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的过程非常简单。

因为早已定下了罪名,走个过场不过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恶人’。

这是属于那个侍女的想法?还是连她在内,属于圣女的计算。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从她先前表现出来的模样,物尽其用,无所不用其极,是她的准则。

极端的性格,与灰非常相似。

不过,传播的速度远比我想象的要快。

仅过了一个晚上,他们便从‘友好’的曙光组织那里,拿到了几乎我的所有档案资料。

这也能说明,她知道我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亦或者有什么能够逼我不得不答应的方法。

至于会是如何,仅靠思考并不能得出答案。

来自于组织的档案,以前的我一直没有资格查看。

但随着记录在案的内容被一一陈述出来,即使是我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是一个非常片面的记录。

曙光组织,如果永远不会让自己立于不利的位置。

比如任务要求全歼,但他记录的方式,只会是XX成员执行任务,全歼敌方,以及获得如何的战利品,关于他们的命令只字不提。

所以,有问题的只会是执行任务的那个人。

巨大荧屏中的少年,那宛如腐烂的眼神,只存在着冰冷与杀戮。

无论是面对求饶的敌人,还是面对看似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敌人,都不会给予机会,也不会给予怜悯。

杀伐果断,就似切菜一般平静。

是我,也会感觉这个人,根本没有半点人性可言。

——位于评判方的人,不了解他的人,自然不会去思考,他为何会这么做?

只会觉得,是他的问题。

因为看起来,就是如此。

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之中,有畏惧,有仇视,更有冷漠。

对于我这样的人,他们不会吝啬自己的恶意。

求饶的人还要斩杀,是因为对方的眼神中还透着狠辣的光芒。

我不会如此解释,因为那毫无意义。

杀人,既是罪。

这是天真之人的观念,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我也曾如他们一般,会犹豫,会觉得这么做是不是错的。

直至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从后方偷袭,那次差点当场死亡的经历,让我舍弃了天真的想法。

因为恐惧。

那还是个看起来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少女,自称被诱骗到那个势力之中,终日被折磨,因为怕死,才会跟着其他人一起冲过来与我为敌。

我相信了,于是被她从背后捅了一刀。

所以我转身将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也许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若是足够强大,若是足够改变他人,若是能够选择。

但那时的少年过于弱小,差点死亡的恐惧让他的内心扭曲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战场上只有想杀你的人。

——我不杀人,就会被人所杀。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艰难困苦不是个人专属,那并不是我可以让他人斩杀的理由。

你想杀我,凭什么我不能杀你?

乞求哭泣?谁又能保证下一秒跪在地上的,不会是我?

我,也想活下去。

“有何辩解?你可以说话,不过要记着你所说的一切,都会——”

“毫无意义。”

他面露略显狰狞的笑容,压抑着怒火点了点头,重重的敲下了审判之锤。

“本就犯滔天之罪,现在更是如恶魔般扭曲邪恶,你——不配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坐于安全的审判教堂之内,窃窃私语对我评头论足的人们,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屏幕中的少年,只是在求生。

他们只知道,杀人是错误的。

杀求饶之人,更是恶魔的行为。

所以我始终没有辩解。

能够看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他们多是不敢相信的眼神,但并没有人冒出来抵制。

因为圣女下达了死命令,求情者死。

这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将可能出现的不必要骚乱制止住。

无聊的审判,但却是有意义的。

此时高兴的拍手叫绝的人,定然也会存在。

暂时——

让你们多笑一会儿。

“…演的挺好。”

在审判完毕之后,第一时间进来探视我的红雪,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狠狠对着勉强移动到金属栏旁的我来了一记敲打脑袋的重击。

并不痛。

“…跟我接触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眉头皱的更加扭曲了。

“不通知我们,就擅自做这种决定,你不明白她们有多难受吗,人渣。”

通过潜息状态的感知,我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这才缓缓张开了自己干涩的嘴唇。

“有没有带喝的,渴了。”

“没有,去死吧!”

