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东西,或是一件事情,在时间的力量下,刻下印记,就成为了所谓的历史。但这历史,却往往令人难以捉摸。
世界并不是由神创造的。或许该这么说,所谓的创世神,即是世界本身。后来的神明们只不过是一群得到了世界小小帮助的幸运儿罢了。
那么绕回来吧。世界对它的子民们既是仁慈的,也是残忍的。谁都可以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但为了这一席之地,却不得不去拼命。
有时候,世界突然对某一群家伙感兴趣了,便悄悄将力量分给他们。就这样,他们的神就出现了。
魔人,精灵,巨龙,兽人,矮人,天使……在这一群获得了力量的兄弟姐妹面前,人类似乎被遗忘了,只得到了一件奇怪的礼物。
世界将其称之为“灵性”。
但不同于其他直接显现的力量,人类依旧弱小无比。其他种族肆无忌惮地挤占人类的生存空间,甚至打算将其奴役。那段时间,是只属于人类的“黑暗纪元”。
啊,真是讽刺,明明都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住民罢了,却相互歧视。而一旦有了绝对的力量,便会试图掌控一切。不管是什么种族……
终于,理所当然的,大战爆发了。
为了世界霸权的种族们相互残杀。而人类,为了在霸权面前显得那么渺小的所谓自由,也开始反抗。
各个种族惊恐地发现人类的力量突然已经不亚于自身。学习,运用,改进,创造。人类终于明白,世界给了自己怎样的一份大礼。那一刻,人类迎来了“进化纪元”。
进化纪元元年,人类向所有曾经迫害过自己的种族宣战。
仇恨如积毒一般迅速爆发开来。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有人投入战争。血红色浸染了大地,也染红了天空。双方都被疯狂所操纵,进行着这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对此,世界感到愤怒而厌烦了。
大战双方终于感到了不对。有一股力量突如其来的发展开来,直至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种族。
万物之恶,它是所有种族的罪恶。
为了排除它,各族不得不放下怨恨联合起来。整整百年的苦战,它终于从世上消失。
没人知道它因何而来,而在它离去之时,大陆已满目疮痍,各族已没有精力再去争斗,大陆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世界对此似乎十分满意。
之后,所有的神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唯有仍残存在族民们体内的力量宣告过他们的存在。
世界的意志不容违背。
————————————
人类在战乱肆虐过的土地上建起了家园,并重新设定了自己的纪元。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的社会稳定成了三个国家:巴吉亚特帝国,哈莫斯王国,自由联邦。
新纪元290年,巴吉亚特帝国南部,苍格城。
人类的三大国均在大陆的东部,其中帝国位于三大国的南端,也是最接近其他种族势力范围的人类国家。因此,帝国的战力是三大国中最为强大的。而其南部的城市,更是座座都修建成堡垒。如此提防的原因,不仅因为南边是与人类势同水火的魔族的居所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
被称为“噩梦森林”的地带,相传是万物之恶出现与消失的地方,在里面生活着已知的和未知的所有魔物。而且此地的魔物比起其他地区来不明原因的更加强大。更有传说存在神明级的魔物深藏在无人踏足的中心地带,是大陆危险系数最高的禁忌之地。虽然如此,这里仍是许多冒险者与研究者的乐园。
此时已是夜晚,沉重的寂静笼罩着全城,偶尔会有几声急促的鸟叫,似乎全城都陷入了沉睡。
但这也不过是假象。不管是什么地方终究都会有藏污纳垢的另一面。苍格城的地下宛如迷宫,误入此地之人必会迷失方向,甚至迷失自我……
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黑市,拍卖,赌博,死斗……此地将一切污秽纳入。诱惑着一切好奇之人。
街道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却有一个穿着兜帽衫的孩子蹲在路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手中还拿着本子和笔,一边记着一边喃喃自语。
无人在意这个蹲在路边的孩子,人们都沉浸在街道形形色色的光彩之中。这时,却有一人悄悄地靠近,站在这孩子旁边,手指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轻轻扣着自己的口袋。
兜帽完全遮住了孩子的面容,而她似乎并不在意。来人好像在她意料之中,她的笔只微微停了停便继续写了下去。
“一切顺利。不过兄弟们已经被注意到了。”来人警惕地望望周围,缓缓开口。“大哥让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本来就会变成这样……”少女依旧低着头,却仿佛能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来人有些不知所措,少女接着说道。
“我的事没什么要担心的。倒是得让老大提点心了。”
“这么说来,消息确认了吗?”
“十有八九,差不了多少。我们很可能要经历一次大风暴了。”少女手中笔的速度突然加快,写下最后一笔一把将纸撕下,递给身旁的那人。
“你把这个拿给折际老大,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啧,看来我们得赶紧离开了。”附近不怀好意的视线已经多了起来,少女迅速朝四周瞥了一眼便再次低下头,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将纸条递了过去。
————————————
“诶,你听说了吗?有个帝都的贵族来苍格城游玩,还带着家眷呢!”
“不是吧,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大人物过来……”
“千真万确。你知道城主府正对着的那片房子吧,那可是城中最贵的地段,他一下就全买了下来,三天功夫就让它换了个样子。我路过的时候差点被吓到,简直太华丽了!难怪是帝都的贵族!”
“不仅有钱有地位,我还远远望见过一个小女孩,真是漂亮!”
“哈,你小子眼睛就只盯着女人。”
“瞎说什么,他盯着女人的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盯着钱呢!”
“哈哈哈!”
