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桐川君…你知道嗎?」

「奶奶我啊有個孫女,她叫青子…比你大兩歲…」

「每年過年的時候,她都有來這裡呀……可惜桐川君每次都去外婆家了,所以一次也沒見到過。」

「真想讓你們見上一面,好好玩呢…一定會相處很愉快的」

「和雲瑤奶奶一樣溫柔的人嗎?」

「……哈哈,是的呀,是的呢」

……

「奶奶,您每天都一個人在家裡,不無聊嗎?」

「桐川君不也是一個人玩嗎……會覺得無聊嗎?」

「嗯……沒人找我玩,而且我喜歡看書,和那群傢伙合不來…不過…有時也會感到空虛無聊的……」

「只是…現在習慣了」

「那奶奶其實也和你一樣啊…習慣了…就好了」

「那奶奶的丈夫呢?」

「他呀…很不負責任的拋下我,自己卻一個人先走了」

「啊?……那他也太壞了,奶奶明明那麼好,那麼溫柔……」

……

「奶奶,我還可以來拜訪您,和您說話嗎?您做的鬆餅真的太好吃了!」

「隨時都歡迎桐川君哦…陪我這個快不行的老人說話什麼的…很歡迎哦…」

……

「奶奶!奶奶!那個,今天我在楓樹林見到您的孫女了……叫…叫…‘夏宮青子’」

「是嘛…已經碰到了啊,以後她會在這裡上學哦,可以陪你一起玩了」

「真的…可以很好的相處嗎?」

「可以哦…桐川君想的話一定會很愉快的」

「那好,我一定會和她成為好朋友的!」

……

「奶奶,快看,我和清野在楓樹林里發現了一隻受傷的小鳥。」

「呀……真的受傷了…那你們可得好好照顧它嘍」

「那是當然!」我們異口同聲的

「你們趕快去幫小鳥包紮傷口吧」

「好!」      「好!」

……

「奶奶,我們種了一棵樹,快來幫我們看看是什麼樹」

「你們慢點……」

「嗯…我看看呀…這…就是一顆小楓樹呀。」

「小楓樹?」

「對呀,它長大後會像那片大楓樹林里的楓樹,和它們長得一樣高。」

「一樣高?這個是我和清野君一起中下的……」

「對哦……是你和清野君成長的見證哦」

「我們會好好給它澆水的」

……

「嘻嘻……哈哈……快追我啊,我要到家了」

「啊…啊……你耍賴,明明知道我體育不行,根本就追不到你嘛。」

「小傢伙們那麼精神啊,快進來吧」

「我回來了」

「打擾了」

「哇!這有鬆餅誒…」

「可是只有一塊……」

「你吃」

「你吃,我才不吃」

「……」

「好啦,好啦,奶奶新做了熱的鬆餅,那個冷了,來吃這邊的吧」

「耶!好耶!奶奶萬歲!」

「哈哈……」

……

還有好多、好多關於雲瑤奶奶的記憶,那天在我的腦海里橫衝直撞,像萬花筒一般一一閃過。

就那樣,我感覺和青子擁抱了一個世紀……

“嘀——”

一聲汽車的長‘嘀’聲,打破了我的回憶,互相擁抱閉着眼睛的我們,被驚開了雙眼,對方的眼淚都未停止,抽噎此起彼伏。我想這個世界上——我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了。

……

「爸爸媽媽要接我走了……今天謝謝你……」青子和我道別。

隨後我站在了原地,目送她上車離開,歸巢的鳥兒發出低沉的叫聲……

我的目光不經意停留到那片殘破腐敗的楓葉上……

……

我和父母都參加了追悼會,夏宮雲瑤也就是青子的奶奶的追悼會,為她祈禱……

青子說她要離開這裡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無論如何,我都想做點什麼,讓她沒有遺憾的離開。

終於我想到了,是去調解青子和那個不良少女‘山町 無香’的矛盾,讓‘山町無香’給青子道歉,讓青子可以人際關係圓滿的離開。這或許也是為數不多,在青子離開之際,所能做的最後一點事了。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回到學校。首先找到到這個名叫山町無香的不良少女的教室,丟了紙條在她課桌里,內容是約她去天台。

她應約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本人。在我的想象中,以為她是一個不修邊幅的畫著濃妝的醜陋女生,可意外的卻是一個潑辣,漂亮的黑色長發女孩。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女生是一個對同學出手無情的人。

「小孩你找我什麼事?我沒有什麼時間可以在這裡浪費。」山町無香的語氣很不耐煩。

「……霸、霸凌夏宮姐的事,是你攛掇人乾的吧!」

「……誰?」

她還一時擺出疑惑的樣子

「……」

「…哦…她呀,她活該!」她居然一副好不容易想起來的樣子,然後隨意的擺出不屑的表情,還有很濃的敵意,像是仇人的那種,她和青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反應這麼激動,這一定不是什麼普通的同學矛盾,我這樣猜測。

只是我聽見她這種答話語氣,本能的感覺就是根本談不下去了。我咬緊了牙關,手也不自覺握緊,面目也有些不悅,生氣的說。

「總之,打架還去傷害他人的行為是不對的,我希望你能去好好道歉!」

.....

