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大人。”聲音嫵媚而孤寂,佩戴着的珠寶撞在一起叮噹作響。

“嗯?”

“您還欠我兩個願望。”

“有事?”惡魔先生逐卷翻看堆在案几上的竹簡,手中的筆在盛着硃砂的硯台和竹簡間往返,勾勒出朱紅的筆跡。

連頭都沒抬一下。

筆連頓都沒頓一下。

“請好好聽我說!”悄悄挪步到他背後,掌心對準他手中的筆桿。

用力向前一推。

撲了個空,卻險些將案上的硯台打翻。

“冒失。”

“尚書大人,聽我說嘛~”聲音甜膩的像是加了足足幾十斤糖精。

“有話……就快說。”他一臉嫌棄的表情,轉頭把手中的筆掛好。

“尚書大人終於有時間聽小女子一言啦?”話里酸溜溜的,就算是我也能聞出一股子醋味。

“明明是柒穎要余好好工作。”

“哼~”

自己忽然有些羨慕兩人的拌嘴。

“柒穎先前許的入宮得寵,現在已經成真,今次又想得什麼?”惡魔先生捲起案上竹簡,一卷一卷又在一旁柜上收好。

“讓我想想哦,天下還是妖仙大人呢?”“我”則是歪着頭一臉困擾的樣子。

是真的很困擾吧。

惡魔先生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把手放到了我頭上。

“就,天下吧,”我閉上眼享受這輕柔的撫摸,“妖仙大人,能不能,斬了這昏君,為我奪了天下?”

他看着我的眼神裡帶着悲憫,像是看着什麼可憐的東西。

“為蒼生?”

“為己,”抬手撫着他的臉,聲線帶着股妖媚的感覺“蒼生如何我才不管呢。再說了,我既許了願,妖仙大人,做就是了,何須多言?”

“……”他的眼神像在指責人說謊,直直地刺向我。

我,對他露了笑,笑得燦爛,如春日之花火。

“余,知道了。”

“國運,改不了,怎麼也改不了的。”他留下這樣的話,消失不見。

……

全身上下有種濕粘的感覺,睡衣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

“醒了?”惡魔先生在床邊的椅上坐着,一手拿着毛巾,為我擦拭着裸露出的皮膚,“又做了什麼夢?”

我則是眯起眼睛享受着他的溫柔服務。

“我夢見,”沒什麼氣力地開了口,“我成了禍亂天下的妖妃。”

“而,余是柒穎的幫凶。”惡魔先生頭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這種憂鬱的表情。

“還沒說是誰呢。”

“姓梁吧。”水滴順着他的手臂滴落,在我臉上濺開。

“好涼。”我有氣無力的表示自己的抗議。

惡魔先生拍了拍我的臉,留下被揉成一團皺皺巴巴的毛巾,走出房間。

“余怎麼會記錯呢。”

她不姓梁,我沒有告訴他。

……

浴室里雲霧氤氳,水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帶起迴音,讓整個空間有種朦朧感。

一身汗水黏糊糊的。

那女孩姓余,夢裡是這樣的,但是他說她姓梁。

大概是梁柒穎給他的印象太深了吧。

……

浴室里溫暖得讓人想睡,姑且還是把身體擦拭乾凈,這才發現並沒有準備換洗的衣物。

“已經很習慣了……”有些不知所措——洗澡時門邊便會放好乾凈的衣裝,惡魔先生來了以後便一直是這樣。

“惡魔先生!”我叫得相當大聲,但是沒有回應。

“惡魔先生?”

依然沒有回應。

緊咬着下唇,用浴巾裹着推開了門。

面前卻是,空蕩蕩的大殿。裝潢浮誇,極盡奢華,看得出是手藝精湛的工匠精雕細琢的紋飾遍布穹頂,九隻的金龍向著尊座,但不似順服,倒像是伺機欲噬。

中央卧着的是余柒穎,和衣而卧,赤紅衣袍上的龍栩栩如生,也一副要噬人的模樣,赤着的踝上懸着金色的鏈子。我一眼就認出她了,帶着憂鬱的神情,眼角的淚痣給人一種魅惑的感覺。

撥弄着一旁華美帝冠的她並沒有半點威嚴的感覺,反而散發著妖冶的氣息,倒與色調詭異的袍子十分搭調,給華美莊嚴的大殿添上幾分風塵氣息。

整個大殿中的慵懶氣息隨她戴上帝冠而一掃而空。

殿外傳來早朝的聲音,和一些人嘈雜的叫嚷聲。

“眾卿,”她一副玩味的表情,朱唇輕啟,發出帶着股媚意的聲音,“何事喧鬧?”

只見,一名武將怒目圓睜,用手指着大殿中央的她,發出壓不住的怒火:“妖妃!”

他身後的眾臣應和着,夾雜着些咒詛之語,伴着些辱罵。

“今日無政事上報嗎……”她發出一聲嘆息,“爾等,留之何用?一旬未有諫言,除了妖妃還會說些什麼?”

“咕。”

“陛下,凼沔及周邊二郡近連月無雨……”有幾個頗為年輕的人弓着腰,聲音在他人視線移來時變得弱不可聞,“百、百姓以難、難以承受。請、請……”

“朕,曉得了。”

再沒人上言。

“妖仙大人。”

“嗯?”屏風後走出的是惡魔先生,一身玄色衣袍綉着暗紅色的龍紋。

“可以把蠢貨全殺了嗎。”她當著臣子的面,說出恐怖的話。

“……”惡魔先生長嘆一聲,“如你所願。”

可以看見那些愚者恐怖的神情,高聲喊着不要,聲明着自己的忠誠的樣子像是搖尾乞憐的劣犬。

“啊——!————”那幾個年輕人尖叫着,眼裡充滿了驚悸,理智的光芒在他們眼中搖曳,似乎隨時要熄滅,“啊————!”

“別怕,”她走到他們面前,撫着他們的臉,“留着你們還有用呢。”

語罷露出一個笑臉,但是反而更讓他們兩股戰戰——在血光映照下的笑臉帶着一種兇狠的艷麗,實在是讓觀者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