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联合政府成立时起,贝雷塔财团内部有关其是否真有必要存在便一直都有争议。

本质上,联合政府鸠占鹊巢,取代了统一亚美帝国、德摩公国、南方诸国的哈维尔王国,是贝雷塔财团有意为之,辅佐而成的政府罢了。

只是当发现人类并不能完全倚靠传说中的英雄,大恶魔弗格时,使财团一部分领导者有了统合全人类的想法。

但统合人类谈何容易,人种、民族、信仰、生活习惯,即便到了生产力能够支撑人类轻易远航到距离母星50个天文单位(一天文单位约1.5亿千米)远的阿尔法行星的今天,依旧没能找到除了暴力压迫外,将所有人,有效拧成一股绳的有效方式。

即便以大多数人利益为优先,大海的另一边,主星联盟的上百国家依旧不愿与财团有任何瓜葛。

也正是因为矛盾永远存在,才会出现奥西里斯这种在联合政府与贝雷塔财团之间左右逢源,夹缝中生存的家伙们。

正因为历经近百年的分割统治,财团对联合政府的干预,已经不如其成立初期那般强烈。所以当想要再揽起已经泼出去的水时,才发现覆水难收,如今的联合政府已经不是当初的附庸组织那么简单。

也因此,奥西里斯的“处理者”部队应运而生。

部队成立初是隶属于财团议长的直属部队,但随着时间推移,“处理者”慢慢有了“议长私军”的嫌疑,当时的那位议长为了避嫌,又不想舍弃这只力量,便不得不将其安排成第三方组织,与其达成纸面上的“雇佣”关系。

然而就像最初的联合政府,当狗链不再束缚猎犬,过度自由的狗儿终将变成郊狼。

时至今日,“处理者”受雇于贝雷塔财团的同时,也替联合政府做事,替两家做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瞪着街边店铺窗户里倒映出的自己,奥西里斯一阵郁闷。微微泛橙的发色让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明明作为阴影里的存在最忌讳的便是显眼这一点,但大概因为总是挂着黑眼圈的缘故,给人阴沉气十足的外表,导致没多少人愿意多看他第二眼。

不过身高一米八五,体格健美如轻量级拳击手的他女人缘倒也不错。

奥西里斯不是本名,作为“处理者”部队的领导人,当接受这份职责时,便舍弃了过去的一切。

虽然作为孤儿的他本来也没啥过去可言。

“听说之前罗斯特哈维尔差点被毁,可看上去一点变化也没有啊,依旧是个不适合‘亡者’白日而行的耀眼城市呢。”

干笑一声,奥西里斯回想起属下的报告。

名为艾露斯.比奎尔的少女,以一己之力将财团的自动防御系统全灭,甚至整个基地也被摧毁。在后续战斗中,少女下落不明。

好一个下落不明,吃了这么大的亏,财团能放过这个艾露斯?那可是全部自动防御系统啊,还有那座好似能通天的大厦……

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不过既然官方已经定性,他能做的也不是很多,只能暂且收集情报,看到时候从财团还是联合政府,或者其他什么人那里大捞一笔。

罗斯特哈维尔有几个很有名的情报贩子聚集地,其中奥西里斯最喜欢打听消息的地方是“海涅酒馆”。

小学生一样身高,却拥有一对E级大团子的海涅小姐在情报贩子,还有他们这些吃黑饭的人中,口碑很高。只要出价合适,什么样的情报都能搞到手。奥西里斯曾觉得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想要查查这海涅小姐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结果什么也查不到不说,一天夜里做梦竟然梦到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金发少女警告他,不要做傻事。

干黑活的奥西里斯什么没见过,最开始他以为只是海涅背后组织的一些小把戏。他依旧靠着“处理者”多年经营的情报网追查,直到手下诡异的报告不断呈上,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所有调查海涅的手下 ,几乎一夜之间被一网打尽,二十四个精英“亡者”被变成仓鼠,装在一个大纸箱里,带着一封少女气十足的粉色信件,被送到他的办公室里。

信上警告他,再追查下去,可就不是变仓鼠那么简单。

随后更让奥西里斯胆寒的是,那座罗斯特哈维尔最负盛名的公馆里仆人传递的消息。

来自“黑暗之王”的警告——

现在想来,奥西里斯都有些后怕。

毕竟在这罗斯特哈维尔,谁都可以不怕,甚至财团都可以轻蔑,唯独那位“黑暗之王”不能得罪。

他可是真的说杀就杀呀。

走进熟悉的单口巷,已经离开罗斯特哈维尔好几个月的奥西里斯心情好了不少。他顺手套上兜帽,径直向海涅酒馆走去,一路上细细观察。

许多见过的面孔,许多没见过的面孔。

这巷子里,既有活不到明天的蠢货,也有怎么都死不掉的老猫,总是不会让人无聊。

可走到海涅酒馆门口,奥西里斯心里一阵懊恼。

他专程挑上午来,就是想图个清净,看能不能从海涅小姐那得到些蕴含商机的情报,可现在酒馆门口被几十号人围个水泄不通,好不热闹。

“又不是超市降价大处理,这抢什么呢。”

奥西里斯咕哝一句,在人群中瞅见童颜巨团的海涅笑盈盈走出店门。

“啊,海涅小姐,你可算开门啦!”

“您这段时间都去哪了呀,我这有许多值钱的情报想卖给您呢!”

“这三个月喝不到您调的酒,我都快憋死了!”

