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就因為凜澪發著低燒身體不舒服,整晚發出着呻吟,讓我完全沒能入睡,索性我就整晚醒着照顧她了。昏睡中的凜澪時不時會喃喃道‘我不是這樣的女孩’、‘都是因為詛咒才會’、‘小艾不要討厭我’這些夢話。

我大概能明白這些話的意思,我當然不會因此討厭凜澪,恰恰相反,能見識到凜澪的各個方面的樣子,讓我不斷對她喜愛有加。

我知道凜澪現在因為被愛詛咒的影響很喜歡我,只是我更想知道,在這份並不真實的愛意之外,凜澪對我的真實看法是怎樣的呢?我很喜歡現在愛着我的凜澪,但又很清楚假如沒有了被愛詛咒這層關係,我或許會對真實的凜澪完全不是這種感覺。

那麼被愛詛咒解除后,我們會怎樣看待真實的彼此呢?在這一周的相處過程中,這種想法時刻充斥着我的腦海,總的來說就是缺乏信心,不能確信我們已經建立的一周的羈絆能否經受真偽的考驗。

從手機屏幕的顯示確認了今天就是8月28號,是被愛詛咒對凜澪發動后的第7天,最後的解除時限了。壓迫感、煩躁、懷疑、胡思亂想等種種思緒混亂交織在心頭,導致昨晚也沒能安眠,在清晨時分就早早醒來了。凜澪因為身體在恢復,所以睡得特別安穩,而我則在一旁想着關於被愛詛咒,關於我們的事。

我這周一直先考慮的都是要先解除被愛詛咒,但是在此之前,我對凜澪的真實想法是如何的呢?我趁勢就向凜澪表白形成了一周的交往契約,也確實在相處過程中對凜澪不斷產生好感,但是這就能稱之為愛情嗎?我不這麼認為,在我的愛情觀里,相愛的前提必須是真心,那麼因被愛詛咒形成的虛假的感情必然不是真心相愛,所以我和凜澪的愛情論不成立。

只是,我並不反感為了尋找真愛、確認真心而因某種契機開始的嘗試行為。嘗試交往、嘗試戀愛,如同人於世不斷嘗試和挑戰,一步一步尋找到自己的追求,當找到的那刻,這段嘗試發展的感情就會自然變成戀情了。

按照這樣的觀念,我和凜澪現在也只是在嘗試而已,而在這周的交往中,我所能確認到的是,我喜歡因為被愛詛咒而對我抱有愛意的凜澪,僅僅如此,一個微不足道的事實。一份完全不能稱之為愛,甚至無法發展成戀情的感情。

那麼我想要維持這樣的感情嗎?想要保持這樣的關係嗎?只要被愛詛咒不解除,凜澪就會一直愛我,我也喜歡這樣的凜澪,當這件事已經不能改變的時候,那就是既定事實了嗎?不!只有這樣是我不能容許的,我堅決不能接受這份並不真實的會永久持續的感情。這無疑會成為束縛我一生的枷鎖,根本不是愛,是名副其實的詛咒才對。這已經跟喜歡與否,我們雙方如何看待彼此都沒有關係了,我所要做的只是清除正在操控凜澪感情的病毒,把真實的她原原本本地喚回,讓她能夠以自我的意志繼續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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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小艾你的黑眼圈好搞笑。”

這是凜澪睡醒后見到我樣子的第一句話。

“也不想想是誰害我無覺可睡的,我那麼悉心照顧你,居然還要被你嘲笑,真是心酸啊。”

“啊哈哈,真是抱歉。說來我身體能很好的活動了呢,昨晚好像也睡飽了,現在精神和精力都很充沛。”

凜澪坐起在床上活動着身體感受自己的狀態,看來是完全恢復了。

隨後我們像往常一樣輪番洗漱,經過昨天一整天的陰沉天氣,今天重見陽光,我拉開窗帘打開窗戶,任由光照沐浴暖風吹拂。

我們雙雙梳理完畢,換好衣裝,在小圓桌前吃起外賣的早餐。凜澪完全沒有在意在她倒下的時候是誰幫她換上睡衣的真是太好了,不過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凝重表情,整個早飯過程我們並沒有什麼交流。

餐后把東西都收拾乾淨,我和凜澪面對面圍坐在小圓桌前,因為時限已經要到了,我打算直截了當地詢問凜澪當下的想法,已經沒有能繼續拖延下去的時間了。出乎我意料的,在我開口之前,凜澪已經搶先說出了話語。

“非常感謝小艾這兩天乃至這一周的照顧。”

坐姿乖巧,態度端正,表情嚴肅,凜澪就這麼直視着我的雙眼說著。

“我也很清楚小艾急着消除我中的被愛詛咒,所以我會如實說出我的想法的。嗯,也就是說……”

逐漸提高音量的凜澪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雙手拽住衣擺握拳扯了扯,像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以後,用連尾巴都隨之翹起的高昂狀態道出。

“我,不想解除被愛詛咒。”

無論是前傾的身姿還是堅定的眼神,都明確着凜澪當下真實的意志,我被怔住了,但是要給出回應,要把我們兩人的想法都確認過後,給這件事一個結局。

“可以說一下理由嗎?”

我也回以認真的態度和語氣。

“我喜歡小艾,我喜歡愛着小艾的這種感覺,這一周與小艾的同居是我十幾年來最感幸福的時光,我希望能一直維持下去。”

“即使這份愛不是本心?即使我們的關係是建立在虛假的契約之上?”

“我不介意,只要我明確現在是愛着小艾的,今後也會一直愛着小艾,這樣就足夠了。”

凜澪按着胸口所發自心扉的話語,在我聽來是那麼的沉重,太過沉重以至於我會承受不起的。我無言地低下頭,用手撐住額頭,手指抓緊了一把頭髮。

失策了啊,真是的,即使說著要作出改變,我卻始終是個自私自利總是優先自己想法的人啊,這次也是,沒能站在凜澪的角度看待問題,我應該要預測到的,凜澪會有這種想法的可能性。

當下我聯想到,動畫中也有過這種要讓全人類置身幻境之中或活在夢裡,然後永久的幸福至死的反派BOSS呢,然後總會被正氣凜然的主角滿嘴說著真實和虛假、相信可能性之類的正論所打敗。講真,我在愛麗絲那個年齡開始就想着,不管是反派還是主角,都不過是擅自堅稱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他們憑什麼就代表了其他人的想法呢?想來,這也是我疏遠他人的原因呢,我討厭強行灌輸自身想法給他人的人,也相信着人類是無法互相理解的這句話,既然誰都無法改變誰的想法,也不能像動畫中那樣消滅另外的一方,那何必多費口舌多作交流呢?

