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琦拉勇者,因不知名陣法而擾亂心智」

擾亂個鬼。

隱匿風中的敖琦拉用兩把暗色匕首在手臂上劃開一道口子。

無形的風開始有了血色。

日光不偏不倚掛在頭頂之上,不……因為是下午,所以另有一微弱的太陽正在被遠山層層隔斷的天邊搖搖欲墜。

那麼這個太陽是……

她關閉了理性思緒的接口,開始順從自己的戰鬥本能。

“「風滾血」?”跟班驚呼。

嗆鼻的血腥味一下子彌散了開來。

眾圍巾人只是不安地看。狂風打散了面前首領樣貌兩鬢斑白的圍巾人儘力整好的頭髮,銀白色碎發不停在布滿皺紋的臉上拍打着,好似雕刻着哪一驚世藝術品的大師,創造奇迹的雕刻刀一下一下雜而不亂地落下。

“阿爾巴——阿爾巴——”

他隱約聽見同族呼喊。

敖琦拉拋開了意識。

順從自己的渴望。

為了防止無差別攻擊而特意將這被牢不可破的風牆隔斷的結界充盈起血腥味,同時用血滋養起整整七七四十九把「斷刃」。

“是「神之劍鞘」!”跟班驚呼。

敖琦拉手中是一把不能稱之為劍的劍。

單單隻有劍柄。

劍柄正中央的白寶石因嗜血而吐露出屠戮的血紅色。

劍柄前端一無所有。

單單隻是劍柄。

正上方的太陽不知何時變成了可怖的血紅!

“劍”指血日。

【諸神在上。今斷刃啟,血日出。吾為天命,謹獻靈明。拜啟。】

「在滅神的時候向神祈禱嗎。真是可笑」

風速越來越快。

光線扭曲了!?

呼呼風聲忽的空前安靜。

到達臨界點了嗎。

同時自己也被一股無形且持久的推力推向暴風中央。

重力!?

不不不。不大可能。

大概是因為操縱的風速大到一種境界,一種足以產生極大的壓迫感。

甚而令神也心生畏懼。

〈搖曳鐘擺〉

他感覺自己被兩個方向……不不不……無數個的兩個方向拉扯着。

〈空無有黑洞〉

咔!

疾風使得他被儘力朝擁有恐怖時速的風牆拉扯,而暴風中心則擁有同樣強大吸力的黑洞。

他被一下一下地拉扯着,這種拉扯不是持續性的,而是斷斷續續。

完全不叫人適應嗎……

此時他感覺身體各個部位都無規則地彼此拉扯、擠壓。

這讓他很不舒服。

他發現普通的光亮好似透不過疾速的風牆。

因為光線傳不出去,也就是說外界看來這裡是一片空洞的樣子,一片黑。

有趣。

一陣眩目的紅光襲來。

他發現自己身處無比粘稠的液體中。

周邊是一片亮紅色,除此之外別無其它。

還有什麼招式呢?

一道白光閃過。

噗得一聲悶響。

他發現聖光包裹着的身體被一刀兩斷。被一道切開的,同時還有那粘稠的液體,因為是不知幾倍於常人的意識加速,所以那切口來不及閉合——那粘稠的紅色黏體甚至還未流出一星半點——就迎來了第二刀。

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

好快,越來越快了。

同時……神之目也無以看清劍刃的軌跡。

足以斬斷聖光的攻擊嗎……不管怎麼說這也太誇張了。

聖光的傳播速度是普通光線的百分之一。

還在加速。

聖光來不及填補缺口便被另一些新的切口斬斷了。

一刻不停的寒光,破空聲密集地響起,沒有綻開皮肉的悶響,聽起來像風吹過樹葉發出的簌簌響聲。武器破碎的脆響斷斷續續傳來。在身上被縱橫交錯的筆直刀痕不停分割之時,那血紅的液體也呈現出支離破碎的窘態。空中漂浮着血紅色液體,但明顯不是那粘稠液體中來的——它們仍然來不及流出。他看到外界扭曲的光線,同時空中遺留着諸多光滑反光的尖利碎片。

因為速度過快,武器本身承受不住壓力而破碎了嗎。

他的身體只剩諸多的星星光點。以一種並不顯眼的方式散發著淡淡金光。

「勇者之血」·〈血日十四斬〉

結束了嗎。

耳邊重又響起宛若老巫女尖利哀嚎的風聲。

風被血液染成了紅色。

「勇者之血」·〈風縛〉

風牆疾速碾壓而至。

血日與周邊融為了一體,風呈固態,但風為何保持還能如此疾速轉動呢?

