嚕咪醬歹毒的計劃再明顯不過了:玩家們身中劇毒,必須在劇毒的毒性發作前自相殘殺,儘快結束遊戲,否則就會迎來全員滅亡的結局。

就像是洞穴奇案——被困在山洞裡的探險者們,必須在所有人都餓死以前,決定吃掉他們中間的誰。

因此,這次遊戲的本質就是洞穴奇案啊!

————

海文如此判斷着,走進倉庫。他剛邁開步子,就立馬被英格姆拽住手臂、這讓海文有些意外,他困惑地看向英格姆。

這小子,竟然還搞不明白現狀?

在涼爽的海風中,英格姆只覺空氣十分燥熱,背後噼里啪啦地冒汗。他急迫又焦慮地問道:“海文,你要幹什麼?!”

“準備【緊急避險】。”海文平靜地說。

英格姆一頭霧水:“什麼?”

海文:“我不想在【緊急避險】中成為犧牲品。”

維托:“他是說——在自己被殺死以前,至少先取得自衛的手段。”

英格姆:“等一下,冷靜,別衝動!”

海文:“別太過分,小子!”

海文用力想掙脫英格姆的拉拽,但英格姆的機械手臂明顯更有力量,海文被固定在原地,無法前進一步。

維托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海文和英格姆的爭執,無動於衷。

英格姆:“海文,我相信你是出於自衛。但你如何能肯定,一旦拿到殺人兇器,不會禁不住誘惑去謀殺其他玩家?”

海文:“……”

英格姆:“我需要你的保證。”

海文看着英格姆,英格姆神情堅定,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面對英格姆的質問,海文不得不陷入思考:取得兇器以後,我真的不會去動手殺人么?

在洞穴奇案的困境里,頂住一點點臨近的時間壓力,忍住慾望不成為第一個舉起屠刀的人……什麼的,以我的性格真的能做到么?

我能向英格姆保證這些?

……

什麼亂七八糟的,根本就無所謂!以後該怎麼辦就以後再做打算,至少現在得先讓英格姆這小子鬆手。這不是能不能保證的問題,而是該不該保證的問題。

答案已經很顯然了,於是,海文語調平和又鄭重地說:“是的,我向你保證。我只想拿些東西用於自保,殺人什麼的完全沒想過。而且在這以後,我也絕不會去動手殺人。”

英格姆盯着海文的臉看了幾秒,緩緩鬆開機械手臂的力量,讓海文重獲自由。

很好。

海文抑制住嘴角險些浮起的笑意,面無表情地朝倉庫內走去。

嘭!

倉庫的鐵門被唰地一下關上,海文柔軟的鼻子險些撞了上去。

咔噔——門裡面傳來上鎖的聲音。

海文在心中怒罵:混蛋!哪個雜種來阻撓我……

關門的並不是維托,他還站在原來的那個地方,無動於衷地旁觀一切。

原來是柏恩——這個瘦長的鐵皮人突如其來地出現,飛快地把門給關上,就像是急着關上潘多拉魔盒。

柏恩的發聲設備開始說話,不時夾雜着令海文不愉快的電音:“海文,你不能進去,進去以後就回不來了。”

海文:“是嗎?我不這麼認為。”

柏恩:“它會把你變成魔鬼。”

想要把人變成魔鬼,前提是那傢伙不是魔鬼——海文並沒有這樣的自覺。

海文:“我覺得不會,你把門打開吧。”

缸中之腦的鐵手臂緊緊捏着大門的握把,一動不動。

柏恩:“海文,我理解你的想法,但這是錯誤的。”

海文:“我不在乎什麼對錯,我只關心利益,所以你把門打開吧。”

柏恩:“這個困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海文:“更好的解決辦法?如果你是說所有人一起愉快赴死——畢竟這就是你對洞穴奇案的觀點,我實在無法認同。”

柏恩:“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海文:“那就把門打開。”

空氣的溫度越來越低。海文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忍住了衝動,不讓自己使用暴力。

面對一個鐵人,海文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除此以外,他也不想成為第一個使用暴力的人——這畢竟會授予別人謀害他的借口和動機。

浸泡着缸中之腦的營養液咕嚕嚕地冒着氣泡,柏恩紋絲不動,用沉默應對海文的要求。

海文:“你還有什麼理由要攔着我,為什麼不說話?”

柏恩如沒電的機器,呆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即便如此,海文也不打算就此離開。

日影偏移,海風寧靜地吹拂,卷過不遠的樹叢泛起沙沙的聲響。兩人就這麼相持着,互不相讓,耐心期待着對方先於自己放棄。

時間過了很久,也可能是難以忍受的尷尬氣氛讓海文以為時間過了很久。他開始懷疑:柏恩是不是在睡覺?

正當男人的心底泛起一絲焦慮和不安的時候,背後響起了一個柔弱的女聲,卻如一柄剃刀乾淨利落地劃破了僵局。

“那個……先生們?”

說話的人是芳妮——人盡皆知的“殺人護士”芳妮。

芳妮看起來很是怕羞,她搬弄着纖細手指,畏畏縮縮地說:“先生們,有線索了……關於解藥。”

……

在第二間泥灰色矮房,八位玩家再次聚集在了一起。海文心裡還沒有放下對柏恩的芥蒂,但現在顯然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只能希望那個傢伙別老是礙事就好。

和之前那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兇器博物館不同,這間矮房的內部從體感上就寬闊多了——沒多少雜物,地面和牆面一塵不染;一台令人捉摸不透的怪異機器擺放在室內的正中央,旁邊的桌子上擺着着八個小玻璃杯。

八個杯子,顯然是對應八位玩家。

機器不小,約莫有兩米高,底座如一塊巨大粗笨的鐵塊。鐵塊上嵌着許多儀錶;底座上面有個大的玻璃容器,容器里空空如也,或許在未來會被放入什麼東西。指示燈上亮着淡淡的光,看來是機器正通着電。

海文開始胡思亂想:這麼大的罩子,是水果榨汁機嗎?還是用來處理……呃……屍體?這大小似乎很難裝下一個人的樣子,但剁碎了也許可以……

對於這個機器的用途,玩家們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

“看起來像榨汁機,但是好大。”

“這和解藥有設么關係?”