「什麼?...不會吧...」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語氣冰冷至極,「……嘁…小朋友那個婊子是你的誰?你又以為自己是誰?想要我去道歉?」

「做夢!」

她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語氣霸道而且不容置疑。

「如果叫我來只是說這些無聊的事,我想我得走了。」

她轉身就準備離開,完全不給我繼續說下去的餘地,她剛剛說什麼?婊子……?她是說誰……她在說青子……

我站在原地,呼吸加重了,陷入激烈的內心掙扎……

她是一個女生,男生不能對女生動手......

可她是一個不無法講道理的女生......

一個傷害他人,卻沒有自我愧疚意識的女生......

我……

就像活魚跳進滾燙油鍋的一瞬,自己頭腦已經失去理智。自己邁開了腳步,猛地往山町無香的方向衝撞了過去,心裡的那一點激憤讓我忍不住動手。

平常文弱不擅長體育的我,居然會去主動攻擊女生,而且是用全力去撞,最近為什麼變得那麼暴躁…我自己也十分無措,但就是這麼做了。

但結果...是讓我意想不到的。

這個‘山町無香’的不良少女在聽到我急促沖向她的腳步,轉頭表現出驚愕的樣子,但同時十分迅速做出了反應,抬起腳,反向旋轉了半圈,毫不在意裙子底的裸露,極有力量的橫向腳勁踢到中我的肩膀,這勁道讓我產生一種她不是女生的錯覺。

“啊”一身慘叫,感覺身體往旁邊一甩,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我抬頭咬牙切齒地望着她,她一臉厭惡的表情,居高臨下、眼神陰暗的看着我。

「這麼小就主動對女生動手…嘁……真是差勁!」

我的臉立刻羞紅了起來,火辣辣的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看着她重重關上天台的門然後離開。

我爬起來坐在地上,良久……

隨着時間的滾動,我的世界裡也出現了諸多煩惱,它們接踵而至,而我卻應付不了,甚至一點辦法也沒有,做什麼都很被動,那種無力感襲來的時候,我只能沒出息的感慨一句‘我真是沒用啊……’

那個‘想快點長大’的想法果然還是不簡單……我真的有能力去面對嗎……

這次事情后的幾天里,我的精神一直不振……

青子在一天放學回家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我了。

「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清野君?」

「……」

「……」

「這幾天都不怎麼像你哦……有什麼事的話請務必和我說呀。」

我的目光有點渾濁的轉向青子,開口說道。

「夏宮姐姐……你說…為什麼犯錯的一方不肯給別人道歉呢?」

「嗯?清野君?……是和班上同學鬧矛盾了嗎?……那可不行哦…同學之間要好好相處的。」

「……」

「要是那些人也和你這樣想就好了……」

青子好像看我還是很失落,轉過身子,眼神正視着我道

「其實吧……清野君可能認為對方是犯錯的一方,可對方也可能認為清野君是犯錯的一方,結果就是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堅持,任何一方都不會輕易低頭……不過我覺得這樣有時反而是好事,但清野君的話肯定可以處理好自己的問題,和同學好好相處的吧」

我就這樣看着青子,心緒不寧。

是啊,如果是自己的事,吃虧了,受欺負了,我都可以忍受的,甚至可能會主動找對方和好,讓關係回歸正常。

可是……這件事是關於青子你的,你被欺負了,受傷害了,我可以不在乎嗎……如果這次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相信你也會像我這樣思考的……我們視彼此為最重要的人,保護和珍惜對方的心是一樣的。

雲瑤奶奶的去世讓青子更加成熟,更願意接近現實了,而我卻仍封鎖在我們兩個的夢幻王國里……

或許我也應該要改變心態了,既然不能讓對方道歉,那就在青子離開之前,給她留下更多美好的記憶吧

「夏宮姐姐,我明白了,從今天開始就一點點的開始改變吧」

「嗯!加油、清野君!」

……

然而,我還並不知道,青子在六天後的星期日就要隨她的父母轉學回京都,本以為還有一個月或幾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

所以在那六天里,我也不太清楚,是否給青子留下了美好的回憶……