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我!不仗义!讨厌死,讨厌死你了!”

庭审结束半天后。

在天义道盟的监狱内,翁芊正趴在床上,哭的嗷嗷的。

墨寻站在跟前冲着翁芊比大拇指。

“厉害,顶,强的很,不要命还是你不要命,我都不敢当着人家的面儿说那种流氓话,真正的猛士。你死了要是能留个全尸,坟地钱我帮你掏了。”

“你好,烦啊!”

翁芊抄起枕头来砸向墨寻,被墨寻轻松地接住。

“我倒是佩服道长空都让你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没动手砍了你,今天你能活着回来,这条命真的算是白便宜你的。”

“可恶……”

上午的审判草草的结束了。

准确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审判,只不过是又一场失败的对线而已。

刘晗玥……也就是仁明公主被那个叫王铭的中年人从监狱里带走,墨寻也不再居于老头儿的那间监狱,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翁芊则是从回来之后就一脸的人间不值得的模样,又哭了一顿。

“现在,她安全了,咱俩,回来了,我内甲,也没了,这往后,可咋活啊?”

“你可别把我拉下水,嘴臭人家的可是你——不过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今天要请咱俩去天义道盟的大厅里走一遭吗?”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那个,道长空,有病呗!”

“嗯哼……是嘛?”

墨寻笑着抱着肩膀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到:“这两天,你觉得这位刘晗玥公主如何?”

“她?我结巴,她哑巴,还有就是,昨儿还,还嫌我内甲,挤……嘁,胸大真就,了不起呗?”

“我是说,你觉得她真的会是南朝的公主吗?”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见过真的,只是……”

“只是?”

“她跟我,印象里的公主,不一样。”

翁芊形容半天,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来就结巴的她皱着眉头抓耳挠腮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正当两人闲着唠嗑时,监狱的大门又一次的打开,这次却是老熟人齐天宇。

“哟,来了?”

墨寻轻浮的跟走进牢房的齐天宇打了个招呼,对方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脸上满是阴霾不说,就连走路都隐约有些不稳当,看的出来是遭了些事情。这样的表情让墨寻不由得想到今天坐在道长空身边一语不发的那个老人,显然,他们这一派系是遭遇了什么麻烦。

“你出狱了。”

“嗯?”

齐天宇的表情灰暗,声音都有些沙哑:“三连灭门案背后尚存疑点,极力主张你跟案情有关系的天化门门主叶奇也在今早被杀了……中州城那边也派人过去调查——在一切的结果水落石出之前,少盟主觉得没必要继续将你关闭在监狱里囚禁。你可以离开这座监狱,在天义道盟以客人身份暂居,等到一切调查清楚之后再定夺你的去留。”

“哦?”

墨寻长长的拖着声音哦了一声微微笑道:“这么说来,我可以出狱了?”

“嗯,你自便吧。”

齐天宇打开了墨寻跟翁芊牢狱的大门——当然双方也都清楚,这门放在这里其实也就剩个摆设作用了。

“稍后,我会领着你们两个去客人用的房间,会有专门的人照顾你们的食宿。”

“……也就是说,把我们换到了个更高档,同时遇刺风险更低一些的‘监狱’是吧?还真是有心了啊,你们。”

墨寻的从牢狱里走了出来,大大的呼吸了一口空气————

“嘭!”

然后转身一拳头的砸在了齐天宇的脸上。

那是毫无征兆的,结结实实的一拳。

墨寻的力量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普通成年男子的程度,甚至因为系统属性的约束,实际上连“给人造成切实的伤害”这一点都做不到。

然而这一拳还是砸的齐天宇一个趔趄,脸色原本就苍白的他被这一拳头敲在脸上打出了一片红色。

“嘁,这具没法儿给人造成伤害的身体可真够不方便的——要是洛鸽在就好了。”

“噫!!!你,你怎么突然,打人!?”

“嗯?”

墨寻揉着拳头,歪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翁芊,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齐天宇,表情中满是藐视和嫌恶:“啊,这是对这些天来的牢狱之灾的答谢。真是得多谢谢你们了……嗤,齐家竟然出了你这样的种,真让人恶心。”

被揍了一拳头的齐天宇原本下意识的眉头紧蹙,抬手想要一拳打向墨寻,然而墨寻不躲不闪,只单单是轻蔑的看着他。

“你……”

满含嘲弄的赤眸在齐天宇的心脏深处刺下了一锥子,抬起来的拳头也在墨寻面前半寸的地方收住了力道。

这位麒麟门的总教头虎目圆瞪,拳头紧握,牙关咬得吱吱作响,墨寻刚才的侮辱正中他的下怀,他很快的涨红了一张脸,浑身哆嗦着。

“怎么?齐家的先祖留下来的祖训就是教你们如何去构陷,如何去制造冤狱,如何将无头案推给无干者…………教你们如何在饭菜里下迷药,如何去行刺自己的囚犯?”

墨寻面色冰冷,向前迈出了一步,那张苍白的骨面几乎要跟齐天宇贴在一起。

“你真不怕哪天你死了,九泉之下你家列祖列宗抬出当年的麒麟铡给你切成两截?”