萬萬沒想到,有朝今日,我居然也會站在需要跟人互相理解的立場上,太難了吧,不同人生經歷、不同思維見解的人想要達成共識,而且就算做到了就會妥協嗎?就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嗎?我反正不抱有任何期望。

“那,雖然我說不出什麼慷慨激昂的正論,就姑且說一下我的想法吧。”

我調整好感情和思緒,重新抬起頭直視凜澪。凜澪聽后馬上直起腰擺出了洗耳恭聽的架勢。

“很抱歉,我無法對凜澪至今的遭遇感同身受,也不清楚被愛詛咒所產生的這份感情對凜澪而言有多麼重大的意味。就我個人而言,我不想被這份明明並不真實卻沉重無比的感情束縛自己的一生,更不希望凜澪被這份感情誤導終生。”

凜澪立刻掛上陰霾的眼神向我訴說著此刻的悲哀,但很快就切換出樂觀的笑顏作出掙扎。

“這樣啊。其實小艾完全不必感覺到壓力,我們只要正常的相處就可以了,這就是我希望的事,完全沒有被誤導哦。”

“凜澪現在的所做所想完全就是被愛詛咒所影響着的啊,你如果在解除了詛咒以後依然有這樣的想法,到時我們才能夠重新開始啊,你明白嗎?”

我盡量語重心長地讓話語傳達到位。凜澪開始動搖了,眼神在閃躲着,我想她應該是明白的,自己已經被這份無中生有的愛意迷惑得有多深。

“欸,小艾明明說過會和我一起努力面對未來的苦難,難道現在就不能遷就我嗎?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拒絕呢?”

凜澪已經沒辦法繼續保持笑容了,反而在忍受着什麼痛苦一樣,是憋屈的表情。

“我所作的承諾是針對不幸詛咒的,是說你可以安心留在這裡,這跟被愛詛咒的問題是兩碼事。凜澪你不能逃避現實啊,就算你能依賴這份愛意逃避不幸詛咒帶來的痛苦,我也無法保證能一直愛護你的,這份愛的強制力只對你生效,萬一哪天我堅持不下去拋棄了你,你會因此受到最大的傷害的。我就是這樣的廢人啊,你現在愛着的我,並不能回應你的愛,對你負責到底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激動得雙拳緊握撐在桌子上了,音量不自覺的加大,把自己都嚇到了。

“笨蛋小艾,我也知道這是在逃避啊,可是,嗚,可是我明明,明明都已經遭遇到那麼多痛苦的事了,為什麼,為什麼就沒有人好好愛護一下我啊?嗚,難,難得我能喜歡上你,明明這種感覺是那麼美好,為什麼你就不能同樣的愛我啊?我都,嗚嗚,已經拚命努力了,嗚嗚,連想要保有這份感覺,想要讓它留在心中都不可以嗎?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凜澪激動地拍擊着桌子發出着‘啪、啪’的聲響,把小手都拍得通紅了,臉上涕淚齊流,任由情感胡亂地宣洩着,這些激烈的情緒流同過她的行為和話語不斷衝擊着我的內心,有什麼破碎的聲音在心中回蕩,悲傷、痛苦紛紛湧入心窩,我也想哭了。

想要回應凜澪的感情,想要現在就緊緊抱住她,告訴她我會保護好她。但是說不出口,做不出行動,我做不到,也不能這麼做。我只是個能力薄弱,一事無成的廢物,根本無法成為凜澪心中所想的那種值得依賴的偉大存在啊。

我只是也只能沉默着等待凜澪哭干淚水,等待她平復心情,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能說出口。讓凜澪這麼痛苦的罪魁禍首就是我,是因為我才讓她中了被愛詛咒,讓她中毒般對這份虛假的感情不斷加深依賴。果然從一開始就一直保持距離就好了,是我自以為是地與凜澪親近,加重了她的幻想。

又一次,我又一次讓女孩子在面前嚎啕大哭傷心欲絕了。‘我知道了,全都明白了’,當初姐姐在我面前用力擦乾眼淚,用決絕的眼神丟下這句話跟我離別的情景浮現在腦海中。

“我全都明白的,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哎?我被凜澪突然堅定說出的這句話拉回現實,只見凜澪快速站起身穿着拖鞋就奪門而出,隨着‘砰’的一聲門撞擊牆壁的聲響,她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我獃獃地看着淚水飛散到空氣中的貓耳少女從眼前背身離去的身影,與腦海中浮現的畫面,與兩年前那位曾經親密無間的姐姐拖着緋紅色秀髮殘影跑出房間的身姿重合在一起了。又要讓最親密的人因為自己的過錯被迫離去了嗎?不可以,要留住她!

當我反應過來追出門外過道的時候,已經見不到凜澪的身影了,往大街上張望能看到凜澪已經跑遠了的嬌小的身姿,短短的猶豫間隙,凜澪已經全力用魔法加速飛奔而去了。很厲害,這孩子也太清楚這麼做我就追不上她了吧。就算追上了攔下她了又能怎樣呢?內心不由地對自己挖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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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靠着走廊的圍牆,我垂頭喪氣地滑坐到地板上。凜澪這樣一個人跑出去,午飯要怎麼辦啊?不幸詛咒要是發作了,她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被愛詛咒的時限在即,眼下我只能為凜澪擔心,我能明白凜澪想被愛詛咒繼續影響她,讓她能夠依存,在我不認可的情況下,她會逃出去避開我也是合情的選擇,只要能夠把時間拖過時限,凜澪便能如願了。

那麼現在我該怎麼辦呢?說實話,已經不願意再思考了。我不想,也無法強求別人按照我的想法去作出行動。這是凜澪自己選擇的路,後果應該由她自己負全責,這麼想就好了嗎?

無計可施,思維開始逃避現實的時候,我察覺到了隔壁303單間打開了門,一頭銀髮戴着紅框眼鏡的美麗的暗精靈小姐正在探出頭好奇地觀察我。

“你們感情真好啊。”

雪莉爾對我說出了一句很無厘頭的話。感情好?我和凜澪嗎?我們這不是才剛剛爭吵完嗎,怎麼就好了呢?這個人都不會看氣氛的嗎?而且你這樣突然向我搭話我會很困擾的,我現在沒什麼心情應付與自身無關的事情了。

“聽到你們大聲爭論還有撞門聲,所以我好奇你們在幹嘛,請問發生什麼了嗎?”

