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冰冷潮濕的感覺圍繞着織音,不適的感覺讓陷入沉睡的織音,重新醒了過來。

織音渾身被鎖鏈束縛,動彈不得,眼前一片黑,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裡。

“喂!有沒有人?火狐,阿蘇,你們在不在?”

黑暗中織音壓低聲音,小心試探着未知黑暗中,是否有自己熟知的人,以獲得一些暫時的安慰。

聲音被黑暗悄無聲息的吞沒,連一聲迴音也沒有。織音屏住呼吸,側耳用心聆聽,除了她一個人微弱的呼吸,聽不到其他一絲多餘的聲音,自己彷彿身處黑洞之中。

不知道身在何處,織音心裡一點也沒有為現在的處境擔憂。想必女丑為了萬兩黃金,一時不做出傷害自己和阿蘇,火狐的事情來。反正現在的情況,自己也無能為力,索性繼續睡。

織音鼻子里一股嗆人的海鮮味,聯想到女丑的大蟹,織音喉嚨發癢,一股噁心泛上,直叫人想吐,搞得人一點睡意也沒有。

也許無聊至極,織音居然開始複習起有關封印術的知識。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也意識到出門在外,掌握住封印術保護自己非常有必要。

想到父親只肯教授兩個哥哥,不肯教授自己,織音心裡有些小埋怨,父親希望織音知書達理,做個閨中女子。可是織音從來都沒有打算做什麼大家閨秀,比起繡花點香,她更喜歡舞刀弄槍。

這時,黑暗中,自己的身體開始莫名的開始移動,織音的視線開始感受到刺眼的陽光。

渾身被鎖鏈裹住,也不能用手遮擋這次刺眼的光,織音急忙緊緊閉上眼睛,再一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身邊就躺着阿蘇和火狐。

“織音,你沒事...”

火狐一見到織音,連忙問候織音是否無恙,如此殷切,反倒讓織音不好意思了起來,明明付出最多的火狐,而每一次最先關心別人的也是火狐。

“沒事,我沒事,你和阿蘇還好吧。”

織音努力扭轉着自己的身體,該死的鎖鏈,像膠水一樣,把人裹成個大炸蝦。

“好啦,重聚的戲碼演夠了,該說些正事了。”

卧在正對面,虎皮長椅的女丑,懶洋洋地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馬上就到萬興島,你們這麼值錢,不用想,島上等着截胡的人多得是。上了岸,我就沒有辦法把你們藏起來,不過你們最好不要動什麼歪腦筋,我可不能保障,你們照顧的小孩子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女丑對着指甲突突吹了一口氣。

萬興島上,沒有人不知道柳璃夫人的朱紅大宅,因為萬兩黃金的布告,萬興島一時聚集了眾多流浪者和強盜,這些人無非是想不勞而獲,想從成功抓住半妖少女的流浪者手中,奪取貨物,謀取利益。

生性火爆的女丑自出道以來,也是招惹了許多人,介於女丑的封印能力,脫離海洋以後,威力會大打折扣。她擔心自己貿然上島,會遇到危險。

作為封印師的女丑,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在船到達萬興島之前,已經與柳璃夫人取得了聯繫,要求柳璃夫人,雙方交貨地點必須在自己的船上。

女丑一個響指,無數只小螃蟹順着船壁爬上甲板,順着女丑的手指,急匆匆爬上船桿,收起了船帆。女丑打算將船停在距離萬興島約有五六海里的地方。

收拾完船帆的螃蟹群,又在女后的指揮下,爬到織音她們三個人身上。

“走開,走開……”

織音使勁滾動着身體,試圖擺脫螃蟹群的糾纏。他實在是受不了螃蟹身上的腥味,自己一點也不想再讓螃蟹靠近自己,怎奈螃蟹的數量太多,織音沒過一會就沒有了力氣,徹底放棄了抵抗。

織音心想,這輩子她都不想吃螃蟹了。

無數只螃蟹覆蓋住她們三個人的身體,從外面看,就是一座小螃蟹山。

遠處駛來一艘小船,船上孤零零的只站着一個人。

那人不等小船靠近女丑的船,就突然騰空而起,一躍落到甲板上。

女丑也沒有多在意此人的行徑,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給他。依舊慵懶的躺在虎皮長椅上,打着哈欠。

“想必,您就是女丑夫人了。”

男子皮膚黝黑,絡腮鬍,表情嚴肅冷漠,約有四十歲的樣子,頭戴竹編斗笠,一身黑衣,背上背着一把長刀。見女丑一言不發,只好先開口。

“大人,好身手。”