当海涅出现的刹那,围观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嘿嘿,对不起大家,其实是家中有事,不得不关店。没想到大家消息挺灵通啊,我这才开门,就都来了。诶,今天起一切照旧。”

海涅一边笑,一边整理头上的白色三角包巾。

“顺便今天再开业,为了回报大家的厚爱,今天酒水也全免费,赶紧进来吧。”

说着,海涅转身打开店门,一众人等,一股脑涌了进去。

奥西里斯不怎么喜欢占便宜,不过有免费的酒喝,不蹭白不蹭,况且海涅酒馆在他不在期间竟然关店,着实让他在意不已。

毕竟这可是“黑暗之王”背后撑腰的店,真的只是简单的家中有事?

呵呵。

进了店,果然吧台的位置已经被抢光。之前人群里那群酒鬼现在全围在那,瞪着眯眼微笑的海涅,给他们调酒。

最先接过海涅手中酒杯的那个男人就像捧着宝贝似的,把酒杯放到鼻子前猛吸气,然后抿一口,砸吧砸吧嘴,来一句“舒服”,接着一饮而尽,再开始排队。

看样子真是酒瘾大,不过这围在那,别人怎么办——

其他桌子、雅间里的人——

无语的奥西里斯把目光从吧台移开。

好吧,真是免费了,这群家伙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和海涅小姐打声招呼,便从一旁取酒回到自己的位置。

当然也有不喝酒谈正事的人,其中奥西里斯注意到有几桌客人之中,不太寻常的面孔。

他们这些黑暗中的居民,最善于伪装。这几个客人虽然外表伪装的和普通情报贩子没什么区别,但表现得太过警惕。从坐在桌上开始,目光就不时瞟正门,摆明了不是来谈事的。

而且最致命的一点是,他们即便不坐在同一张桌上,坐姿都始终稍稍面向最中间一桌上的那个中年男人。这在经验老到的奥西里斯看来,等于摆明了说自己是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的主。

“海涅小姐,我知道随便打听您的事犯忌,可兄弟们实在好奇,您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关店三个月。当然,您要是不愿说,就当我放了个屁。”

一个酒鬼借着酒劲搭话道。

奥西里斯闻声,不紧不慢地起身,从吧台旁边拿起一瓶啤酒,换到另一张离吧台不远的桌旁坐下。

“安先生您可真是好奇心重,我这规矩你还不懂。”

海涅眯着眼,笑盈盈搓搓食指和拇指。

安先生猛拍脑门,哈哈大笑道:“看我这脑子,这条情报多少钱?”

“嘿嘿,免费啦,和您开个玩笑。”

海涅用力再拍下安先生的脑门,吐吐舌头。

“就是我家女儿离家出走,现在终于回来了而已。”

“这、这样啊……女儿,海涅小姐你有女儿的吗?”

安先生眼神有些焕灭,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没了。

海涅倒是没隐瞒自己有伴侣,但包括奥西里斯在内,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有个女儿。

看她不过二十左右,想到她已经身为人母,奥西里斯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说到孩子,他想起一个人。

他喜欢清静,总是早晨来海涅酒馆。有的时候能看到吧台前坐着一个一头金发扎成双马尾,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

之所以对那小姑娘印象如此深,是因为她那双漂亮的大蓝眼睛。

她看奥西里斯的眼神,和看海涅的眼神截然不同。前者就像看一件物品,看不出喜好还是厌恶,几乎没有感情。而看海涅,却满是依恋。

她还是个魔法天才,因为在店里时,奥西里斯经常能看到她随意漂浮在半空中,丝毫不介意自己连衣裙下被别人看光。

啊,那绣着可爱猫咪的——

砰!

酒馆大门被什么人狠狠推开,打断了奥西里斯的思绪。明明回忆到最棒的场景,就这样被人打断让他毫不恼火。况且什么人这么狂,敢打海涅酒馆的门?

“哟!海涅阿姨,我回来啦。”

一头齐肩黑发的少女咧开小嘴,露出虎牙。

明明初春天气还很冷,她却穿着贴身皮质连衣裙,脚上套着过膝皮靴和大腿袜,就像个刚参加完活动的车模似的。

“啊!阿芙拉酱!你、你回来了?”

海涅手里的调酒盅“邦”一声掉到吧台上,总是眯着的双眼瞪得圆圆的。

“那名字我已经不用了,我给我自己起了个新名字。”

少女迈开步子,皮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咯噔咯噔。

“约修娜,阿姨你可以叫我约修。”

“诶?诶……约修吗?你、你有没有和露娜酱还有蒂法尼酱见面,她们可是很担心你呢!”

海涅从吧台里钻出来,抱住约修娜。即使踮起脚尖,她也只勉强够到约修娜肩膀。

“啧!”

约修娜皱起眉头,用力咂舌。

“没兴趣,当初走的时候我就没和柰子还有傻家伙说,回来自然也不会去找她们。”

“可,你们是亲姐妹呀……你离开以后——”

“好啦,阿姨!姆啊!”

约修娜俯身在海涅脸上狠狠“咬”一口。

“这些事随后再说,我今天来要先办正事。”

“嗯?”

“被人拜托送点东西回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换了好些地方,没想到碰头地点最后决定在这,正事lucky,嘿嘿。”

约修娜说着,把手伸到海涅腋下,抱起娇小的海涅。

“能先做点吃的吗,阿姨,我想吃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