見我沒有應話,雪莉爾語氣平淡地繼續提問。看來是我們騷擾到鄰居了,對於別人的再三搭話,我總得給個答覆才行。

“對不起,吵到你了。在你聽來,我們像是感情很好的樣子嗎?”

原本只是想簡單道個歉的,但不自覺地把對第一句話的疑問也說出來了,說話的語氣也有點沖,在自己聽來都充滿了自暴自棄的感覺。

“能為一件事情各持己見這麼激烈的爭執,不就是感情深厚的體現嗎?稍微有點羨慕呢。”

比起思考激烈爭執是否等於感情深厚這個問題,雪莉爾輕聲說出的羨慕一詞更吸引我的注意力。我驚奇地看着雪莉爾走出房間來到我身邊,穿着居家便服的她照着我的姿勢靠在牆邊抱腿坐下。

“你不是為了和那個女孩去約會還專門來諮詢我了嗎?一起去遊樂園也玩得很開心的樣子。怎麼就吵起來了呢?”

看來雪莉爾是想關心我和凜澪發生了什麼,這或許就是女孩子的戀愛腦吧,對鄰居的戀情也滿是好奇?說起來她怎麼知道我們去遊樂園玩得怎麼樣?還有不要這麼輕易就坐過來啊,很尷尬的。算了,我沒心情去多想,也沒興趣把自己的事當八卦說給鄰居聽。

“沒什麼,就普通的吵架。”

這能算是吵架嗎?隨便了,能應付過去就行。

“我都坐好當你的傾訴對象了,你就這麼敷衍我嗎?”

雪莉爾依然是沒有太多起伏的淡然語氣,臉上也沒有表露出表情,只有那雙鏡片后的碧眼明確訴說著不滿。傾述?我自認是有什麼事都自己默默承受的類型,還是很少有人會想要開解我呢,畢竟我也不怎麼跟人交流。

“凜澪生病了,我被拜託照顧她,好像讓她有所誤會喜歡上我了。我想讓她清醒過來,她不願意,所以就發生爭執了。”

結果我還是傾述出來了,因為不能明說魔力輻射綜合症的問題,所以只能以我的交流能力作出這種蹩腳的解釋,能說通嗎?雪莉爾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就這樣?所以你就把女孩子弄哭跑掉了啊,真是沒用……唔……”

說著說著,雪莉爾就用雙手把嘴巴捂住了,然後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抱歉,我不太會說話,不小心就把想着的事直接說出來了。”

這算哪門子的道歉啊?所以你就是這麼想的咯,你其實是來嘲笑我的吧?

“就當是這樣吧,我也覺得自己沒用,現在正為此苦惱着。”

我也不想辯解些什麼了,不想多說就假裝認同吧,儘管我是認為自己為了解決這次事件已經付出了足夠的努力了。

“這樣啊。在我看來你們就是一對感情很好讓人羨慕的情侶呢。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我也不好過多評價,但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無疑是閃耀着的。不管你們最後作出怎樣的決定,只要能負責到底,我認為這樣就好了。”

“就是因為我現在沒有能力負責到底,所以才會煩惱啊。”

聽到我不假思索的即答,雪莉爾皺了皺眉毛,用難以理解我的表情盯着我。

“你在說什麼啊?在做一件事之前怎麼可能完全確認自己能力的極限啊?最重要的還是當下的想法吧,跟隨本心去做,做到極限為止才能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吧?”

說出了大條道理后,雪莉爾又誇張地雙手捂嘴。

“對、對不起,我又擅自說這種自以為是的話。”

聽到這些道理后,我覺得自己的思緒有被往正確的方向引導。

“沒事,我也覺得有這個道理。可是感情問題也適用嗎?”

我想要更清晰的感覺,想要找到問題的正解。

“哎?感情也是一樣的吧,要談着談着,在相處過程中才能明明明確,然後慢慢積累形成質變,沒有這個過程,從一開始就僅憑想象,是不可能知道感情能走到哪一步,又是好是壞的吧?”

“就是這個!”

雪莉爾被我突然大叫嚇到了,我從消沉變為激動地站起身。是這樣的,就是這個道理,我找到說服止步不前的自己的理由了!

伸手拉住雪莉爾小麥色肌膚的玉手帶她站起身,一頭秀麗的銀髮隨着她搞不懂現狀地歪頭而甩動。

“多虧了你,我想通了,謝謝你雪莉爾,已經沒問題了。”

“哦,噢。能幫到你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我微笑着目送雪莉爾回到房間,雖然她滿是疑惑,但確實多得她的一番話讓我想明白了。我一直都認為凜澪對我的愛意是虛假的,所以我們不能以這份虛假的感情相處下去,然後又因為我本身的性格,擅自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滿足凜澪的願望和需求。只是思考着‘能不能’的我自己,把自己的本心,也就是‘想不想’這件事給忽視了。

在凜澪提出了想要接受被愛詛咒賦予的愛意,維持跟我的交往契約的當下,我的本心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根本無需多問了,有這樣一位死心塌地愛着自己的可愛女孩,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啊!

其實我只是擅自覺得這樣是對凜澪的不負責任,認為自己能力尚不足夠。但也如同雪莉爾所說,如果我們雙方都有維持被愛詛咒活下去的想法的話,需要做的就是儘力讓這段關係走得更遠更順暢,力所能及就可以,就如同我這七天的的努力,需要承擔的、負責的,是我們一路上產生的結果,我所畏懼着的充滿未知數的情感變化。要是說到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的話,我可是對自己疏遠人群變成如今這種孤獨的人生從作出決定的那刻開始負責至今了啊。

倒不如說,正因為能力不足所以完全無法估算未來會發生什麼,我能做到的,明明只有儘力做好眼前的事而已。跟隨內心的想法而活,我一直是這麼活着的,因為覺得跟人相處麻煩所以選擇孤獨,又因為長期寂寞想要改變。到頭來,我還是只能決定自己的事,無法改變凜澪的想法,那麼就讓我來妥協吧,至少讓自己像個男子漢、像個有始有終的男人,去回應凜澪的感情。

