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坑坑窪窪的碎石路上,馬車裡卻顯得異常平穩,喬布說這是因為首都的工程師們發明了一種名為彈簧的東西,裝在車輪下可以減輕顛簸。不過現在喬布先生正在外面瘋狂抱怨着,因為輪班輪到他去駕駛馬車了,天空卻變成了鐵青色。就像外面陰沉的天氣一樣,車裡的氣氛也好不到哪兒去,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樣子。亓予索性在位置上睡起大覺,今天雖然身體感覺好上不少,不過精力的損失感覺更嚴重。

不一會兒,車頂就響起劈里啪啦的聲音,紊亂的鼓點蓋住了喬布的咒罵聲,反而讓車裡安靜了不少。亓予醒來感覺自己恢復了不少元氣,也徹底告別了頭痛,不過車內的氛圍還是有點死氣沉沉的感覺。索拉不說話亓予甚至有點想念神經兮兮的喬布醫生。那人現在正在車位享受着大雨的洗禮。

索拉閉着眼,靠在窗邊小雞啄米,睫毛也跟着一起抖動,就像一個熟睡的小精靈,又讓亓予有些心生倦意。直到舷窗外寒光一閃,亓予捂住耳朵的同時,震耳欲聾的聲音呼嘯而來。

“呀。”索拉就像受了驚嚇的貓咪,就差頭髮沒有豎起來。睡眼朦朧的她,看了看周圍,像是在警惕着什麼,確認沒有什麼危險后,才鬆了口氣:“啊,真是嚇死我了。”

“噗呲,你夢到什麼好東西嗎?”

“並沒有,只是有點疲倦而已,看着你睡着的樣子不知不覺也跟着睡過去了。”索拉理了理碎發,“又下雨了嗎?真是討厭的天氣呢,明明昨天還是大晴天。”

“驚了,都這個點了嗎?一天就這樣毫無察覺地溜走了。”索拉衝著懷錶發出驚呼,“威拉德先生,我們現在到哪兒了?”

“大概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吧,這場雨有點耽誤事兒。”連對突如其來的雷鳴都沒有反應的威拉德終於是說話了。

“這樣啊,本來打算下午看看書的,現在計劃泡湯了,只能想想晚上吃什麼了。”索拉一手撐着側臉,無奈的看着雨水敲打在窗戶上。

總覺得索拉說話有氣無力的,是沒睡醒嗎?還是因為餓了?

“索拉又是為什麼被推薦到阿爾泰學院里呢?”

“薏米黃油濃湯?”

“喂,回答我的問題呀。”望着在一旁扳着手指碎碎念的索拉,亓予面部抽搐了一下。

“啊。亓予知道黑水嗎?”

“……”

“真的假的,你這人到底是如何學會使用世理陣的?不會又忘了吧。”索拉一臉嫌棄地看着面前這位所謂的‘天才’,“你總知道世理陣是如何做出來的吧?”

沉默是今天的回答。索拉捂住臉,像遇到一個學富五車的人回答不上1+1等於一樣。就連威拉德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世理陣是被刻在聖石上的,拜託告訴我你至少知道這一點。”亓予點了點頭讓索拉恢復了些許的信心讓她繼續講下去。

“聖石是一種堅硬無比的東西,只有‘墨水’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就像在白紙上畫畫一樣。”

“墨水啊,意外的普通呢。”

“拜託你專業點好不好,怎麼可能是普通的墨水呢?”索拉欲哭無淚。

威拉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補充道:“其實是黑閃的體內提取物,只不過因為看起來像一灘黑色的液體,業內都稱之為‘墨水‘。墨水使用時需要用零去激活它 ,激活后的墨水能腐蝕聖石,篆刻師就是利用這個原理將世理陣刻在聖石上面的。每個人的零與墨水的相性都不同,而索拉就是相性最好的人之一。”

索拉不滿意威拉德把她的話全都說了,在一旁嚷嚷着:“是,是。就如他所說。不過就算你在使用世理陣上天賦異稟,在同墨水的相性上,也不一定有我好。”說到這兒她還是有點小小的得意。

“這項能力對於篆刻師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到了學院后也會叫你進行測試吧。”

人總是無意識地跟隨着自己熟悉的方向走,亓予感覺在哪兒聽說過這東西:“黑閃是什麼東西啊?聽起來是一種生物吧?”

“嗯。一種可怕的生物,來自地獄使者,它們會毫不留情地收割生者的靈魂,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索拉一副恐怖的表情,就像自己正在講鬼故事,“國家還建立了專門獵殺黑閃的部門,一來保護普通百姓,而來壟斷墨水的供應。”

亓予抱怨道:“總感覺一點都不詳細呢。”

“有什麼辦法呢,我有沒有見過黑閃,唯一的這點都是聽我爸,和蒙德叔講的。對了,還有一點。據說它們喜歡在陰雨天襲擊人類的車隊,就像……現在這樣。”

“得了吧,我可不吃這套。”亓予嘆口氣,看着威拉德,“威拉德先生能告訴我們什麼嗎?”

咚咚咚,馬車外傳來急促的敲擊聲,顯然不是雨點發出的。亓予和索拉害怕地四處張望着,就差亓予說一句‘瞧你的烏鴉嘴。’

威拉德無奈的搖搖頭:“首先要知道,這種生物是不可能出現在巴比亞平原的。”他伸手打開了身後的一個小隔板,通過它可以和外面的車夫進行交流。隔板剛一打開,外面的冷風夾雜着雨水立刻就吹了進來,除此之外還有喬布的聲音:“威拉德,你可能要出來一下。”

“還沒有到輪換的時間噢。”

“不是,我在外面發現了一個野生的信使。”

威拉德搭遮雨棚的速度絕對是超一流的人,如果不告訴亓予軍隊中有專門的訓練,他一定以為威拉德是個相當喜歡野營的傢伙。這大幅度減少了大家着雨淋的時間,而且那位可憐的信使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周圍的木頭都濕掉了,好在馬車下面吊櫃里放了不少可以作為柴火的木頭,還能湊合著用,甚至還有還有6張小凳子,真是講究。

索拉和亓予幫着喬布先生把馬匹牢牢套在了一旁的大樹邊,還放上了些草料。如果自家的馬因為雷電的驚嚇而逃跑的話,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雖說是乾柴,不過還是費了威拉德不少心思才升起篝火,火苗一起,在場的每個人心裡都暖暖的。威拉德架起鐵鍋,取了些冷水,燒起了熱茶,現在就差一頓熱乎乎的晚餐了。

接過威拉德手中的熱茶,信使只是點了點頭,不過看他的眼神,還是充滿了感激。對於信使的沉默,威拉德就像是早已習慣了,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所以說信使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喬布翹着二郎腿,悠閑地喝着熱茶。

“說什麼馬聽見落雷受到驚嚇,這種奇怪的理由我可不信。王室提供的馬匹,應該接受過應對驚嚇的專門訓練才對。”威拉德密切注視着信使的一舉一動。

“難得不是因為周圍有什麼可怕的動物嗎?像長齒獸,狼之類的。”

“我也說不準。”威拉德不停用長勺攪着茶葉, “但是別擔心,他是雨不大時被馬拋下來的,現在雨勢這麼大,那些禽獸們是聞不到我們的味道的。就算遇到了,我的劍也能把他們殺個精光。”別在自己腰間的長劍,很久沒有出鞘了。

看着威拉德淡定自若的樣子,喬布放心了許多。繼續喝着熱茶,聽着雨點打在遮雨棚上的聲音。

在另一角,兩個孩子被安排上了做晚飯的任務,其實是索拉自告奮勇提出來的。體力活交給大人,其他瑣碎的事兒交給孩子,十分合理的選擇。看到之前那一幕,亓予不禁問道:“索拉,信使都是這樣不愛說話嗎?”

“啊,你沒聽說過那句話:信使一字值千金嗎?”索拉正熟練地剝着土豆皮,“其實是因為他們代表着皇室,不能隨意露出什麼破綻或者把柄,要是被抓到了用來假傳聖旨,對於皇室來說,可是一場災難。”

亓予又偷偷看了信使一眼,他正小心翼翼地吹着熱茶,時不時地嘬上一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別看他那樣,也是個篆刻師,而且是不比我叔差多少的那種級別。誒,還要些……”

看着索拉手忙腳亂的,亓予也拿起塊土豆:“主廚,今晚打算做什麼呢?”

索拉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說,不禁有些羞澀和得意:“芝士土豆濃湯。”

“嗯,明白了。總之先多削幾個土豆吧。”說到做飯,亓予還是相當有信心的,畢竟免費幫某人做了幾年的飯。左手土豆,右手小刀,一股熟悉流淌到心底,這應該是自己幾天里做過最熟悉的事情了吧。

土豆旋轉着,像個芭蕾舞者,而那一圈又一圈沒有斷裂的表皮就是它的裙擺。索拉在一旁瞪大眼睛仔細觀察着,就像是一個學徒在觀摩師傅的精彩操作。

不一會兒,五個滿臉土灰的土豆已經被打扮成白白胖胖的樣子,不帶有一點瑕疵。索拉將其中一個捧在手心裡發出嘆為觀止的聲音:“噢噢噢噢!真的厲害。怎麼才能做到這樣?”

