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是在一个明月高挂夜空的夜晚，以一名少女天真的问题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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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亲爱的，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呢？」

「……啊？」

对于她的疑问，我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月亮高高挂在空中，今晚是难得的满月，只有一层薄云环绕在月亮四周。月亮呈现完美的圆球体，在月光的照耀下，表现出一种虚幻的错觉感，彷佛那远在天边的白色球体就近在眼前一般，举手便可感受月亮外表那光滑冰冷的触感。

我，我的她，两个人肩并着肩坐在一起，坐在那有些灰尘、有些陡峭的屋顶上，仰着头看着如此近却又如此遥远的月亮。

由于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转过头将视线从月亮移到我身上，用她那透露出满满的期待、清澈透亮的双眸望着我，似乎指望我给予她那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个令她满意的答复。

当然，我并没有会意过来，只是像个傻子一样愣愣地看着我的她。

「啊什么？我说，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

眼见我没有响应，我的她像是在催促我一般又问了一遍问题。这次，我并没有露出像刚刚一样的丑态，只不过也没有比刚刚好到哪里去就是了，我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

「为、为甚么要问这个问题啊？」

「你想啊，月亮那么白，但是天空却是黑的，既然如此为甚么月亮不也是黑色的呢？若月亮真的那么白，那为甚么月亮周围的天空不是白色的呢？」

她没有回答我，反而接连又丢出了许多听起来似乎很深奥、却又令我觉得听起来傻的可爱的问题。看着她那张再次仰望夜空的美丽侧脸，我忍住了伸手去轻抚她脸庞的冲动，在心里想着要捉弄她的同时，我也开口问道：

「……那我问妳，太阳为甚么是黄色的？」

「因为它本来就是那种颜色啊！」

「那就对啦！」

「……咦？不是啦！吼唷～！你不要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我啦！」

当她意识到我在用另一个问题敷衍她时，她立即不满的鼓起脸颊并用手轻轻捶打我的手臂，而我则是一边轻笑着一边接受着来自她幸福的攻击。

我的她每次不甘心或不服气时，都会鼓起双颊，脸颊会染上微微的红晕，样子非常的逗趣可爱，也因此我经常找机会捉弄她，就只是为了看她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

我想我会喜欢上她，就是因为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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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啊？」

某一天，我和我的她在夜晚的街道上漫步，我们手中拿着温暖的咖啡以及刚做好的可丽饼。街道上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旁街道的墙壁上贴满了各家报纸的头条新闻以及号外，其中大部分报纸的头条都写着奥匈帝国将在波斯尼亚地区进行军事演习的消息。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手中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可丽饼也已经吃光只剩下被揉成一团的纸袋。这时，我的她抬起头，看见夜空中那高高挂着的一轮明月，我的她顶了顶我的肩膀，再次问起了这个不知道问过多少遍的问题。

「为甚么又问这个问题啊？」我有点无奈的说道，经过几次攻防战之后，对于这个问题的再次出现我还真的是有些感到害怕了。

而我的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恐惧正在滋长，只是再次用那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我说道：

「因为很在意嘛！」

「……那么，为甚么……」

「不要拿另一个问题来回答我喔？」

这次，在我来的及使用老招数之前，我的她便出声制止了我，眼见当下唯一可以用来反击的手段已经被剥夺，此时我也只能在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好笨喔！」

「吵死了。」

我的她看着我无法反驳的落败神情，脸上露出胜利方独有的灿烂笑容，她一边继续嘲笑着我，一边被我的响应和表情给逗得呵呵笑着。

我的她每次只要开心或者是在某方面让我彻底无言以对时，脸上都会露出开朗的笑容。她的双眼会因为喜悦而瞇成一条线，眉毛弯弯的，在加上脸颊上那小小的酒窝，对我来说，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同时也是只属于她的招牌微笑。

