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前輩,失憶了……?」

「是這樣。」

雖然一不小心闖了不得了的禍,但御守還是先被少女帶到了她的房間,或許是這裡總比浴室要好說話一點吧。

房間里並沒有開燈,僅靠窗外的月光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照明。少女裹着浴巾坐在床沿,雙腳來回擺動着,居高臨下地看着在她面前伏地謝罪的御守。明明是一副可愛的模樣,卻一邊皺着眉頭一邊投來抱怨的目光,這很難不讓御守產生什麼奇怪的興趣。

「但是前輩剛才有好好地叫出風鈴鈴的名字哦?連夜空結界也記得。」

「只是靈光一閃罷了……看見你的那一瞬間,腦海里不自覺地就浮現出了『山吹風鈴』這四個字。關於其他的事情,我已經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看着御守不像是裝出來的困擾的模樣,山吹歪了歪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反倒是我才更想知道,你認識我嗎?為什麼叫我『前輩』?」

「只是『認識的人』哦。」

「認識的人?」

「雖然才聽森谷老師說會把前輩帶回來,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見面啊……風鈴鈴一開始以為她只是在開玩笑,結果一點準備都沒做。」

「從剛才我就很好奇了,為什麼你們都那麼喜歡講謎語。」

只有對方知道自己的事是很可怕的,這會讓人產生情報不對等的壓迫與恐慌。而對於失憶者的御守來說,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更是被內心的空白給無限放大了。

可是……從現狀來看的話,剛才的確是他有錯在先,而他會出現在這裡本身又是有恩於這座茶館。這讓御守就算有再多的疑惑,也沒法一口氣坦率地全講出來。

他看着眼前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浴巾少女,謹慎地等待下文。

「前輩知道風鈴鈴是誰,風鈴鈴也知道前輩是誰。僅僅是這樣的關係。……不過,如果前輩願意為我做些什麼的話,再多告訴你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還有我能為你做的事情嗎?這樣胡亂地想着,御守也困惑現在什麼也沒有、什麼也做不到的他,還能怎樣成為少女的力量。

「御守前輩,你可以保護風鈴鈴嗎?」

然而,很顯然。

還有着即使不是他,作為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保護……?」

他只是在嘴上重複這個詞,根本沒來得及咀嚼思考。

——咚!!!!!!!

沉重的碰撞聲,頓時在整座茶館裡發出了巨響。

『給老子出來!!!』

「是誰!?」

聽到室外傳來粗魯的喊聲,幾乎是下意識地,御守拔腿就跑出房間,連室內鞋都沒脫,踩着涼拖趴到了陽台的欄杆上。

一個,兩個,三個……

戴着太陽鏡的,穿着夏威夷汗衫、破洞褲的,身後背着狼牙棒、站姿張揚得六情不認的。

這樣三個不速之客,正在粗暴地敲着茶館的大門。

(為什麼這種時候會……?)

『「琉璃星舞」!別躲了,老子知道你在裡面!要是不乖乖出來的話,老子就把這破店給砸了!』

御守一下子意識到情況的危急。為什麼這麼大的動靜雲洋卻根本沒有出來的跡象?那個叫森谷的呢??這座茶館的店主呢???

隨後,他才想到了什麼。

——「可以保護風鈴鈴嗎?」

這三個人搞不好是盯着山吹來的。剛才那群傢伙口中出現的「琉璃星舞」,想必也是和她有關的什麼詞吧。

可是,為什麼會有人大半夜的特地來這種地方抓一個女孩子?

雖然很想搞清楚現狀,但已經沒有悠閑地思考的餘裕了。

(可惡,這是非要讓我來出手的意思嗎!)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救回到這裡,不知道自己對於那個少女是怎樣的存在。

但是,一個女孩子就這樣在自己面前壞人被欺負的話,還能有不伸出援手的道理嗎?

