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鄉從來不缺乏外來者。

這塊充斥着幻想的土地固然有着結界作為屏障,卻不知是由於什麼原因,仍舊有一些外界人能穿過結界來到幻想鄉。

這些外界人使用着幻想鄉人士難以理解的道具,腦子裡或許會保留着幻想鄉人士沒法明白的知識,甚至是他們的思考方式都和這片土地格格不入。

正是由於這個緣故,人間之里的村民們習慣將外界人分在同一個地域居住,不過村民們也會和這些人保持一定的聯繫。

——然而有兩個人除外。

球磨川禊與歲納常世雖然也被視作外來之人,但他們並不住在村子裡,而是在無緣冢建立了居所。

因此,他們亦會興趣使然的去指引一部分“新人”去幻想鄉里唯一的人類聚居地——人間之里。

——就像現在這樣。

『你要是帶着JUMP的話,我說不定會很高興的帶你去村裡的哦』

撓着後腦勺的球磨川依然在微笑,只是他的動作似乎很容易讓人察覺出他的不快。

而球磨川面前的這位少女唯有維持她那深深低頭的姿態:“拜託了!我真的很想去那個被兩位稱為‘人間之里’的地方!”

由於被歲納請求了好幾次,球磨川才答應領着身後這個初入幻想鄉的女孩踏上去人間之里的旅途。腦子裡一團漿糊的球磨川一邊走,一邊想到了以前的種種。

說起來……自己的這位後輩君還真放心讓自己給別人帶路啊。

之前偶爾有幾個活人來到箱庭,都是歲納親自去做引路人。至於球磨川,他本人還是對撿拾漫畫書這件事更感興趣。一般等到球磨川在無緣冢淘完寶,回到箱庭的時候,歲納也差不多返回了。

回來后的歲納往往會關上他房間的房門,不在房內呆上一兩個小時他是不會出來的。

即使出來了,他也一言不發,只會默默地將一天的活計做完。待到第二天,歲納又會變回平常的那個歲納常世。

路上是發生了什麼嗎?

球磨川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對他而言,既然後輩君什麼都不想說,再怎麼問也沒用。

負完全的視線從過往的少年轉回到當下的少女身上:『嘛……我會帶你去的,只是請小姐跟緊點』

說到這兒,他輕輕地笑了起來。

『不要質疑我的判斷』

『不要到處亂跑』

『聽見沒有?』

——她顯然聽見了。

在趕往人間之里的路上,領路的球磨川走了許多次錯誤的路線,兩人亦因此碰上了不少麻煩。比如說橫在地上擋住他們去路的樹榦,再比如一些追趕他們的狼妖,諸如此類都算是小麻煩了。

儘管麻煩不斷,少女也依舊跟隨着球磨川。

也因為這個緣故,一路走來的兩人衣衫襤褸,而少女的眼底充溢着疲憊。離開無緣冢的他們已不知在不同的樹林中穿行了多長時間,也不知渡過了幾條小溪,只是目的地人間之里還是沒到。

『啊啦啦,我應該沒走錯……吧?』

『到底是左路,還是右路呢?』

『用擲硬幣的方式決定好了』

另一方面,球磨川那“自由散漫”的態度令少女心裡隱隱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安。他口中時不時出現的“過負荷”之類的詞彙,更是衝擊着她那漸漸疲勞的心。

在很多外界人看來,“過負荷”大抵都是些社會敗類,是一群不值得信任與依靠的混賬傢伙。

假如眼前這個球磨川禊是過負荷的話……

少女簡直不敢想象之後會發生什麼。

懷揣着難以捉摸的心思,她跟着球磨川再度走出了森林。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長風吹拂着他們的面龐,球磨川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愉快,至於他身後那名少女……

“請問球磨川先生,我們距離人間之里究竟還有多遠?”

無聊的負完全清晰的記得,這是少女第九百八十四次提出問題了。

而且每次問的問題都一樣。

『不遠了』愉快的回答,也是和之前一樣的回答。

『馬上就到』愉快的微笑,也是和一開始一樣的微笑。

不過,這種不變的態度只會讓正常人的思考之線徹底斷裂。

——就像現在這樣。

負完全費力的跑了一陣子,試圖將朝相反道路奔去的正常人給追回來。然而球磨川本人很清楚,過負荷是永遠追不上正常人的,於是氣喘吁吁的他選擇了慢悠悠的走過去。

沿着少女所奔走的小道,球磨川漫無目的的欣賞着周遭的風景。

道路兩旁有着各式各樣的花,箱庭人士司空見慣的曼陀羅也混在其中。應該是因為還未到下一次開放的時節的緣故,這些花看上去大多死氣沉沉。

只是球磨川注意的重點不在於花,他拾起了被群花所遮掩的一件道具。

那是在外界最為常見的物品之一,手機。

球磨川拭去了覆在手機表面的泥塵,試着啟動了手機。

『沒有信號』

凝視着手機屏幕的他呼呼的笑了。

接着,球磨川一邊給警方打電話,一邊踩着歡快的步子走在小道上。一旦看見遺落在道路兩側的道具,他便會撿起來,拿在手裡,裝在兜里。

就這樣,一直走到小道的盡頭。

在他眼裡,盡頭幾乎什麼都沒有。

除了微風,夾雜着鮮艷的顏色。那或是碎片,那或是人生的一場夢。

那到底是什麼呢?

球磨川從來沒有想過答案。

他轉過身來,發現了前來迎接“新人”的杉田。

在原住民一臉愣怔的神情中,負完全將沒有電的手機丟給了杉田。

一陣長風吹過,心曠神怡。

——她顯然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