女丑像一條蛇一樣,扭動着自己曼妙的身姿。

“只是不知大人所為何事,小女子也不好答話。”

老娘可沒有功夫和無關緊要的人浪費口舌,女丑心想,也不知道對方是誰,自己也不好多做打算。

“這是你寫給柳璃夫人的信。”

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手指一揮,信封如同刀片一樣從他手中飛出,插進虎皮長椅的把手上。

一隻小青蟹從長椅下爬出來,攀上椅子把手,用自己的小鉗子,費力的把信封拔出來,恭恭敬敬的把信封交到女丑手裡。

信確實是女丑寄給柳璃夫人的信,女丑自然也沒有了對男子的懷疑。

“大人,您兩手空空,小女子眼拙,看不到柳璃夫人的誠意。”

男子臉上也沒有一絲的表情,語氣冷冷的說。

“自從萬兩黃金的布告出現,假冒的貨物出現得也不少,柳璃夫人深受其擾,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夫人派我先行到你這裡驗貨,望你配合。”

想到自己手握着貨真價實的三個半妖人,女丑自然是真金不怕火煉。但男子冷漠的態度,讓女丑內心有些惱火,自是過人的女丑,絕不會如此順從的任人拿捏。

“大人,小女子獨自一人遠道而來,你怎麼還要如此苛刻待人。”

女丑語氣嬌嗔,每一個字都想勾了芡一樣滑得發膩,嗲得發酸。

“夫人之命,不敢違背。”

看着男子依然像冰塊一樣,不為女丑的獻媚所動。

“大人,無論什麼的貨物,小女子也不是憑空得來的,那也是不分晝夜,辛苦勞累的……”

女丑從長椅爬起來,一雙纖纖玉手,輕輕放到男子的左肩,手指順着男子的衣領,繞到男子背後,身子也緩緩繞到男子身後。嘟着朱紅的嘴唇對着男子的耳朵,輕輕吹了一口氣。

“您說是不是……”

面對女丑的誘惑,男子依然目光混濁冰冷,毫無精神。女丑懷疑他不是男人,甚至覺得男子根本不是人,不僅眼神如死灰,身體也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就連微弱的呼吸引起的身體浮動都沒有。

“你請自重,不要得寸進尺。”

男子一手就推開了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丑。

“哎呀……”

女丑嬌聲一呼,倒在地上。死人,居然敢這麼對待老娘,女丑心中一陣惱火。

“大人,我要是得寸進尺會怎麼樣?”

倒在地上的女丑背對着男子,嬌媚的撫着自己的亂髮,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一瞬間目光一聚,一大片蟹群急速的爬到男子腳邊,將男子團團圍住。

“那只有得罪了。”

男子手握着背後長刀的刀柄,藍色的光芒如藤蔓一樣繞着男子的手腕,三角型封印符文出現在男子的手背上。他隨意向腳底揮了一刀。一道裂縫憑空出現,如黑洞一樣,將滿地的青蟹吸進了黑色的裂縫。

刀一入鞘,黑色的裂縫也隨之消失。

轉身面對男子的女丑,面露凶光,完全沒有剛剛的嬌艷。一個響指,男子腳下又是一群青蟹。比起之前的青蟹,現在的這些青蟹,動作顯得更加靈活敏捷。

明明外貌是普通的青蟹,卻能飛撲向男子,一個個視死如歸的攻擊着男子。

面對瘋狂攻擊的蟹群,男子抽出長刀,一步都沒有移動,僅僅站在原地,用刀子隨意撥動着襲擊自己的螃蟹。

趁着男子對付螃蟹,無暇顧及其他之時。女丑從虎皮椅子下拿出一把短刀,在慌亂之中,意圖刺向男子的胸口。

短刀的尖端正當刺中,男子手中的刀面。女丑見狀,臉色突變。她小瞧了男子的反應。

男子用刀面一頂,力氣對着短刀的尖端,作用於女丑。女丑整個人被一股力氣推了出去。

這個傢伙,不用封印術,原來在這等我,被推出去的女丑,一時大意,這才反應過來,男子不用剛才那一招對付蟹群的原因。

“大人,真是一點都憐香惜玉,對奴家真是狠心。”

女丑艱難的從地上爬上來,沒有了剛才的嬌媚。語氣中透出一股殺氣。

“小女子只好……”