亓予一愣,從索拉手中拿回了土豆:“這有什麼厲害的,這是必備的生活技能。”

“但是我削皮的時候都是直接用刀切的。”

亓予把土豆切成細條再切成粒,待會兒煮的時候更容易軟。然後他將土豆趕進了一口小鍋中,摻水後放在放在一旁火燒正旺的爐子上,還不忘感嘆道:“這馬車真的是移動的廚房,不僅道具備齊了,該有的廚具全都有還自帶小爐火。”

“都是蒙德叔的東西,他呀說難聽點就是個吃貨,說好聽點就是個美食家,平時軍隊里沒有什麼重大任務的時候,他都是用這些東西自己做東西吃。還好你之前炸掉的馬車不是這一輛。”索拉在一旁嘟囔着。

所有用具都是那麼的普通,沒有一絲一毫的裝飾,隨便一個家庭里都能找到這些實用的東西。可能正是因為這些東西的普通,才能凸顯出蒙德的不凡吧。

“說不定你做飯的造詣比你世理陣的天賦還要高。”

“都說了這只是基本的生活技能,我做飯只是為了讓埃里克和自己能夠活下去,僅此而已,並沒有帶太多的其他感情。”亓予快速地把芝士也切成了碎屑,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誒,我做飯只是想看到他們的笑臉,那些人幸福的笑容也會讓我感到幸福呢。”

想不到這傢伙的想法這麼單純,我還沒有帶着其他的感情做過飯呢。“噢,待會兒你會不會笑嘻嘻地吃着我做的飯呢,真讓人期待呢。”

“這就要看你的技術咯,先跟你講,我可是很挑剔的。”索拉一臉壞笑。

不知不覺,亓予反客為主,變成了今晚的主廚。

“說道吃的,你之前自我介紹的時候說的糯米糰子究竟什麼樣的食物啊?”水只是泛起漣漪,離燒開還有段時間。亓予開始準備馬上要下鍋的肉末。

“為啥你對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記得這麼清楚啊。”突然索拉感覺什麼不對,立刻改口道,“嗯。不對,這個也是相當重要的事兒呢。嗯嗯。糯米其實是媽媽家鄉那塊大陸上的一種農作物,就跟這邊的小麥一樣。”每一次提到她媽媽時,她的話語間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溫柔。

“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呢?”

“軟軟甜甜的,大概。”

“哈?”有人會忘記自己最喜歡食物的味道嗎?

“說來可惜,我還從來沒吃過呢,這邊沒有種植糯米,那種東西只有拿糯米做出來的才是最正宗的。我只是隱隱約約記得我媽媽給我描述過它的做法,口感軟軟甜甜的。聽起來真的很好吃!”

亓予被索拉的這套說法驚訝到了,不由得在心中暗嘆:不得不說索拉她有點小浪漫呢,也只有意義非凡的事物才能讓一個從未見過其的人喜歡上吧。

水冒起了泡,土豆粒也開始上下翻飛,見此亓予立刻把不多的肉末一股腦都倒了進去。我最喜歡吃什麼呢?亓予審視着自己,完全說不出啊……我不會連這個也忘記了吧?那也太可憐了。不行,不行,亓予千萬別這麼想,這樣會陷入一種惡性循環中的。

雨滴隨着風偷偷摸摸地溜了進來,砸到亓予臉上他也毫無反應。“你又在發獃了。”索拉說。

“我在想糯米糰子是怎麼做出來的。”亓予反應很快,目光炯炯的看向索拉,就像剛才他真的在想這事兒。

“真的?”少女眼睛一亮,睫毛像是蝴蝶一樣在瘋狂撲騰着,不過這份熱情被她自己迅速撲滅了,“但是沒有糯米,就算告訴你製作的方法也無濟於事。”

水徹底沸騰了,亓予一邊倒芝士進去,一邊用勺子使勁將土豆摁碎。“別這麼小氣嘛。你不是也沒吃過嗎?說出來讓我聽聽,說不定我也會喜歡上的喲。”

“總有一種假惺惺的感覺。”索拉聲音又低了個調。

“不想說就算咯,我也沒有強求。”亓予看似專註於食物上,其實打心底還是挺在意的。

索拉沉默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默默地看着懷錶上跳動的指針,亓予也沒有跟着說上什麼,氣氛又凝固住了,只剩一口咕咕咕吐着熱氣的鍋。

“亓予!飯還要多久才能好啊?”喬布蒼老的聲音懶洋洋地傳了過來,撒了鹽和一些香料后,香味瞬間在這個暴雨中的避風港里瀰漫開來,讓本來肚子就貼背了的喬布更餓了,“我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再等一小會兒就好。”亓予還是不緊不慢地攪拌着鍋里的東西。

“亓予。”索拉在小聲的嘟囔着,“其實……我忘記如何做糯米丸子了。”

“……”亓予哭笑不得地看了索拉一眼,“我的海德爾森症傳染到你身上了?”

“大概吧,跟傻瓜呆久了,也會變傻吧。”索拉的聲音被雨聲團團圍住,稍不留意就會跟丟似的。

我說錯話了嗎?果然還是不要在她面前把話題帶到她母親上面為好。亓予收起了勺子,他最後為這份濃湯注入靈魂——撒上了一撮黑胡椒,一道讓人垂涎欲滴的芝士土豆濃湯就完成了。

“天哪,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喬布讚不絕口,“要不要來當我的私人廚師呢?絕對不會虧待你。”

“請允許我拒絕。”亓予義正言辭地說。

不只是喬布,就連威德爾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嗯,和蒙德先生有得一比,就是芝士味淡了點。”

信使也發出低沉的聲音:“謝謝。”

“你真的是隨手做出來的嗎?為什麼我做不出這種味道。”索拉的語氣充滿着疑惑。

“有句話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大概就是這樣個道理吧。”大家的反應超乎想象,亓予說不出其中的原因。

天空徹底黑了下去,茫茫黑暗中只有綿綿雨聲以及一團不大但燒得旺盛的篝火。熱湯下肚,讓一行人內部也一股暖意,喬布本來想喝點小酒,但是被威拉德攔住了。之後他便歇不下來,不停跟亓予講述着他的‘英勇’事迹。

大到從十幾年的重要戰役,小到平時的日常生活,這貨滔滔不絕地講了大約四十多分鐘,這麼多年他存了不少貨。索拉聽這這些故事耳朵都聽出了繭,現在彎着腰,一手撐着臉蛋,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信使也耷拉着腦袋,看樣子累得不行。不過威拉德倒是雙眼炯炯有神,目不轉睛地望向黑暗深處。

終於喬布說幹了嘴,停下來喝了口熱茶,趁着喬布的嘴停歇了,亓予總算插得上嘴了:“蒙德先生究竟有多強才能走到現在的位置上來呢?”

“誒。我的故事不夠精彩嗎?”

“不是,蒙德先生之前不是平民嗎?一路上走到現在一定有着不同尋常的故事。”

“哦吼吼。”一直嬉皮笑臉的喬布難得一本正經的說話,“蒙德的強大不只是展現他對軍隊的統治力上,更重要的是他自身也是個十分強大的篆刻師。對於一個篆刻師而言,對零的控制力固然重要,但是最為關鍵的作為觸發機制的吟唱語,你知道吧?”

亓予點了點頭:“嗯。”

喬布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語調:“但是蒙德那傢伙,不知從哪兒學到的技巧,他能縮短,甚至是默念吟唱語!”

“混賬!”不知是喬布的哪個字點燃了這位信使的怒火,當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來時,比今晚任何次落雷都要可怕。索拉也被吵醒,正瞪大雙眼,疑惑地望着坐在一旁的信使。

“作為世理陣的使用者,居然不將崇高的吟唱語完整的念出來,這是對魂神的極大不敬!就憑這點那卑微的傢伙就不配使用世理陣,而你還將這個當成高尚的優點告訴孩子們?簡直是錯上加錯。”信使氣得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之前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人,迸發出的怒火就差把雨棚點着了。

“啊啦,原來信使大人是賽奇教的信徒啊,還是個激進派。”喬布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人,看似在笑,其實還是有火氣不停從嘴角露出來。

索拉將凳子朝着遠離信使的方向挪了一點,看樣子也不想被這邊的‘戰火’波及到。

“激進派?你也是賽奇教的?”信使牙齒被咬的咔嚓作響,原本英俊的臉龐也變得扭曲。如果現在在他手上放上一把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衝上來劈了喬布,“你的存在真讓我感到恥辱。待我回到巴里亞城,我一定會把你的行為和言語原封不動地報告給大主教。”

“誰怕誰啊!”喬布就沒有信使那麼衝動了,一副事情不鬧大不開心的樣子。

“你……”

“安靜!”一旁全程看戲,默不作聲的威拉德突然發話,就像給兩人頭頂澆了盆冷水,不過他的目似乎不是阻止兩人的爭吵,他正直直地看着前方,眼也不眨。

不過這信使火氣未消,仍就是不依不熱:“別以為你是軍隊的我就治不了你,我……”