她露出了尖锐的牙齿,看起来就如同暴躁的野兽一般。

不过以她微圆的娃娃脸来说,实际上还是可爱的成份高一点。

“说话。”

她很生气。

不知是因为我隐瞒了她,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有资格跟圣女交流。

“是我找过去的,不过有侍女跟卫队的存在,她只是听懂了我的暗示,把你的处刑改成了火刑,若不是这样,我大概会以为你是被她刻意拿来讨好那个什么组织的一次性用品了。”

“咳…如果是如此,你想怎么办?”

“那还用说?”

她露出了一副看待白痴的表情。

“肯定是大闹特闹把你劫出来呗,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说大话。

看来对于逃跑,她还有着我所不了解的底牌存在。

“嘴巴张开。”

她从小背包中掏出了矿泉水,缓缓的倒入了我的嘴中。

从进入教会之时就是戴着帽子的形象,所以不会有人奇怪她为何总是戴着一顶宽厚的圆边帽。

“…又不敢打死你,但还是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你们人类真的很奇怪。”

她眼神在我身上的伤口上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

那是从关押进来之时,就被守卫亲密照顾的证明。

似乎是不满意我没有反应,他们一开始还很努力。

直至最后发现没有成效,也就放弃了。

她紧咬着牙齿,似对我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在意。

也许对于将我当成所有物的她而言,这是一种关乎尊严的挑衅吧。

“笑什么?”

“没…你是怎么让她改变行刑方式的?为了这场处决,我们可是做好了欺骗所有人的准备。”

“啧…我的暗示就是,火刑的话我能保证你绝对不死,而且她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往死了烧就行。”

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她似乎挺满意我的反应,嘴里漏出了一声轻笑。

“但那…也得她相信才行吧?”

红雪的身份和能力,应该都是没有曝光的。

“是啊,我以为会很麻烦,没想到她轻易的就答应了…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说来,她将赌注押在我身上,也是说她感受到了我的潜力。

难道连红雪的,她也能感受到?

如果是这样,那我确实还是把她想的太简单了。

毕竟红雪,是彻底的异界之人。

她,真的只是残留了些许力量的圣女吗?

这个问题,目前我还没有头绪能够解开。

“手脚都给钉上了金属,你这样连力量都无法汇集吧,刚好可以借由火势进行一波淬炼,而且…由于你的罪名被定的很大,到时候你应该…会变成离群之人。”

她的嘴里,冒出了我不太能理解的词汇。

收好了水瓶之后,她又拿出了一颗略微让我有些眼熟的红色血珠。

“这个我们叫粹体珠,只有本族纯血王室才能使用…说是这么说,现在倒是谁都能用了。”

给我看了一眼之后,她便将其丢入了我的口中。

“你们世界的火焰温度低了点,不过勉强凑合。”

这明明长的跟以前,她给我的那些保命血珠一样。

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至于离群之人…你大概能想象出来吧,被所有同族所憎恶之后,你就不再能称之为‘人类’了。”

“不明白。”

这应该是她那个世界的说法,至少我是没听说过。

她烦躁的挠了挠银白色的发丝。

“也许你们的世界,以前不会有这种概念,但在连通了之后,你或多或少也感到了这个世界有很多陌生的状况了吧?那就是世界规则被同化的过程,至于会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

“哦……”

虽然仍然听不太懂,但大致应该是,我们这个世界规则正在被影响着。

“只有嗜杀残忍的存在,才会被所有同族所唾弃,这样的存在一般都会带有特殊的气息,也算是来自‘世界’的提醒,也就是说…以后的你,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嗯,我能接受。”

她轻叹着摇了摇头。

“…值得吗?”