明確了自己心中所想,接下來要做出的行動也就清晰明了了。首先給弗蕾婭報告一下現狀,然後去把凜澪找回來吧,這麼想着的我拿出手機發起通訊,站在走廊看向天空,幾朵白雲高掛上空,然後是一望無際的明亮蔚藍的天。

——————

盛夏的烈陽和高溫真不是開玩笑的,僅僅是全力飛奔一小會兒就大汗淋漓了。即使是這樣的天氣,車站裡依然有不少人在等公交車。回頭看着來時的道路,絲毫沒有小艾追上來的身影,真不愧是小艾,一如初見時的冷漠。也是,假如沒有被愛詛咒這層關係,以小艾的性格,我們會一直形同陌路吧,自私任性地跑掉的我已經沒有資格期待小艾為我付出更多了。

耳朵和尾巴都無力地垂下,我走進車站沒入人群,跟着人流踏上了第一台到站的公交車。因為我來到星環白鳥后一直都是輾轉各個寄居地,然後就會盡量閉門不出,所以儘管日子挺久的了,我還是對星環白鳥的各個地方都很陌生。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看看海吧,想起不知道在哪記住的這句話,我打開網絡地圖搜尋最近的海邊沙灘。正好我只是想着儘快逃離而沒有明確目的地就隨機上的這台公交車會抵達傳送站,到了傳送站就能直接傳送到這個知名的海邊景點了。

這時,小艾聯絡的通訊信息全息框從我戴着的四葉草髮飾樣式的移動終端彈出,我的第一反應是期待被回應了的歡喜之情,我是在期待小艾的挽留啊。我把這種感情壓下去,讓自己冷靜下來,小艾大概是擔心我一個人會因為不幸詛咒而出狀況吧,又或者是讓我回去繼續好好談談。不行的,我對這份渴望已久的愛意無法割捨,現在已經如同中毒般上癮了,說什麼我都不想讓這份情感終結掉。

我沒有接聽也沒有掛斷,而是選擇直接把移動終端關閉,為了讓小艾徹底找不到我,這樣就好。對抗不幸詛咒的加護魔法和弗蕾婭監測我的魔法的程式都是能不間斷運行的,關機會一同關閉的只有小艾聯繫我的手段而已。啊,突然想起,小艾並不怎麼會在日常用魔法來着,我一心逃離而全力全開的加速魔法反而讓小艾完全追不上我了!

用手指勾住脫下的人字拖,我光着腳踩在被陽光烘熱的沙灘上慢慢走着了許久。咸濕的帶着大海氣味的暖風不斷拂過,穿着清爽的人們在沙灘與海相連的地方享受着風和日麗下海浪的拍打,由於我只是在離得足夠遠的外灘行走,所以不管是海浪聲亦或人潮聲都吵不進我憂鬱的心扉。

只是心煩意亂地低頭走了不知道多久,當覺得累了的時候,正好走到了海邊的飲食區,各家‘海邊之家’這樣的店鋪形成了一條沙灘食街。我被攤位上燒烤的香味吸引住了,肚子發出了咕咕的打鼓聲,想着找個地方坐下休息,但因為分心而沒有注意看路,迎面撞上了行人。

我急忙恢復注意力看向面前,帶着淡淡清香的紅色髮絲從眼前拂過我的鼻尖。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看路,撞到你了。”

“小澪澪?”

“哎?”

在我連忙低頭向被撞到的人道歉時,與其同行的另一個人驚奇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讓我也吃驚地抬頭看去。

“露露姐?”

叫我的正是皮露露,把褐色中短髮綁起熟悉的側馬尾辮的她並不是辣妹打扮,而是符合這個海邊場景的性感比基尼泳裝,身上套着件薄紗罩衫。在露露姐身邊被我撞上的是位比露露姐更高挑的紅髮美女,在海邊仍然披散着長發,髮絲裝點着豐滿的胸部的同時也遮掩了肌膚暴露的玉背,泳裝外用披紗系成短裙,沒有能看出來的種族特徵,是純人類種嗎?還是同樣是翅膀隱藏起來的翼人種呢?由於這兩人的姿色太出眾,所以吸引着周圍無論男女的目光,不過她們兩人現在都看着我,讓我倍感壓力。

“小澪澪也來了這裡玩嗎?小艾沒跟你一起嗎?連泳衣都沒換,你是剛來的吧?”

露露姐打量我后拋出了一連串問題,我趕緊動腦想出能被接受的解釋。

“我是一個人來海邊吹風散步的,很快就回去了。”

“這樣啊。”

露露姐似是接受了我的說法,同時伸手捋順了我的頭髮,看來是一路上被吹得凌亂了,我自己都完全沒在意。

“這就是你說的上周搬來的小可愛嗎?啊,你好,我是露露的同學,名叫緋紅。”

紅髮美女微笑着親切地伸出手,我順着她的意思也伸出手與之相握。露露姐好像感到了什麼不滿,嘟着嘴給了緋紅小姐一個抱怨的眼神。

“只是同學嗎?算了。是啊,這是其中一個孩子。”

原來是對介紹的稱呼不滿嗎?看來這兩人關係很深厚的樣子。

“你好,我叫寧凜澪。露露姐你們是來這裡玩嗎?”

“嗯,趁着暑假最後的時間,跟同學們一起來玩的,現在是中午分頭覓食的時間。對了,小澪澪還沒吃飯吧,既然遇見了就一起來吧。”

我被露露姐說著一切都交給姐姐吧,然後不容分說地強制帶到了一家餐廳點了餐,三人一起吃起了午餐。緋紅小姐好像沒有意見,對露露姐愉悅地喂着我吃東西的場景也只感到很有趣的看着。

“明明我還什麼都沒說,為什麼露露姐會怎麼熟練地喂我吃東西啊?”

“都說了交給姐姐就好了,你就乖乖接受姐姐的好意吧。”

跟在遊樂園時像抖S一樣玩着調教play的露露姐不同,或許是在同學面前,露露姐真的像個溫柔體貼的姐姐一樣照顧着我。

“緋紅想讓我喂的話,隨時都可以哦。倒不如說,我很想那麼做!”

“一點都不想呢,反過來想讓我喂你也沒門,我拒絕。”

“緋紅,好冷淡。”

在一番互動之後,我們都進餐完畢了。吃飽后,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了,我是不是應該離開了呢,接下來要去哪呢,不,應該說接下來要怎麼辦才對。

“露露,我想吃剛才我們見到的那家特製雪糕,你去買三份回來好不好,我們就在這等你。”

“哎?那裡排着好長的隊啊,你不是說算了嗎?”