就在後面的人準備拿起背在身後的狼牙棒強行砸門的下一秒。

「都給我適可而止!!!」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如手起刀落般乾脆地踹飛了正要揚起的鈍器。

「你個混蛋——」

失去狼牙棒的人一下子暴躁起來,作勢就要飛撲,而落地起身後的御守只是背着他一個側步,在對方猛撲個空后還以利落的肘擊。

被反制的對方倒摔回了原地,吃力地爬起身來后,謹慎地背光看着眼前的少年。

(雖然只有一層樓的高度,但就這樣跳下來果然還是太勉強了。要是沒有以那個傢伙揮棒的力道做緩衝的話……)

儘管因為剛才的飛踢而全身作疼,御守還是保持着冷靜的模樣轉身看向三位不速之客。

「你們是誰,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哈哈哈!別裝了,你以為我們特地追到這裡是為什麼啊?」

墨鏡男理所當然地攤了攤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御守餘光瞥見門口的兩座長椅已經被破壞地殘缺不全了。

而且。

(被他們當成這座茶館的人了嗎。)

「雖然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意圖,但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煩請原路返回吧。」

「開玩笑。」

夏威夷汗衫很誇張地說道,

「從那個叫雲洋的在東瀛里被那個倒霉的女孩子緊追不捨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注意了,一路跟到這裡,還很明顯地聽到了『山吹妹妹』這個詞。你們不會以為換個人出來講話就可以瞞天過海含糊過去了吧?說真的,把她交出來對你們沒有壞處。」

可惡,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最開始撞門的人也撿回了狼牙棒,揮舞着就要砸過來。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說的『山吹妹妹』是誰。」

「那和你沒話講了,給我受死吧!」

御守立刻做出格擋的姿勢,但狼牙棒並沒有如同想象中的侵襲過來。

取而代之的,是狼牙棒兩邊猛然飛出的一截截斷木。

「?什麼時候——」

快速提起重心,他雙腿發力不斷後跳着,而橫飛的斷木就在下一瞬接連插進他前一秒所停留的地面上。

當他把視線重新投向前方的時候,驚覺那些斷木是被破壞的兩座長椅的殘骸。

(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的腦袋停轉了片刻,隨後意識到一件事實。

(這些傢伙不是普通人……)

能夠憑空操控身旁的物體,並按照軌跡攻擊對方。

雖然因為看上去過於超現實而讓人難以置信,但這樣的力量在這座城市,或者說這座島上並不少見。

「念力系,嗎。」

「你哪來的閑心在那嘀咕啊。」

狼牙棒在眼中赫然放大,御守盡全力往外側躺了過去,在對方砸空之後,他連滾了好幾圈,原先插在地上的斷木被重新操控飛起,一截截穿過起身的御守身體的空隙,把他像釘在十字架上的罪人一樣禁錮在了原地。

(糟糕!……)

被奪走行動能力的御守瞪着對方揮舞狼牙棒不斷向他走來。

「哈哈哈,這就是抵抗的下場!很喜歡裝英雄是嗎?我讓你裝,喪家犬!」

墨鏡男無情地發出嘲笑。

「所以早就說乖乖交出那個女孩就什麼事都沒有的,這就是逞強的後果啊小屁孩。」

夏威夷汗衫也裝作很可惜地擺擺手嘆息道。

「抱歉,這是你自找的。」

狼牙棒把脖子上的關節扭得吱吱作響,一步步向他靠近。

要在這裡結束了嗎?

御守首先產生的是這樣的想法。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一時腦熱,想都不想就跳下來和這三個人正面為敵。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一心想着保護山吹,到最後都沒有把她交給對方。

結果到頭來,連自己的命都要丟掉了。

他們看起來很明顯是做得出這種事的人,而且即便在這種偏僻的地方發生命案,也幾乎不可能被警方什麼的追查到吧。

可是,他還不能在這裡結束。

「呵。」

「你在笑什麼?」

如果沒有了他,山吹多半會落到被抓走的境地吧。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了雲洋還沒出來,難道是臨時出門辦什麼事了嗎?或者說,他們正是盯中雲洋不在才大鬧過來的?