未等女丑說完,隨着手被封印符文的閃爍,男子急揮手中的長刀,一道道憑空出現的裂縫向著女丑襲來。女丑腳底生風一般,左躍右跳,敏捷地躲過一道道裂縫。

裂縫所到之處,如同被野獸啃食一樣,只不過,沒有野獸的齒痕,全都憑空削去一部分。

“大人,真是不知禮節,小女子也只好得罪了。”

女丑一咬牙,雙手觸地,船板上出現了一道黃色的封印符文,符文足足佔滿了整個甲板,連男子的腳底也發出黃色的光芒。

符文中升騰起一股白色霧氣,在船上瀰漫開來。男子覺得腳底一陣騷動,右手反手握刀,立即向上一躍,一隻手就攀上了船桿。

整個船突然開始不停的搖晃。

帶霧氣散去,女丑已經端坐在一隻大螃蟹上,原來寬敞的甲板,一時變得狹窄,龐大的巨蟹艱難地在,不停搖晃的船上維持着平衡。

“哼。”

看見這樣的陣仗,男子冷笑一聲。

男子出乎意料的反應,叫女丑更加氣憤,一聲令下,巨蟹一大鉗子就衝著男子下去。

男子反手向上劃了一道,空中撕裂出一道裂縫,裂縫直接對準蟹鉗。

巨蟹的大蟹鉗子隨着裂縫的消失而消失,失去一隻蟹鉗的巨蟹,身體突然失去平衡,整個身體倒進了海里。女丑來不及跳下蟹背,和巨蟹一起落入海里。

巨蟹落水招來巨浪,整艘船伴着巨浪開始劇烈的搖晃,彷彿下一秒。整艘船就會撞上天空。

男子踩着船桿,繼續向上攀,在高處向海里觀望。

海面還沒有恢復平靜,從海水裡射出數根黃色的光柱,海水被托舉起數丈高,巨蟹委身在海水之下,海水從巨蟹身上如同瀑布一樣流下。比起之前,巨蟹得身形大了足有三倍,被男子削去的蟹鉗也長了出來,光一隻蟹鉗就有半隻船的大小。

“大人,果然好手段,小女子佩服。”

女丑癱坐在蟹背上,水滴順着發梢往下滴,被海水浸濕的衣服緊貼着她玲瓏的身體,別有風情。

船上的蟹堆下,還藏着貨物,女丑自然不能打翻船隻。

“把錢給老娘留下,不就結了,何必生出這麼多事情。”

巨蟹將兩支蟹鉗舉在半空中,假意蓄勢待發。

“夫人之命,不可違抗。”

男子軟硬不吃的態度,讓女丑更加惱火,憑着與男子剛才的幾招交手,女丑心裡清楚自己不是男子的對手。自己再拼盡全力,頂多兩敗俱傷,錢沒賺到,自己也會受到傷害。只是剛才的態度有些過頭,即使自己現在服軟順從,面上有些難看,男子也不知會做出什麼反應,目前,女丑只能先唬住男子。

“夫人之命,不可違抗?大人真是死腦筋,光知道動手嚇唬人家,這會子功夫,小女子也不知道柳璃夫人是如何打算的?”

女丑收了收自己的脾氣,細細想來,硬碰硬,到頭來是自己吃虧,還是先認栽,聽聽男子的說法,再作打算。

“明日月圓之夜,夫人將在府邸舉辦驗證之禮,貨物合格,萬兩黃金必定奉上。”

男子毫無人類感情的道出柳璃夫人的命令。

柳璃夫人的命令聽得女丑直皺眉,一來男子的聲音聽得人一臉發麻,二來是柳璃夫人的命令着實難以接受。

島上聚集了大量的流浪者,都是心狠手辣,貪得無厭的傢伙。出於自己利益與安全的考慮,女丑是不想拖延時間的,等到明天,也不知島上的情況有何變化,女丑還是擔心夜長夢多,畢竟她手裡握有三個如假包換的半妖人。

“驗什麼貨?小女子手裡都是貨真價實的半妖人,夫人何必多慮。”

“夫人之命,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其餘的一概不知。”

真是塊木頭,女丑小聲嘀咕,不過看見男子手中的長刀,連自己鋼甲鐵殼保護下的巨蟹都能砍傷,女丑心有餘悸。

“大人,單就一封書信,小女子怎麼能輕易相信大人的話。”

即使女丑忌憚男子手中的長刀,也不會輕易退縮,隨便找了個借口,試探男子。

“那請你與夫人面談。”

