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三船仍然有非常合理的借口可以使用──

比如说──

千里家的布局和声控功能是事前从织遥郁绘那里听来的──毕竟,织遥之前也是住在A栋,A栋住宅的内部布局都基本上大同小异。

比如说──

实际上在船上时她和三船千里见过面,关于千里家的事就是那时听来的──毕竟,那个时候船上布满了千里眼病毒,被病毒激活了能力的千波,能主动使用能力的千波应该能很轻易地透过千里眼的意识共享读取同样被激活了能力的千里的五感情报,从而定位千里的位置。

以上都是她能够采取的说法,能够采取的借口。

然而,现在的她只是略两眼无神,同时「咚」的一声用力敲了敲桌面:「﹝我……我是千波──我必须是千波,要不然我的罪孽……﹞」

『﹝适可而止吧,千里酱。妳无论怎样都成为不了千波酱──即使是长相上,妳们两姐妹也根本不一样。﹞』

「﹝……妳、妳是什么意思?﹞」

『﹝确实妳们是双胞胎──但却不是同卵双胞胎,而是异卵的。﹞』月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就连三船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实。

或者说──

一直误会了的事实。

「﹝咦?这……可、可是──我们明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确实,以异卵双胞胎来说,妳们两姐妹的长相可谓是近乎于同卵那般相像了吧……也许正因如此,妳才会没注意到妳最根本性的失误──在模仿自己姐姐的外观时犯下的根本性错误。﹞』

这时──

闪拿出了手机,稍微操作了两三下后──

将手机放到了餐桌上,往三船的方向推了过去。三船也疑惑地把目光落到那手机屏幕上──其上显示出了一张照片,是之前唐锦华发给闪的调查报告中所附有的照片。

照片里有两个女孩子,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三船第一眼看上去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妳仔细看,眼睛的部份。﹞』

三船按照月兔的指示,拿起了手机仔细看──

那是在儿童养护设施「纯花寮」正门口前拍摄的照片,被拍摄的对象主体为两名女孩子──或者应该说两名女童,因为两人看起来都只有5、6岁左右的模样;右边两手紧握于身前的女童「看起来」比较安静和乖巧,左边比着胜利手势的女童则「看起来」比较活泼──两人都是淡绿的发色,右边的是垂在胸前的低双马尾发型,左边的则是跟现在的三船一样的侧双马尾,两人都对着镜头露出了最适合自己的笑容,果然还是右边「看起来」比较斯文,左边「看起来」更阳光好动的样子。

三船注视起了两人眼睛──双眼的部份。

「﹝啊……这──﹞」三船总算也注意到了──实际上,两人的瞳色是不同的。右边较安静的那个是偏向淡蓝的瞳色,左边较活泼的那个则是偏向淡紫的瞳色──另外眼角的形状,还有眉毛和双眼间的距离等都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同。

也就是说──

三船姐妹之间的基因肯定是不一样的,才会造成她们长相上如此明确的不同之处。

然而──

三船在从「千里」的身份转换成「千波」时却犯下了一个错误──她只更换了自己的发型,却没有去伪装起自己的瞳色。现在的三船,仍然是淡蓝的瞳色──自从她生还抵达天河未来都市以来,直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如果说,双胞胎中的两人只剩下一人,最难分辨出双胞胎中的谁分别是谁的会是什么人?是事前根本不认识双胞胎的旁人吗?

然而,在三船姐妹的情况中──

那个「旁人」──闪在邮轮之旅的最后一天获得了一张清楚地拍摄了三船姐妹长相的照片,也清楚地看到了两姐妹之间的不同之处。所以,实际上在那个瞬间,在看到了那张照片的瞬间,再继而看见从洗手间内走了出来的、换了发型的三船的瞬间──闪已经察觉到了所有的真相。

闪在那个时候从双胞胎的存在,再结合之前三船说的故事,以及月兔「有某个人在旁边支撑着三船」的推理──进而理解了三船的「永远都再也使用不了千里眼」这句话的意思,也大致猜出了千里眼能力具体上是一种怎样的能力。