————————————
“知道了,你先去吧赛门找来吧。”
折际盯着那人送来的纸条,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这纸上根本不像个女孩子的潦草字迹,不禁微微一笑,但瞬间便换上了严肃的神情。
“是吗,那群家伙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折际任凭思绪飞扬,忽然回想起刚见面时的场景。
一年前,那时折际正盯着手下的报告皱着眉头,却听见门外一阵骚动,不动声色地将武器握在手中。门外忽然传出几声骂声,正提防着,却是门外的守卫慢慢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头儿,门外有人要见你。”门卫如此答道,神情却十分古怪。折际正想询问,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门卫背后响起。
“不用了,我已经进来了。”却见一颗小脑袋从门卫后面钻了出来,身体灵活地转到折际面前,右手上还拿着把匕首。
(威胁着门卫进来的吗?)
折际这样想着,却看见门卫尴尬的神情,再定睛打量来人,也差点笑了出来。
那是个留着天蓝色长发的少女,头发十分柔顺却似乎没有多加修剪。深蓝色的瞳孔如同深邃的海洋一般夺人心魄。瓜子脸配上匀称的五官,加上未经侵染的结白无暇的皮肤,那无与伦比的美丽中,又带着一丝高贵,恍若女神下凡。也恰巧好像为了印证,那张脸上却有着寒冰般的冷淡。
(这才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孩子吧……居然被这么小的孩子给胁迫了……)
折际忍住笑意,回过神来。那少女也正在仔细打量着折际。不知为何,折际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麻。
“咳,孩子,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知道,地下黑帮。”少女镇定地回答道,脸上忽然显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折际不禁打了个寒战。少女盯着折际的表情变化,再次开口道:“很简单的一件事,我希望你们能收留我。”
“收留?”折际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那你为什么找到这里来?如果要找收留所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人带你过去。”
“那样不行。”少女的眼神游离了一下。“这是一场交易,你给我提供居所和食物,我会帮你掌控地下!”
折际的脸色瞬间变化,他挥手让门卫继续回去站岗,眼睛则盯着少女,想要看出一些端倪,少女依旧面不改色。突然,折际笑了起来。
“抱歉啊,小姑娘,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会让人平安把你送回地上的。”
折际刚要叫人,,少女此时却有了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啪的一声便丢在地上。折际差点反应性地便要出手,在瞥到地上的东西时却吓到停住了动作。
“魔晶?!”
魔物在被讨伐之后,体内所剩余的魔力会转化成魔晶掉落。而这魔晶中所蕴含的能量,不仅能做为重要的能源,还是受魔法使所钟爱的魔法道具。即使是普通的装备,在经过魔晶技术的加持后,也能变成一流的武器。可这魔晶要靠猎杀魔物获得,低阶的魔晶倒是随处可得,可到了三阶以上的魔晶,那便是珍稀之物。传言帝都曾拍卖了一颗五阶魔晶,其成交价格据说可以买下三座城池!
地下黑帮干的乃是秘密交易,魔晶的交易乃是重中之重,身为老大的折际怎么可能不识货,可这魔晶闪烁的光辉,远超过他曾交易过的一阶二阶魔晶。至少三阶!折际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同时不禁骇然起来。
(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少女似笑非笑地打断了折际的思绪。此时折际看向少女的眼神已不禁带上了看着怪物的情绪。
“为什么是我呢?城中可是有着两大黑帮,我可不过是刚刚兴起没准就要被解决掉的第三股势力哦?”折际深吸了几口气,迅速调节了过来。
少女的嘴角终于有了一点弧度。
“说起来,明明是如堡垒一样的城池,连夜晚都有巡逻兵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繁荣的地下黑帮呢?这不就像是千里之堤的蚁穴吗?”
折际死死地盯着少女。
“很简单,因为这是被明面上的政府所默许的。这里如同密不透风的铁桶,迟早会憋死,因此需要一个安全的通气孔。地下黑帮算不上什么安全的东西,但是是最有效的。城中规定,来此地的冒险者必须经过严厉的盘查。而敢来这里的人,无一不是盯着“噩梦森林”。如果在盘查的时候被拿走了贵重的东西呢?他们一定会这样考虑。因此,你们的存在乃是重要的。但可惜的是,不是必要的。”
“在发现城中的黑帮势力不断壮大要脱离管控的时候,终于提出加以管控的方案。但直接镇压势必会受到反弹,政府也不会希望长久以来的平衡大大倾覆,因此,需要的是搅乱格局。那么最有效的便是……”
少女停顿了一下,说出那个隐藏着的答案。
“折际先生,你们是政府的人吧。”
“当然了,这都是假设罢了。”
啪啪啪,掌声回响在房间里。少女似乎有些意外。
“真是不错的想法嘛。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折际在这时却仍然笑着,虽然看上去没有笑意。少女也不禁微笑,虽然一样没有任何情感。
“我有一条只属于我自己的绝对安全的搞到魔晶的渠道,对于你们来说,这是很重要的资金来源和后勤储备吧。所以说,这是场交易。”
“哦,我还以为是单方面的要求呢。”
“您要这样想也没关系。”
“那么,你到底要什么?”折际脸上笑容终于褪去。
少女似乎很惊愕,那茫然的表情不禁让折际怀疑起自己来。然后少女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出让折际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话语:“是吗,原来只有你自己是那边的人啊……”少女霎时回过神来,“条件,我不是已经说了吗,住所和食物。”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折际看不懂少女暧昧不清的笑容。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嘛……为了一个约定。”少女的神情更加捉摸不透起来,却能看出其中莫名的悲伤。
“总之说定了……”
折际看着眼前不过是个瘦弱的少女,却有着那不相配的成熟与冷静。
(这就是天才吗……亦或是,怪物?)
少女仰着头,眼睛里波澜不惊。那像是一双魔眼,让折际下了决定。少女嘴角微扬,似笑不笑。
“我的名字是伊莲·曼,今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