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MIMORI】

說起逃跑這方面,御守意外有着驚人的天賦。

即使小腿負了頗為嚴重的傷,也絲毫沒有影響接下來的規避路線,明明繞着這圈集裝箱有近五十米的距離,竟還能保持原速不脫軌地循環數十個來回。

果然之前會被命中是因為沒有集中精力的緣故吧,看來就算對方是山吹也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啊。

但正因如此,御守更不能再次受到攻擊,不然事後山吹一定會非常愧疚的。

從山吹被「迴廊波動」控制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分鐘了,再按照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刺下去的話,就算是世界冠軍也會吃不消。為了扭轉局勢,必須要找到解除山吹被控制的關鍵。

要在這種逆境中兼顧自身和對方的感受,御守不得不做出犧牲。

眼神不斷在破空的星矢之間移動,他想到了這樣一件事。

獵戶座擁有能夠刺穿肉體的強度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它們之中絕大部分都擊中在了地面和集裝箱上,為什麼這些地形反而沒有遭到太大的破壞,甚至連「被星矢擊中過」這種痕迹都不曾留下?

結果已經很清晰了。

御守的目光在寬闊的空間中迅速打轉,開始並沒有找到合適的鐵皮來充當盾牌,直到他繞回集裝箱群的出口處時,躲在拐角等候着的雲洋突然甩過來一面巨大的透明物。

是鋼化玻璃!

御守一手接過橫飛而來的透明物,為了印證他的猜想,在躲閃星矢之餘將鋼化玻璃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而就在利箭像是要擊碎玻璃的一瞬間,這由星光凝聚而成的能量體猛然向後震散開來,只是給御守施加了相當力度的衝擊后,便化為點點星光消散在了空中。

成功了!

御守對現狀迅速地做出了分析,得出了「獵戶座具有針對人體的特異性」的結論。

既然這樣的話……

他用鋼化玻璃封住正向的通路,邊承受着星矢的衝擊,邊朝着山吹踏出堅定的步伐。

這時,只是在旁邊看戲的金髮少年終於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但也只是片刻。

現在的情況還沒有糟糕到他本人不得不出手的境地。

被控制的山吹也漸漸停止了無意義的消耗,兩眼失焦地望着手心處,像是在調用其他的星座。

好機會!

御守有意識地提了提速,一口氣將距離縮短了三分之二。接下來,只要做到壓制住山吹,讓她不能繼續使用能力就好了。

只要壓制住山吹就好了。

這樣打算着的御守,遺漏了非常致命的一點。

就在他到達伸出手就能夠碰到山吹這個位置,為了以傷害對方以外的方式扭轉局勢而撲向山吹的一瞬間,突然像是走樓梯踩空了般重心失衡,在本該站着山吹的地面上摔得七葷八素。

(怎麼會?!)

勉強將鋼化玻璃斜過一個角度撐起身體后,他的目光投向了空中的某個位置。

山吹正以居高臨下的姿勢懸浮在那裡。

(這就是天鵝座的力量嗎……)

等到他搞清楚現狀后,山吹又朝着這邊發射了一連串的星矢。雖說這對持有鋼化玻璃的御守並沒有多少效果,但即使是這種程度的消耗也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了。

被擊敗只是時間的問題。

「喂,再掙紮下去已經沒有用了哦?」

戰鬥間隙,一旁的金髮少年突然插話道。

「不……」

「你沒有必要嘴硬,我會讓你輸得體面一點的。」

「被本該拯救的對象打敗什麼的,明明這才是最沒面子的事情吧……」

「也是,不過。」

金髮少年象徵性地指了指左手腕,語氣傲慢地說:

「這邊實在是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還不肯放棄的話,我是不介意親自動手做個了結,你意下如何?」

「那就來吧,不過那就是我們之間的戰鬥了,作為代替,你不要讓山吹牽扯進來。」

「『我們之間的戰鬥』嗎,真是的,你到底是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啊。」

金髮少年滿不在乎地從沙發上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后,眼神銳利地刺向御守。

「得讓你認識到作為螻蟻該有的弱小才行吶。」

這期間,御守一直沒有過大的情感起伏,但當他看到山吹默不作聲地離開舞台中心后,還是暗自鬆了口氣。

以及,當他注意到對方口中的某一句話時的疑惑。

(為什麼他會沒時間?)

「首先是礙事的玻璃。」

一道連空氣都為之震顫的白刃席捲而來,手起刀落地切開了御守擋在身前的鋼化玻璃。

這是念動力高密度地集中於一條直線上時,具象化而形成的念動刃。

(他明明在等着「迴廊波動」展開不是嗎?按道理來說,拖時間才是他的目的才對。)

「然後……是礙事的你。」

從金髮少年身前不斷生成的念動刃,朝着御守以必殺的氣勢俯衝而來。

為了躲避這些連碰到一下都是毀滅性打擊的死亡光波,御守極盡最大的努力來預判與走位,愈發加速了他生理上的疲勞。

(難道說,他有着不得不趕緊去處理的急事?)

「果然有兩下子,不過你也就只能做個拚命逃跑的懦夫罷了。」

直到現在,御守還能站在這裡的原因,都是因為他的確是逃跑着過來的。如果只是單純的戰鬥方面的話,御守是不好反駁什麼,但對方的語氣中明顯充斥着其他的意味。

為了救出山吹而不惜一切代價來到這裡的御守,如果連這樣的執着都不被認可的話,那他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我唯獨不同意你這句話!」

「哦?你的意思是你不逃跑也能找到打敗我的辦法嗎?別說笑了,這種事情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對吧?!」

「……」

雖然御守也想,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連能力都沒有、只能靠逃跑勉強硬撐下去的弱者啊。

???

