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甸園的大部分地帶都近乎斷電的情況下,如漁網密布羅織的維修管網仍舊依靠着後備電源與應急燈將眾多的黑暗領土分割開來。儘管這些應急用燈在亮度上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卻也保持在了影響夢魘行動的水準——至少是無須擔心會有夢魘在維修管網裡邊瞎溜達。

維修管網的走廊為三乘三的正方形,每過一段會有如正常房間般比較開闊的“節點”作為分支路口的連接,並配備有供維修人員執勤的值班室。一般來講,維修管網的出入口星羅散布在各個區的角落裡,與通風管道系統有交接處而又相互獨立。如果沒有攜帶維修工的專用地圖,要想準確的走到目的地實為一項艱巨的挑戰。

歌莉婭所抵達的那11區神殿的上端,正是有着那樣一個被用不知名的暴力手段人為開闢出來的明亮血管的入口。

行走在維修管網內,歌莉婭格外的安心。一方面是因為這裡充斥着燈光,另一方面則是“比起通風管道來講這裡舒服多了”的比較情緒。可安心歸安心,不安感永遠都在蠢蠢欲動着伺機再度跳出來。

“——撒,拉斐爾,這條路理論上是有盡頭的吧?”

~如果個體沒有兜圈子,理論上是存在盡頭~

“總感覺拉斐爾回答很敷衍哎...”

在拉斐爾那老舊的地圖庫里,對於維修管網僅僅是標明了大致的出入口,其內部細節和通風管道等路徑的資料一片空白,基本是走到哪裡刷新到哪裡。因此在維修管網內認路這方面上,拉斐爾的作用僅僅處於“一但走回去就會通知”這對於單向直路配置且不會重疊的維修管網毫無用處的狀態,簡單來講,就和高速路的地圖一樣的雞肋。

漫長而循環往複的路程令人忍不住打哈欠,歌莉婭順手撫摸了下腰間被外骨骼吸附住的毛絨玩具熊。

頸上系著綠色的絲帶,正是當時歌莉婭辭別菲格露時,收到的除去貼身外骨骼外的另一份重要的禮物。

與其說是收到,倒不如說是菲格露硬塞給了歌莉婭。

“如果你要去‘中央服務器室’的話,請,一定帶上這孩子。”

明明是饋贈她人,菲格露的眼神卻透着感激與哀傷。

不是不舍,不舍絕不會那樣將小熊送予自己。

“拜託了...”

歌莉婭無法推辭菲格露近乎乞求的神情。

到底是為什麼呢?

~因為是怠惰~

哎,剛才拉斐爾說什麼?

纖纖的手指劃過小熊蓬鬆柔軟的毛髮,歌莉婭在一瞬間感覺小熊好像活過來似的順從着自己的手指而歪了歪腦袋。

錯覺嗎?

~錯覺,請個體專心走路~

·

“前面的空間好像開闊了呢?”

~確認為小型檢修哨站~

漫長的跋涉之後,歌莉婭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式的地方。說是十字路口,其實更像是四面各有岔路的回形走廊圍繞着一個鏈接天花板的三面開窗式樣的房間。

小屋處在一個比它大一圈而將近一米多高的實心平台上。當人行進於走廊時,彷彿置身在了舊式火車站那凹陷下去的鐵軌路徑,無法看得到小屋內的狀況。

“真是奇怪的屋子呢。”

歌莉婭不禁喃喃自語。

四面都找不到類似樓梯的設計,看樣子設計師當初就沒有考慮歌莉婭這種嬌小體型少女的移動問題,只能讓歌莉婭以極其不淑女的方式將整個身子側上邊沿后扯開雙腿跨上去。

也許有更淑女的方式,但是,誰在乎呢?就連拉斐爾都沒有發表任何議論。

由於歌莉婭的全身上下還都只是粗糙的“繃帶”狀態,儘管有外骨骼貼身,但是裸露部分肢體與牆壁發生摩擦還是會帶來些許的不適感——既包括物理上,也包括精神上。

也許還是該找身衣服穿呢。

歌莉婭如此想到。

與走廊內的較明亮不同,房間內意外的陰暗。除去一個通向天花板的梯子外,床鋪與桌子上乃至角落一個類似於顯示器的東西上都雜七雜八的凌亂散布着各式各樣的物品——看上去似乎曾經有人在這裡生活過?

