉蹌之間，已經失去了先機，只能舉臂硬抗。
“只是等待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
“不，你不明白，京都對於Gaia，對於黑客，對於AAW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阿雅小姐纖細的手臂勉力支撐着須田龍一的巨力，涼鞋在巨力下碎裂，只剩下堅硬的軀體在地面上壓出蜘蛛網一般的裂痕。
“在快要壞掉的世界打撈美好的回憶……”阿雅小姐念着這句話，一咬牙，硬生生將佛掌托起，“為什麼會是京都，為什麼不是別的城市？你知道嗎，你知道Gaia是在哪裡被造出來的嗎？”
“什麼意思？你們到底在京都的古舊空間做了些什麼？你們到底在打撈些什麼！”須田龍一的臉色第一次變了，他踉蹌着後退，龐大的身軀引發整個空間不安定地顫動着。
阿雅小姐站起來，撣了撣衣袖，認真地說道：“在京都古舊空間的深處，有Gaia系統的研究主任白飛留下來的秘密空間。我們對外偽裝成是在還原古老的京都，實際是藉助還原2019年的京都來破解代碼，我們發現，越是還原，能夠讀取的信息就越多。”
須田站在那邊想了一陣子，隨後搖了搖頭：“已經太晚了。雖然不知道那裡面是否藏有開發Gaia的秘密，但是Gaia已經決定要動手了，不會給你們機會的。”
“安心吧，等到AAW統治了京都，他們會繼續對京都的古舊空間進行挖掘。到時候你們也可以繼續你們的工作，當然，是在我的指揮下。”
“真的是做夢。一旦戰爭爆發，Gaia的大軍會徹底壓入，別說是打撈情報了，就連生存空間都會被剝奪。”
須田笑了笑：“既然互相都不認同對方的想法，那就用事實說話吧。雖然只是弱化版的‘神之楔’，你應該已經到達極限了吧？”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來搞到的這麼厲害的病毒，但是確實，即便是我也沒辦法長期壓住它的感染與擴散。”阿雅小姐說完，靜靜地露出了笑容，“但是，我可不是一個人啊。”
“是誰在召喚肌肉的力量！”
“還有我！咔咔咔！”
頂着藍色莫西幹頭發的肌肉男與留着紅色飛機頭的骷髏一齊出現。
“阿秀、笑爺，你們來得太慢了！”
笑爺乾枯的骨骼上下碰撞着，發出“咔咔咔”的笑聲：“六波羅的小夥子們實在太熱情了，把我們圍在外面一直不讓我們進來。”
“原來是上周出了車禍的肌肉笨蛋和笑面男。既然是你們，那些隨手布置的雜兵不是你們的對手也很正常，不過我……”
阿秀鼓起肌肉，奔跑，揮拳，將如小山般高大的須田一口氣擊飛：“本大爺還沒自我介紹！誰允許你插嘴了！”
“咔咔咔，Cool！”笑爺吹起來了口哨。雖然按理說骷髏是沒辦法吹口哨的，因為會四處漏風，但反正是設定後上傳的聲音，也沒差了。
“阿秀你要小心，那傢伙身上有感染性很強的病毒。”阿雅小姐說道。
“啊，真的呢。”阿秀看着自己開始消散的拳頭，藍色的頭髮抖動了起來，“這個真厲害啊，我的防護系統一點都沒起作用，直接被侵入進去了。”
須田懶散地盤腿坐下，說道：“你們是不可能通過這裡的。我一個人拖住你們三個，速水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攻破能源中心，你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大姐頭，該怎麼辦？”阿秀扭過頭望向阿雅小姐，“要不先扁他一頓出出氣？”
“咔咔，這下可糟糕了，沒想到會拿他束手無策，難怪不需要別的手下，自己一個人留守。”
笑爺一邊說完，一邊往前走，摘下自己腦門上像是飛機頭一樣的帽子，手一抖，化作一條紅色的長鞭。
“我來攔住他，笨蛋阿秀，快點去關掉電源。”
“就憑你能夠做得到嗎？”須田站了起來，已經支離破碎的佛體在他的驅使下，宛若一顆外表鏽蝕的子彈帶着狂暴的氣勢迎面撲來。
“太過小瞧我真是讓人困擾呢，再怎麼說我也是前京都大學農業部的教授，雖然因為戰爭后Gaia大力推動機器種植而丟了工作，被迫成為黑客甚至覺醒了捆綁別人的興趣，被稱為變態，年近70還沒有老婆……”
“但是……”
紅色的鞭子就像是蜘蛛一樣在半空中結網，將須田的衝擊給攔住。另一邊，代替已經無力作戰的阿雅小姐，阿秀鼓起的肌肉讓人聯想到即將降下神罰的宙斯，他深吸一口氣，對着東山區能源分站的防護罩揮拳。宛若劃過天空的流星群，轉瞬即逝卻無可估量。在這猛烈的攻擊下，防護罩片片碎裂。
而望着在網中掙扎的須田龍一，笑爺繼續說道。
“我可是修複賽博物體的專家，不要小瞧單身七十年的手速啊！”
一馬當先沖入了東山區能源站的阿秀揮起拳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所有東西都砸爛。
“成功了！終於停下了六波羅蜜寺的電力供應！”
看着欣喜若狂的打撈者眾人，本應垂頭喪氣的須田龍一臉上，卻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很抱歉，其實有件事情我忘記告訴你們了。”
“早在二十分鐘前，我的手下就已經入侵了能源中心。”
阿秀說道：“哼，都這個時候了還虛張聲勢，真是死鴨子嘴硬。”
須田龍一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不不，我怎麼會騙你們的。之所以還沒有斷電，只是因為我們在等，等一個即將弒神的男人登上屬於他的舞台。說起來，阿雅小姐和那個男人好像關係很好，以前還是同學來着？”
阿雅的表情一瞬間改變了：“你這是什麼意思？真人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還有能樂堂為什麼會爆炸！”
“快說！”阿雅小姐正要撲上去，須田卻微笑着閉上眼。世界定格在了這一秒，下個瞬間，世界變換，網絡空間瞬間退去，須田的身體消失了，所有人被迫回到了現實之中。
“kimi？”
阿雅小姐望着因為突然被彈出來而摸不着頭腦的速水先生，一瞬間身體失去了力氣，跪倒在地。
“源真人……你個笨蛋究竟想要幹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