“我說安靜!”威拉德的振聲怒吼又將一盆水潑在信使頭上,這次他終於啞火了,轉眼看向威拉德看的地方。外面只有密集的雨水以及無盡的黑夜,亓予就算是把眼睛瞪得滾圓,也不能從黑暗中看出什麼門道。

索拉也站了起來,踱步到亓予身旁牽起他的衣袖:“亓予,站起來。威拉德先生,一定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馬匹也開是躁動不安的拽動韁繩,發出一聲聲低鳴,在森林深處,正在醞釀著什麼。

話音剛落,只聽一道鏗鏘聲,一道寒芒斬破黑暗,威拉德腰間的長劍已然出鞘,鋥亮的劍身反射着搖晃的火焰,護手與劍身交界處鑲嵌着一塊世理陣。“居住在世界之巔的火焰喲,焚燒掉我的敵人吧。”吟唱語脫口而出,威拉德的用令人髮指的速度在1秒內全部吟唱了出來。亓予甚至沒有聽清幾個字,但世理陣卻聽得一清二楚,幾乎在吟唱完畢的瞬間,一團烈火覆蓋住了劍身。這不是篝火,也不是亓予那天見德爾吉安人使用的火,不大的火焰散發著驚人的熱量,讓周圍的溫度陡然上升,就連持劍的威拉德也盡量讓火焰原理自身。

“索拉,亓予快靠到我身後。”上一秒還只是兩個人吵吵架而已,下一秒情況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亓予還是沒有搞清情況,深似墨的黑夜中,他連敵人在哪兒都不知道,不過也來不及他多想,因為索拉已經牽着他的朝威拉德跑去。

在火焰無法傳到的遠處,黑暗就像一塊布,屏蔽了一切。忽然間,布的一處扭成一團,竄出兩個豌豆大的光點,一個身影如離弦之箭般沖了過來,目標正是跑到一半的索拉亓予,來的位置正好是威拉德視線的死角。

“極北之地的冬精靈,將您的寒冷賜予我。”威拉德的死角並不代表着信使的死角。與火焰平分秋色的寒氣從信使手中傳到了那團黑影身上,那東西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個趔趄撞翻了熱茶,也把篝火澆滅了。現在唯一的光源就算威拉德用世理陣變化出的火焰了。

威拉德也不傻,在如此之深的黑夜中,沒有光源是最為致命的。喬布也提醒了這一點:“威拉德!用樹,把樹點着。”

“不用你教我。”

威拉德其實早有此打算。雙手伸展開來,火焰順着劍尖被釋放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火弧,直衝雲霄照亮了半個天空。極高的溫度不僅點燃了他們頭頂的那棵參天大樹,甚至連落下的雨水也一同蒸發掉了。

大樹在劈里啪啦的燃燒着,帶來的火光照亮了四周幾十米範圍,雨水穿過破爛的雨棚,砸在眾人臉上。亓予終於看清剛才撲向他們的是什麼生物了——森林狼,這隻悍戾凶獸就算被信使凍住,依舊保持着張牙舞爪的樣子。威拉德可沒因為幹掉一頭就掉以輕心,因為他們被數十隻團團包圍,他們先把人類和馬匹隔開,阻止人類逃跑的可能。

面對着這群凶神惡煞的野獸,亓予腦子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哆嗦着,索拉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小手緊緊地牽着亓予衣袖。關鍵時候,威拉德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你們三個,快聚過來。被分割包圍就更危險了!”

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威拉德話音未落,這群野狼彷彿聽懂了他的計劃,突然一窩蜂的涌了上來,就像一群瘋子,沒有痛覺的瘋子,聽從指揮的瘋子。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威拉德一愣,不過多年在軍隊中學習到的經驗迅速讓他做出反應。雙手握緊了劍柄,在身前掃出了一個扇形,威拉德再次用之前點燃大樹的那一招。沖在最前面的野狼瞬間變成了火球,悲慘的哀鳴回蕩在夜空中,不過通過前排的火弧已是強弩之末,最多這能燒焦一下後面狼的皮毛。

該死的雨天,威拉德心中大罵道。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一劍起到的效果,他徑直向兩個孩子跑去。喬布如影隨形,弓着腰跟了上去。

索拉當然知道靠在一起的生存幾率比較高,但是如今她的腳如同灌了鉛似的,就是抬不起來。亓予大腦瘋狂的旋轉着,現在的情況和當時自己遇到德爾吉安差不多,說不定還要危險。我該怎麼辦?原始之零能用他們的世理陣吧,可是……現在沒有猶豫的時間。

就當兩人陷入焦急之中時,一雙陌生的攀到兩人肩上:“孩子們,別怕。跟着我一起過去。”這人的雙手還散發著寒氣,不過說的話卻讓他倆安心。

但是就在亓予準備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森林狼也明白這群人類的意圖,他們硬生生用數量和速度堵在了兩方之間。它們不顧生死,只有一個目的,將他們隔開。

“我說你平時就不能做一些簡單訓練嗎?”威拉德手腕一抖,砍飛了一頭過於靠近的灰狼,鮮血飛濺到長劍上發出滋滋滋的聲音,蒸發成了水汽。和他背靠背的另一個人聲音傳來:“我還沒預測到有一天真的會遇到這種事兒。我可很信任你的噢,趕緊把你橫掃千軍的世理陣掏出來,今晚夜宵吃烤狼。”

面前這位手舞火劍的人,顯然不是什麼普通貨色,這群森林狼也不是不明白這一點,轉而發難他背後的喬布。喬布驚出一聲怪叫。威拉德帶着喬布一起做了個急轉,一劍插在企圖靠近的狼的臉上,那傢伙撲騰了兩下也不再動彈。

“如果你不介意連你一起烤了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你的建議。不過我看現在你還是安心當負擔,別再給我添麻煩好了。”

威拉德觀察了四周,雙眼愈加凝重:“這群畜生可真是機靈,想慢慢將我們耗死在這兒啊。先把我們分開,繞着我們轉圈。現在下着雨,地上全是淤泥,我們的體力會下降得很快,到時候我們倆都會成他們的盤中餐的。真是一群精打細算的獵手呢。信使大人!您那邊的情況如何。”

“勉勉強強,這狗東西暫時還不打算撲過來。不過你得快點想想辦法,我可以多堅持一會兒,但是這兩個孩子不行。”遠處傳來信使的聲音,就算是他盡全力發出來的,也差點就被雨聲掩蓋了,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相距甚遠。

“可惡啊。”威拉德也開始急躁了起來,雖然他明白這樣對敵人更加有利,但他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這群狼一開始就知道這五人中誰強誰弱,這是最得當的牽制方法,想到這裡威拉德心裡一涼,他不只是在和幾十匹狼作戰,而是在和幾十個有組織有紀律的軍人作戰。

“你能不能別只用這個‘熔火’了,把你其他的世理陣全都掏出來,趕緊收拾掉它們。”但是威拉德半天沒有回應,“喂,難道你……”

“啊,我其他世理陣在出城特訓時都交給後勤部的維護了。”威拉德猶豫再三還是將這個壞消息告訴了喬布,“這時機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現在只有兩個字能形容喬布現在的想法:“狗屎……”

“孩子,你們叫什麼?”信使的聲音不大,但圍成三角形的他們,這點聲音彼此還是能聽見。

“我是亓予·斯特,她叫索拉·馮·卡斯坦因。”亓予的牙齒在打顫,雨水已經滲入棉衣里,毫不留情地帶走着他體內的熱量。

“好的亓予,在我右腰間還有把小匕首,你一定用得上它。”信使死死盯着周圍森林狼的動向,它們卻顯得十分悠閑,只有寥寥數只在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亓予伸手一探,將匕首握在手中,掌心沒有傳來一絲安全感,除了冰冷,只有冰冷。

“這是頭疼,你們都沒有什麼戰鬥經驗是吧。”

“是的。”索拉沒有回答,從那會兒開始索拉就緊緊牽住亓予的手,那微微的抖動,不斷從指尖傳來。

信使瞪大雙眼,藉著微弱的火光再次觀察着四周,雖然在夜色中能看見他們的瞳孔反射出來的光,但依舊無法確認在灌木叢后究竟躲藏着多少淌着口水的野獸:“孩子們,我們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在不做出什麼改變現狀的事兒,我們會被活生生拖死在這兒的。所以說,我們跑起來吧。這種下雨天,氣溫追蹤是很難起作用的,夜晚的視線不好,再加上森林中地形複雜,我們逃脫的幾率應該很大。”

在這麼緊張的情況下,亓予和索拉沒有多思考什麼方案的合理性,都異口同聲地答應了信使的方案。

“想往那兩位的位置跑是不大現實的,我們本身就是被這群森林狼用數量隔開的,現在的那個方向的狼數量應該是最多的吧。反方向跑會遠離隊友,左右兩邊的話容易被遭到側翼襲擊。孩子,你們說一個吧。”

“誒?”亓予一圈又一圈看下來,總覺得往哪兒走都有幾雙亮閃閃的眼鏡望着他,都是一條不歸路,“我來決定不合適吧。”

“不必思考太多,在我看來所有的方向都是一樣的,只需要你的直覺,做一次選擇。嗯,一般都很相信小孩的抉擇的。”信使的話音隨着雨聲忽高忽低。

即使有了信使的慰藉,亓予轉頭看着索拉,她的帽檐垂下的碎發已經粘在一塊了,平時炯炯有神的雙眼也露出疲憊的神色,彷彿催促着亓予,快點做選擇。男左女右,亓予在心裡默念着:“我們走左邊吧。”

“左嗎?”信使舒展了一下,活動着冰涼的手指,“待我轉到正朝那邊時,我會釋放一個世理陣,不過我對火系的運用不是那麼熟練,只有用冰系才能達到那麼大的範圍。雨水也會被凍成冰的,狼也會滑倒不少,能拖不少時間。我們自己也一定要小心腳下!”