为了这个笑容，即使下半辈子会被她继续无数次的捉弄与嘲笑，我也心甘情愿。

我想我会喜欢上她，就是因为她这开朗温暖的笑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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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到底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那一晚，我和我的她，两人静静的坐在阳台上。我坐在一张板凳上，轻轻搅拌着刚热好的牛奶，我的她坐在一张躺椅上，一只手轻抚着她那已经明显鼓起的肚子。

我将牛奶交给我的她，她伸手接过，看着杯中那还冒着些微热气的牛奶，我的她并没有立即就着杯口啜饮起牛奶，反而，她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那孤独的月亮。在仰望天空好一阵子之后，她才默默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一杯温暖的纯白。

这一次，她并没有看向我，并没有像过去几次一样用催促的眼神与表情看向我，她只是就这么低着头，眼睛盯着手中那杯冒着些微热气的牛奶，并开口再次问起那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

这一次，我投降得特别快，对于这个已经提起无数次、而我每次都没有办法给出答案的问题，这次我并没有像过往一样试图捉弄我的她。从刚刚我的她仰望天空时的表情看起来，现在似乎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机，况且，现在的我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回答这个问题。

我默默的看着我的她，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嘲笑攻势袭来。然而，我的她这次并没有嘲笑我，也没有捉弄我，她甚至没有给予任何响应，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手中那一杯逐渐变冷的牛奶。

「……我知道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周遭都安静到彷佛连时间都就此停下了脚步之时，我的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知道甚么？」对于她的突然开口，我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我的她则是轻笑了一声之后，说道：

「我知道，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

我的她如此说着，同时她抬起头，将视线移到头顶上的浩瀚夜空，而我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仰望夜空的侧脸。我没有说话，打算当个称职的听众。

此时，我的她继续说道：

「我想，月亮会是白色的，是因为不想抢走夜晚的风采吧？」

「……啊？」听完她的话，我忍不住发出了相当不礼貌且像是傻子一样感到疑惑的声音，我的她并没有看我，她只是继续看着夜空与高挂其中的那轮明月，说道：

「你想喔，若是月亮跟太阳一样，颜色那么鲜艳、光线那么亮，那么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之中月亮不就会太过耀眼了吗？」

她抬着头如此说道，彷佛是在跟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若是月亮太过耀眼，那不就会盖过黑夜所独有的、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了吗？所以，为了避免抢走黑夜的风采，月亮只好减弱自己的光，让自己被那深邃的黑夜包围。」

若是以前，听到她这么虚幻飘渺的发言，我肯定是当场大笑出来，接着就是一边被她捶一边继续开她玩笑。然而，现在的我只是静静的听着，仍然没有说话。

「亦或者说，正是因为月亮是一片纯白色的，所以才能够突显出夜晚的深邃黑暗。也正因为夜晚是如此的黑暗，才能使月亮那单纯的纯白更加耀眼！月亮与夜晚就是这么彼此之间互相衬托、依靠的存在，缺一不可！」

我的她说着，转过头来看着我。

「就跟你和我一样！」

我的她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露出非常幸福的表情。

我的她，总是在问同一个问题，问一个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也不会去在乎答案的问题。而就在今天，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虽然这个结论非常的奇幻，且带有一丝丝哲学的味道，但是，对我的她来说，这是最为正确且幸福的答案。

我想我会喜欢上她，就是因为她的思考方式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梦幻，同时却又是如此的单纯与真实。

「你果然不去当作家真的太可惜了呢！」

「我、我是很认真的在说话！……讨厌啦！每次都这样……」

我的她不满的说着，我看着她，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同时，另一只手偷偷的把一个信封藏到一旁茶几上的报纸底下。

信封，是早上由一名穿着军服的男子送过来的。

我将信封好好的藏在报纸底下，并确定报纸彻底盖住信封。而那一天的报纸头条，是这么写的：

德意志帝国攻占比利时，总统下令进行国家动员

我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我的她，她则是一脸幸福的啜饮着还有些许余温的牛奶，并再次抬头看着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那孤独的、惨白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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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注意！！」