~會有維修工短期居住在節點的哨站中~

那大概會有一些有用的東西吧?

儘管歌莉婭也說不出到底什麼對自己有用,但在莫名的心情驅動之下,還是開啟了搜刮。

另外,由於裸足的原因,屋子內地板上雜七雜八的物件着實給歌莉婭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請個體注意腳下~

“瓶子...恩...牙刷...這裡好亂啊——哎!”

左腳踩下去的地方看樣子沒有能夠支持住歌莉婭——歌莉婭再一次的貢獻體溫給了地板——雖然隔着雜物,但心意還是傳達到了。

——伴隨着振動,剛才一片黑暗的顯示屏浮現出了畫面——

“唔嗯?”

——顯示屏上逐漸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舞台——

——歡迎收看本期的“獸耳魔法love”節目[歡快的背景音樂響起]

——有請我們的超人氣偶像——魔法獸耳娘“蒙蒂莎”小姐登場[歡呼聲]

伴隨着舞檯燈光閃爍,聚光燈交匯的舞台中央霎時間出現了一個魔法陣,緊接着——一位蓮花般綻放的少女伴隨着舞台下驚心動魄的歡呼聲魔法般地出現了。

少女的主色調是偏粉色的——粉白相間的洋裙,出水蜜桃般淺粉色的長發與眸子——以及少女頭頂那具有絕對標誌性特徵的一對毛絨絨的獸耳。看上去好像童話書中走出來的少女面露與榮姿相稱的微笑,開始伴隨着音樂起舞。

“蒙蒂莎”輕柔而大方地延展着自己纖細而幼小的腰肢,如風撫蓮花般翩翩地起舞,每一個動作都柔和而流暢自然——以至於歌莉婭都在不知不覺間被其所吸引——

“...她好美麗啊。”

懷着憧憬的目光,歌莉婭獃獃的凝望着熒幕中的少女。

面對台下成百上千的觀眾,身着美麗服飾的“蒙蒂莎”絲毫沒有怯懦,落落大方而儀錶堂堂。

自己如果也能像這樣就好了。

我也想像那樣自信而美麗。

我也想像那樣驕傲地站在舞台上。

我也想——

——“窗外的花凋落了啊。”——

“嗯?!剛才...?”

方才怔住的歌莉婭稍微回過了神。

“...剛才有誰在說話嗎,是拉斐爾嗎?”

~只有個體在自言自語~

“...是嗎。”

哎,剛才在想什麼來着?

腦子又糊塗了嗎?

歌莉婭趕緊用手拍了拍小臉,好讓自己清醒。由於稍微用了力,歌莉婭的面頰變得如害羞的梅花一樣。

“總是這樣呢——老是犯糊塗。”

歌莉婭暫且恢復了精神狀態。

“拉斐爾,這個大大的舞台、那個少女是什麼啊。”

~第五區的巨型劇院,以及被人們當做“娛樂”的“偶像”在進行例行的表演~

“怎麼感覺拉斐爾沒有在認真解釋呢...”

~無法理解個體語言~

“又~來~啦。”

對於拉斐爾故意不明確解釋的地方,歌莉婭也沒有什麼好法子。

再度把目光投向播放着節目的顯示屏,“蒙蒂莎”仍舊在遊刃有餘地表演着。

——?——

顯示屏開始出現了馬賽克。

“哎?”

馬賽克愈發的劇烈,彷彿是在撕開舞台以及表演着的“蒙蒂莎”一樣——

“拉斐爾,你看——這是怎麼了?屏幕好像花了...”

在黑灰的馬賽克徹底吞沒了舞台之後。顯示器內一片黑暗——但是卻並沒有關閉。

歌莉婭屏住了呼吸。

歌莉婭能夠看到自己投射在漆黑屏幕上的模糊輪廓——

——?——

不對,那輪廓不是自己——

畫面再度撕裂,但是輪廓的面部卻更加清晰——看不見雙目,只有一隻彷彿正在低語的小嘴。

~小·心·身·后——快·點·走~

拉斐爾的聲音變得很輕,似乎也是現翻譯現理解的這致命的意思——

就在歌莉婭剛要做出反應之時——

跪坐着的歌莉婭感到了背後的寒意。而顯示屏此刻終於完全關閉,真正倒映出了歌莉婭跪坐的身影以及——

“莎莎——”

——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矗立在歌莉婭背後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