“好的。”亓予的生命早已交付給眼前這個不曾相識的傢伙了,其實這人突破這看似牢不可破的包圍網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只不過現在身邊還有兩個拖累他的孩子,他才選擇留下來的。亓予打心底非常感謝這位信使的,雖然之前和喬布交流時說話大聲了一點,至少從行動上來看是一個善良的人。

“索拉,能跑起來嗎?”

“沒問題,我能行。”亓予甚至考慮到他要不要背着索拉一起逃走,沒想到她身旁這個看起來體力不支的少女能給出這樣的回答。

“別逞強。”亓予還是有些擔心。

“哎,說你問多少遍我還是這個回答,我能行。”也許索拉察覺到了自己的表情顯得有些疲倦,於是提高了音量表達她還擁有着不少體力。

有了這番話,亓予明顯安心了許多,就連信使的言語中也透露着信心:“你們倆一定集中注意力,這群野獸說不定一會算到這,一但開跑,就沒有回頭路了。再說一遍,千萬小心被凍住的地面,別滑倒了!”

雨勢已經沒之前的那麼兇猛了,甚至月光也透過薄雲,在天際間若隱若現,三人感覺能逃跑方向的道路更加清晰了。真是天時地利。

我是不是該想信使借一個世理陣比較好呢?會不會太冒犯了。畢竟……

“準備!我數到3的時候,盡全力跑起來!”信使的話只把亓予一半的思緒拖回了現實中。

“1!2!3!”這三聲如同鐵樹開花一樣漫長。握住亓予指尖的力道越來越大。究竟是她在顫抖,還是我在顫抖啊?嘛,這種情況下平靜如水的傢伙才不正常吧。

“走!”一個字最終還是敲擊在亓予的心房上,心臟在這一刻劇烈地收縮着,腎上腺素分泌到血液之中,肌肉帶動着骨骼邁出去,帶着索拉一起,狂奔起來。

在他們邁出第一步時,信使的手臂早已指向了前進的方向,吟唱語脫口而出,詞與詞之間充滿了憤怒的吶喊,夾雜着靈魂,最後從指尖噴涌而出:“極北之地的冬精靈,將您的寒冷賜予我。”

之前還懶懶散散的森林狼全部都站了起來,他們沒有猶豫,全部都買伸展身體跑了起來,它們預料到了這群人類最後會放手一搏。但是它們還是低估了世理陣的威力。一陣寒風襲來,左側的森林狼只是作出了一個奔跑的動作,便帶着它們的尖牙利齒化為了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冰雕。雨聲中突然混入了一段奇怪的聲音,宛如上千顆珍珠同時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亓予清楚,這是雨點被凍成冰粒后掉在冰面上的聲音。

前方還有幾隻幸免於難的森林狼撲上來,對於信使來說這零零星星的攻擊簡直是小菜一碟。當從泥地換到冰面上時整個逃跑過程變得有些吃力起來,他們不僅要藉著微弱的火光、月光觀察四周的情況,另一邊還要小心翼翼的發力,以免在冰面上滑倒。不過森林狼那邊也有相同的情況,只不過它們可沒預料到連地面的雨水也會凍起來,雖說在冰上奔跑它們也不是不能做到,但是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至少也需要個幾十秒來適應,而盛着這幾十秒的空檔,他們足以跑得遠遠的。

“再堅持一下,再跑個幾百米,它們就會失去對我們的追蹤。”信使明明可以跑得更快,不過出於關懷,他還是放慢腳步和孩子們保持着3米的距離。腳下的地面又從冰面變成了粘腳的泥地,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已經不是身後的追兵了,而是看好眼前前進的道路,不要撞到什麼東西上翻了車。

亓予本以為自己跑不了多遠,但實際情況比預想的要好太多。自己呼吸平穩,一點也沒有疲倦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腎上腺素的作用。頭頂的月光將烏雲撕開了個大口,皎潔的月光從高空中傾瀉而下,樹林里就像點着了路燈一樣,一條潔白如玉的道路渾然天成。索拉抬頭欣賞着這一盛況,這種美景,也許一輩子只能看一次。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索拉為她這短暫的走神付出了代價,身旁的一顆大樹如同惡作劇的小孩,伸出一根樹根絆倒了索拉,本來只是傳遞安全而牽住的手,如今卻帶來了不幸。毫無預料的亓予被身後的一股勁拽向了地面,雙眼仰望着天空中的那輪明月,屁股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在濕滑的落葉堆中,甚至還向前滑動了幾米。

“跌倒了沒事兒,爬起來就……”他的話突然就被掐斷了。

亓予摔得不是特別嚴重,慌亂中手上握着的已經不是索拉的手,而是一團濕漉漉的東西——索拉的帽子。

“索拉,沒事吧?我們還得繼續跑一段路。”亓予在爛葉堆中摸索着索拉的手,想把她拉起來。可沒想到,回答他的卻不是索拉,而是信使。

“你是?萊卡翁的後代?”信使的哆嗦着,抖出的事實連他自己都不願相信。

亓予緩緩回頭望着那熟悉又不熟悉的少女,她銀色的頭髮在月光下一覽無遺,在雨水的映射下,宛如天空中的銀河。亓予張大的嘴,能塞下一個月亮,不是少女秀髮的光澤,而是索拉的頭頂,張着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就像某種貓科或者犬科動物一樣。

索拉雙手順着頭髮一路摸到了自己頭頂那對奇怪的耳朵,連她自己也一同張大了嘴,不過表情不是驚訝,更像是馬戲班的演員露餡時的樣子。

“我……”索拉剛要結解釋,但信使根本不給機會。

“你就是萊卡翁的後代!真是該死,那些煩人的惡狼是你這個賤人給引到這裡來的吧?怪不得雨天中這群畜生會精確地找到我們的位置。”

信使的說話速度跟雨點敲擊速度差不多,亓予一下子就懵逼了,剛才還是和藹可親的人為什麼突然呼就變得跟森林狼一樣凶神惡煞般的。他雙眼噴出着烈火,恨不得馬上將面前的一切都凈化乾淨,就像宗教人員突然碰上了教典里的禁忌生物。

信使風馳電掣般的來到亓予身邊,一手抓住他的左手,拽他遠離着索拉。亓予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右手下意識的想去抓住索拉在胸前攤開的手掌,奈何信使的速度太快,將他拉離了地面。

“亓予,別管這個怪物,我們繼續跑。”

看着漸行漸遠的索拉,亓予總算是清醒過來了,他甩掉了信使的手:“給我等一下!”

信使也轉過頭來,他不明白現在已是火燒眉毛,為什麼面前的這個少年就是不懂。他焦慮地怒吼道:“你還在猶豫什麼?”

“信使大人,我確實猶豫的不行,因為我連現在是什麼情況都沒有搞清楚!”

“你在說什麼話?這不是常識嗎?教典上寫的教義你全部忘得一乾二淨了嗎!”信使大步向前,企圖重新拉住亓予的手。亓予向後跳得很快,他看見了信使憤怒的臉,之前溫文爾雅的面龐,燃起的怒火格外恐怖。

“我有說我是賽琪教的信徒嗎?”又是賽琪教,亓予已經不知道聽到這個不太熟悉的詞語多少遍了。

亓予丟下又驚又怒的信使,雖然自己有些摸不到頭腦,不過至少理智尚存,後面的那傢伙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朋友啊,蒙德先生也反覆囑託,自己可不是丟下朋友跑路違背蒙德先生期望的人。他轉頭望向還坐在地上的‘罪魁禍首’:“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白皙的臉上布滿污漬,帶着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用着一言難盡的語氣說道:“嘿嘿,本來想早點給你說的。”

隻言片語中透露着真誠,不過亓予可不會買賬,不過現在的情況……

“哎,事情結束后你好好給我解釋一下。”亓予快速得將索拉的帽子擰乾,然後扣回了她頭上,帽子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的‘耳朵’。重新牽起索拉的手,依舊是那雨水與泥土帶來的冰涼。拉着她的時候,意外的輕呢,就像是一團棉花。

“亓予,我勸你趕緊離開那傢伙,到我身邊來,”信使的話柔和了不少,“不然的話我已經沒法保證你的安全了。不知道萊卡翁也無所謂,但是你要明白你身旁的這東西對我們來說是多麼的危險,不管你是無信仰的人,還是信仰賽琪教的人。”

亓予停住了,明明只離信使只有3米,但兩人之間就像隔着一條鴻溝,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信使大人,要我當面放棄朋友,這種事情我真的做不到。叫我好好保護她,這話不也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嗎?”