吼叫声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看了看四周，已经不是那个我和我的她一起赏月的阳台，而是挤满军人和泥水的战壕。

狭小的壕沟里挤满了数量毫不科学的士兵，身旁的战友每个人脸上表情都相当严肃与紧张。我握了握手中的枪，与其他人一样将注意力集中在战壕外的炮击声上。

「第三连听令！上刺刀！」

「上刺刀！！」

「上刺刀！！」

指挥官此时大声吼着，而所有军官和士官在听到军团指挥的高声喊叫之后也纷纷大声传达着命令，其余士兵、包括我在内则是在听见之后也跟着大声复诵，其音量之大让我怀疑是否连炮声都可以盖过去。我和其他人迅速的将刺刀组装在枪头，此时我大口大口的吸吐着氧气，胸口彷佛像是快要炸裂开来一样。紧张、不安、恐惧，以及此时最不该出现的兴奋，各种情感在我的体内互相冲撞，刺激着我的五脏六腑。

所有人都杀气腾腾，焦躁但静静地等候下一个指示下达，在我身旁许多看上去年纪不到２０岁的年轻人，各个都摩拳擦掌，对于他们此生第一次的冲锋作战跃跃欲试。在周遭气氛以及肾上腺素的帮助之下，有那么一瞬间我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将手中枪头上的刺刀刺进素未谋面的人的胸膛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我也很快意识到这个想法是疯狂的，就如同这场战争的本质一样。

「身体靠前，冲锋准备！」

「冲锋准备！！」

「冲锋准备！！」

此时，无数的复诵声再次响彻整个战壕，在听到这个命令的同时，所有人同一时间都将身体向前紧靠在壕沟的湿软墙面上，有些人攀上木梯，有些人则是踩上堆栈起来的弹药箱上，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在指挥官一声令下的同时便冲出战壕的准备。

除了我以外。

我在后方士兵的推挤下攀上了木梯，身体因为即将面对敌人枪口的恐惧而微微地颤抖着。我握了握手中的枪杆，这才发现手中的枪竟是如此的沉重。汗水沿着我的脸颊滴落在满是泥沙的衣服上，我的脸紧紧贴在壕沟边缘，眼睛注视着壕沟外的战场。而在战场的另一端，是一大片的黑暗。

那里，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敌人，就隐身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手中的枪随着心中的恐惧增加而感到越来越沉重，此时，刺刀反射月光映照在我脸上，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彷佛从这反射的寒光之中感受到了刺刀刀锋的冰冷与锐利，以及等等我就要用手中的枪杀人的事实。看着映着月光的刺刀，我不自觉抬起头，将视线从眼前的战场移向天空中那一轮高挂的明月。

这时，我想起我的她过去一直在问我的问题：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

对于这个过去我一直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其实在我心中早就有一个答案，只是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

因为，若是连月亮都如同夜空一般漆黑的话，那夜晚就会过于黯淡、单调，人们也就不会再期待黑夜的降临。正因为月亮是白色的，所以才能够照亮黑夜，才能使夜晚展现出它应有的风采。两者彼此互相衬托之下，才是最完美的。

就跟妳和我一样。

一发炮弹掉落下来，其距离之近，爆炸声震得我耳膜彷佛都快炸裂开来，一瞬间，我表情痛苦的伸手摀住陷入耳鸣与剧烈疼痛之中的耳朵。

在耳鸣之中，我隐约听见军官们的吼叫声、周遭战友们的惊呼声以及阵阵骚动。我此时再次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月亮高挂的夜空，而是漫天的尘土。

耳鸣仍在持续着，战壕内，随着炮弹落地后所扬起的大量尘土铺天盖地的涌进壕沟之中，士兵们也更加的骚动不已。我隐约听见指挥官大声吼叫，似乎正在下达指示，但是指示内容被无数枚炮弹落在壕沟外的剧烈声响给完全盖过。