人群之中,黑澤艾麗卡像話事人一般站在大家面前。她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各位,各位,別亂猜了,直接讓她來解釋給你們吧。來吧,春醬。”

富樫春就站在艾麗卡身邊。

這讓海文感到驚奇:富樫春?這個毛都沒長全的JK?她已經搞明白了?沒想到發現解藥的是她……

並不是這樣。

富樫春走向角落,從那裡搬來了台小電視,咚地一下放在桌上。

電視?顯示屏?

一陣不詳的預感,海文緊張起來:真的不想再和那個女人見面了。

春摁下顯示屏的開關,一陣短暫的雪花屏后——

噔噔咚噔噔噔♪~

“哈嘍~第三島的各位,歡迎來到保羅TV!我是你們的主持人——嚕咪醬!耶~~~大家,想嚕咪醬了嗎?”

不!!!

海文在心中怒吼。

八位玩家全部沉默地站着,啞然失聲,沒有一人回應嚕咪醬的問題。

嚕咪醬:“哇——大家好冷漠,嚕咪醬哭唧唧!嗚嗚嗚~嚕咪醬剛不小心吃壞了肚子,想感受一下粉絲的熱情來治癒治癒的說……沒想到卻……嗚嗚嗚嗚嗚!”

誰他媽是你的粉絲啊!你他媽吃壞肚子關老子屁事啊!

——海文忍着沒有吼出來。

柏恩:“抱歉,那個……嚕咪醬,能細說一下解藥的事嗎?”

嚕咪醬:“嗯,可以喲。因為肚子不舒服,嚕咪醬剛剛購買了保羅醫藥新推出的腸胃片!草莓口味,吃起來像布丁,完美貼合兒童和少女的口味,現已登陸旗艦網店——”

柏恩:“啊?不不不,不是這個解藥。我們想知道,如何才能解除你之前下的毒,還有這個機器是幹什麼用的。”

嚕咪醬:“哇!上來就問解藥的事,一點也不關心嚕咪醬,明明嚕咪醬身體這麼不舒服,這麼不舒服還堅持來上班了!原、原來如此……是工具人,是工具人啊!嚕咪醬在你們眼裡就是工具人,隨叫隨到,想要的時候就要,要夠了就放在一邊……”

什麼??

如此一來,連柏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乖乖閉上嘴巴。

黑澤艾麗卡微笑着說:“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可是很纖細的哦。”

海文眉毛一挑:這個女人,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瞎起鬨。

英格姆:“那個……嚕咪醬小姐,對、對不起……但是……但……呃……”

英格姆的言語咽在嗓子里,他很想說什麼,但卻又吐不出來。

維托:“抱歉,嚕咪醬小姐,您這麼盡心儘力地工作我很欽佩。等出去以後,我一定多多購買貴公司的產品,但現在還是希望您能透露一下解藥的事。”

嚕咪醬:“哼,別道歉了,嚕咪醬早就看透你們男人了。虛偽!”

一時間,海文、英格姆和維托都哭笑不得;維托沒有表情,缸中之腦的營養液咕嚕嚕地冒着氣泡。

嚕咪醬:“可惡,即便這樣,即便身體不舒服也沒人在乎,嚕咪醬還得硬着頭皮工作!可惡的,該死的,悲慘的現實!第三島的各位,把你們的狗牌拿出來吧,我剛給你們解鎖了新的功能。”

狗牌嗡嗡震動,海文拿起一看,上面出現了一個之前所沒有的選項——地圖。

嚕咪醬:“趕快試試吧,這是嚕咪醬獨自開發的地圖功能,嘿嘿,很厲害吧?出於自不待言的原因,這個功能只存續至本輪遊戲結束,但也請各位珍惜利用,要是迷路了可是能救命的哦。”

海文點開地圖,屏幕的里出現了島嶼的鳥瞰圖景:在靠近島嶼南邊的地方,一個藍點標註着他們現在的位置;因為藍點旁邊畫著一個白色小樓,和外面的小樓一致。

一條小河貫穿了島嶼的南北。

在島嶼最北部的森林裡,標註着一個紅點。

海文:“這個紅點是什麼?”

嚕咪醬:“紅點是解藥的素材。找到素材,放進機器,混合,然後你們夢寐以求的解藥就OK啦。”

海文:“嗯……看起來有點遠。”

嚕咪醬:“以你們人類的速度,直線走個來回大概要花上一天。”

找到素材→放進機器→混合……然後就……結束了?總覺得不太對吧?

海文越來越困惑:整個流程太過簡單,順理成章,可又缺少了必要的環節——讓玩家們自相殘殺的動機在哪裡?

特地讓所有玩家中毒,卻又不要求玩家為爭搶解藥而互相迫害,對遊戲而言就沒有意義了。

連準備的玻璃杯也是正好八個……難道解藥會恰到好處地分成八份?

嚕咪醬:“陽光沙灘,熱帶雨林,海邊別墅,秘寶探險——多麼美妙的戶外活動!各位,為了身體健康,一起親近美好的大自然吧!”

海文眉頭緊鎖,他越發相信——嚕咪醬(保羅醫藥)的惡意必將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