同时──

闪在看见换了发型的三船后,也察觉出了三船这么做的动机──正因如此,闪才会选择了视而不见。自从三船换了发型后,在他的描述里从没有提及过三船的双眼──而之所以他会选择视而不见,是由于他在直到4天前从月兔那里得知真相之前,他确实是站在三船那边的。

闪直到4天前都一直顺应着三船的动机,装作没有看穿其拙劣且有致命失误的伪装技巧──以比三船高超许多的伪装技巧,就连自己的意识也伪装成无法分辨出三船是千里还是千波般的愚蠢。

所以──

若要说答案是「旁人」,实际上能够从客观角度观察双胞胎的旁人,包括一直装作没看穿三船的闪在内,都绝不会是最难分辨出双胞胎的人。

也就是说──

是本人。最难分辨出双胞胎之间的不同之处的──是双胞胎本人,是双胞胎自己。

『﹝毕竟,在发明镜子之前──人基本上没有机会了解自己的长相。即使是现代社会,一个人一天会照上镜子的时间也是非常非常少的吧──很多时,一个人在所有认识的脸孔中,最不熟悉的就是自己的脸孔。尤其在要进行比较时──无法直接客观地审视自己长相的情况,非常不利于比较乃至于伪装成比较对象。

而且,千里酱妳的情况还非常特殊。﹞』

是的,非常特殊──

千里在直到于邮轮上与千波再度见面之前,都一直忘记了千波的存在。而之后,她是孤身一人抵达天河未来都市,她完全没有任何能客观审视自己和千波之间长相差异的根据──即使是记忆,那也是被她忘记了近5年之久的记忆,再加上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和千波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即使是在特里尼蒂号上与千波短暂相处期间,也不会留意到对方的瞳色和自己不一样,毕竟她自己也从没去留意自己的瞳色这种细节,也没有必要去留意。

所以,她在模仿千波的外观时,才犯下了重大失误──没有利用彩瞳之类的来伪装自己的瞳色。

现在的三船并不是别的谁,她不能成为别的任何人──

她只能是三船千里,永远都是三船千里。即使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她也无法成为──千里在听了月兔的推理以及指责后,一脸迷茫地站了起身:「﹝我……我明明──﹞」

『﹝放弃吧,千里酱。妳和妳姐的性格也根本不一样──所以,别再逞强了,老实点坦白一切对妳自己来说也应该能更轻松点。为什么妳一直都要像这样不肯直接说出所有心事呢?非要做些拐弯抹角的事情?实话实说一句,妳最让我不明白的就是妳的这种性格啊,千里酱。﹞』

「﹝我……我也不需要月兔姐姐明白!﹞」

这个时候的千里已经被说得完全丧失了理智,以致于她没有发现她理应发现的、月兔话语中的一句不自然的话语。

妳和妳姐的性格也根本不一样。

如果千里在这个时候有及时针对这句话作出提问,也许,她就不会留下如此难为情、如此心碎的回忆──可是已经太迟了,她没有及时抓住月兔留给她的这个机会,吼出上述那句话后,扭头就走向了咖啡厅的门口,好像想要就这样逃掉似的。

『﹝又想要逃避吗?还是说──妳想要用「三船千波」的身份擅自自首?﹞』

正想要伸出手抓住门把的千里登时停下了一切动作。

──如果是闪哥哥的话……

这一刻,千里仍抱有闪哥哥的话就能理解她的愚蠢想法──亦是她接下来即将迎来大失败的最关键原因之一。

『﹝可这种虚假的自首是完全没有用处的。没有任何人能因此而获得救赎,也只会让妳自己留下不愉快的回忆──妳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吧?千里酱?﹞』

千里低垂着头,缓慢地转身、回首过来:「﹝我……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是三船千里,无法成为别的任何人。﹞」她仍然没有抬头,两兄妹都难以察看其表情,「﹝可是……我除了这么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啊!是因为我、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忘记了姐姐的存在──她才会变得充满仇恨,才会实行了要杀害特里尼蒂号全船人的计划!﹞」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忘记了姐姐的存在──

千里想起了那天在特里尼蒂号上,当她独自一人徘徊于第5层甲板宴会厅内的时候──

一个身影突然接近了她。

那是──有如互相照镜子般的身影。虽然千里现在已经知道她和她姐姐实际上长相并不一样──但那个瞬间,千里确实有种镜子迫近了自己的错觉。

比起认出对方是自己姐姐──千里首先想到的是镜子,这就是直到那个时候她都一直忘记了千波存在的事实象征,也是她罪孽的证明。

“为什么?为什么妳就像是把我当成不存在那样一直过着休哉悠哉的生活?回答我啊──千里!妳这一脸无辜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明明、明明我替妳承受了所有的痛苦──而妳却对此浑然不知!”