“你,你……”

除了你字之外,齐天宇说不出来别的话。

墨寻刚才把这几天魇在齐天宇心头最沉重的几件事全都挑出来说了。栽赃墨寻,企图将公主案嫁祸于他人,甚至还协助行刺。

事已至此,身为理亏一方的他自然说不出别的话。

“放心吧,这几天我都会乖乖的在天义道等着,等待着你们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和解释的——只不过住处就不劳您亲自为我安排了……让你这种人替我安排住处,我怕晚饭都吃不踏实。”

“……”

“翁芊,走了。”

“啊?这就走……诶,咱们,去哪儿?!”

“去我亲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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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监狱中走出来,墨寻并没有丝毫得到释放的轻松感,他一直一声不吭的门头走着,中间翁芊好几次试图搭话,墨寻都没怎么搭理她。

毕竟墨寻可不会像她一样傻傻的相信让天义道盟放出来就算是误会阐清,皆大欢喜了。

他在反复思索着今天这次“释放”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天义道盟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如果按照昨天从那个叫叶奇的刺杀者嘴里听到的,他跟齐天宇背后代表的那一拨人是打算将南朝公主遇害案嫁祸到墨寻头上,让他来当这个替罪羊。那么监狱里的那个老头儿代表的可能就是另一波立场的人。

毕竟如果不是这样,那很难解释为什么刘晗玥能活下来,并被押送到这间监狱里。

……

可他们之间到底在争竞个什么东西?

打算跟南方王朝干一仗,拿和亲来找茬但没成功?

可如果是这样,总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不必要”。

甚至可以说墨寻直到现在,依旧无法完全理解叶奇昨天晚上刺杀刘晗玥的目的。

是,他昨晚亲口说了,要把这件事嫁祸给我,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可墨寻仍旧觉得……这样的行为过于费周折,过于多此一举………

对了。

违和感的来源,在于“刘晗玥”有没有必要死。

这场行刺过于唐突和冒失,嫁祸的过程也格外的随意……

想到这里,墨寻渐渐意识到了,昨天那一场蠢到不行的刺杀背后所隐藏的一个诡异的套娃逻辑:

叶奇昨晚刺杀刘晗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墨寻——因为他要只是想弄死刘晗玥,大可以直接把昨晚的迷药换成毒药,一了百了。

那家伙墨寻的目的……是让墨寻成为公主被杀案的凶手,让他出去顶包当替罪羊……

可接下来就是矛盾的地方了。

常理来说,去给南朝公主之死找出一个替罪羊,不惜动用嫁祸的手段,那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安抚南朝廷,避免战争的可能。

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就要去将原本没死的公主杀死。

原原本本的把“公主其实没死”这个消息送到南朝廷,不比硬找出一个替罪羊来稳当的多吗?

人家本来就没死,你再给人家弄死了,找个替罪羊,再跟南朝廷解释……

这是憋着求和,还是憋着打仗?

可就算是想要故意找茬打仗,那也完全没必要多走墨寻这一步,直接把刘晗玥剁碎了给南朝皇帝邮过去它不香吗?

除非……

“除非……叶奇有十足的把握,确认这个‘公主’是假的。”

几经推导,这是墨寻目前能够得出的最为合理的结论了。

他应该是有什么渠道,或者说他甚至自己就认识南朝的公主……所以才能确定,刘晗玥是假的。

只有把一切的前提建立在刘晗玥是假公主上,才能解释得通叶奇的逻辑。

更甚至……

如果刘晗玥并非是南朝公主,那么叶奇昨天跟那位假冒的青白彩云观的遗孤……也就是跟那位“刘伞盈”小姐所说的——

【我不过是棋盘上一粒无关紧要的士卒,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

“喂,喂!!我说,墨寻前辈!”

正在沉思的墨寻终于在翁芊一阵的摇晃下回过了神来,抬头一看,翁芊正牢牢地抓着他的胳膊,像是耍赖的小孩儿一样拽着他不让他往前走。

“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哎呦,我的妈,你,你可算,回我一声了。”

翁芊动作相当夸张的用袖子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掐着腰:“你,你之前不是,问我,觉得那个公主,是真是假吗?我,我说哪里,跟我想象的,公主不一样……到现在,我终,终于想起来了。”

“跟你想象的公主不一样……咋?你嫌人家长得没有皇家气派?”

“不对,是,眼神。”

翁芊自信的掐着腰,拍着胸脯。

“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哦~~你看人准,也就是说你当初是明知道伍可仁暗地里勾结邪教你还主动加入的。”

“那,那不算,一码归一码,唉,你烦!!”

翁芊推了一把墨寻,不过比起生气,她还是更想把自己天材一样的推理先说给墨寻听:“你,你想啊——那可是,公主诶?高高在上,爹是皇帝,一生,吃穿不愁的,人上人,对吧?”

“嗯。”

“那你说,那样的公主,为什么看人的时候……习惯性,往别人的脚尖上,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