風揮舞着無數的碎片——那些刀的屍體——如同絞肉機一般,空中不斷響起細物碰撞聲。

那血日竟然如同保護膜一般!

不……

兩者互不影響嗎。

碎片摩擦出火星。

只聽一聲清脆的

擦嘭。

震耳欲聾的炸裂聲。

亮光閃耀成了那一時刻的太陽。

敖琦拉失重地從空中跌落。

“敖老大!”

“跑……快跑……”她大喊道。

在空中一個翻身,雙腳在大地上安穩落地,左右手抓起哈頓和龍迎,再次隱入風中。

……

……

刮暴風了嗎。

閑庭信步。

皇子殿下望着遠山的灰暗天空。

下午的千家界被陰雲籠罩着,遠山方向更甚。

風暴捲起萬丈烏雲。

不停地敲擊着蒼穹的最高處。

“在外邊看會更加壯觀吧。呵呵。”十四皇子殿下笑了笑,說。

“十四皇子殿下。”

“怎麼了?”

“不由分說地將皇子殿下傳送到這裡來實在是太失禮了。明明是……”

“噯!無妨。剛才波波豪也有些事要忙的樣子。”

盤踞着的十四個石柱分布在圓形廣場周圍,象牙般的色澤與腳下的白玉質地相映生輝。龐大的房子就如同宮殿一般的建築屹立在廣場中央。

高約50尺的盤龍石柱,從底端至頂部盤了七圈,每一個鱗片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龍爪呈現出森然的寒光,有四個。龍目處一無所有,只余瑩白色空洞。龍頭被鍍成金色,齊望着中央宮殿。

七圈象徵著七大國。

而十四個石柱則表明傳至十四代。

“你看,治理得井井有條呢。”

“陛下所言極是,可……”

“請波波豪過來。”他說。

“是,小人這就讓波府丫鬟去請。”

……

“你這裡有那個傢伙的血對吧。洗了的話還是會有惡魔氣息,沒錯就是那個……聽說和你們捶腰鼓比賽輸了接着被波波隆大小姐帶走那位。拿出來啊,趕緊拿出來。披在屋子外面他看不見。快啊!”

敖琦拉衝進阿爾巴的房間。惡狠狠地說。

“什麼!?大人……”

“沒時間了。那聖光很快就會凝聚並找到我們。趕緊把那不久前被波波隆大小姐帶走的傢伙噴過血的被子拿出來。”

阿爾巴被敖琦拉提溜在空中。後者腳上踢蹬着,懸空的狀態令他幾乎窒息。敖琦拉粗魯地放手。就有重物墜落木地板的悶響。

“敖老大。如果真有,也早扔了吧。”跟班說道。

“該死。頭好痛。”敖琦拉捂着頭部說。

“你負荷太大了。敖老大……”敖琦拉全身被鮮血染紅。看着滿身傷痕的大哥,跟班心裡也不是滋味。

“限制器!”

“這……”

“快給我!”

然而未待跟班從內反重力背包中取出那些高密度的敖琦拉日常活動飾品。

敖琦拉快步向前,一腳踏在了龍迎少祖胸口上。

“行了行了,別裝死。趕緊把你那該死的條約拿出來。”

“愛妾的腳還是如此剛勁有……”他口吐鮮血,道,“要得要得!別再踩了。”

龍迎少祖說罷便拿左手胡亂抹了把臉,那黑色血跡反而被擦的滿臉都是,胸口的洞穿傷口已然癒合完畢,他從袖口處掏出一個正方形的什麼。一經在空氣中顯行,便倏地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光點開始湧現,一顆顆散發著白光在地上快樂地跳躍着,隱入地下。而那正方形的玩意越升越高,隨着光點的散發那方塊越來越小,最後竟如同不存在的東西一樣無聲地穿過了天花板。那遺落的光點只是彈跳了幾下便消失了。

接着,窗外也有光點陸續降下,直到一聲煙花爆裂的聲響傳來。地面開始悠悠地冒出淡黃色的光粒。

敖琦拉快速探頭出去又回來,好像鬆了口氣。

氣氛空前尷尬。

“客官,你們來所謂何事?”阿爾巴試探性地說,他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條深紅色勒痕。

“嚯。這傢伙是「王國之盾」哈頓嗎?傷的不輕。但只要有我的寶血……”

“是「詛咒」,青龍血脈的龍迎少祖。”跟班說,“龍的詛咒。”