“很值。”

听到了我的回答之后,她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算了…你这人本来就这样,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反正你又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我再说下去,反而显得我多管闲事了。”

我点了点头,将她先前丢入我口中的血珠吞了下去。

“之后你应该会被运出城外,我不清楚那个女人的计划,但我会看情况有没有机会来找你,还有这边的两个女人就差自杀了,你以后再做这种事情,别把烂摊子丢给我。”

她的语气中有一丝厌烦,我大概能想象出来,凝雪和瞳在得知了我的情况之后,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也是因为信任你,加上当时顺势就先做了。”

“信任?那个女仆拿着刀就冲出去了,要不是我正好睡不着,她可能都已经跟你一起关在这了。”

“嗯…是我准备不足,辛苦你了。”

确实是我的错,所以我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可是跟她们编了个故事…虽然可能不会相信,但你之后先别告诉她们真相,否则‘也许’在暗中观察着的人,会发现异常。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存在感稀薄。”

她要不是遮遮掩掩的,加上看起来年龄较小,大概风头也不会比瞳差到哪里去。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她是我的女人。

反而是瞳那里,受到的关注会是最多的。

容貌和仪态,都属于顶级女人的范围,这样的女性作为黑级的伴侣,才会是让人最信服的。

“好了,该说的应该差不多说完了吧,时间也有限…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无论你变成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夫君。”

也许我是第一次感受到。

她口中的这句夫君,并不是简单的确认一层关系。

而是,更加深邃的东西。

那之后,一切如计划般顺利。

瞳也是做出了,她处于当时环境下,最有可能做的事情。

我相信圣女在最后,一定阻止了她。

否则,她应该也会出现在处决我的刑场之上。

“…恢复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缓慢。”

身上的皮肤,应该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身上的衣物,仅剩一条绝对坚韧的内裤。

这是在牢房内的时候,被偷偷安排着换上的。

只是变成了光头,清凉的液体从头皮滑过的感觉,略微有点不适应。

但这种清爽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内部已经什么杂质都不存在了

只是被毁坏了的各处,修复起来异常的缓慢。

应该是被悄悄丢进了城堡外围的河流之中,顺着一路飘荡到了这里。

廖无人烟的丛林深处,就算突然跑只野兽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半边的身体还浸泡在水里,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最让我尴尬的,是这只停在我脸上的青蛙。

也许是把我当成了石头,又或者是单纯的觉得坐在我脸上比较舒服。

偶尔有蚊子飞过,还会被它飞快的吐舌所吞噬。

这个动作,人类可是做不到。

它已经在我脸上停了两个小时了。

似乎是很满意,我这里能吸引到不少蚊子。

不过它一只可是吃不过来,其余的蚊子仍然还是找到了空隙。

只是没有一只能够刺穿我的皮肤,就算看起来鲜血淋漓,但仍然吸不出一滴血液。

我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会散发着怎么样的气场。

但至少这些大自然的生命们,对我没有表现出异常。

有人出现了。

距离只有两百米不到,而且还在靠近着。

大概是六人,正在追逐着一名步履阑珊的女性。

仪式结束之后,我沉睡的时间应该没有超过一天,也就是说现在是下半夜。

天边弯月的位置似快要消失,大概是接近凌晨了。

——跑到哪里都没用的,我看你鬼鬼祟祟的在城门徘徊,老实跟我们回去接受盘查。

——都说了我只是路过,听说前几日审判处决的事情想看看热闹,你们这些卫兵怎么这么执着?

潜息状态下,我勉强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比之前还要清晰。

不过意外的,女方是我认识的人。

没想到他们已经来到教会管辖的区域了。

我加强了感知的敏锐度,总算是捕捉到了潜伏于森林中的另一个男人。

他似乎已经拔出了武器,打算处理掉这些人了。

一旦动手,那他们极有可能无法在这里立足。

很麻烦。

好在我处于的位置特别偏僻,还有着高低差,正常情况他们应该不会跑到我这里。

否则真是闹了笑话。

就在我思考着能不能想办法解除他们的危机之时,另一道气息出现了。

她挡在了他们之间,使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她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

——这人是我朋友,因脸部天生缺陷害怕见人,给个面子。

——哟…这不是恶魔起源的天心流里的大小姐吗?大晚上的到这种地方,果然不是简单的事情,都给我带走!