“難得來一次,不嘗嘗特色挺可惜的,吃完飯突然就想吃了,拜託你了。”

緋紅小姐雙掌合十地拜託着露露姐,露露姐接收到了緋紅小姐俏皮的眨眼訊號,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跑出去了。那家雪糕店我在海灘散步時也看到了,一直排着絡繹不絕的長龍,據說是來這片海灘非嘗不可的特色海邊風味雪糕的樣子。但是剛吃飽飯應該是不會這麼快想吃東西才對。

露露姐離席的現在,只剩緋紅小姐和我了,但是她們說好了買三份雪糕,是把我算進去了,我也不好意思說要走什麼的了。緋紅小姐只是不說話地細細打量着我,我是不是應該發揮一下擅長的打交道能力,緩和一下這沉默的氣氛呢?

“聽露露說小艾是跟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同居的時候,我真是大吃一驚呢。弗蕾婭小姐居然把這一點對我隱瞞了,真是的。”

“哎?”

改變了氣氛的是緋紅小姐的率先發話,聽了后,信息量所產生的種種可能性在腦海中閃過,我沒能把握住話語的正確導向,只得驚奇地回看正打趣看着我的緋紅小姐。

“覺得驚訝是不是?其實我是小艾的姐姐,啊,關於這點我還跟露露說呢,能請你幫忙暫時保密嗎?不然露露又要吵鬧好一陣了。”

溫言輕語地淡然陳述完這番話后,緋紅小姐端起紙杯喝了口水,隨後依然表情輕鬆地等候着我的反應。

“哎?哎哎哎哎!小艾的姐姐?”

反射弧略微延遲了一下,我發出了失禮又誇張的怪叫。怎麼可能,眼前這個即便身穿泳裝還是擋不住那份靜雅大氣的氣質的連我都覺得耀眼奪目的美人,居然會是那個初見連頭髮都不修整好陰沉孤僻的小艾的姐姐?我沒禮貌地指着緋紅小姐,目瞪口呆。

“啊哈哈,有這麼奇怪嗎?啊,你是指發色不一樣嗎?嗯,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啦,不過名義上我確實是他親姐哦。”

“是,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才怪!完全不明白啊,就是說小艾跟她是非親生的姐弟關係咯。她首先說的是我和小艾的同居,是對此感到不滿嗎?無法從她的微笑中讀出心思,話說我這算是在見家長嗎?啊,她有提到弗蕾婭小姐,也就是說……

“關於被愛詛咒我也是知情的。”

果然。

“咳哼,那麼請容許我確認一下。”

“嗯?”

緋紅小姐的表情突然認真了起來,眼神也變得銳利。我吞了下口水,準備迎接審問。

“你,澪澪?小艾沒有對你做些什麼吧?”

“誒?做什麼是指?”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能是做什麼呢?”

被婉轉地點出,我瞬間感到了害羞臉紅,回想起了發情的時候發生的事,我猛地甩頭,把雜念甩掉。

“沒有,什麼都沒做過。”

我正經的坐直身體,斬釘截鐵地說道。

“嚯?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面對澪澪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把持得住啊。”

雖然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小艾怎麼能把持住的呢?

“真、真的沒有,就算有過衝動,也被魔力輻射詛咒這樣的不可抗力阻止了,我們頂多是在一張床上睡覺的關係。”

因為緋紅小姐已經把椅子移到了我身邊,伸手撫摸着我的後腦勺,把臉慢慢貼近着我了,面對不斷逼近的壓迫感以及懷疑眼神的逼問,我曲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拚命解釋着。

“這樣啊,那看來小艾還是沒什麼長進呢。那孩子不是會主動跟人同居的類型,應該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所以他只能無奈接受的吧。我能感受到,澪澪你身上有被愛詛咒的魔力氣息。”

緋紅小姐坐回位置上,恢復了淡然的微笑表情,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撐着頭看我。不愧是姐弟,她對小艾的性格一清二楚,我中了被愛詛咒這件事也被看出來了。

“那麼來跟姐姐說說吧,啊不好,被露露帶歪了,你是叫露露作露露姐是吧?那麼叫我紅紅姐吧。嗯,澪澪現在這副鬱鬱寡歡的樣子,肯定是跟小艾有矛盾了吧,說來聽聽吧。”

見我默不作聲,紅紅姐獨自推進了話題,這讓我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不願意告訴我嗎?我跟小艾也有過矛盾,直到現在我們都沒有互相搭理,以至於他來到星環白鳥也沒有聯繫過我呢,弗蕾婭只是跟我交代了關於魔力輻射綜合症的事。所以呢,就讓我來猜猜看吧。”

我持續着沉默,紅紅姐則恢復坐姿,雙手合掌置於笑臉旁邊。

“你剛才說了‘被魔力輻射詛咒這樣的不可抗力阻止了’對吧,這並不是指被愛詛咒對吧。也就是說,澪澪身上存在着另一種詛咒呢。被愛詛咒應該是小艾同意與你同居的理由,以露露說的你們的入住時間,今天就是被愛詛咒的時限了,你們兩個是沒有達成共識所以鬧矛盾了,所以澪澪才會跑到這裡來。”

好厲害,全都被猜對了,不,應該說都被看穿了。紅紅姐再次拿起紙杯喝了點水,然後繼續說著。

“以我對小艾的了解嘛,他是絕對會想讓被愛詛咒解除的,既然你們沒有談妥,也就是說澪澪不想解除呢。很奇怪呢,一般來說這種詛咒都會想要解除才對,那麼這個原因是跟澪澪自己的詛咒有關對吧。”

全中,無法反駁。我點點頭,把不幸詛咒,把我之所以不願意解除被愛詛咒的想法都簡單地告知了紅紅姐。我的這份自私的想法會連累到小艾的一生,我覺得小艾的親屬是有權知情的,就算我被怎麼責怪都好,我應該告知實情。既然沒有收到弗蕾婭警告我不能跟普通人說不幸詛咒的警告,也就是得到了說給紅紅姐聽的默許了吧。

“嗯呵呵,還真是那孩子的做派啊。嗯?澪澪不用一臉做錯事的表情的,沒事噢,我不認為追尋自己的幸福是不對的,澪澪只不過是在做這件事而已。”

沒有預想中的怪罪,紅紅姐依然心平氣和地面對着我,甚至還幫我說話,安慰着我。

“但,但是這樣,就會想小艾所說,一輩子受制於這份虛假的感情了。也就是我會束縛住小艾的一生,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有被責怪,反而更令我新生不安,我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地追問道。

“澪澪其實也對此懷有罪惡感對吧,也覺得這樣其實並不好吧?”

