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

“……”

“丫头!”

墨寻重新凝聚出了身体,站在墨鹊的背后喊了几嗓子,小丫头就像是中了什么邪一样的依旧没有重复着抄写。直到墨寻咬牙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她才缓缓回过了神。

“谁……墨寻?”

“你这丫头,你疯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墨寻拉了她一把,墨鹊抬起了脸,那脸色却白的煞人,嘴唇也微微的有些发青。她哆嗦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满是汗水的小手一下子抓住了墨寻的袖子,扑到了墨寻的怀里。

“墨寻,我,是好孩子吧。”

“……是。”

“对……我是,好孩子……墨寻,不会丢下我……墨寻是哥哥,是家人……嘿嘿,墨寻,墨寻……”

墨鹊紧紧地搂住墨寻,像是怕他就那么没了一样,死命的抓住墨寻的身体,埋在墨寻怀里闷闷的。墨寻赶到自己胸前有些热乎乎的潮湿感。

“墨寻……我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

“我知道。”

墨鹊含泪的摇摇头,声音哀哀地:

“你不能知道,你,不许知道……我做了个梦,我在梦里,是个坏孩子,很坏……你可不能知道……对吗?我只是,做了个梦……那也不是真的……”

“……”

“墨鹊,好累……可我不敢睡觉,我怕,睡着了,又会做噩梦,我不敢合眼,好害怕……不敢跟你说,因为那是个噩梦。我好想睡一会儿……”

“嗯,睡吧。”

墨寻弯腰,轻轻的抱起了墨鹊,将她放到了空着的那一张床上,给墨鹊将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放到一边,给她盖上了被子。

墨鹊安分地被墨寻照顾着,眼皮子越来越沉,手却始终的牵着墨寻,眼睛也努力的看着他。

“墨寻……其实我不坏……我就是……害怕。”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疲惫伴随着安心感一同涌上心头,墨鹊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后,她还是沉沉的睡了下去,可手却一直拉着墨寻的袖子不肯松开。

……

……

“你当然不坏。”

良久,墨寻苦笑一声。

毕竟就算在刚才自己做得噩梦里,墨鹊也并没能走完通向二楼的阶梯。

在那场夜半噩梦中,墨鹊拿着的刀刃最终刺穿的是她自己的心脏。

……

沙沙。

墨寻咽了口唾沫,冲着刚睡着的墨鹊慢慢地伸出了手来,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了一句:“她可终于睡了,你要干嘛?”

“呜呃!”

啪的一下,一个软软的小手捂住了墨寻的嘴巴没让他被吓出声来,洛鸽从他身后绕了过来,压着声音:“是我啦,我……”

“你刚才不是睡了吗?”

“我哪儿睡得着啊……你知道你这妹妹平均一刻钟能看我多少次吗?走,出门说去。”

俩人跟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偷偷溜出了房间,洛鸽掩上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

她比划半天,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那妹妹多鬼吗?可差点没把我吓死!”

“怎,怎么了?”

“我之前刚一回去,她笑眯眯的问我跟你聊什么了,我说就问问书的事儿,没跟她说我吃了那甜糕。她就开始坐在桌子前面拿出一张纸开始写你名字。”

墨寻又一次看见洛鸽脸上露出了胆寒的表情,她用一种很恐怖的声音形容道:“一开始我还挺困的,结果她写一会儿,忽然扭头,用一种很诡异的笑容看着我,问我‘要睡了吗?’我要是回答了她,她就扭头继续写,也不应声。我有些怕了,就装睡……结果她跟中邪了一样,写一会儿,扭头小声问我一句,写一会儿,问我一句……我没回答她,可是她愣是那么持续了一个时辰!”

“那是挺吓人的……”

“这还不算完……一个时辰后,她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我的床前,什么都不干,就那么直勾勾的站我跟前,低头看着我,一次是笑着来的,一次是面无表情……剩下几次我都没敢眯着眼睛看,还一站就站几炷香的时间,死挺挺的什么都不干,真的!哎呦卧槽了我滴老祖宗……”

“……”

洛鸽一边说一边擦脸上的冷汗:“我听说真气过剩,能把人的经脉冲乱,长此以往会在修炼中走火入魔,可我没见过有这种走火入魔的啊,白天看着跟正常人一样,到了晚上怎么那么恐怖……走路膝盖都不打弯的,要不是还喘气儿,我还以为我跟个鬼住一个屋!”

