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结束于就近的过去。

但是新的故事,可能不会在遥远的彼方开始了吧。

part·0

鲜红色的光束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扎入茗近的双眼中,第十分钟的加时赛中,她输了。

她没有想过,那个熟悉无比的十四米赛场上,她会被敌方的花剑击败,最后一分钟的加时赛里,她在远近把握的一个失误中被敌方反攻。

而这个“敌方”,却是她无数次的手下败将。

那个人脱下网格击剑头盔,让她半卷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地顺着双肩肆意流下。她用闪着寒光的冷眸瞟了一眼茗近,嘴角止不住用力上挑了一下,便转过身,从赛场上优雅地走下。

茗近想把自己藏在纯白色的击剑服里,躺在这个雪白的墓穴中。

她感到眼角酸痛,但是她不能哭,因为她知道,还没有到哭泣的时候。

她只是感到隔着柔软的击剑服,那紧握着地,好似要嵌入掌心的指甲。

part·1

“滴滴,滴滴。”清晨闪着红光叫唤的闹钟让茗近突然惊醒,她挣开柔软的绒被,用手用力拍了一下闹钟的停止按钮,差一点把闹钟拍到地板上。

她仿佛又回到了昨日的选拔赛场上,自己在加时赛中惜败的时候,红光,警报的叫唤声,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以及脑中某根弦清脆绷断的声音。她是学校的一名击剑特长生,昨天,是学校省击剑比赛名单的二选,这个名单上,只能有一个人。

她理了理紊乱的呼吸,看到了自己床头边妈妈的照片。

妈妈是一个女花剑击剑运动员,她是个倔强而温柔的妈妈,有一次小时候茗近摔倒了,茗近含着泪水,看着母亲,希望她能把自己抱起来。

“自己起来!不要哭!”她听到的是母亲的命令,“摔倒的时候,还没有到哭泣的时候!泪水只能为成功的喜悦而流!”。茗近愣了一会,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当茗近站起来的那一刻,母亲突然用力抱住了茗近,茗近感觉肩头温热,一滴又一滴。

她母亲只是想让她成为一个坚强的人。

所以她才会成为一名击剑选手,才会付出那么多的汗水与艰辛。

她这么想着,心房底一股热流传向全身,她深呼吸了一次,开始穿好衣服,叠被子,理床单。她跑向客厅,顺手抄起了桌上父亲给她准备的面包和自己的笔记本,“我要走了!”她习惯性丢这一句话下一句话,“好!”厨房里父亲的声音让她安心了许多。

她在门口蹲下,把手伸向鞋柜,在抓住鞋柜把手的时候,她触电似的愣了一下,缩回了手,把脚蹬进了昨天回家的那双简约的运动鞋里,毅然走出门去。

她咬着面包跑了一会儿,确认这个点不至于迟到,才慢下步子,准备好好享用一下早餐。

突然,什么人从后面猛地撞了她一下,把她夹在臂弯的笔记本装在了地上,“呀!”她惊叫了一下。

“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吧。”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茗近向后看去,她看到了一个黑发男生,五官清秀,皮肤白皙,穿着一件学校的深蓝色校服,正弯下腰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她的笔记本。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对不起了啊。”那个男生就这么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留下她呆呆地愣在原地。

part·2

早自习到第一节课的过渡铃声响起了,茗近安静地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物理课,茗近不太喜欢这个充斥着受力箭头和计算公式的课程,她觉得这门课将很多简单朴素的东西变得晦涩难懂。

她拿出物理书,看着那个“静摩擦力”一节书上画着的头顶着一根毛的小人。物理老师亲切地叫他“一毛同学”。

“一毛”一直在这个书上推着不会动的箱子,茗近感觉他好像自己,倔强地,实现离自己遥远无比的梦想。

物理老师从门口大步流星地进来了,茗近的物理老师刚刚大学毕业,所以很成功地和他们这群高中生打成了一片,即使他的课充斥着笑声,但是茗近还是不太喜欢物理课,相反,她喜欢许多人认为无聊的语文课,她感觉文字总是那么优雅,像击剑一样。

“今天我们班有新成员了,是一位帅哥哦,女生们要把握好机会啦!”物理老师突然在讲台上宣布道,引起了下面一阵阵的轰动。一个男生从门口进来,茗近看到他的一瞬间,瞳孔顿时扩大了好几分——是今天早上的那个男生。

