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逐漸西沉,黑色的轎車疾馳在燈光輝煌的大橋之上,封閉的車窗隔絕了溫潤的河風還有嘈雜的車鳴。

在車內,因特古拉坐在駕駛室後方的上座,伸出手將畫有六芒星的地圖遞給了擔任司機的黑衣白人。

“前面五個不用管了,直接去第六個地點...”

黑衣白人接過地圖,應答了一聲,隨即在導航的手機上標註好了剩下的7個地方。然後把地圖規規整整地還了回去。

“對了,離目的地還有十幾分鐘的路程,如果你想聽一會兒歌的話,我不會介意的。”拈過地圖的因特古拉說。

黑衣白人發出了明顯有些遲疑的聲音,如果嚴格些講,現在他還在任務中,當著家主的面聽歌什麼的通常是不被允許的無禮之舉,受過專業訓練的他自然也不可能犯這樣的忌諱。

黑衣白人笑着說:“謝謝,大小姐,不過,還是...”

因特古拉打斷道黑衣白人的話:“你想聽歌對吧...”

“不...我想我...”,黑衣白人笑眯眯地剛說了一半,就瞥到後視鏡里因特古拉的目光,他趕忙說:“對!對!!感謝大小姐的體諒!我現在非常想聽歌,請讓我聽歌!”

說罷十分麻利...甚至有些慌亂地翻出一副耳塞連接好了手機,然後用力極大地堵進了耳朵里,刻意側過身子,讓坐在後方的因特古拉可以看到他將音樂聲調到了最大,就連坐在車后的拉斐爾都能隱約聽到耳塞裡面的搖滾音樂。

看樣子因特古拉想單獨與拉斐爾說話,不想讓第三個人聽到。

因特古拉悠閑地掏出手機,看着上面的兩個未接電話,她眉頭微微一皺,那些全都是阿爾芬特打來的,附帶着的還有一封未讀短信。

短信與未接電話的時間都在半個小時前,約莫是因特古拉與拉斐爾進入到倫敦塔的時候。

大概掃了一眼阿爾芬特發來的短信,短信說阿爾芬特已經承諾交付中國的第二人三份文物,並且會帶中國的第二人去大英博物館地下任由其挑選。

因特古拉自言自語地說:“鄰居姐姐還真是貪心,一件還不夠,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讓老爺爺答應贈送三件...”

這句話惹來了拉斐爾的注視,不過因特古拉只是對他輕輕微笑了一下卻沒有繼續開口。

此時因特古拉心中暗想:“早知道顏薇不會那麼好心只是來幫忙,現在看來她這次恐怕就是專程衝著文物來的吧...”

因特古拉與顏薇,一個是英國的第一人,一個是中國的第二人,兩人的實力在伯仲之間。

幾次交手兩人也多有保留,畢竟分別作為兩個國家的門面性人物大打出手這樣不利於團結的事兒肯定是不可能幹的,各自留下的底牌與殺招什麼的自是不可能顯露,兩人更多的是試探。

試探出對方的實力是第一目的,然而在點到為止的刀劍相交中,兩人之間也有了實力者之間的惺惺相惜。

顏薇給因特古拉留下了一種東方的神秘感,讓人猜不透。在交手中,每當因特古拉覺得已經把對方的弄清楚時,顏薇都會展現出與結論不同的一面。顏薇在因特古拉心中就是那一種如雲彩般變幻莫測的存在。

很快,因特古拉與拉斐爾所乘坐的轎車就駛離了大橋,其間因特古拉只是一言不發地盯着手機,思考關於顏薇的事。

轎車在離開大橋之後,轉彎朝着倫敦的西南方向駛去。

拉斐爾自上車后便一言不發,他並非因為因特古拉隱瞞她的身份而覺得惱怒,嗯...或許有那麼一點點。不過更多的,拉斐爾其實是在思索。

思索自稱英國的第一人----因特古拉身份的真實性,同時也在思考為什麼對方要以他的妹妹作為要挾逼迫他同行,還有這個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回想之前的種種,無論是在第一次遭遇囚犯模樣的無主奇靈時,還是在典獄長點頭答應他們進入到監獄中探望惡魔醫生時,以及在他們踏入監獄中后,回想起來,這一路上因特古拉其實早就表現出了許多違和的地方。

“所以其實對方一直以來都沒有刻意隱瞞,只是想看我是否能猜出來嗎?”

對方這是在試探拉斐爾作為偵探的智慧,雖然拉斐爾也略微的感覺到了什麼違和的東西,但是畢竟成為異士才幾天,周圍奇怪的事層出不窮,一時間竟然沒有將心思放在這個女孩身上,沒有識破對方的意圖與身份,無論怎麼想,還都真是丟人呢...

拉斐爾拿出手機,想給自己的妹妹打個電話,幾次輸入了電話號碼大腦中卻思考再三,最終也還是沒有按下撥打鍵。

瞥了一眼拿着手機的拉斐爾,因特古拉說道。

“你妹妹暫時是安全的,只要你好好服從我的指揮,哪怕這次行動失敗,大半個倫敦因為[深層深淵之物]的暴走而陷入到混亂當中,我的人也會把你妹妹帶到安全的地方好好保護起來...喂喂,你別一副不信的樣子好嗎?”