听到了尖锐的破风音。

那是我所熟悉的,只属于长枪划破空气能够引起的震动。

——说话注意点,我们天心流传承至今已有数千年,怎能保证皆是大善人?况且那人已被永久驱离师门,已不算我天心流之门徒。

其实,这次的行动要说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那里。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我曾习艺于那位老者,在与教会少女的决斗之后,我还一度有了成为大弟子的趋势。

至少当时,他的眼神里很希望我能担下这个地位。

好在我没有应下来,否则他们肯定要受到更加致命的打击。

即使圣女能够保全些许,也绝不会好过。

——队长…她拿的是候补圣女大人的特赦令牌,我们还是……

——你懂什么?正是这种掌控了一定权力的人,就越是会做些危险的事情,少废话,跟我们回去接受检查。

又有人出现了。

那是跟着如玉一起出来的,或者说他是单纯的在进行跟踪。

现在的我,依靠感知就能大概的判断出他们的动作和神态,这要是换到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若是跟其他人说,也许都会认为我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你们城门守卫,为了一介女流追到了这个地方,真的只是因为公务?

气势磅礴的质问,语气俨然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拥有的气势。

——祭司长的大公子怎么也…抱歉,我们确实是因为最近城内骚乱四起,我们这也是职责所在…若是您担保的话,我们自然放心。

——那就滚吧。

——是是、您慢走!

祭司长?

似乎是地位仅次于圣女的存在。

记得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没想到他的儿子还挺年轻的。

——大公子好生威风,如玉且谢过了。

——啊、如玉你先别走啊、我听闻你打算去东部外围寻找遗失的古武书籍?虽然你现在已是影级高阶,但实际上经历的战斗还是少了点,我……

——不必,我习惯一个人行动,你没必要纠缠我,想得到我只需要获得师父他老人家的认可,只要他同意了,那我自然会是你的。

她之前明明还说,自己没什么追求者。

也许只是开玩笑吧。

我也觉得奇怪,就算略微有点凶狠,但她的容貌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有着古老画卷上,典型的东方古典美的韵味。

——唉…我也知道,你大概是…算了,反正那人已死,我愿意多等你几年。

——公子你误会了,如玉从未对任何男人动情,我跟这位友人多年未见想叙叙旧,你若是有心,那便回到安定的地方。

——啊…你是在关心我吗?

听的出来,他的声音非常兴奋。

爱情之中,主动的一方总是这样。

得到一丝丝的奖励,便会开心的宛如孩子。

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只是在放风筝罢了。

——好,那我便回去跟父亲一同维持秩序,只是三十天后跟组织缔结联盟,以及他们那普天同庆的婚礼大典,你可一定要来啊。

三十天吗。

看来我应该是睡了两天左右,此时的教会和组织,大概已经完成了基础的联盟共识。

——嗯,我会来的,请回吧。

——好,我等你!

男人离开了。

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女人,似乎是做了什么动作。

从之前他们交流的来判断,大概是遮着脸的。

而且,隐藏于丛林之中的另一个男人,也跳了出来。

——我们素未谋面,这位小姐又是为何……?

——你们两个,是他的旧部吧?

我倒是没想到,她对于我的事情,会详细到这种程度。

他们两人,只是我还是黑级小队队长之时,作为副队长的存在。

能记得容貌,就表示她肯定有看过他们的资料。

组织人员的资料,可不是那么好弄的。

——您可能认错人了,我们……

——不用解释了,他以前在门内修习枪法的时候很黏我的,后面出去之后也经常跟我联系,你们的事情我清楚。

没有联系过。

虽然留着手机号码,但我一直没有拨打过。

我没想到,她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可能是为了一点面子吧。

——这把长枪…也是他曾经非常喜欢用的武器,只是他还尚未取得拥有资格,便突遭不幸…也许是我们看走眼了吧,没想到他……

——不、队长他不是那种人、这其中肯定有……

——……影019,你还是没沉住气。

男人的声音里并没有责备的语气,反而还夹杂了些许落寞。

她们的交谈,持续了近三十分钟。

原来他们两个,在助我与组织博弈之后,就连夜逃跑了。

隐姓埋名的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教会管辖区域的外围,直至听闻我遭遇了处决,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得知我连葬身之处都没能拥有,便想混入城内取些我用过的物品,拿来立一座坟墓。