伴随着战友们的惊呼声，我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沉重的沙土覆盖在我的身上，透过沙土的缝隙，我隐约看见那纯白的月亮仍旧待在它所属的那一片夜空之中，默默凝视着地面上正在上演的悲剧。

我知道，我是无法把我的答案告诉我最心爱的她了。

但是，至少在最后映入我眼帘的，不是无情、悲哀的战火，而是曾经与她一同仰望的月亮。

更尤其我内心相当明白，在那我不存在的未来，我的她以及我们的孩子还是能够继续见到这一轮我人生最后一刻所仰望的月亮，感受到与沙土一同洒落在我身上的温暖月光，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我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数发炮弹直接落在壕沟边上，这次，月亮被沙土给彻底盖过，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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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很晚了，回去吧？」

明月高挂于夜空之中。

距离那一场夺走许多人性命的战争已经过了许多年，在如今已是纪念馆的昔日沙场上，一名少女推着轮椅上的老奶奶来到了凡尔登战场著名的刺刀战壕。在吹拂着阵阵冷风的深夜时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伫立于在这片令人敬畏与哀伤的沙土前停留许久。

「奶奶，晚上很冷，对身体不好的。」

少女此时再次关心的说着，并替老奶奶把身上的毯子拉好，对于一个已经一百多岁的老人家来说，夜晚的冷风可是很伤身体的。

对于少女的关心，轮椅上的老奶奶并没有给予响应，她只是继续默默地凝视着面前的一片沙地，以及那一块用来告诉后人这里究竟发生了多么令人感伤与悲哀的事情的纪念碑。

少女眼见老奶奶没有打算要回应的样子，也只好站到奶奶身旁，想着至少可以替她挡一点风。就在这时，老奶奶开口说话了，只见她缓缓开口说道：

「妳的曾祖父，人就在里面呢。」

老奶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如同她的表情一样相当的平静，从中无法感觉到特别的情绪起伏。但是，这句话听在少女耳里，心中却是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楚与悲伤，她不知道此时该说些甚么来作为响应。就在少女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话时，老奶奶开口继续说道：

「妳的曾祖父在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一句话，像是在向少女发问，却也像是老奶奶在询问着自己。对于自己的丈夫在被尘土活埋时内心的想法，老奶奶当然不可能会知道，但是，如今她也只能在每晚睡前向神明祈祷，祈祷在当下自己的丈夫并不是怀抱着怨恨与痛苦而死。

「……奶奶，你看，今晚的月亮很大喔！」

听到这里，此时少女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曾祖母继续沉浸于悲伤的气氛当中，她开口试图转移话题，好让老奶奶可以将注意力从曾祖父的死这件事情上移开。

「是啊……」

老奶奶听完少女的发言，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此时，她突然开口说道：

「……妳知道，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吗？」

「嗯……我是不太确定，但是我记得月亮会有光是因为太阳光的反射而造成的。」

「是吗？……」

听完少女的发言，老奶奶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如此发达的年代，每件事情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每个问题都有一个正确的答案，但是，这也代表那些浪漫且充满意境的幻想也逐渐被一个个合理化的解答给取代。

此时，老奶奶再次抬起头，静静的看向夜空中那一轮明月。

虽然对于月亮为何是白色的已经有科学上的明确解释，但是，在老奶奶的心中早已经有属于自己的答案了。

那是一个既奇幻、又带有一丝丝哲学的味道，听起来非常浪漫、且令人感到幸福的答案。

「……其实，我知道为甚么月亮是白色的喔！」

「咦？奶奶知道吗？」

在月光的怀抱中，老奶奶在昔日的战场上向少女讲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那是一个短暂、但是却非常幸福的故事。

而故事的开头，是在一个如同今晚一样、美丽皎洁的月亮高挂夜空的夜晚，以一名少女天真的问题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