当时千波的话语直到现在对千里来说仍然印象深刻──她为此而感到自责,为此而无时无刻都被罪恶感所折磨着。

『﹝妳之所以忘记掉自己姐姐的存在是因为一项名为「联想式记忆修改」的技术,据织遥小姐所说,三船千波本人也并不知道这项技术的存在,这也是为何千波她会被轻易煽动仇恨并实行计划的原因之一。而千里酱,妳就是被用这项联想式记忆修改技术干预了妳的脑部对妳姐姐千波的印象,从而造成了忘却──所以,责任本就不在妳身上,更别说罪孽了。﹞』

「……」

『﹝所以妳的想法本身就是错误──﹞』

「﹝可……可是!要不是我忘记了姐姐,导致她做出这种事情──她也不会死了!﹞」

看来,终于是忍不住了的样子──

千里哭出来了。

「﹝这不就等同于我杀死了姐姐吗!就连爸爸也是因为我而死了!所以、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只……只有这样──将自己伪装成姐姐,去给自己强加上罪孽,才能减轻我内心的罪恶感!

呜……呜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我知道啊!我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无济于事……但不这样的话,呜……啜咽……我就根本没有别的方法能让自己的心情更加好过点……!

那时,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乘坐在出发了的潜艇上──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留在了特里尼蒂号上!就连姐姐也、被我抛弃在了那条船上!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一直活在别人的帮助下,活在本不应得的幸福里──可我身边的人却都逐一死去!

我……我──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伤、悲伤、还有悲伤不断涌上心头。

这就是三船千里──她就只是在以她幼小的心智,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她在本次事件中遇上的伤心事,而走进了这样的死胡同。幻想着自己能代替姐姐,去承受罪孽,去承受不幸,并活下去。

是的──

如果要比喻的话──那就像是在将自己演出成一个悲剧女主角似的。

以被识破谎言为前提的悲剧──就像是在故意将自己粉饰成于该悲剧中被命运玩弄的、且默默地在等待救赎的童话女主角似的。

等待来自迷人王子的救赎的、童话女主角──就只是这么一个幼稚的幻想,只能迎来幻灭的妄想。

而此刻的千里──

却仍未察觉到自己的深层心理里蕴含着这样的心态。就连本人也察觉不到,就更别说旁人了──

在事件中永远扮演着旁人、永远扮演着旁观者──

闪到了最后的最后,依旧没能看穿千里的本质──或者说,正因为他过于看穿对方的一切,才会错过了一些更为单纯的部份。闪想着要跟千里说些什么,从而走向了她──走向了正独自蹲坐在了门旁,默默抽泣着的千里。

「﹝别自以为是了,千里。﹞」

闪一开口──

就又是一句严厉的话语,深深刺进了12岁少女的心坎里。

喀咔。

「﹝如果妳真的以为自己有罪,那就去自首啊,去啊?但妳肯定做不到,永远都做不到──至今一直都在拖延着不肯说出自己心事的妳不可能做得到。这就是人之常情──妳也不过是个正常人而已,别自以为是地将自己囚禁在负面的妄想里了!﹞」

喀咔。

喀咔。

「﹝给我抬起头看清楚这片现实──妳以为会有任何人去指责妳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罪孽吗?只有妳在指责妳自己──妳一直都是这样,以为只要示出自己弱势的一面别人就会可怜妳、同情妳……妳的遭遇也许是很值得同情吧──但这也不是让妳制造出虚假罪孽的借口,不是让妳没完没了地自怨自艾的借口。如果妳真的对妳的姐姐感到愧疚,就更应该──﹞」

这时──

闪还没说完的这个瞬间,离走到千里身前还有约一步之遥的这个瞬间──闪也终于察觉到,千里的模样有点不对劲而噤口了。

喀咔。

喀咔。

喀咔。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闪因此而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