他们在喝着酒,能闻到四溢的芳香。

还是他曾经喜欢的那个牌子。

“队长他的一生…真的太辛苦了,他那时候年龄还小,却比我们还要成熟,而且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追着他一般拼命…那时我本以为他终于能得到自己的归宿,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说来惭愧。

他们协助完了我之后就彻底失去了音信,我还一度认为他们实际上也参与了组织的计划,为的就是让我彻底的失败。

“虽然过的挺辛苦,但他的女人确实是多啊…算上被组织带走的三人,这都有六个人了。”

如玉的语气,有一丝调侃的意味。

“队长那是博爱!是吾辈之楷模!我——呃、我是今生只会忠于一人。”

“哈哈哈哈…大多数男人都会想要复数的异性伴侣,这是本能吧,无需介怀。”

此时的他们,已是来到了只离我十米左右的距离。

若不是我在溪边,他们位于高处,可能我都已经被他们看到了。

事件的真相,以后再慢慢解释就好。

而且我也不想把他们再牵扯起来了,毕竟影019的反应,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了身孕。

安心度日,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唉…可惜了,我原先还想着将来让队长替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这个梦想…也只能想想了。”

如玉似乎是在犹豫。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又是一个小时的时光流逝。

用着如玉那保存的我的头发,他们为我立了一座墓碑。

至于写了什么,我现在自然是无法得知。

只是,下了一个小时的雨,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你们现在已脱离了纷争,既然已有了孩子,那就找个地方安居乐业,我也有其他事情要做…就此别过吧。”

“嗯,队长的师姐拥有一副倾世之姿,容易被人盯上…小弟略有一言,不知可不可说?”

“说吧。”

“先前那位大公子,曾经我于组织效力之时,有搜集过部分他的资料,此人虽不算残忍,但却是特别喜欢招蜂引蝶,还望您能注意一二……”

“嗯,这我知道,只是现在因为他的事情,我们天心流需要一定程度的扶持,否则可能没几天就给拆了。”

“哈哈…果然我没有看错,以您的睿智双眼,我就觉得不会被这种人所欺骗!”

“行了、雨势不小,赶紧走吧,别伤到胎气。”

“好,就此别过!”

他们离开了。

驻足于我正上方的如玉,不知道在做什么。

只知道她那里绝对无法避开雨水。

我这也不算好过,满溢上来的溪水已经快要把我卷走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终于动了。

咚。

落水的声音响起,由于无法移动脑袋,我只知道她正在朝着我这里走来。

“你这模样,可真是有些滑稽。”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差。

略显苍白,还有些憔悴。

我从未见过她这副姿态。

“还不能说话吗?要不是你还睁着眼睛,我可能都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她赶走了趴在我脸上的青蛙,顺便将我的身体拉扯到了不会被水浸泡到的地方。

在把我的身体翻转过去之后。

我能感觉出来,她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你这人,脑子有问题。”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她的声音却是能让我清楚的知道,此时的她,是一副如何的姿态。

我想,她一定不希望…我看到她此时的模样吧。

能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剔除,那大概是还残留在我身上的无用之物。

因为无法行动,所以没办法扯开。

最后这些沾染着血液的钢钉以及木头尖刺,都被整齐的摆放在了我的面前。

数量倒是有点超过我的想象。

“还好…我有带足够的药过来,你好好休养几天,之后我带你走。”

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将我的身体翻转了过来。

仍然是那副傲然的模样,只是微红的眼角依然非常扎眼。

“我去抓几条鱼过来,你应该也饿了吧?是就眨两下眼睛。”

虽然感觉不到饥饿,但我的身体确实需要补充能量,这有助于恢复。

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略带一丝凛然,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没多久,她便抱着两条大鱼走了过来。

似被拍晕了,在她的怀中并没有挣扎。

好在她衣服的颜色较深,即使湿了也不会透出内衣的款式。

把鱼随意的丢在一旁之后,她跑到了较为干燥的区域,捡了些树枝过来。

“还好靠近石壁的一侧雨水淋不到,不然生火就麻烦了。”