大半夜的刚做完噩梦又听见这个,墨寻也有点心虚,压着声音劝道:“小点声小点声,你别再把鬼吓醒了!”

说真的,要是现在的墨鹊真站起来拉开门问一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洛鸽怕是吓得能尿了裤子。

如今的洛鸽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肚兜和短裤,在二楼的楼道里冷的打了个哆嗦,跟墨寻比划了一下手势,自个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对门墨寻的房间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把被子裹在了身上。

“我,我不管了,今晚我在你房间睡。”

“哟,刚才跑得快现在却那么主动……不过你也想想,要是明天墨鹊发现咱俩睡一个屋,她不得……”

“对啊。”

洛鸽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一指对面房间门:“所以为了避免这个伤及我生命的可能,你去跟你妹妹睡一个屋去。”

“我……这……”

“你少来,我来之前你不是就定了这么一个双人间吗?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少在我这儿装可怜,去去去,出去。”

“这可是我房——”

嘭一声,房间门当着被硬推出去的墨寻的面关上了。

“喂!我本来倒是不怕,不过听你说的那么邪性我还是有点……”

“谁管你啊!那不是你的妹妹吗?!该怎么安抚怎么哄的你个当哥哥的铁定门儿清!!再嚷嚷把她吵醒了咱俩今晚谁都甭睡了,晚安!”

随着绝情的最后通牒,墨寻无助的站在走廊里,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房间……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怀念起来了以前现实世界还跟父母住一起时,每天早上都会精神满满的用冰凉冰凉的手伸进被窝里把自己喊醒的宁舞彩。

至少那个亲妹妹……她,她不要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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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

墨鹊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唔……墨寻,墨寻?”

她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伸手左右摸了摸,在抓到了熟悉的布料触感后才安心的闭上了眼,想要转身继续睡个回笼觉。可她忽然察觉到了那里不对劲,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不,不对,墨寻??”

“啊,我怎么又不对了??”

墨寻就坐在她的床前,不知道从哪儿搬了个椅子睡在了上头,墨鹊的动作刚好惊醒了他,墨寻起身打了个哈欠:“早啊。”

“你……怎么会在这个房间?我们不是分开睡了……”

“洛鸽昨儿个半夜突然找我说你打呼噜太吵了,要跟我换房睡。”

“我,打呼噜?”

墨鹊的小脸僵住了,旋即是一副世界世界崩塌了的表情。、

“我,我以后晚上把嘴用浆糊封上……”

墨寻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嗽几声没回话,此时,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晃荡了进来:“嗨,你听他胡说八道。”

“洛,洛鸽妹妹?昨晚我打呼噜有吵到你吗?”

“打呼噜倒是没有啦,不过……算了。”

洛鸽见墨鹊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劲的,也不想主动提起昨晚的事情他,她挠了挠头,随便胡诌了一句:“就是我觉得还是你们俩一块儿比较合适而已,我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边上还有别人,喏,早点,要吃吗?”

“嗯。”

墨鹊有些反应迟钝的笑了一下,似乎昨天晚上的那个墨鹊跟她不是一个人一样,笑盈盈的接过了洛鸽递过来的包子,小心翼翼的掰开了一半递给了墨寻:“这个给你。”

“诶?哦,嗯……”

“洛鸽妹妹不吃早点吗?”

墨鹊举起了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洛鸽摇摇头:“别,我留着肚子中午去城主府吃好的——咱赶快动身吧,我下去拿包子的时候看见昨儿个给请帖的那个大叔了。人家在催了,收拾收拾,赶快走吧。”

之后简单地打发了一顿早饭,三人花了几分钟打扮利索,在楼下一早赶来的白先生的带领下动身前往了城主府。

中州城的城主府坐落于中州城的正中央,占地大概有个寻常宗门门派大殿的面积,远远的看过去就是一片金碧辉煌,一片片金色的瓦片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内外的几层院子,层层围墙红砖绿瓦,看着十分大气。

正门没有卫兵把守,大门敞开着,三人由白先生一路引荐了进去。

在第四道院墙门那边,一个样貌精神,模样精明强干的男人站在了门口,他穿着一身赤红色的长袍,后背微微有点驼,脸上没留胡子,模样大概在四十岁上下。正一脸迫不及待的看着等候着墨寻他们。

“城主,我把贵客们带来了!”

