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把宝压在一个不确定有多少效果的‘焚血残经’，或是一个我不知根底的小乞丐身上吧？”
墨寻低头看着伍可仁，摇了摇头。
“战胜你的那七个喽啰，其实本就不困难……凭着从讷龙阁买来的东西，哪怕我自己也做得到将他们尽数杀掉——如何让这场战斗演的极为艰难才是麻烦的事情。”
墨寻轻轻的冷笑了一声：“毕竟，真正的重点，是我还要跟你玩个小把戏。”
其实他用的把戏跟本不复杂，但却只有【墨寻】能够做得到……只有墨寻，才拥有【无法对其他单位造成实际伤害】这个特性。
正因如此，即便墨寻拿着剑，一剑刺穿伍可仁的腹部，伍可仁也跟本不会死。
而“伍可仁”又恰好是“玩家”
即便腹部被洞穿，只要生命值没归零，就不会真正死亡的【玩家】
事实上，墨寻的那一剑所造成的伤害，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剑刃”程度的擦伤而已。
这种程度的擦伤，在伍可仁昏迷的十分钟内便会自动愈合。
真正让伍可仁陷入昏厥的是剑身上附着着的迷药。
因为伍可仁是【玩家】，因为这里是【游戏世界】
所以这一个荒唐的计划才可以进行。
“在知道你发动轮回的条件是‘死’之后，我就猜想到这两百多年来你大概借着这招重复过了无数次了——换句话说，你这个活了两百年的老东西，早已经忘了真正的‘死’是什么感觉了。”
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伍可仁，墨寻冷笑了一声。
“我之所以装作不记得上一周目的事情——也是想不想让你发现‘墨寻已经知道你死亡就会发动轮回’，让你继续放心的觉得‘就算事情发展到最恶劣的地步，我也可以死了重来’…………不过现在看来，你反倒是没我想的聪明……你不过是个仗着‘死亡回归’无数次为所欲为的老糊涂罢了……你甚至丢失了对‘死亡’本身的畏惧和尊重。”
他蹲了下来，抓住了伍可仁的头皮。
“冒犯死亡这一点，到是跟你所憧憬的那些‘神’很相似……只不过身为一个失去了奇器的‘凡人’，你终究是要为了自己对死亡的无礼而付出代价的。”
伍可仁的肌肤在迅速的枯萎，脸上的肌肤在迅速的贴近骨头，一双眼珠子凸了出来，头发哗啦啦的掉落。
张开嘴巴，他嘴边的唾液已经粘着脱落下来的牙齿了。
墨寻并未对他“动手”
伍可仁只是正在经历一个“凡人”都会经历的过程。
他只是在“变老”而已。
两百年依靠着【回天镜】所赊下的寿命，在今夜一并追上了伍可仁，将他迅速的侵蚀。
他很快的聋了，甚至听不清墨寻说了什么。
他很快的瞎了，看不清眼前黑影的真容
“大……人……我………………啊………………”
伍可仁紧紧地抓住了墨寻的脚踝，挣扎着，向着墨寻伸出了手来。
就像是堕入地狱之前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小鬼一样。
墨寻冷笑一声：“现在，告诉我……身为‘被神选召之人’的你……高贵在哪儿？”
“啊…………啊………………”
伍可仁低下头，惨叫着，拼命地抓起地上的碎片，塞到了自己早就没了牙齿的嘴巴里。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吞下。
塞满了嘴巴，自己强行按进喉咙里，拼命地吞下这些碎片，最后……
伍可仁回光返照般的来了力气，他喉咙一阵阵的蠕动，用上了灯枯前的最后力量将嘴里的碎片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跪在地上，那张皮抱着骨头的老脸上露出了卑微谄媚的笑容。
“大人……我……做……”
最后的话没说完。
伍可仁的瞳孔涣开了。
他就这样跪着，抬着头，卑微的，卑贱的，真的如同爬虫一样……
结束了自己漫长的寿命。
墨寻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现在真的很想要抬起腿来一脚把这个老东西的脑袋踩爆——不过还是算了，我现在累得很。”
“墨寻……”
墨鹊轻轻走过来抱住了墨寻的胳膊，墨寻扭头揉了揉墨鹊的小脑袋。
“丫头，多亏了你了。”
“嗯。”
墨鹊并没有因为得到夸奖而高兴，她只是轻轻的抱住墨寻的胳膊，靠在墨寻的身上。墨寻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墨鹊的后背，抬头看向了房间的另一边，正一脸复杂的站在那边的洛鸽。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杀了中州城的大城主哦，外甥女。”
墨寻轻松的笑了一下，洛鸽瞥了一眼伍可仁的尸体，突然抬起腿来，一脚的踹在了伍可仁的脑袋上。
早已如朽木一般的尸体断开时并未飞扬出一滴鲜血，伍可仁的头颅被踢出了一个大坑，骨碌碌的滚在地上。
“你火气也挺大的？”
“嗯。”
洛鸽冷冷踩碎了伍可仁的头颅，抬头看着墨寻：“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你爱认不认的舅舅，墨鹊的好哥哥，蚺丹宗灭门惨案的嫌疑人，杀死万剑门二掌门的凶手之一，跟宁知尘拴过同一条绳子的蚂蚱——”
墨寻看着洛鸽的表情，微微的笑了一下。
“或者说，你期待听到的答案是——我是个玩家？”
“……！”
洛鸽的表情更加冷了几分，她紧捏着拳头，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墨寻眯起了眼睛：“你果然知道玩家的存在啊……”
墨鹊吓得回过神来挡在墨寻身前：“洛鸽妹妹，你……要做什么？”
洛鸽捏着拳头，深吸一口气：“那她呢？”
墨寻看着洛鸽，双手放在了墨鹊的肩膀上，轻轻叹息了一声：“一个苦命的丫头，可能是奇器之主……自幼生长在这个世界。最近开始渐渐变得有些奇怪的孩子……她很迷茫，也很痛苦。但她还并不知道‘玩家’意味着什么。你该很清楚……墨鹊是个好孩子。”