“龍的詛咒?就是那種……雖然會很強但是聽說一經受傷害就流血不止的怪病?還有……波家大小姐未畢當真是個惡魔?我還以為你們又在計劃着怎麼搞那些大人物。”

敖琦拉依靠在門旁邊的窗戶上一言不發。

“來不及了。傷得這麼重。”跟班默默說。

“是嗎。不同血脈會互相排斥嗎。”

三人沒了言語。

阿爾巴卻焦急地坐立不安。

“大……大人們……我的族人還在外面。如果那……那個真的是危險人物,那……”

“敖琦拉大人……”將〈治癒之泉〉具象化的水滴狀軟體從哈頓傷口處拾起,遞向敖琦拉方向。

隨着敖琦拉的呼吸,那一起一伏,血滴滴在了地板上。

“這傢伙惹到了神。吶……就是外面那一隻。不過你放心好了。神不會降神罰於無辜的人。而這裡已經被我罩着了。神也不會進攻這裡。”龍迎少祖說。

阿爾巴不安分地扭頭往外看。

牆上掛着一幅照片,上面是一眾穿着老土礦工套裝,頭上戴着正中綁有照明晶石的礦工。

沒有署上日期,在右下角不易察覺角落裡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着“永遠的大夥”。

敖琦拉擺了擺手,將視線從窗外移開,定在了昏迷不醒的哈頓身上。

“聽說哈頓他之前狩獵過一條「時光龍」。”跟班道。

“時光……龍!?那是什麼。”龍迎少祖大聲說。

“傳說中本宇宙的原住民,操控時間的最高位龍種。有關它的記載少之又少。”

“這……那也就是說……「王國之盾」哈頓非但有着無與倫比的防禦能力,更是接受並擁有了操控時間的「時光龍」的能力!?那他為何還會像破袋子一樣被輕鬆擊落了。”

“目前也還無法得知哈頓是否得到了「時光龍」的詛咒,但是……”他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敖琦拉,“當初冒險者協會總部集結所有最強冒險者對「時光龍」的討伐中。只有三個人活了下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三個人?如果「王國之盾」也算在其中的話那麼……”

“夠了!”敖琦拉終於開口。

兩人看了敖琦拉一眼,不再言語。

除卻窗外微弱的風聲,就是微風摩挲青草帶來的輕輕的沙沙聲。

哈頓的呼吸開始沉重了起來。

“抱歉,打擾一下。我是想說……你們這位朋友他……重要嗎?”阿爾巴說道。

“喂,你是想找死是不是?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什麼啊!?風涼話嗎?”趁着敖琦拉沒有做出動作,龍迎一拳向著那圍巾人掄去。圍巾人也不閃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這還是我人生第一次打人……”他低聲喃喃,卻不自覺發現了身邊男伴怪異的表情。

“你怎麼了……”還未問出口,敖琦拉的跟班打斷了他,道:

“幾年前以千家外郊高濃度雜晶體礦脈為懸賞發出‘SSS’級懸賞的圍巾人!「時光龍」正是以這裡為據點並被冒險者協會設置為攻略目標!”他此時睜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阿爾巴。

“這……這不可能……”

“怎麼了?稍等……你是說當初「時光龍」就是盤踞在這裡?在千家界這種小地方?而區區圍巾人竟然只憑一些礦脈就發出了冒險者協會創辦以來級別最高的懸賞?上一次懸賞還是在那次魔族入侵!而懸賞內容是

參加對魔族戰爭,以人類的身份和尊嚴。”

“高濃度雜礦裡面有無限可能,也許裡面會發現仍未發現的元素也說不定,雜礦並不是說雜質多,而是以用一般礦脈標準來評測無法估出價值。但這都不是重點……”

敖琦拉依舊是無言,但這次她將凌厲的目光如同解剖刀一般指向癱坐在地上的阿爾巴。

奇怪的是,此時的阿爾巴空前冷靜,甚至坐直了身子。

“圍巾人失去了在重重壓迫中鼓勵它們的首領,在仇恨指引下以自己的生命之源,也是祖祖輩輩一直堅守着的礦脈為代價,向冒險者協會發出幫助請求。”

“助手君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好像一直沒說到點子上……”龍迎少祖不耐煩地說,但這次他的話又被打斷了。

“你怎麼還在呢?遇襲者?”

寂靜。

“圍巾人傳奇般的首領,阿爾巴。”

嘆了口氣。

“重要的話。再換個不就行了。”阿爾巴抬起了頭,用帶有無限滄桑和哀怨的語氣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