白先生看到那名男子很高兴,看来这就是他所说的中州城的城主伍可仁了。

“墨寻少侠,您来了!”

贵为一城之主,伍可仁三步并作两步的主动迎了上来,态度看起来相当的谦逊仁和。墨寻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墨鹊不自觉地牵住了墨寻的袖子跟在他身后,洛鸽则是挑着眉上上下下很没礼貌的打量了伍可仁好几眼。

“来,来,很抱歉今天一大清早就把您邀请过来了,还请进来坐。”

“……哈哈,伍城主还真是热情,真是让晚辈有些……喜出望外。”

墨寻不得不学着宁知尘之前的那种酸溜溜文绉绉的语气跟这位城主说话,也不知道宁知尘这小兔崽子究竟给伍可仁的信里面写了些什么玩意儿,能让这位城主对自己如此的客气。

由伍可仁领着,墨寻三人总算正式进入了城主府的内部,白先生也在这个时候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中州城不亏是号称凡人散修共建的第一大城,光进这城主府就能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派来。且不说里面的装饰,就光是这内部看足有十多米之高,上下通透的大客厅就让人觉得气派。

这规模,的确能跟游戏时代当中的许多门派大殿媲美了。

不过空间虽大,却不显得空旷。从一进门开始便能看到许多的雕刻摆设,龙飞凤舞的,墙壁上也挂着书法字画,有来来往往的仆人进行着清理打扫。

墨寻眯着眼睛看着这些装饰,潜意识里隐隐约约的觉得哪里有种违和感,但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伍可仁以为墨寻是对这些装饰品感兴趣,相当亲切的帮着介绍道:“这是祖上从建成了这城主府开始就已经存在了的大厅,我们世世代代的加固,维护,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您现在看到的这些装饰都是历代先主喜欢的物事,我们每一代都会将这些好好保管,陈列在大厅里,行走在这些雕像啊,字画啊之间,就总会有种穿过了中州城发展至今的历史的感觉。”

伍可仁是不是个好城主先不着急下定论,但是墨寻敢肯定他是个干导游的好料子。

这话是真的多,给人的感觉甚至有点在炫耀的意味。

不过这也难怪,不管是这个大厅还是墨寻接触到的那些个中州城的居民,的确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这个城市弥漫着一种幸福感和自豪感。

那是在墨寻所经历的乱世游戏时代很难看到的东西,不同于“知足常乐”,不同于“随遇而安”,这些居民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个城市感到满意,并且庆幸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一份子。

想到这里,墨寻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露出了笑容来,这笑让让伍可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哎呀,不好意思,是不是看上去我一直在忙着吹嘘……哈哈,墨少侠勿怪啊。”

“不不,没事,的确是从这些浮雕上能感受到岁月变迁的痕迹……不过倒也有些别的发现。”

墨寻抬手缓缓地抚摸了其中的一个雕塑,手指轻轻的在这枚龙头雕的鼻尖上抹了一下。

“贵城主的家族,审美还真是出奇的一致啊。”

“……哦?”

伍可仁笑着回头看向墨寻,墨寻则是环视着周围的一件件装饰品。

“每一样艺术品,虽然载体不同,题材不同,内容不同……但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却能感受得到一股宁静和谐,丝毫没有任何的冲突,就如同您治理下的中州城一样平静祥和,无风无浪。”

“哦?这……哈哈哈,墨少侠不愧是有大富贵之人,过赞了过赞了。您这夸奖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伍可仁老脸一红,啊哈哈地大笑着。

跟在墨寻身后的墨鹊看了一眼依旧笑着的墨寻的眼神和嘴角,歪了一下头,忽然松开了墨寻的袖子,扭头主动地牵住了洛鸽的手。

“诶?咋了,小姨妈?”

墨鹊看了一眼洛鸽,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

“没事……别走散了,跟我们在一块吧。这儿的大厅……太大了,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