她应该有几天没睡了。

以往总是如明月般透彻的双眼,细看能发现不少血丝。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嗯?我几天没睡了,所以待会吃好我就要睡觉,这几天处理你的事情真的是烦死了,虽然圣女大人最初就跟我和祖父进行过商量,但那时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狠的方式,几乎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的程度。”

圣女选择她来帮我,除了想让我得到那柄长枪之外,应该还有更深的理由。

只是光靠猜测,我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

“我也明白这是你的意志,但是这次你做的确实不太妥当,我认为至少亲密之人你得先通知好,否则也不会差点酿成大错。”

若不是为了追求逼真,我肯定会跟她们先解释清楚。

“不过…唉,我倒是没想到那么漂亮的女孩为了你能做到那种地步,完全就是一副会跟你一起死的模样…这个世道如此痴情的女孩不多了,不清楚某人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是在替瞳不平。

至少语气有这种意思。

看来她对于瞳那样的女性,还是比较喜欢的。

大概。

“咳……啊,终于能说话了。”

“啧。”

她好像还不太高兴,秀眉微皱的模样,反而有了几分温婉。

鱼肉的芬芳倒是溢出来了,可惜我现在应该还没法品尝到滋味。

“她没出事吧?”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不知何时起,瞳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不轻的地位。

也许是被她那纯粹又毫无掩饰的炽热所感染了。

“你若是不喜欢那个女孩,就应该早点放手,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她似乎是故意用这种模糊的说法来刺激我。

明明知道,但我还是没控制住表情的变化。

她噗的笑了出来。

“啊,急了呢~放心吧,圣女大人在让你做这件事之前,也有大致的调查过你身边的人是什么性格,她那种的肯定会严密监视起来啊,她光是偷爬监狱都做了好几次,最后是被警告了再犯直接将你处死,就没做了。”

大概能想象出来画面。

瞳这样纯粹的人,也特别容易被利用。

“然后我也发现了,用你来威胁她简直就是说什么听什么,你啊…把她丢在那里真的是心大,将你处刑的那个晚上我是把她关起来了。”

她将已经烧制好的鱼用简易的木签串了起来,并递到了我的嘴边。

无言的咬下了一口。

没有放调味料,不过对我而言早已无所谓。

“那你最后有跟她说明清楚吗?”

“那个时候,暗中可能存在的目光基本都去看你了,而且她的表现也符合真实的绝望,所以我说了。”

这样就好。

否则我根本放心不下。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烦躁的挠了挠脑袋。

“看着她那个模样,我也忍不下去啊,不哭不闹的,但眼神都已经死了…她要是会哭会闹还好点,像那个凝雪表现的就像正常的女孩,也好管理。”

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好好道歉一下吧。

这是必须的。

“至于那个…好像是叫红雪吧?很成熟的一个孩子,而且还跟圣女通过暗示交流得到了情报,城府极深…这种人我感觉你吃不住,以后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红雪本就出生于王权贵族,应该是从小就受到了熏陶,加上背负了血海深仇,她的心智肯定远比外表看上去要成熟。

不过有利益关系的情况下,她不会背叛我。

也不对,我记得之前长久的分离时期,她靠着教会少女的血也能够勉强恢复点力量。

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绝对的吗?

…不清楚。

“啊,真难吃……”

她咬下了一口烤鱼之后,对我露出了奇异的目光。

“…你怎么不说的?好像都没烤熟透……”

主要还是没想到,你会连条鱼都烤不好。

这种话,我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我不挑食,也吃不坏肚子。”

她无趣的摇了摇头,将鱼重新放回了火堆上方。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打算怎么办?我是可以再教导你枪法,但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应该提升不到哪里去。”

算上赶路的时间,我还能够利用的实际上只剩十几天了。

以现在的状态,就算拼死最多也只能和黑一同归于尽。

只能使用,我二度成为黑级觉醒的那个特殊能力了吗?

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但却足够强大。

代价,也是异常昂贵。

【…主人确实已经达到了自身的极限,但那一步…我真的不希望你踏出去。】

——但若是等到危急之时,我便失去了踏出那一步的机会。

如果有的选。

谁又会赌上一切来放手一搏?

我已经,不会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