好奇心與對於自己妹妹的擔憂讓拉斐爾背部挺得筆直盯着因特古拉的臉說:“你似乎對我隱瞞了許多的事,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的話,我需要你能夠對我開誠布公。”

因特古拉苦笑一聲。

“我們所面對的東西,不是你這剛踏入門的新人能夠承受的,不告訴你,是怕嚇到你,而且有一點你說不準確,不是需要你的幫助,嚴格來說,我們需要的是你的奇靈---[龍圖]的協助。

因特古拉從懷裡拿出一根香煙,香煙在她的秀指上來回的打轉。

“你知道我們尋找適合[龍圖]的異士找了多久嗎?”

拉斐爾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些內幕,他只能用沉默去回答。

“在上次時間暫時告一段落後,我們就開始着手準備,前前後後花了一周多的時間,篩選了近百人,連老爺爺的幾個得意學生算在內,最終都沒能得到[龍圖]的認可,說起來,我到現在都還是不知道你究竟有何出色之處,不僅得到了中國第二人的認可,讓她親手助你覺醒成為[異士],[龍圖]也第一次見到你時便顯出真身...想起來還真是好笑,那時你居然打算與[龍圖]大打出手,要不是我提早發現不對,及時介入的話...嘖嘖嘖...”

原來當初因特古拉進入辦公室,不是一個意外,而且她也認識顏薇。

拉斐爾道:“所以你接近我是在試探我是否具備足夠的素質,隱瞞自己的身份也是因為這個?”

因特古拉道:“你可以這麼理解,我是真的好奇為什麼中國的第二人會選擇你,不過現在那件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目前來說解決這次[深層深淵之物]降臨的事兒才是關鍵...”

因特古拉大致為拉斐爾講述了這次案件背後的真相。

原來,當初拉斐爾負責的案件的確並沒有完全終結,只不過是因為顏薇的及時出手,將[惡魔的儀式]打斷了罷了。

“這[惡魔的儀式]是什麼東西?你說的[深層深淵之物]又是什麼東西?”

因特古拉手中的香煙差點掉在了地上,她看了拉斐爾一眼,沒想到這個新人的入行培訓做得那麼差,也不知道阿爾芬特到底有沒有給他講清楚啊...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后,是因特古拉先開的口。

“你可饒了我吧,我實在不擅長講解,你就理解為,有一個很厲害很邪惡的東西,要通過殺害十二名女孩降臨到這個世界,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去真正解決這個事件,至於什麼是[惡魔的儀式],還有什麼是[深層深淵之物],你還是等這次的事件完結后,去問阿爾芬特吧,教學生是他的專長...”

拉斐爾能感覺到對方言語中的驕傲與嘲諷,現在的因特古拉與他之前認識的女孩簡直判若兩人,或者說,這才是她真正面目嗎?

“那你至少要告訴我,需要我做什麼吧?”

因特古拉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你什麼都不用做,到時候交給我,還有你體內的奇靈就可以了...”

“你體內的東方奇靈追本溯源的話可是中國[宋]帝國專門負責管理皇家圖書館的[龍圖閣大學士],留下的傳說里也有擅長案件處理的記載,要想徹底阻止[惡魔的儀式]必須先搞清惡魔的法則,這就需要記載了惡魔法則的[約書亞之書],而要解讀那本古籍里的早已失傳的文字,同時徹底掌握惡魔法則就必須用到他的力量。”

“之前我說過,我們為[龍圖]找了許多異士,可惜都沒能得到他的青睞,為了防止時間來不及,我們也做了兩手準備,我們將[約書亞之書]給了愛德華醫生翻譯,這才有了現在完整的六芒星圖。可光是有地點還不夠,能做到的頂多也就是如同之前顏薇的那樣,出手擊殺掉[淺層深淵之物],讓儀式中斷而已,要想徹底完結這次的[深層深淵之物]降臨的事件,最終還是需要[龍圖]的力量...”

聽了因特古拉的話,拉斐爾有了大致的了解,雖然他對[深層深淵之物],還有[龍圖]的力量還完全沒有頭緒,不過拉斐爾好歹弄清楚了對方行為的意圖,就目前對方給自己的感覺來看,因特古拉還需要自己,或者說需要[龍圖]的幫助,那麼在拉斐爾在失去利用價值之前,他的妹妹應該是安全的。

想到這裡,拉斐爾當下安下心來,隨口說道:“真難想象,英國的第二人竟然屈尊降貴給我做了一周的助理,為的只是利用我獲得[龍圖]的幫助,我還真是被你耍得團團轉呢...”

聞言,因特古拉噗嗤一笑,這一笑讓拉斐爾不由得一驚。

“我有什麼辦法,我實在是好奇顏薇那個傢伙都認可的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而且我可沒有玩忽職守喲,這一周除了給你端茶倒水,玩角色扮演外,我還是有調配人手提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否則你以為那些照片是誰收集而來的?”

“不是我的師父嗎?”

“那是誰去找大偵探調查的呢?”