一針見血,我就是因為清楚,才會逃跑,才會心神不寧,才會想要尋求認同的同時又想通過被責怪減少自己的罪惡感。我真是個無藥可救的,有卑鄙又自私的人。

“這樣的話就不是姐姐我能插手的事了呢,這是你們的感情問題,是你們通過自己思考得出的結論,我是無權干涉的。我認為無論是小艾還是澪澪都沒有錯,感情本身就不能以對錯來區分,每段感情都不會有什麼唯一明確的正解。你們兩個只不過都有着自己的立場而已,這不是旁人能說三道四的事呢,最終結果如何都全由你們自身決定了。真是的,嘿。”

見我還是失落的表情,紅紅姐一把將我抱了過去,光滑的肌膚和敞開的胸懷都在與我零距離接觸,旁人紛紛向我投來了羨慕的目光,但是被紅紅姐環視一周瞪回去了。紅紅姐就這麼抱着我的頭在我的貓耳邊輕聲道。

“姐姐能告訴你的只有一點,你和小艾都沒有明白的事。”

我的貓耳朵瞬間豎得直直的。

“你們兩個都認為澪澪現在這份感情是因為被愛詛咒而產生的,所以是虛假的感情對吧。”

因為被抱住,所以我無法抵着紅紅姐的胸進行點頭的動作,只能發出了‘嗯’的一聲。

“但是你們一周以來共度的時間是確實存在過的吧,你們在這一周里所互相產生的感情是真實的,關於這一點沒有半點虛假。”

“誒?但是這是因為被愛詛咒才會……”

我想抬起頭來提出異議,可是馬上被紅紅姐用雙手按住了兩邊臉頰,我的嘴巴也因此被擠壓成‘O’的形狀,沒能把話說完。

“所以我才說你們搞錯了嘛。仔細想想,把因被愛詛咒所產生的愛意減去,你們之間依然產生了羈絆和感情才對吧,這些可不是被愛詛咒生成的,是你們兩個的真情實感。”

這番話不禁讓我睜大了眼睛,確實小艾也對我說了被愛詛咒解除后依然會跟我一起努力面對不幸詛咒積極地生活下去,那番話不就足夠說明,小艾不會因為戀愛契約的解除而拋棄我了嗎?那麼我呢?我卻一心想要依賴被愛詛咒給我帶來的愉悅感,如果把這一周的相處過程中被愛詛咒帶來的影響忽略掉,我對小艾的感情是怎樣的呢?

小艾最初對我有些冷漠,然後慢慢變得溫柔體貼,一直都會照顧我的想法,對我的需求會盡量滿足,對我的撒嬌會感到嫌棄,我們之間有過許多友好的互動,我們相互交流過深藏內心的想法。即便拋開因為戀愛契約這層關係,就當作我們沒有做過牽手、約會、情趣玩笑這些事,我們相處下來的關係也已經足夠要好了。

“怎麼?看你的眼神似乎是想通了呢。那麼姐姐最後說下個人看法吧。”

紅紅姐注視着我的雙眼,把按着我臉龐的雙手鬆開,優雅地坐好,然後向我展露出迷人的微笑。

“如果我是澪澪的話,我會選擇相信因以虛假的戀愛關係為契機所產生的這份真實的感情,相信在被愛詛咒解除后,恢復正常的自己依然能再次領悟到愛意,然後以最真實的感情重新確立彼此的關係。”

順着紅紅姐的話,我想象着這樣的故事,內心被暖意充斥着,此前的焦躁煩悶、悲傷不安通通都煙消雲散了,這樣的後續,也是我所真正盼望的。

“當然,我並不了解澪澪的過去,也不能感同身受澪澪對被愛詛咒所產生依戀,更不懂澪澪內心痛苦的掙扎。說到底,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希望我的話有能幫到你的地方。”

說完了像是文章末尾的總結一樣的話,紅紅姐再次端起紙杯把水全部喝完,然後轉過身也不再看我了。我低下頭,仔細地確認着自己的內心所想,想要得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答案。

我想,我非常想,想讓小艾毫無顧慮地接受真情實意的我,想要真的,不是依靠詛咒生成的,而是源自我的真心的愛意。可是我好怕,怕自己解除掉被愛詛咒后就會忘卻愛一個人的感覺,忘記自己現在這種痛徹心扉也想要挽留的感情。我害怕自己會變回曾經那對誰都是封閉住本心,一味地強迫自己賣弄可愛的外表,強顏歡笑去討好他人施捨自己的那個機械人偶般的寧凜澪。

不管是明明心如死灰,卻依然不得不為生存而行動着的,失去真實感情的自身,還是想要為保留讓自己陶醉的虛假感情而傷害小艾的自身,兩者都是讓自己感到噁心厭惡的存在,我已經受夠了。我要做能先被自己所愛的,能讓小艾的接受的人。

確認到自己本心的同時也感到了熟悉的傷感,是啊,這樣膨脹的願望,不幸詛咒怎麼可能會讓我如願呢。只是這次,決意並沒有被哀傷影響絲毫,因為我已經決定了,不管不幸詛咒會如何妨礙我,至少我的這份真確的心意,要向小艾完完整整的傳達。

我猛然雙手拿起桌子上的紙杯,將裡面的水一口氣喝乾,然後像是要敲定主意似的用力放下空杯。

“我想明白了,全都。非常謝謝你紅紅姐,不對,應該說謝謝姐姐。”

“表情很不錯噢,多一個這麼可愛的妹妹我很樂意呢,加油吧。”

“嗯。”

道完謝,我想着要趕緊回去了,回到小艾身邊,把事情說清楚然後解決掉。這麼想着的同時,紅紅姐向外招手。

“露露,你要在門外站到什麼時候,雪糕都融完了啦。”

我順着招手的方向看去,露露姐正拿着盒裝雪糕吃得美滋滋地悠哉走進店門朝我們走來,身前還有兩盒用念力控制住漂浮着的雪糕。

“小紅紅都故意把人家支走了,沒得到許可,人家哪敢回來打擾啊。”

露露姐鬧着彆扭坐下,把已經吃完的雪糕盒放到一邊,又打開了一盒吃了起來。

“喔,你用魔力保溫了啊,真聰明呢,啊姆,這就是海灘風味?微妙的好吃。”

紅紅姐也不介意露露姐賭氣的模樣,順手就把最後的雪糕拿起來開始品嘗了。

“誒,那個。”

“小澪澪還有事要忙吧,那就先拜拜啦。”

露露姐像變臉一樣對我展露笑容。

“哦,嗯,多謝兩位,我先走了,啊,午餐錢我之後再給露露姐可以嗎?”