等等。

他真的找不到打敗「迴廊波動」的辦法了嗎。

——「就算前輩的『新生人格』沒有能力,也不一定代表『另一個前輩』沒有能力吧?」

說到底,御守也只是失憶了而已,前後兩個人格還是在同一個大腦裡面的。

想要找回記憶的確很困難,但這並不代表原生人格的能力也被塵封在了大腦深處。倒不如說,他或許可以臨時借用一下自己原本擁有的能力。

要說為什麼御守會產生這種想法的話,一個沒有能力的人腦子裡不可能會裝着如何控制DMC念力場的知識的吧。

想到這裡,御守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是在被敵人壓制住以後,會讓敵人產生「他該不會藏着底牌吧」之疑惑的、自信而狂妄的笑容。

「你什麼意思?」

金髮少年如期陷入了迷惑之中。

「從一開始就低估我,真是你犯過的最大的錯誤。」

「你是說你……?不,你應該沒有能力才對!」

說實話,這的確讓金髮少年懷疑起了御守的實力。他反覆地回憶着,發現「念力壁壘」對外界的防禦的確有漏網之魚。如果數據沒有出錯的話,只能認為御守已經強到連「念力壁壘」都阻擋不住的程度了。

御守保持着詭笑,默不作聲地向金髮少年靠近。金髮少年不禁顫了顫身體,像是為了確認什麼般怒吼道:

「我低估你?少給我來這一套了,反正都是臨死前的虛張聲勢吧!」

他再次揮出一道念動刃,徑直劈向絲毫沒有躲閃的御守。

「不管你想耍什麼花招,這麼短的距離我絕對不可能輸!」

如果以肉體接下這一擊的話,御守絕對會連一絲痛苦都沒有地、被活生生地劈成兩段,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悲劇在自己身上上演。

但這一切並沒有發生。

「什麼……?」

金髮少年並沒有看錯,念動刃的確以無比精準的角度穿過御守了,甚至連肉體被切割而發出的撕裂聲都能清楚地聽到——

但御守仍然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並一步一步地朝着他繼續走來。

「『肉體再生』(Automatic Reverse)?不,再怎麼說連傷口都沒有留下也太……」

他又接連向御守發動了幾輪攻擊,但它們都在要擊中御守的一瞬間,像是整個失效了般越過了御守的身體,無意義地在空氣中被衝散殆盡。

簡直就像是御守變成了念力絕緣體般不可思議。

「喂,我可是提醒過你了,下三濫!」

御守攥緊拳頭走到金髮少年的跟前,毫不遲疑地揮出了手臂。

金髮少年急忙用雙手抵擋住迎面轟來的拳擊,腹部卻冷不防地中了一腳。他往後趔趄了好幾步,為了緩解疼痛而大口地喘着氣。

「這,這不可能!我明明在身上也製造了一層『念力壁壘』,為什麼你能那麼輕易地突破?!」

一向習慣使用念動力戰鬥的金髮少年,並不屬於擅長肢體搏鬥的類型。

而御守根本不給他緩神的機會,追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把金髮少年一路逼到了集裝箱群的角落。

「可惡……」

「給我好好看着吧,『迴廊波動』,這就是你口中的懦夫,把你這個自大的傢伙揍到苟延殘喘的一刻!」

雖然御守的語氣明顯地暴露了他在宣洩怒火,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行事正義。

只是一直處於弱勢的金髮少年,突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御守察覺到這一點,又提起了一絲警惕。

「我說,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背後傳來,他低下頭,猛然發現一支星矢正以貫穿腹部的姿勢插在他的身上。

「你!!不是說好……」

他的話被強行掐斷了。

再也來不及躲避的箭雨,密集地刺穿了御守的身體。

金髮少年撐起身,嫌棄地撣了撣衣服上的灰,說:

「天真啊,還真以為我會蠢到和你這樣的熱血少年硬碰硬?話說這種和敵人定下的約定,真的有遵守的必要嗎?!」

局勢的扭轉往往是在一瞬間,並且只需要這麼一個契機,就能讓某一方得到決定性的勝利。

意識到這一點的御守,已經渾身脫力地倒在了血泊中。

連再回頭看山吹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儘管不久前剛挨了一頓毒打,金髮少年還是恢復了盛氣凌人的模樣。

「這個地方真不是個久留之地,嘛,姑且再陪你玩玩好了。不過,這回可就是單方面的虐殺了哦?」

小腿、大腿、背部、脖子,來自全身上下的劇烈疼痛像是火焰般灼燒着御守殘存的意識。他想用手撐起上半身,才發現四肢都已經失去了知覺,而強行承受痛苦的代價,則是鮮血從傷口中不斷的噴涌而出。

「……」

想要說些什麼,從兩片鮮紅的血唇中吐出的只是模糊不清的嗚咽。

「不過看你這情況,似乎也不需要我再動手了。」

做着這樣打算的金髮少年,突然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

「嘁,樓下那群傢伙已經打上來了嗎。」

他放棄了回到沙發上的想法,而是從集裝箱群中找到了一條隱秘的通路,拋下這麼一句話:

「你們慢慢在這裡玩吧,我可要先行一步了。反正等到『迴廊波動』成功展開,再來回收你們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