拉斐爾回答道:“是妳?”

因特古拉嘟起嘴將手中的香煙放在鼻子嘴唇之間,一副得意的樣子點了點頭。

“不僅是找大偵探幫忙,你手上寄宿着[龍圖]意志的文物也是我上下打點搞到手的,去倫敦塔的通行證也是,都是本小姐!唉...我都有些心疼自己了...養傷期間還得為了國家大事來回奔走,連做SPA、shopping的時間都木得,還得朝九晚五地出勤,給你這個大爺泡咖啡,訂報紙...”

說到這裡,因特古拉彷彿又成了那個小助理的模樣,這讓拉斐爾有些不自在,他實在猜不透因特古拉到底怎麼樣的人。

她的部下對她畢恭畢敬與絕對服從,策劃安排了那麼多的事也展現了足夠的行動力,有時冷酷嚴肅得讓人望而生畏,有時又會顯露出小女生的頑皮。

小助理與第一人,到底哪個才是她本來的面貌,全都是?或者全都不是?拉斐爾自認看不透她,也許這就是屬於實力者的乖僻吧。

這個時候,前方駕駛室的司機突然踩了一腳剎車,汽車停在了路邊,黑衣白人轉過頭髮出了極大的聲音道:“大小姐!咱們到了!”

這一嗓子讓拉斐爾嚇了一大跳,他本能的去摸自己懷裡的手槍,然而因特古拉卻冷着一張臉看着黑衣白人,指了指對方的臉,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對方摘下耳塞。

黑衣白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戴着耳塞呢...

他趕忙摘下了耳塞然後不住地道歉,而拉斐爾則談了一口氣,手也從懷裡拿了出來。

因特古拉已然恢復到了之前那副頤指氣使的高傲表情。

“好了,閑話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該辦正事兒了...”

聞言,前方的黑衣男如同一個僕人一般為因特古拉打開了車門,恭恭敬敬地將因特古拉扶了出來,然後黑衣男又小跑過來為拉斐爾也打開了車門。

三人一起來到了一個小巷口,漆黑的巷子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一股惡臭也從裡面傳了出來。

拉斐爾將手槍從懷裡拿了出來,對準了漆黑的小巷,警戒着緩步往小巷走去。

因特古拉伸手將拉斐爾的手槍給壓低,阻止拉斐爾繼續往前走。

“新人,就要有新人的樣子,別逞英雄...”

說罷,她給身邊的黑衣白人使了個眼色。黑衣白人會意,整理了一下衣領,緊了緊領帶,然後將外套的紐扣解開這樣更加方便行動。

他面帶笑容地對拉斐爾說。

“拉斐爾先生還有大用處,試水就讓我這樣無足輕重的人(nobody)來吧...”

說罷,猛地一踏步如同一顆炮彈衝進了漆黑的巷道,不多時,裡面發出了叮叮咚咚的撞擊聲,同時伴隨着某種野獸進攻時發出的嘶吼聲。

“他...他就這樣直接進去,不會有事吧...”

因特古拉差點沒笑出聲,“如果把人類比作蝌蚪,那麼異士便是蝌蚪成熟后的青蛙,至於你嘛...連尾巴都沒有褪去的小青蛙...”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拉斐爾,然後直瞪瞪看着拉斐爾,這個眼神讓拉斐爾感覺自己正在被某種洪荒猛獸放在手心裡,隨時可能被吞掉。

“我名為因特古拉·馮·海爾辛,大英帝國名門---海爾辛家族現任家主,英國文化局局長,英國的第一人...”

因特古拉的風衣隨着她身上展現非凡氣勢不斷搖動,她將手中香煙放在嘴裡的瞬間,某個物體在她耳邊飛馳而過直直撞在了她身後的街對面牆壁之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我的人,可沒有進化成青蛙那種可愛的東西...”

漆黑的巷子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黑衣白人身上的訂做的西服已經被徹底撕碎了,只有兩段袖子還連接着,露出的內部高檔襯衫上有似乎是利爪留下的痕迹。

黑衣白人的右手領着一顆巨大的金色骷髏頭,全身堅實的肌肉呼吸之間不斷起伏,他微笑着走到因特古拉面前,然後打開翻蓋打火機極具紳士態度微微彎腰為因特古拉將香煙點燃。

“大小姐,[淺層深淵之物]已擒獲,我請求您的裁決...”

因特古拉嘴裡叼着煙,雙手插在口袋裡邁步向巷子里走去。

“走吧,拉斐爾探長...現在該我們了...”

拉斐爾被這樣畫面着實震驚到了,他咽了口口水,身體的本能操縱着他疾步向因特古拉追去。

待他們兩人進入到巷子過後,因特古拉將右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將香煙丟在地上,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伸出右手朝後方比出了大拇指朝下的動作。

下一秒,“砰”的一聲巨響在巷子外響了起來,伴隨而來的還有猶如金屬物體被巨錘敲碎的聲音,拉斐爾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那顆金色骷髏頭被打碎發出的響聲...

因特古拉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身邊的拉斐爾說。

“深淵之物,除了死,還有什麼好裁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