“大家好,我叫垚远,是从广东转学过来的。”垚远白皙的皮肤,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南方太阳下长大的孩子。

“好的垚远,你坐到茗近旁边去吧。”茗近愣了一下,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对视上了。

垚远在茗近旁边坐下,轻声说了一句:“今天早上,对不起啊。”

“没事。”茗近微笑了一下,示意没关系。

“我今天看到你的笔记本,你是击剑队的吗?”垚远突然问。

“嗯,怎么了?”茗近又想到了母亲。

“没什么,只是体育队里很少见到你这么温柔的女孩子。”

老师的讲课开始,将两人的谈话打断了,茗近看着窗外的红嘴雀出神。

好一会儿,她才被垚远为自己翻书的声音惊动到。

“怎么了?发呆呢?”垚远提醒她,茗近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part·3

放学,茗近终于从教室里抽出身来,垚远缠着她学会了物理课上那道受力分析题目。

此后的一周,茗近被垚远逼得学会了许多理科的新知识,并且在周测中取得了不错的进步,她有些烦,也有些感谢垚远。有时候她会对垚远说:“你为什么不去开一家无偿辅导机构啊。”垚远则回答:“我这不开着吗?”

垚远似乎成功地,成为了茗近的第一位朋友

茗近和往常一样走在路上,突然后面有人拍她,她以为是垚远,回头的一刹那,她双肩颤抖了一下,猛转回身子,准备离开。

那人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欸?别逃啊。”

“就是,输给了我们伊佐姐,就变得这么胆小了?”

伊佐,那个在二轮选拔开始时就淘汰茗近的人。

“是不是下次三轮选拔,你都不敢参加了?”伊佐用指尖撩了撩自己的卷发。

“下一次,你不一定能赢我。”茗近转过头,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说。

“哦?你敢现在就去击剑室比一比吗?在你和我班的人面前。”伊佐用力说道,好似一声宣战。

茗近愣了一下,良久,她从口中挤出三个字

“比就比。”

又一次到了四分的时候,决胜的一剑,远近正好!茗近只要用力抓住花剑柄,向前一刺的话……

但是在她抓住剑柄的瞬间,用力向前时,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停住了。

“滴!”她再一次被击中,红光闪烁。

“什么嘛,还说是学校女花剑之王。”

“切,班上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刺耳的话语一点点扎进她的胸口,她在原地,等着人群散去。

许久,有人突然抓住她的肩摇了摇。她抬头,是垚远。

“为什么,明明马上可以赢,你为什么让着她,为什么你甘愿受那么多人唾骂。”垚远看着她网格的击剑头盔,看不见茗近此时的表情。

“我没有让着她。”

“那为什么,你不是有梦想,你爱击剑对吗!”

“不!我不爱它!如果不是为了它!我妈就不会要求暴风天乘船去比赛,就不会沉睡在海底!”茗近突然失控,扯下头盔,凌乱的黑色长发散落开来。

垚远愣了一下,继续说:“那你也不应该恨击剑,你应该恨我!我的父亲就是那次广东船难的船长,就是他同意了暴风天,也不能让你母亲他们在比赛上缺席!他也是睡在海底,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转学逃避的原因!”

垚远拿起地上的花剑:“告诉我,如果这是一把真剑,你会选择杀了我,为母亲报仇,还是拿起它,去实现梦想。”

茗近瘫坐在原地,良久,她伸出了颤抖的手。

part·4

一个半月后,第三轮选举结束了,茗近以最高分获得省比赛资格。

她回到家,打开鞋柜,看见了里面那把,母亲用过教导她的花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第二天早晨,她并没有发现垚远像往常一样,守着题目在座位上等她,他看见了一张对折好的纸,她用纤细的手指,将那张带着油墨气息的纸张打开。

茗近:

你勇敢的面对了现实,所以我也决定回去,勇敢的面对属于自己的生活。

梦想离你很远,也很近,但一切,都是取决于你自己。

垚远

茗近感觉到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拍打在纸上,不是因为失败摔倒,不是因为成功而喜悦。

垚远,还有母亲,离她似乎好远,又好近。

她知道,离她远又近的,还有这段破茧成长的青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