“我請客,不用在意,你就全心全意去和好如初吧。”

露露招手示意我快走吧,我只得無奈地笑着點點頭,又一次被照顧了,等事情解決后一定要找機會好好謝謝她才行。‘你偷聽了?’‘才沒有,剛回來。’‘欸是嗎?’身後隱約傳來了留下的兩人的交談聲,我沒有再多逗留往外走去。

我沿着原路在沙灘上往回跑,心中滿是想通了問題的暢快感。因為常年都不怎麼運動,所以我自身的體力其實很差,加上剛吃飽肚子,太過激烈的運動並不是好事,但是我依然用着魔法加快自己的奔跑速度,能快一點都好,想儘快回到小艾身邊。

在奔跑的過程中我也時刻警惕着不幸詛咒會趁我疏忽大意突然出來搗亂,因為長久受其折磨,我已經本能地防備着它了。不過奇怪的是,從發情癥狀解決后的身體恢復以來,到現在為止不幸詛咒都沒有發動過,剛才也是,明明我已經親手拿起水杯喝水卻什麼都沒有觸發,以前是有概率把水凍結或沸騰的。是為什麼呢?在我迷惑的時候,戴着的四葉草髮飾閃爍了一下,我感受到了身邊出現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魔力,終究還是發動了嗎?可惡的不幸詛咒,這次又是什麼狀況?

“找到你了澪澪。”

我正奇怪這次沒有往常不幸詛咒發動時的感覺,原來並不是詛咒發動,而是弗蕾婭對我追蹤定位后的傳送魔法啊。

——————

我現在身處對戰後魔力輻射綜合症救援中心,正坐在弗蕾婭的辦公室里喝茶。在我作好決定這次的事件該怎麼辦以後,我立刻用手機聯繫了凜澪,可惜凜澪收到我的聯絡不僅沒接通,還直接把移動終端給關機了。那麼我也只剩下找弗蕾婭幫忙這一個手段了,把當下的狀況都報告給弗蕾婭聽后,弗蕾婭直接傳送到我身邊在把我帶到了這裡,說讓我先在這等一會兒,她馬上把澪澪帶過來。能在處理事務中自主定位傳送還真是方便呢,這就是對綜合症幹員的特別權利啊,真不愧是可靠的負責人。

只是就算弗蕾婭能立刻找到凜澪,只要凜澪不願意來面對我,不知道弗蕾婭能不能順利將凜澪帶來呢。果然就應該把我直接帶起跟凜澪見面的嘛,難道說弗蕾婭的傳送只能一次帶一個人嗎?

辦公室的感應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我看過去的同時門被開啟,是凜澪和弗蕾婭。我和凜澪四目相對,一如我們在這個地方的初次見面。

“那麼接下來就交回給你們了。”

弗蕾婭把凜澪推進辦公室,然後在門外把門關上的同時笑着向我們做出了握拳打氣的手勢。

由於這個辦公室依舊只有兩張椅子,所以凜澪毫不猶豫地往弗蕾婭的位置上坐去,我們互相面對面調整好坐姿,同時也是在調整情緒吧,在目光再一次對上的瞬間。

“不想解除被愛詛咒也沒關係。”

“我想要解除被愛詛咒了。”

“啊?”

“誒?”

我們同時開口也同時驚疑,表情從嚴肅變為疑惑地大眼瞪小眼以後,又同時笑出了聲,隨後我們都放輕鬆下來變回平時相處的悠哉態度了。看來我們彼此都思考了許多呢。

“讓我先說吧。”

由於來到這個辦公室后我就一直在整理話語,雖然前後也不過一杯茶的時間,但是我已經憋不出想要立刻不吐不快了。對此,凜澪也笑笑點頭表示可以。

“我已經想清楚了,我喜歡着凜澪,跟詛咒和約定這些都沒有關係,只是很單純的,對凜澪的感覺就是喜歡。假如凜澪不想解除被愛詛咒,保持着現在的關係,我也願意接受這樣的凜澪。雖然我完全不能保證日後的感情變化,但以上就是我當下所想,如果凜澪覺得這樣可以的話……”

‘我們就保持這樣的關係吧’這句話還沒能說出來,凜澪已經對我搖搖頭,打斷了我。

“不,我已經不想讓小艾作出更多犧牲,已經沒必要這麼做了。我要解除被愛詛咒,我想要以真情實感和如此珍惜我的小艾相戀。我不會再讓被愛詛咒影響自我了,也不會讓小艾背負沉重的責任。讓我們像普通人一樣,按照各自的想法相處就好了。”

“凜澪。”

我眼前的凜澪是滿臉輕鬆愉快的笑容,在家中對峙時的陰霾和悲痛感已經不剩半分。如果凜澪是這麼想的話,這對我來說也是最優的選擇。看來我們兩都通過短暫的分開,彼此設身處地地為對方思考過了。不過到最後,我還是被動得救的一方呢。

“這樣的就好了吧,就這麼愉快的決定吧。”

“只要凜澪是真心希望的話,我完全沒問題。”

互相給予了對方充分的信任和表示肯定的眼神,凜澪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滿懷決意的目光再次投向我。

“那麼小艾,我們分手吧。”

真是句聽上去就讓人傷心的話語,但我所感受到的不但不是傷感,反而是開啟了通向美好未來的陽光大道一般的暢快心情。被甩了還能感覺愉快也是非常神奇的事了。

“嗯。”

我點點頭接受了被甩的事實,用同樣輕鬆愉快的微笑面對凜澪,等待着被愛詛咒解除的到來。因為是第一次嘗試解決,被愛詛咒解除的形式是怎樣的完全沒有頭緒呢,不過凜澪已經發自內心地想要告別這段一周的戀情了,那麼解除的條件應該是達成了才對。

我正和凜澪面面相覷的時候,弗蕾婭的念話傳達了信息給我們兩,她是在別的地方觀測着我們吧。

“你們兩個注意了,現在監測到你們身上的詛咒魔法的魔力開始變化了,你們有感覺到嗎?”