“這不一樣!你在執迷不悟的話,我真的就沒理由保護你了。”信使心急如焚,在他的計算中狼群差不多就要趕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幻覺,他感覺聽到了附近灌木叢中的沙沙聲,就像螞蟻爬滿心房似的。

亓予牽着索拉向著信使靠過去,他由衷的感謝信使能在這麼危險的時候選擇等待他,在他內心中道德和信仰一定做着激烈的鬥爭吧。亓予用懇求的語氣說道:“拜託了,信使大人。要走請帶我們一起走吧。”

然後,信仰戰勝了道德。

信使一副心有不甘的表情吼道:“那你就跟着她一起化為這群森林狼的肚中食吧。”

“該死,該死。”這話不斷在信使的腦海里回蕩,“這孩子已經被萊卡翁蠱惑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怪就怪他自己。”

雨勢小了不少,細碎的聲響回蕩在林海,危險不知道會從什麼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竄出來。他走向一片‘黑暗’,那裡的樹木茂盛,遮住了本就微弱的月光,他可不願被這兩個跟隨,本身實力足夠的話,融入黑暗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信使向著一旁的樹叢跑去,亓予和索拉當然是緊跟其後,誰都明白,至少是現在,信使仍舊是他們倆的救命稻草。不過信使突然停住了,緩緩後退着。

亓予還以為他是良心過意不去,最後改變主意了。但待他睜大雙眼,一個巨大的身影跟隨着他的步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3、4米的龐然大物,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就像是有一雙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心臟。亓予仔細尋找這着怪物的五官,卻發現除了血紅色的渾濁大眼外,其餘的部位全部被毛髮所淹沒,與其說是毛髮,不如說是一團漆黑的火焰,就連月光都能吞噬的火焰。

三個人類渾然不知身後的森林狼早已趕到,不過看了一眼身前漆黑的身影,它們便識趣地退回了陰影中。

“黑閃!”索拉和信使幾乎同時說出了這個詞語。這個代表着毀滅與死亡的詞語。

“極北之地的冬精靈,將您的寒冷賜予我。”當這段熟悉的吟唱語再度響起時,信使的語氣不再有當時的從容淡定,變成了歇斯底里地咆哮,絕望與不甘充斥在他的心裡:怎麼會這樣,我生不該絕的!無形的寒氣撲向黑閃,它眼都沒眨這是安安靜靜地瞪着信使,那寒氣就如同憑空消失一樣,沒有對黑閃照成任何影響。

下一刻,空氣中颳起了詭異的寒風,瞬間覆蓋了信使全身。當他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的雙腳已經被凍在原地了,就像之前的森林狼一樣。

“啊啊啊啊啊,怎麼會這樣,都怪你這個小賤人,將不幸帶到了我的身邊,我堂堂信使還不能死,不能死在黑閃手裡!”就像死豬前發出的哀嚎一樣,信使的臉扭曲成了一團,這黑色的身軀,已經把他心中的希望蠶食殆盡了。

“烈火……”下一個字還在喉嚨中,一道殘影已經飛抵了他跟前,雖然已經下意識的想向後躲閃,雙腳還是一動不動。

“嘎吱”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信使的身體撞在了一顆離索拉和亓予不遠的樹上,然後滾回了黑閃身邊。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信使暈了過去,幾根斷裂的肋骨插在了自己的肺部,他咳嗽着,不過沒一次可咳嗽都牽動着傷口,痛不欲生。他想大聲喊疼,不過“烈火”成為了他這輩子最後吐出來的一個詞。

一隻黑色的腳踏在了他的身體上,如同擠奶一樣,鮮血從信使嘴中湧出,黑閃終於露出了它布滿尖牙的大嘴咬向信使的上半身,死神的鐮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索拉和亓予只能無力地看着這一切在自己眼前上演。

結果是必然的。亓予見過這樣的屠殺,但那是人對人。鮮血混着雨水一起落下。黑閃頭一甩,將半個信使丟在了他們身前,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進食,只是單方面的殺戮。

在雨水的沖刷下,信使嘴上的鮮血漸漸變淡,他死不瞑目,直到丟失意識的前一秒,他肯定被恐懼所淹沒。亓予一手拉着索拉站了起來,他心裡明白,要在這怪物將自己心中最後一片希望吞噬之前趕緊跑起來。不然的話自己的雙腳連動起來的勇氣也沒有了。

“索拉,快!我們走!”

兩道身影穿梭於樹影間,亓予臉頰上有水不斷流下,他確信這不是雨水,而是自己額頭的汗。身後那玩意兒的壓迫感不知道比那些森林狼高出多少倍。

“索拉,那東西還在追我們嗎?”

“別問,一不留神摔倒了,下場估計好不到哪裡去。”索拉氣喘吁吁地說道,自從信使變成兩節后,她的話反而是多了不少,“不過它肯定是在後面追着,遇到黑閃這種生物,不是你死,就是它亡。”

亓予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不懂得放棄的生物是最可怕的。

“但是那傢伙的左前腳是瘸的。”

“啊?”從黑閃一出場,從頭到尾亓予幾乎就沒有正視它一眼。

兩人越過一根枯木,索拉接著說道:“這頭黑閃走動的時候不自然的朝着右邊傾斜,出手攻擊的時候也完全是用得右前腳。這樣的話,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從它掌心逃走。”

“說好的,巴里亞平原不會遇到黑閃的呢?”

“別問我。”如果索拉的心裡是一張紙,現在上面一定是畫滿了問好。

“哎,如果在信使決定丟下你的第一時間我就帶你朝其他方向逃跑,估計就沒有這事兒了。”

“你這馬後炮,一點水平都沒有。現在我勸你還是少說兩句,免得咬着舌頭。其他想說的等我們逃過此劫慢慢講吧。”索拉神經緊繃,現在的他們如同無頭蒼蠅在森林中亂竄,雖然已經跑上了幾分鐘,背後的壓力宛如秤砣砸在她的背上。

“碰”的一聲悶響,離兩人不足三米一個水桶粗的老樹突然爆裂開了。飛散的木屑化為千萬箭雨,覆蓋了周圍。索拉只感到小腿一涼,變失去了平衡。眼見就要再次摔個狗吃屎,亓予的手及時從後面拉住了她。

“還能跑嗎?”

“……”

索拉還沒有答出聲,亓予毫不猶豫地將她背在身上繼續跑了起來。

“喂?你受傷了嗎?”

沒有回答,背後傳來一聲呻吟。索拉用力把嵌入自己小腿的木刺拔了出來,這些帶着倒鉤的東西,差點就讓索拉的眼淚流出來。深吸了兩口氣后,無力感從身體各處傳來,人一旦從長時間緊張狀態下回過神來,接踵而至的就是無力與虛弱。

及時手已經死死捂住了,但索拉依舊能感受到血液從手上滴落。不做處理再這樣下去的話,要命只是時間的問題。更何況還不知道黑閃下一次是什麼時候攻過來。索拉緩緩地將頭靠在亓予的背上,她聽見小夥子的肺如同上了時間的破鼓風機一樣,斯啦斯啦的響着;心臟像是被永不疲倦的鼓手,使勁地敲着。她要做最壞的打算了。

“亓予。”

“傷勢嚴重嗎?”

“不嚴重,但是估計也跑不動了。”索拉遲疑了一下,亓予順勢就接下了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還是免了吧。有勇氣做這樣的打算,不如好好思考有沒有什麼挽救我們於水火之中的辦法。”亓予輕聲說道,他也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對索拉有所冒犯,“我不知道什麼萊卡翁後代,我也不在意你長着的奇怪耳朵,我跟信使不一樣,我可是被打過預防針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我們逃出去之後,能給我講講你之前的故事嗎?”

亓予終於理解到了之前無論是喬布,索拉還是蒙德的暗示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喬布先生。你這預防針真的沒啥作用啊,索拉依舊把我嚇了一跳。”亓予在心裡嘀咕着。

“嘿嘿,那你可要多準備幾個你的小秘密咯。”索拉鬆開捂着傷口的手,緊緊抱住了亓予,貪婪地吸收着他的溫暖:“謝謝你,果然這次我沒有看錯人……”在亓予豎起耳朵聽着索拉聲音不大的發言時,他捕捉到了一絲怪異的聲音,像是空氣撕裂時發出來的。他稍微加快了點速度,果然下一刻,身後又一顆大樹在轟鳴聲中化為了碎片。

“這是什麼鬼東西?”亓予心有餘悸地問道。

“某種世理陣的效果吧。”

“啊?我可沒聽見它口吐人言,更別說念什麼吟唱語了。”

“這就是黑閃喲。”索拉淡淡地說。

“有什麼辦法嗎?”雖然索拉不重,但一直這樣下去的話。得想辦法打破僵局,就像剛才選擇逃跑一樣。

“先看看我們有什麼東西吧。我手上只有幾塊信使的世理陣,知道吟唱語的就這塊冰屬性的。嗯,還有這個只有象徵意義的皇室之光。不過看之前信使使用的效果來看,這寒氣對它起不到什麼作用。”

“我手上只有一把匕首,一本無字天書。匕首在這傢伙喪失移動力之前用處不大,我總不能期望自己能用那邊書將黑閃拍倒吧?”說是想辦法,其實兩人已經到無計可施地步了,“你身上沒有世理陣嗎?難道蒙德先生沒給你準備一個防身用?”