千里撕心裂肺地──

歇斯底里地──

声嘶力竭地──

肝肠寸断地──

「﹝闪哥哥什么的──我最讨厌了!!!!!﹞」

闪登时心里一惊──不,实际上是已经被吓坏了。他没有想到,那个梦境居然会成为现实──他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既然这场生日会的结局早已注定,那至少应该不可能出现梦境里的那一幕,从而掉以轻心了。掉以轻心──以过于轻浮、过于理所当然的心态去面对千里的问题了。

闪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放在了高高在上的大人位置上,轻浮地把千里放在了应该被教训的小孩子位置上。

闪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能让千里听进任何话语的「闪哥哥」,轻浮地把千里当成了只是个无条件信任「闪哥哥」的青春期小鬼。

闪理所当然地从来没有去想要防止那个梦境中这一幕的发生,轻浮地认为只要说些象样的道理就至少不会被讨厌。

从现在发生的这一幕来说──

闪和千里都同样天真,都同样幼稚。

「﹝我才不想听闪哥哥你说这种大人般的漂亮话!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可你却总是这样大言不惭的教训我!好像我不明白这些道理是很不堪的样子般!我当然懂这些道理……!我才不需要你这样装大人教训我……我懂或者不懂都不是因为我是小孩子!可你却总以为我是因为没长大才不懂……我只是不想懂!而那个不想懂的理由,更单纯的理由──你却要以大人的标准来要求我!﹞」

──啊啊……为什么会这样?

千里也在这一刻──

才首次察觉到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态。

──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堪,这么狼狈的样子?

──原来我……我只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这种无聊的奢望?

──我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折腾这种幼稚的行径?

──我都干了些什么?我为什么会渴求这种东西?渴求所谓的认可、所谓的拯救、所谓的爱情?

──从闪哥哥这个大木头身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大吼大叫,为什么要在闪哥哥的生日会上进行着这种没有胜算的辩论,为什么要把这样的自己展示在这几个人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个大笨蛋大傻瓜大蠢货大变态!!省省吧,三船千里!!!

羞死了羞死了羞死了。结果还是闪哥哥把最丑陋的我给暴露了出来,我讨厌死闪哥哥了,为什么你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就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好啊,好吧,我在这个场合上才是碍事的那个,我现在就走回家去睡觉,这样就行了吧──现在的千里首次有了「黑历史」般的实感,所以她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间咖啡厅,并不是刚才那样只是装样子想离开,这次她是真的想要光速逃回自己的住宅内盖上被子闷头大睡。

所以,千里站了起身,一个要冲向门口的势头──

月兔见这个局面已无法挽回,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发出了王牌:『﹝给我等等!千里酱,难道妳就不想和妳姐姐说上两句话吗?﹞』

「﹝诶?﹞」

千里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而停下了脚步──回首过去,看向正站在闪身旁的、月兔的投影。

她脸上浮现出了更多的愤怒──

「﹝月兔姐姐妳……妳在开什么玩笑!姐姐她已经──﹞」

『﹝才不是开玩笑。千波酱还活着──现在,就在我所身处的这座天河未来都市,我所居住的这幢月兔侦探事务所内,妳的姐姐千波酱正健康地活着,妳的养父三田川先生也同样正健康地活着。﹞』

千里已经完全懵了──

在听了月兔那过于简单直接地颠覆她至今认知的话语,意识完全乱作了一团。如果月兔说的事实的话,那这应该是值得高兴、能令她感到无比喜悦的事情;但由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千里已经经历了太过激烈的情绪变化,所以搞得她现在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反应。

主观上无法作反应──

可客观上,千里确实登时想到了一个疑惑──这使得她往月兔的方向踏出一步,厉声质问:「﹝但……之前你们给我看的死者名单上,明明──﹞」

明明──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千里不敢把往下的内容说下去,她的认知已经开始产生动摇──说到底,她之所以有这个所谓的认知,实际上3天前月兔侦探事务所给她看的死者名单也占了很大的比重,也是导致了她决意要前来闪的生日会上披露自己心事的决定性因素。

所以──

『﹝关于这个……我们是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们并不是故意欺骗妳的──但,为了引导妳去老实说出心事,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月兔微苦着脸搔了搔后颈,看来真的很过意不去,『﹝那个死者名单其实是伪造的,假的。至少──千里酱会在意的那两项是假的。是我SSS级名侦探任性地行使特权捏造的证据!所以……要讨厌的话讨厌我就好了,别讨厌哥哥……﹞』

月兔越说越小声──不过,千里根本不想理会她接着还说了些什么,她只关注一个事实。那份死者名单居然是伪造的?