收到提示的我馬上感知了自己的當前的感覺,就像凜澪能在不幸詛咒發動的時候感受到它即將發生什麼一樣,我也能明確感知到對凜澪發動的被愛詛咒的魔力正要消散了,一如七天前對凜澪發動時的反饋。我在心中長舒一口氣,這樣就算是完美解決了第一次發動的被愛詛咒了吧?然而還沒來得及放鬆。

“弗蕾婭,不幸詛咒發動了,我能感覺到身上有兩股不可控的魔力在對抗。”

凜澪通過發來的念話頻率向弗蕾婭回話。話音剛落,凜澪身上的魔力就已經外溢,如她所說的兩股不同的魔力圍繞在她身邊互相對抗着,這也造成了凜澪本身感受到痛苦了。

“因為凜澪達成了被愛詛咒解除的條件,所以被愛詛咒的魔力在消散,但同時這是凜澪當前最大的心愿,不幸詛咒一如既往地在全力阻礙着。也就是說,不幸詛咒在試圖以自己的魔力維持被愛詛咒的作用,神奇的是被愛詛咒因為沒能順利解除,所以也在提升魔力輸出衝擊着不幸詛咒。”

雖然有點複雜,但還算是聽懂了,簡單理解就是被愛詛咒想要從凜澪身上撤離,不幸詛咒在阻止撤離,所以被愛詛咒打算內外夾擊強行突圍。這麼一想被愛詛咒還真是有原則呢,中咒者只要達成解除條件就必定會解除的意思啊。

“怎麼這樣,怪不得這兩天一次不幸都沒有觸發,它是在積蓄力量嗎?為的就是能最大程度的妨礙我的心愿。”

凜澪因為被兩股魔力撕扯和內心的不甘而表情痛苦,我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一股不可控的魔力在不斷加強輸出,明明我自己都沒擁有這麼大量的魔力,才短短髮動一周的被愛詛咒已經積攢了這麼多魔力了嗎,而且是在我完全察覺不到的情況下,是把這些魔力存儲到哪了啊,魔法也太複雜了。

“我想不管小澪澪是選擇怎麼對待被愛詛咒都好,不幸詛咒都不會讓你如願呢。所以我才把你們兩個帶到這裡來,救助中心這裡的特殊構造會很大程度的隔絕外界的魔力,你們兩個的詛咒現在都只能靠本身積累的魔力量對抗,無法同時吸收外面的能量,不然你們自身就受不了了。”

雖然弗蕾婭非常周到的預想到了如今的狀況,不過我身上還是因為被愛詛咒的原因魔力的輸出強度在不停上升,凜澪已經被壓得跪倒在地喘不過氣了,我也因為辦公室內兩股魔力的肆虐不敢輕舉妄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傷到或者引發更不妙的狀況。

“怎麼回事小艾,你的詛咒魔法為什麼可以一直釋放出遠超之前觀察到的魔力量?這樣下去的話……”

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這種渾身被力量感填充卻又完全無法控制的感覺讓我非常不舒服,想要發泄又有勁使不出。這樣下去會怎樣啊?

接着發生的事解答了我的疑問,隨着源自於我身上被愛詛咒的魔力大量圍攻凜澪身上的不幸詛咒,發動能源被極速消耗殆盡又得不到補充的不幸詛咒,突然感知不到屬於其的一絲魔力了?

“哎?”

“哇噢,還能這樣!”

我對突然平息下來的魔力騷亂產生了疑問,弗蕾婭則因為通過儀器觀察着事態狀況發出了驚嘆。

“不幸詛咒,好像,消失了?”

仍然跪坐在地的凜澪迷茫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又環抱了一下身體,好像確認完自身狀況后驚奇地看向我。我身上的魔力也消散了,因為剛才真的像個被吹脹的氣球,現在泄了氣后反而覺得失去了力量,我也稍微活動着身體感受着狀況,確定沒什麼問題後走到凜澪身邊將其拉起身。

“額,現在能觀測到的數據顯示,凜澪身上已經不存在任何詛咒魔法的魔力源了,被愛詛咒解除了,而不幸詛咒似乎,是被消滅了。”

還傳達着念話的弗蕾婭開門走進了辦公室,攤開的手掌上是各種數值圖表的全息框。她帶着驚喜的表情轉向我們。

“你們兩個接下來做個全身檢查吧,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情況,不過恭喜你啊小澪澪,你現在完全痊癒啦,不再是魔力輻射綜合症患者了,是個身體健康的人了。”

凜澪有些難以置信的來回看着我和弗蕾婭,看到我還沒鬆開拉她起身的手就馬上把手縮回去,雙手捂着臉頰後退了兩步跌坐到椅子上。

“以後也不會再因不幸詛咒受苦了。”

小聲喃喃着這句話的凜澪雙眼不斷湧出淚水,但是她沒有理會,而是直直地看着我,那是在確認着什麼的迷惘又疑惑的眼神。

“好奇怪,明明應該開心才對的,我現在卻只感覺內心少了些什麼,空空的,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這大概是指被愛詛咒所產生的那份感情消失了,從而造成了缺失感吧。

“沒事的,所有問題都已經解決了,凜澪現在只要好好收拾心情、整理清楚自己的感情,然後接受現狀就可以了。我會等你的,一直等到凜澪能以自己所希望的樣子面對我為止。”

由於我說出了一段矯情的話,被弗蕾婭調戲的眼神看得我非常害羞,但是當下必須讓凜澪安心下來。凜澪聽到我的話后,擦了擦依然止不住的眼淚。

“我搞不懂了,先前對小艾的感情完全消失不見了,想要回想起來卻只剩下對那種感覺的眷戀留在心裡,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看待小艾的了。”

或許是如今並不是凜澪設想的情況,使得她非常動搖。我伸出小拇指對她說道。

“沒必要勉強自己必須怎樣,我喜歡凜澪能真正以自己希望的方式開始新生活。不管如何,我都會接受全新的凜澪的,就讓我們從現在起開展一段嶄新的關係吧。凜澪你願意嗎?”

毫不遲疑地,凜澪用力伸出小拇指與我相勾住,傳來的力道與那哭紅了卻依然堅毅的眼神同樣讓我感受到了決意。

“我願意,小艾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