真是的,作為我的救命恩人你倒是負責任一點啊。

「裝腔作勢罷了,別管他,趕緊解決掉吧。」

他不能在這裡結束。他還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為什麼山吹這樣的女孩會被他們盯上?如果被抓走了會發生什麼嚴重的後果?

這是他怎樣也不敢想的。

最重要的是,她拜託自己了。

讓御守保護她。

雖然搞不懂她當時為什麼能一臉輕鬆地說出這種話,但是。

僅僅憑藉這一份話語,就能成為御守不敗給這些小混混的全部力量。

嘭!!!!!!!

狼牙棒應聲砸下,硬物斷裂的聲音迴響在夜空下的沙海上。

然而。

斷裂的並不是御守的身體,而是插在他身邊的一根根斷木。

「什麼?」

沒有了斷木的束縛,御守再次直起身來,毫不猶豫地用膝蓋踢向來不及反應的狼牙棒。對方的身體頓時彎成「く」字形,乾嘔着飛了出去。

「沒有打中?怎麼回事?」

「快給我攻擊,攻擊啊!!」

剩下的兩個人一下子慌了起來,操控剩下的斷木飛向御守。

而無一例外地,所有的斷木都像憑空穿過御守的身體一樣,毫無意義地插進了他身邊的地面。

「你、你是怪物嗎?!!!」

墨鏡男首先癱倒在地上,一直戴着的太陽鏡從臉上滑落,露出他驚恐的眼神。

而夏威夷汗衫則氣急敗壞地撲了過來,一拳蒙向御守。

「不好意思啊,」

左手橫向攔開對方的拳擊,露出他毫無防備的頭部。

「我不是怪物,是英雄!」

右手揮拳直擊,猛地砸在對方黃得發澀的臉上。

夏威夷汗衫也狼狽地倒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剩下最後一個人,揮舞着他那標誌性的狼牙棒,猛獸般張牙舞爪地奔襲而來。

但同時,也把他的弱點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在了御守面前。

這次,御守沒有選擇躲開。

他做出雙手正面接鈍器的動作,在對方離自己不到3米的瞬間縱身往前起跳,兩手合力推向對方抓着狼牙棒的位置。

「!?!?」

因為巨大的脫力,狼牙棒根本沒來得及落向目標,一下子改變了軌跡甩了出去。

而在這之後迎接他的,是御守如同火箭般的頭槌。

「咕——」

他被撞地一下子後撤四五步,頓時眼冒金星,拳頭也空無目的地亂揮。

看中這一刻,御守近身抓住對方的手臂,用上全身的力量,將對方的整個身體從頭頂拋出一大圈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對方還想起身,御守緊接着一個下壓腿,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腹部,將他徹底制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慘叫的不只是眼前的手下敗將,還有一開始就倒地不起的墨鏡男。不……因為墨鏡已經掉了,再這樣叫他是不是不太好?

拋開這些問題不想,御守只是半轉過頭,斜瞥向身後的兩個人。

「怎麼,還想繼續嗎?」

「你這傢伙……!」

對方不甘的心情大寫在了臉上,但面對眼前根本打不中也打不過的怪物,他們只能咬牙切齒地乾瞪眼。

見他們沒有認敗的意思,御守鬆開踩着狼牙棒身體的腳,一步步向他們走去。

「如果你們還想打什麼壞主意的話,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嗚噫噫噫——」

「但接下來,就不會是癱倒在地那麼簡單了!」

「你你你給我等着,別以為我們會那麼輕易地就放棄了!」

墨鏡男這才手腳並作地爬起身,扶起夏威夷汗衫,繞過御守,拖着狼牙棒和他的鈍器落荒而逃。

——話是這麼說,但因為這附近都是一望無際的荒漠地形,三個小混混協調性為零地慢慢跑遠的樣子就顯得特別滑稽好笑。

而御守也終於撐不住身體的壓力,一下子癱坐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