如果说SSS级名侦探能够这么轻易地说谎的话,那么在这个故事里还存在能主持公平的人吗?如果这是推理小说的话,理应为公平象征的名侦探却带头搞出这种欺诈行为,这必然会是公然视读者的信任为无物的背叛行为,是推理小说作家绝对不能使用的禁忌,是比无脉络性的叙述性诡计更加禁忌的禁忌。

因此──千里也混乱起来了。她再也无法相信这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女孩所说的任何话了──万一她现在说的也是谎言呢?如果她正在以谎言捉弄我为乐呢?千里不得不怀抱这样的质疑心态,她也是此刻才知道,一个本身以高信任为其标志身份的人一旦说谎会使其信用下降如此之多。

姑且,在刚到达海马之虹岛上那天──

闪、月兔和京都府刑警南南南南召开的讨论会中,月兔曾经提到过「应该最快也还要两到三天左右──会有两样重要证物被陆续寄到你们京都府警察本部搜查第一课。」这句话,同时也提到了「我 SSS 级名侦探拥有着受天河市政府全面授权的调查权利,以及证据制作权利。」这句话。

那两样证物,一样是那个白色小箱子所能释放出来的、立体影像似的证据资料,另一样则是那份伪造的死者名单──两样证物最终来说都是为了这场生日会,为了在这场生日会上暴露千里的心事,都是和解决事件和调查出真相无关的材料;毕竟,月兔侦探事务所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调查出真相并解决事件而来到海马之虹岛上──月兔充其量只是想要把千里送到岛上,让千里能够在这个与她心事最密切相关的环境下,诉说出自己的心事。

至于后者那句话──月兔使用的并非「搜证权利」而是「证据制作权利」的说法就一定程度表现出了这次两样证物中存在伪造成份的语感。也就是说──SSS级名侦探的谎言,至少在8月20日刚上岛那天就已经埋下了伏笔。但理所当然地,当时千里并不在场,所以她也不可能知道这个伏笔。

对于这样任性的月兔──

千里也变得什么都没所谓了:「﹝……反正我本来就讨厌月兔姐姐,所以也没差。﹞」

月兔听后,苦笑了起来:『﹝哈……是这样吗。我也不奢望妳今后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不过至少,妳该是时候改变妳内心那总是偏向消极的价值观了吧?

喂──!千波酱!过来跟妳妹说两句话了!﹞』

突然──

月兔在最后像是很稀松平常似地、以加上「酱」的爱称形式喊了千波的名字──这使得千里登时心跳加速──难道说,月兔姐姐真的没有糊弄我?姐姐她……就连爸爸他也──还活着?

然后,过了不出半分钟──

月兔的投影忽然分裂了──不,应该说是多出了一个投影于身旁,看起来就像是分裂了般。当然月兔和那个新分裂出来的投影在外观上根本完全不一样,所以「分裂」这个表现有一定的语病──不过,千里知道、认识那个投影,是和她外观上几近一样的、有如照镜子般的分身。

三船千波──

没有扎成任何发型的、长及下半身的淡绿长发,淡紫色的双瞳,身上穿着纯白色的无袖连身裙──正是这些明确的不同之处,让千里也意识到自己并非在照镜子,那就是她的姐姐。

『﹝哟!千里,妳还好吗?﹞』千波提起右手打起了招呼──不知为何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拘谨,看来她也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和自己的妹妹见面。

而看到那略有点不自然的笑容后──

千里也终于明白,那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幽灵,不是错觉,不是幻觉,但也不会被生体检测技术检测出来的──正于天河未来都市月兔侦探事务所内实实在在地活着的、三船千波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