“我也很想要啊。”索拉從褲兜里抽出一塊碎布,以極其難受的姿勢包紮着傷口,“就算有,也是那種級別特別低的,估計也只能給它撓痒痒。不過,以防萬一還算放你那兒吧。金色的那枚是皇室之光。”

手伸進了亓予的衣兜里,留下了什麼。

“唔姆,你還能動嗎?”

“嗯,勉強跑兩步還是做得到的。”

真他媽的相當被動啊。亓予差點就罵出聲,現在的情況跟德爾吉安襲擊時比,只壞不好。

“阿啾。”噴嚏從亓予耳邊劃過。

“淋雨感冒了?”

“你的馬尾辮一直在蹭我的鼻子。能把他剪了嗎?”

“啊,等我們逃過這劫,我馬上就剪了它。”亓予沒有好氣的說道。

自己不僅要留意隨時再次傳來的攻擊,還要警惕着隨時可能從黑暗裡竄出的森林狼。

“右邊的樹木比較茂盛,希望能幫我們拖一些時間。”亓予本來還對這片樹林有些小期待的,然而接連傳來的爆炸聲擊碎了他的幻想。

亓予一邊狂奔一邊抱怨道:“絕了,連擋一下都做不到嗎?”

索拉苦笑着:“聽蒙德叔講,一頭黑閃可是能直接打廢了一股正規軍。”

雨聲基本已經停止了,能清晰地聽見身後傳來的轟鳴聲,就像是死神敲響的喪鐘。亓予的腦海里劃掉一個又一個選項,他焦急地尋找着最佳解。之前自己可是信誓旦旦地說出那麼帥氣的話,逃跑的方法是有,只不過是概率的問題罷了。

“索拉,你覺得我用世理陣能打得過它嗎?”

“十年後,準備一套像樣的世理陣也許可以。”索拉潑了一盆冷水。

“這麼絕情嗎?我還以為至少有點機會。”

“你看到信使的下場了吧,他的寒氣對黑閃起不了什麼作用。”

“有點絕望呢。”亓予舔了舔嘴唇。雨後冰涼的空氣不斷從臉頰兩側刮過,亓予現在只能祈禱身後那傢伙受傷的腿能阻止它前進了。

但黑閃畢竟是黑閃。

“左邊!”索拉一聲吶喊驚地亓予的目光向左邊尋去,一個黑影已經從陰影中襲來,碩大的身體遮擋住了月亮。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措手不及的亓予眼前一黑,隨後難以忍受的疼痛從頭部傳來,兩眼直冒金星,失去了意識。

僅僅是昏迷了短短兩秒,亓予感覺自己像是在刺蝟的背上輾轉反側的睡了一宿,當亓予奮力睜開雙眼時,迎接他的,是一雙近在咫尺彷彿從地獄鎩羽而歸的紅色雙眸,不知何處傳來低沉的咆哮。

它打量着亓予,就像美食家品嘗食物前要先欣賞一下菜肴的外觀。亓予不由自主地笑笑:到頭了嗎?不對這個距離的話,也許有點作用。當亓予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進衣兜里時,黑閃突然動了,它露出了前腳俯身向前,滿口尖牙也展現出來,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沒有時間猶豫了,亓予一咬牙,嘴裡吟唱着:“極北之地的冬精靈……”

吟唱到一半,亓予傻在那兒了。黑閃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它在不停地用嘴蹭亓予的胸口,那裡什麼都沒有。噢不,亓予胸口佩戴着那枚來歷不明的項鏈。

索拉手捂着昏沉的腦袋,睜開雙眼時視野中一片模糊,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十秒,她才漸漸看清楚周圍的情況,亓予已經被黑閃撲到在地,那龐大的頭顱正在不停在亓予胸口蠕動,就像在撕扯着亓予的筋肉。

“亓予!”

這聲呼喚喚醒了亓予,像一顆定心丸,至少說明她還活着。亓予回過神來,黑閃出人意料的沒有繼續攻擊他,它被其他的東西吸引了。看到黑閃露出的前腿跟其他部位泛的光不一樣,是未乾的血跡。

原來這就是索拉說它瘸着腿的原因啊,這傢伙的弱點,有弱點就有機可乘,有機可乘就代表——能贏!亓予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計劃。

事不宜遲,亓予握住口袋中的世理陣:“極北之地的冬精靈,將您的寒冷賜予我。”

雖然不是第一次使用世理陣了,但寒氣頓時從世理陣旁噴涌而出,這讓亓予大驚失色,要知道這種寒氣的低溫能在一瞬間之中凍住一頭活生生的森林狼,將世理陣黏在手上也是很輕鬆的事情,這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亓予盡量用指甲擰起兩個硬幣大小的世理陣,扔向黑閃的傷口。在月光下, 皇室之光依舊閃這金光,亓予一把抓住了它,留着也許還有用。

劇烈的疼痛從前腳傳來,鑽心的疼痛終於讓黑閃發出了一聲哀鳴,自己的血液,肌肉組織連同世理陣一起被凍在了前腳小腿上,哀鳴之後便是一聲聲憤怒的咆哮,聲音響徹雲霄。亓予趁機雙腳一登,迅速逃離到了索拉身邊。

看着亓予起死回生活蹦亂跳地跑回自己身邊, 索拉長長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沒了呢。不過,這下子你好像徹底激怒它了。”

黑閃整個身軀都豎立起來,身體上的毛髮如同海岸旁的波濤在那裡翻滾,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這是進攻前最後警告。

“呼,之前這傢伙之前都是在和我們玩遊戲吧。亓予,你最好已經想到什麼辦法,不然我們現在和死了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方法當然是有的。但是……”亓予將別在腰間的那把小匕首遞給了索拉,“如果我暈過去了,剩下的就拜託你了。”

一提到‘暈’索拉立即明白了亓予的意圖:“都說過了就算你用世理陣也是鬥不過它的。”

“是啊,這種常規的方法肯定鬥不過它。”亓予死死盯着黑閃,又解下了別在另一側的無字書,“我已經把世理陣黏在它腳上的傷口,這麼近的距離將世理陣過載的話,應該能炸斷它的腳。”

索拉驚訝地張大嘴,從她第一次接觸到世理陣到現在頭一次見到有人用這樣的歪門邪道使用世理陣的,這樣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不過轉念一想,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其他方法了,如果僥倖真的炸斷了黑閃的一條腿,那逃出去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索拉釋然了,嘆了口氣說道:“真是亂來啊。行吧,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謝謝你的理解索拉,還好你不是個任性的人。”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任性一回吧。”索拉伸出右手小拇指,“別死了。”

亓予淡淡一笑,右手小拇指也伸了上去,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和誰做過相同的約定呢?“死不了的,畢竟我們的旅途才剛剛開始呢。”

一旁的黑閃終於看不下去了,在發出最後一聲低吟后,這頭猛獸終於動了,如同泥石流一般滾滾湧來,誰都擋不住。

“真是心急啊。”亓予輕聲說道,下一秒便轉身朝着黑閃低沉的地吟唱道,“璀璨的金色之星,在此顯現您的威嚴吧。給那些迷途之人指引前進的方向。”

“不愧是蒙德叔看上的傢伙。”索拉驚嘆道,與其說亓予是天賦凌然,不如說是輕車熟路。

一個小小的光團在亓予和黑閃之前形成,照亮了周圍的一切。“索拉,捂住眼。”一道聲音透過光傳到索拉耳中,她一言不發立刻照做了,畢竟現在自己的生命已經完全託付給了亓予。光團悄無聲息地爆炸了,在漆黑的森林中誕生出了一輪小太陽,儘管持續時間不到一秒鐘,但正是這存在的一秒,阻止了黑閃前進的步伐。

“索拉,你朝左走!它現在的目標是我。”亓予趁着黑閃還未回過神來,向右跑去。成功了,果然世理陣的使用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太多,沒想到在如此緊張的時刻還能保證零的灌入,雖然還不知道這傢伙究竟怕不怕黑,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兒。

他再次吟唱起了黏在黑閃腳上那塊世理陣的吟唱語:“極北之地的冬精靈,將您的寒冷賜予我。”

源源不斷的零灌入到了世理陣之中,黑閃視乎察覺到了自己腳上的異樣,變得更加狂躁。它想正面面對這個最大的威脅,奈何亓予一直在朝着它傷腳的方向和它周旋。世理陣已經開始顫動,黑閃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它不再跟着亓予遛彎,而是甩動着左前腿,打算將黏在腳上的異物抖下來。