“墨寻，洛鸽妹妹！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玩家是什么……你们，你们——”
“所以接下来，墨鹊就拜托你了。”
墨寻轻轻地推开了墨鹊，背着手，笑着看向洛鸽：“不知道你从什么途径得知的‘玩家’，也不知道你跟‘玩家’有过什么仇怨——但就冲着你踩烂了伍可仁的脑袋这一点来看，我觉得墨鹊交给你我很放心。”
洛鸽惊讶的抬头看着墨寻，墨鹊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墨，墨寻……你要做什么？”
“墨鹊，接下来的日子，你要跟你这洛鸽妹妹一起过了……我往你的储物袋里放了大概十万两黄金，足够你们俩大手大脚的花一段时间了吧。”
洛鸽皱起眉头来：“等等，你的意思是——”
“我们杀了中州城的城主，总有人要来背这个锅的。我之前问过讷龙阁的姑娘——中州城跟天义道盟往来甚密，一旦事情闹大，我们要面临的是整个天义道盟的全力追捕。”
“你要留在这里顶锅？”
“嗯，总不能带着我家的小丫头过上天天逃亡的生活吧？”
墨寻自嘲的笑了一下，眼神微敛。
“更何况，你难道就不好奇……中州城的臭味这么足，跟它有所牵连的天义道盟会不会出现同样的秽物呢？”
洛鸽的表情变得凝重：“所以你想亲自去一趟天义道盟？”
“刚好有个现成的机会不是嘛？”
“我跟你一起！！！！！”
小丫头不顾一切的抓住墨寻的衣服，焦急的抬起头来：“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你不准撒谎！我是好孩子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好孩子你还-——”
“墨鹊。”
墨寻半蹲下来，看着墨鹊的眼睛。
“我从未想要丢下你——但现在，我需要你的力量来拯救我，就像是现在这样。”
“我……”
墨鹊愕然的愣住，墨寻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长大了——也变得可靠了，你总说不想被我一直保护……想要有一天能够帮上我的忙，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要等着你来拯救我了。”
墨鹊紧紧地捏着墨寻的后背，咬着嘴唇，隐隐的有些想要抽泣，可她憋着没有哭出来。
她要等着墨寻说下去，她想变得可靠谱。
她要成为能保护墨寻的人。
“墨寻……你，要我做什么？”
墨鹊轻轻的推开了墨寻，抹了一下脸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红的了，看得出来憋眼泪憋得很辛苦。
墨寻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宁知尘——但接下来，哥哥要被天义道盟的人当成坏蛋抓走一阵子……而你要做的是跟这洛鸽小妹妹一起去寻找那个讨厌鬼宁知尘……让他带着你来天义道盟见我一面。”
“嗯……”
“放心吧，这天下能困得住哥哥的牢狱还没有建造出来，不过如果两个月后你要是没来，哥哥就会从监狱里跑出去主动找你——到时候，可就又变成我担心你的安危，要去保护你的情况了。”
墨寻勾了一下墨鹊的鼻子：“你可是保护我的人，一定不会让哥哥为你担心吧？”
“……我知道了。”
墨鹊双手握住了墨寻的衣角：“我会保护好你，和洛鸽妹妹的。”
“嗯。”
“所以……”
墨鹊突然扑倒墨寻怀里，紧紧地再一次搂住墨寻：“我想多抱你一会儿……”
“嗯。”
蹲下来，抱住墨鹊，墨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跟前的洛鸽：“你也要舅舅抱抱吗？外甥女儿？得排队哦？”
“滚。”
“接下来你可就得跟着你墨鹊小姨妈了，十万两黄金你俩一起生活两个月，可别让墨鹊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还有……”
墨寻笑了一下。
“这两个月，你就好好的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一下，墨鹊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吧。”
“……”
洛鸽沉默良久，最后，她抱着肩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眺望着窗外。
经过一宿的大闹，浓墨般的夜色已经退却，天空渐渐地泛起了灰蒙蒙的浅蓝。
“哼”
洛鸽笑了声，摇了摇头。
“‘玩家’是个什么玩意……我怎么知道，又关我屁事。”
她放下了肩膀，慢慢地走到墨寻跟前，伸出了手，翘起了自己的小拇指。
“我只知道，我的舅舅是对妹妹关爱到扭曲的变态，我的小姨妈是个古怪但可靠地好姑娘——而且他们都很有钱，所以……”
墨寻缓缓地抬起了手来，轻轻地勾住了洛鸽的尾指。
“我这人的原则是不接受包养，但认亲不算在内。舅舅遭难，我接下来可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的小姨妈蹭吃蹭喝咯。”
“嗯，有你这样的外甥女可真是家门不幸。”
墨鹊突然松开了墨寻，忽然起身，双手握住了墨寻和洛鸽的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道。
“你们两个！不管是谁！我都会保护好的！！我很厉害！很厉害的！！！”
……
……
……
墨寻跟洛鸽相视一笑，两人各自抬起了一只手，分别为墨鹊拭去了溢出的眼泪。
“接下来靠你咯，墨鹊。”
“接下来多指教咯，小姨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