男子從船桿上跳下來。

“哼,我可不會與你一同上岸。”

女丑自然是不想上岸,自己在信中已經透露了不想上岸的請求,想必柳璃夫人也猜測出了自己的意圖,會拿這個要挾自己,女丑還沒有笨到讓自己主動深陷險境。

藍色的光芒從男子的手腕出發散出來,他手背的三角符文又一次閃爍。男子用長刀在自己面前畫了一個圓,藍色的光芒順着刀尖,在男子面前匯成圓環,男輕輕用刀尖一挑,圓環中間的部分居然被刀尖跳了出來。

刀尖上掛着一塊規整的圓形,彷彿像一幅畫。

圓環如同一面鏡子,映出另一個世界。

男子將長刀向下,雙手合十,對着圓環十分恭敬地說道。

“夫人,屬下遵命,已經來到女丑的船上,女丑心中存疑,要與夫人面談。”

圓環內如水波粼粼一般,出現一位端莊素雅的中年婦人,頭髮高束成髻,插着一支精緻的玉簪,硃唇皓齒,黛眉杏眼,身着暗紋繡花的綠衣,舉手投足間,透出非凡的氣質。

“是嗎?”

柳璃夫人朱唇親啟,聲音好似風過絲綢一般。

站在蟹背上的女丑,從高處眺望着圓環里的柳璃夫人,她十分好奇傳說中柳璃夫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男子示意女丑上前,與柳璃夫人面談。

女丑前臂一揮。巨蟹的右鉗子輕輕靠近船沿,好似滑梯一樣,女丑從蟹背上滑到甲板上,沒有遲疑,開門見山的說道。

“聽聞夫人要求驗貨,小女子心生疑惑,難道是小女子信中說的不清楚,還是夫人不相信小女子。”

“怎麼會,您在長蟲街名聲在外,我自然信得過您,您在信中說的也很清楚。”

柳璃夫人停頓了一下,緩緩吸了一口氣,緊接著說。

“不過,縱使你是一流的封印師,我依舊是手握布告,給您酬金的僱主。”

柳璃夫人的話讓女丑一時間臉色蒼白,果然是個厲害的女人,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的要害,女丑心想,自己不過是為了求財,只要錢到位,剩下的麻煩,自己只能忍下來。

“夫人所言極是,只是,小女子手中的貨物也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夫人你也要體諒不是。”

“自然,可是你也要知道,我要得可是萬中無一的極品半妖人,一般的貨色,我連看都不想看一眼。您也不要着急,我知道您的辛苦,可這半年來,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送來貨物,可惜竟是些差勁的劣質貨,真是浪費我不少時間。”

柳璃夫人也有自己的擔憂,半年來送來的貨物,均以失敗告終,她也是備受主子譴責,為了提高成功幾率,她只好從一開始就嚴格檢驗貨物。

圓環內飄出一張銀票,女丑順勢接住,定睛一看,價值五千兩白銀的銀票。

“這是點小意思,您先收下,貨物合格后,我自會派人不上餘款,請您放心,我言出必行,也請你好自為之。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柳璃夫人言語客氣之餘,又暗藏着決絕的堅定。

“明傑,收拾利索點,別拖拖拉拉的。”

圓環內又泛起一陣波光,柳璃夫人漸漸淡出。

恭送柳璃夫人後,這個叫包明傑的男子再一次請求女丑交出貨物。

依柳璃夫人的反應來看,無論自己如何糾纏,勢必要交出貨物,女丑看着手中的銀票,陷入沉思,柳璃夫人軟硬兼施,叫人進退兩難。富貴險中求,利益權衡過後,女丑決定硬着頭皮,冒險答應柳璃夫人的要求。

女丑打了一個響指,甲板上的蟹群受到指令,四散而去。織音三人漸漸顯現出來,因為被螃蟹嚴密覆蓋,氧氣稀薄,導致三個人昏迷不情。

半年來,陸續有人向劉璃夫人送來合格的半妖少女,大多數都是以集團的方式,合作找尋半妖少女,共同分享一萬兩黃金的酬金。像女丑這樣僅憑一個人,一次就可以得到三名半妖少女的流浪者,包明傑還是頭一次見到,他不免有些驚訝,回想剛才和女丑的交手,包明傑懷疑女丑隱瞞自己真正的實力。

包明傑並不清楚,世上有一種最令人羨慕卻可遇不可求的能力,叫作運氣,女丑恰好在某一時刻擁有了這種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