這可是你拱手相讓的機會呢。再想收回去可沒有那麼簡單咯!熟悉的吟唱語再次從亓予嘴裡念出:“璀璨的金色之星,在此顯現您的威嚴吧。給那些迷途之人指引前進的方向。”

又一個光團在黑閃眼前炸裂,刺眼的光芒有一次打斷了它的動作。看見亓予一次又一次的壓制住了黑閃,索拉有些懷疑大人們是不是太過於誇大這種生物的可怕程度了。亓予也不再像之前躡手躡腳的樣子了,角色彷彿發生了調換,這次輪到亓予來當熟練的老獵人了。

雖說好起來了,但亓予依舊是緊張得不行。如今他的內心充斥着兩種感覺,一種是讓他渾身難受的熟悉感,而另一種卻是興奮感。正是這份興奮感,驅使着亓予前進。

黑閃實在是無法忍受亓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了。它雙腳一登,掀起了一大片薄土碎石。亓予心裡一驚,即使不知道是什麼招數,不過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加快了步伐,眼看就要繞道黑閃的身後了。之前被掀飛的碎石被狂風裹挾,如同流星一般飛騰,瞬時洞穿了亓予之前站的位置,亓予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在地。

“什麼鬼?這也是它的世理陣嗎?”亓予的聲音跨過黑閃來到另一旁躲在樹榦下的索拉耳中。

“讓我思考一下。”看着亓予在一邊奮戰,索拉也希望自己能幫亓予分攤一點壓力。仔細回想之前他們的種種遭遇,從信使被自己的世理陣凍住,到周圍的樹榦的爆裂,最後到石塊突然的加速,看似沒有聯繫的事件前,必然有什麼相同之處。

亓予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向世理陣中灌注零的行動中來,他現在需要更加小心面對黑閃變幻莫測的世理陣了。另一方面,亓予仍然清晰的記得蒙德叔所講的,如果強行將零灌入到世理陣中時,越到後面越是困難。也許現在還不怎麼困難正是因為自己患有海德爾森症吧。

亓予將變換出來的寒氣全部傾瀉在了黑閃身上,不過從這頭野獸的動作上來看,它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亓予也不在意,畢竟自己計劃的關鍵並不在這方面。

看不見的東西,又能影響到物質的運動……另一頭索拉絞盡腦汁也想象不出究竟有什麼東西能做到這些。但就算她現在猜到了,也為時已晚。

黑閃再次掀起了一片泥土。“你打算故技重施?這種東西只要躲……”亓予話音未落,一股疾風從地上席捲而來,連同樹葉,石塊夾帶雨水,一同撲向亓予所處的位置。面對這種飽和式攻擊,亓予只能雙手抱頭,被動防禦。雨點般的石塊,擊打在亓予手臂上,這一股股刺骨的疼痛嚴重影響到了亓予過載的進程。理論上使用世理陣時必須要做到心平氣和,亓予一個未受到專業教育的人能在如此窘困的情況下做到這樣,已經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刺痛過後亓予本以為這輪攻擊已經介紹了,沒想到更加猛烈的風暴吹來,將他吹倒在地,連續翻了幾個跟頭,才勉強停下來。

看到亓予翻倒在地,黑閃慢條斯理的用另外一隻前腳,輕鬆的將凍在自己腳上的世理陣剃了出來,扔得遠遠的,做這事兒時黑閃還故意然亓予目睹了全程,想把絕望深深地扎進亓予的腦海中。赤色的瞳孔毫無波動,嘴裡發出不屑的‘哼哼’聲,彷彿在告訴着亓予:“你的計策已經沒有了,現在你有什麼辦法?”

“雖然很感謝你的不殺之恩。但是……”亓予的雙腳勉強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額頭、嘴角不斷淌出鮮血,“現在我要叫你一句人類的金言‘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就是對敵人的殘忍。’”

亓予用奮力將握在手中的東西朝着黑閃的頭部投過去,物體在半空中劃出美麗的拋物線,眼看就要砸中黑閃了。

但在另一側的索拉正目瞪口呆地望着這一切,她驚訝的不是亓予的聲東擊西,而是她想不明白亓予明明清楚黑閃世理陣的效果,為什麼當著它的面朝它扔東西:“你是被撞傻了嗎?這樣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索拉的擔憂完全正確,黑閃不緊不慢地看着半空中的物體,它嘴邊的毛髮微微改動一下位置,彷彿在嘲笑亓予的做法,打了一整局的好牌,卻輸在了最後。

無形的力量再次出現,將黑閃腳下剩餘的石塊落葉再次吹飛,連同着亓予投出的物體一起,還給了他。

在黑閃跟前的泥土翻騰時,亓予緊繃的神色突然舒緩,甚至還多出一絲笑意,站立不穩的他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大喊道:“索拉!這傢伙上鉤了!在你的右衣兜里放着皇室之光,我現在過載的世理陣是它!”

索拉無法言表現在自己心中的驚訝了,從自己與亓予相遇的第一天起,面前這個看似瘦弱扎着馬尾辮的金髮男孩就不斷地帶給她各種各樣的驚喜。衣兜里索拉果然找到了‘皇室之光’,也不知道亓予是什麼時候塞進她衣兜里的,觸碰到世理陣清晰的感覺到它在高頻率地抖動着,就像當時在馬車上看見的一樣。她自言自語着:“真的不浪費人力呢,要想騙到敵人,就要先騙到自己人嗎?”

在這種關鍵決斷上,索拉從來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她沒有斤斤計較亓予為什把如此危險的東西。亓予將機會送到自己的手上,她會好好把握住的。

看到世理陣從索拉手中飛向黑閃時,亓予感覺時間彷彿變慢了,黑閃世理陣製造出的衝擊波一點點地挪向自己,他還能清晰的感受到意識的流失,精神正在從肉體中剝離,自己就像突然熬了數個通宵,眼皮開始打架。

直到喪失意識的最後一刻,亓予仍在將自己的零灌進世理陣之中,現在只能祈禱這枚過載的世理陣能給黑閃造成足夠的傷害,之後的事。

“之後,就拜託你咯,索拉。”

一聲悶響再次響徹在巴里亞平原上空,宛如一道天雷落地,之前樹榦爆裂的聲音與之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索拉的耳膜嗡嗡作響,爆炸時的強光和衝擊力,畢竟將她掀翻在地,還短暫的奪走了她的視力,當一切還未塵埃落定時,索拉已經睜開還沒恢復的視力的雙眼警惕的觀望着四周的情況。

爆炸中心的四周布滿了閃閃發亮的碎屑,如同曇花一現,不斷地凋零着。藉著這些碎屑和月光,索拉終於看到亓予正靜靜躺在不遠處,身上覆蓋著大量的鬆土,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就當索拉準備動身的時刻,她最擔心、她所警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星屑涌動,就像有人在‘黑暗’中推波助瀾,而當索拉視力完全恢復的時候,她終於看清了那團蠕動的黑暗原來是整個身軀都癱倒在地面上的黑閃。以它現在那狼狽不堪的動作來看,應該是受了很嚴重的傷,不過它前進的方向,是讓索拉最揪心的——亓予躺下的位置,兩者之間的距離已經是近在咫尺了。

索拉從腰間拔出了亓予之前給她的匕首:“可惡啊,你小子把這種情況丟給我,讓我怎麼處理啊?”

索拉強忍傷口撕裂傳來的疼痛,大喝一聲從地面蹦了起來,風馳電掣般地沖向黑閃,索拉可不期望這把短小的匕首能幫助自己幹掉這頭黑閃,只希望它那幫助她打斷黑閃的前進,救下亓予。

在黑閃的尾部,腎上腺素再次迸發,索拉縱身一躍,雙手死死握住匕首的握把,踏着黑閃的脊背朝着頭部跑去。黑閃的頭已經被之前的近距離爆炸炸得面目全非,只留下一隻獨眼,裡面顯露出了是無限的凶光以及瘋狂,它失算了,它沒有料到這個男孩是如此難纏。它沒有在意身上奔跑的索拉,它很清楚,從一開始這個人類就對自己做過任何攻擊行為,她是那三個人中最弱的一個,就算她能拿到兵器,也絕不肯能會傷到它一根毫毛。它要活下去,必須吃掉亓予,它嗅到了那種味道,那種它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味道,在死之前,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誰也別想阻止它。

須臾,索拉已經站到了黑閃的頭頂,她沒有時間在意黑閃的傷口有多嚴重,她雙手高舉着匕首狠狠刺下:“我們故事的書寫者可是我們自己,可不允許你擅自畫句號上去!”

嗯,她做不到。

雖然這樣會浪費一些我的力量,不過……

他就這樣死了的話,會更讓我難受的。稍微的,小小幫一下你們吧。

幾乎微不可見的白光在匕首上一閃而過,匕首似乎變長了一點,但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到。‘噗呲’一聲, 索拉有些詫異,匕首就像捅西瓜一樣毫無阻礙似的插進了黑閃的頭裡。

與此同時,來自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反應,黑閃就像一條被敲碎腦袋的魚在地上發了狂一樣抖動着,搞不清楚情況的索拉下盤不穩,被黑閃從背上摔下,落在了亓予聲旁。

看着面前做出瘋狂舉動的黑閃,索拉一時間說不上話,她和亓予究竟撂倒了一頭什麼怪物。很難想象就算受了重傷它也能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動作,這是多麼頑強的生命力。

在大腦受到致命傷意識消散的最後三秒里,黑閃也沒有想通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孩能刺穿自己堅硬無比的頭骨,就這樣,黑閃的意識消逝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失去控制的肉體在地面上翻江倒海足足三十多秒才漸漸定下來。驚魂未定的索拉獃獃地坐在原地,剛才還混亂不堪的森林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得索拉能清晰地聽見自己開足馬力的心臟的跳動聲。冷汗順着額頭不斷滴下,索拉大口喘息着,雖然剛才自己的動作弧度並不算大,但也用盡了自己全身僅存的力氣,如果現在自己面前能放上一張床,索拉能倒頭就睡。

終於,結束了嗎?

索拉將亓予翻了個身,光看亓予的外表,貌似沒受什麼傷,他雙目緊閉、表情舒緩,沉沉地睡去了,就像是一位睡王子。他很信任自己,不然也不會露出這樣一副安心的表情。索拉用手撐起疲憊的身體,緩慢地將亓予拖到一顆大樹旁,她倚着大樹,將亓予摟在懷裡。

“冷靜下來一想,你的計劃真是漏洞百出啊。一點也不靠譜。”她看了一眼幾米處永遠沉睡了的黑閃,“難以置信的是居然真的能打倒黑閃,太厲害了。”

“這拿回村子,能跟那群沒見識的小屁孩吹一輩子。嘿嘿,爸爸也會對我刮目相看吧,蒙德叔知道了肯定會大吃一驚,對了……”

“喬布先生和威拉德先生現在是什麼情況呢?威拉德先生那麼厲害肯定能活下來的吧。”

索拉耷拉着腦袋,睡眼朦朧地看着亓予:“多少句謝謝也不能表達我的謝意了,亓予。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了。別擔心,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畢竟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朦朧之中,耳邊樹叢中傳來一聲躁動。索拉強打精神也只能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是森林狼嗎?難道人算不如天算。逃過了變態的黑閃卻逃不過森林狼。

還好一切只是索拉的幻想,沙沙聲后,灌木叢被扒開,一道光打在了索拉臉上。就像在狂風暴雨之後的燈塔,索拉看到了生的可能,她和亓予都能活下去。

“師傅!這裡有兩個活人!”稚嫩的聲音從提燈後傳來,應該是一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的聲音,和索拉想象中的不一樣,還以為來的人是威拉德和喬布先生。轉念一想,剛才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吸引到附近村莊的村民也不是不可能。

“噢。”淡淡的聲音從更後面傳來,一個身影走來,寬鬆的褐色皮衣扣在瘦弱的身體外,整個人就像一個骨架上掛了一張人皮。稜角分明的俊俏臉龐可以說是他唯一的明信片了。不過這個人興趣貌似不在他們身上,他緩緩走向黑閃的屍體。當他側身面對自己時,索拉留意到,這人纖細的手指上套滿了大大小小的指環。

這?全是世理陣?待視線上移,在這人側臉上紋着一個不大的符號——一個圓圈中一團黑色的火焰被一把尖刀斬成兩半。這個符號瞬時勾起了索拉的回憶,那還是不久之前蒙德叔對自己說的畫話。

“索拉,在首都有兩類人,一個你千萬不要惹,一個你不能搭上關係。”

“賽奇教的那群人嗎?”

“對,還有一類就是采血人。你的身份就更不能和他們扯上關係。”

“什麼是采血人啊?”

“很好認,他們的臉上都紋着一團被斬斷的火焰。這群人或多或少都欠教會什麼,他們獵殺黑閃以便收集血液,來償還欠教會的債務。總之,不能和他們扯上關係。這是我的要求!”

“你是采血人?”

“是誰殺掉這頭黑閃的?”他的話中沒有附帶任何感情色彩。

“……”

“是誰殺掉這頭黑閃的?”一絲壓抑着的威脅纏繞在話語間。

“我們。”毫無力氣可言的索拉只能硬着頭皮回答道。

男子一步一步地靠近,那面無表情的臉給予的壓力絲毫不比黑閃來的差:“噢?想不到能在這看見萊卡翁。”

索拉觸電般的摸索着自己的腦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兒,自己的帽子再次消失。有一個識破自己身份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索拉貝齒緊咬,琥珀色的雙眼死死瞪着這位來歷不明的男子。

“嘁,我對你是誰並不感興趣。”隨着距離的縮短,男子的語調漸漸加重,就像惡魔的低語,直到他幾乎將臉貼到索拉心口。四目對視,索拉沒有怯懦,勇敢地和他對視着。男子動了動鼻子,彷彿在嗅着什麼:“你的朋友,有股熟悉的味道啊。沒錯,像是黑閃的味道!”他面目猙獰,在念道‘黑閃’兩個字是,整張臉都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氣,“再問一遍,是誰殺掉這頭黑閃的?”

“是我的朋友,就是這樣他身上才沾上黑閃的氣味的!”索拉聲音不小,但和男子針鋒相對。果然蒙德先生的話是對的,怎麼能和這種瘋子打交道。

“這樣嗎?那……”男子像是還有什麼問題,但突然被一個嬌小的身影撞開了。

“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師傅和黑閃有很大的過節,在處理黑閃的問題上異常的執着,看起來性格有些怪異,其實上心底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希望小姐你不要太在意。”索拉看清了這位說話的孩子,看起來舒展不了手腳的厚重破舊棉衣,紅綠相間格紋肩帶,小巧玲瓏的嘴,湛藍的雙眼,還有一絲難以發現的腮紅,柔順的金色長發被分成兩股披在胸前,擁有美人坯子的人小時候應該形容為十分可愛,“這是你的帽子是吧。”

既然對方已經擺足了善意,索拉也就放鬆許多,一邊接過自己濕漉漉的帽子扣在腦袋上,一邊露出了自己招牌的笑容:“謝謝你。”看到索拉露出了笑容,女孩也開心了不少。

“我的出世方式,還輪不到你來教。”顯然男子對女孩的行為並不滿意,但也沒有過多責備,反而朝着索拉繼續問道,“萊卡翁,你們是在哪裡遇到黑閃的?”

“我不叫什麼萊卡翁,我有名字,索拉·馮·康斯坦因!”要不是索拉現在有些脫力,她肯定回站起來揍他一頓。她十分反感有人用萊卡翁來稱呼她。

“師傅,你怎麼這麼討人厭啊!”女孩推着男子向黑閃的屍體走去,“師傅就安心的處理好黑閃的屍體,和別人交流方面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

“嘁。”男子雖然看似極不情願,但依舊回到黑閃身旁擺弄起來。

“索拉,我能這樣稱呼你嗎?”

“嗯。”女孩來到身邊后,索拉再次鬆懈了下去,雙眼隨時都要閉上的樣子。

“索拉小姐,再次代表師傅他向你道歉。我的是溫蒂·希爾,師傅叫懷特,叫我溫蒂就可以啦。我師傅確實是一位采血人,但真的不是什麼壞人。”

“溫蒂,謝謝你。今晚我們經歷過太多太多了,我很困了。最後問你一個問題,有沒有遇到兩個人,一個是皇家禁衛軍的軍士長,一位是糟老頭醫生。”

“啊,原來那兩位是你的朋友啊,別擔心,他們很好正在馬車旁休息,索拉小姐就安心睡把,醒來就能看到他們了。”

“太好了,太好……”話音未落,索拉也陷入沉睡之中。

“這把匕首是哪兒來到的?”一旁的懷特從黑閃的眉心處將匕首拔了出來,望着匪夷所思的尖端處,若有所思。

“噓,師傅。索拉她已經睡著了,有什麼問題等她醒來再說吧。”溫蒂取下條紋肩帶,抖開后變成了一張不大不小的毯子蓋住兩人身上,“師傅去採集墨水吧,我回去叫喬布先生和威拉德先生來幫忙。”

懷特彷彿身心都沉浸在觀察匕首中,沒有回復溫蒂。直到溫蒂再次喊出‘師傅’時,他才淡淡地說道:“去吧。小心點,森林狼還沒有走遠。”

“嗯!”

送走了徒弟,懷特再次凝視匕首,那銀色的刀鋒剖開了光芒,讓他着了魔似的嘴裡念念有詞:“現在最不可能發生的發生了。

他看向一旁熟睡了兩人,繼續說道:“一切的答案都在你們身上,告訴我,讓我更有效率的去獵殺黑閃吧!”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龐大屍體,就像一個廚師毫無感情的看着擺放在面前的牛肉。就着從眉心拔出來的匕首,他熟練的切割着黑閃的肌理,一層有一層的肌肉被剝離,他像一個細緻入微的藝術家,在將黑閃的內在美展現給他人。在月光的照耀下,他露出瘋狂的笑容,是一種發至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